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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骑士II冲上蓝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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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像作梦一般活着。
    包括自己在内,周围所有事物如同用黏土捏成的玩偶那样微下足道;放在那儿不去理会的话,渐渐变得干燥轻巧,然后产生裂痕,最后变成粉末消散风中。这就是我意识到的存在感。
    这么想比较坦然,甚至开心。
    依靠着这样的想法,多少也有了存在的价值。
    相反地,如果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水分,那就真的回天乏术。身体会突然重的不得了,一切变得糟糕透顶,任何一次呼吸或心跳都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仪式。
    遭他人触碰的部分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法则总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右手握着被笹仓抓住的左手腕,上头留着旧伤痕。伤痕当然不只一处,我想笹仓不可能知道。
    没人知道。那是我自己造成的伤害,祈祷自己就此消失的痕迹。
    烟雾自口中送出。
    星空变得迷蒙。
    是我的眼睛有问题,星星怎么可能灰蒙蒙一片。充其量是我的眼睛、眼睛前方的云过分接近地面。星星们并不会知道那么微小的事情。
    整流罩遭袭击留下的洞,停在我的脑中,如同我的头脑也开了一个洞。那个洞,仿佛从孩提时代已经存在。

    5

    隔天一早,三架翠芽出动。
    除了Teacher和我,另外一个人是药田。听说他六个小时之前才接获命令。他看起来没有宿醉,但眼角多了道抓伤。当然,我没有多问。
    地面起雾,没有风。
    飞行至云层上方时,我们放弃继续攀升,持续往南南东前进。
    三十分钟后,我们和四架轰炸机会合,展开长达一小时的护卫工作。原本两架战斗机又添上一架自有其原因,也能猜到任务的危险性。
    「危险」这两个字只能出现在可预想的范围内吧。
    目前搞不清楚有没有支援友机,不过通常其它基地的小队会轮番前来保护。我并没有接获任何关于这次任务的内容;假使敌机来袭,按照现在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从航空母舰上来的没错,况且照理来说敌机还来不及到我们这里,就会遭到其它小队袭击。
    早上起飞前,合田与我短暂的交谈中曾提到,尽管设有层层屏障,但敌人还是会想尽办法能钻就钻,而我们三架正是拦阻这些狡猾家伙的最佳后援。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层层屏障跟行前会议的次数或书面资料的张数具有某种程度上的雷同,和值得信赖的飞行员或火力强大与否无关。
    现在右上方是Teacher,药田在前面;我落在最后,是飞行高度最低的一架。下方云层遮盖地面的视线,但倒还看得见左手边远处的几个山头。应该再过不久就来到大海上方。
    无线电也暂停使用。
    引擎状况良好,有时我还会加速引擎运转,像是染上了怪癖。
    日照十分强烈,我多半往反方向看。等一下轰炸机应该会从那边过来。是什么机种?铃城?还是双引擎的紫目呢?我从没有驾驶过轰炸机,心里暗想那绝对是笨重得像条船,又会让人晕得七荤八素的东西,开那种玩意儿的家伙,在我的认知范围里,他们发达的手臂上都有着剌青,而旦毫无例外全是疯子。
    确认过仪表板的数值,接着在附近盘旋,因为下头除了云还是云,我别无他法。这种飞行位置给人一种横掠海面的错觉,刺激感令人身心愉快。
    最前方Teacher的飞机开始攀升,药田也跟了上去。轻拉操纵杆向前推进油门。在高处环视四周,总算发现轰炸机,比座舱罩上的伤痕还来得小。
    一点一滴拉抬高度便能看见地下云层的全貌,延伸到无尽远处后中断。通过上方稀薄云层,继续上升。果然是以动力著称的翠芽,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好像能不停扶摇直上。
    四架轰炸机都是紫目。四架紫目编队飞行,长得不像一般出厂的飞机,而是更可观的庞然大物。引擎各自发出低鸣,仿佛一首充满蓝调风情的合唱曲。总之,每一架都非常沉重。轰炸机曾经被戏称为「产妇」,后来女性飞行员日渐增加,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绰号。至少眼前紫目的双机身一点也不粗壮,取而代之的是主翼增厚的怪异造型;如果停在地面,大概没有人觉得那是飞机吧,说是潜水艇还比较能让人信服。
    爬升至相同高度,沿着轰炸机的路径飞行。我们这边的队形还是老样子,他们则变换成菱形。
    周围不见其它战斗机,这表示友机都已先行返回地面了吗?机身距离近到看得见轰炸机座舱内部,但我并未继续攀升,想必他们也没此打算。
    再次向下修正高度,决定不再高来高去,比较节省燃料。
    很少有战斗机会抵达这种高度。从机体各项反应便能得知此处空气稀薄……飞航速度稳定,引擎声干燥的像空转的螺旋桨。
    我觉得有点冷,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围巾,并一度摘下护目镜,揉揉眼睛。
    下方是遥不可及的白色云朵。
    此刻突然对「地球是圆的」这个说法略有所悟。
    不知道哪个人曾说,「就算飞得再高,还不都是贴着地面」,又说什么「天国在更高的地方」。
    这种说法无聊透顶。他哪里知道更高的地方有什么?一定是那些到不了这种高度的家伙好面子的场面话。
    毫无动静地飞行了二十分钟。太阳的位置渐渐移到我的正面。
    前面左下方闪过飞机的身影。
    Teacher下降,我退至一旁。他越过座舱罩看着我,伸手指向我头上的轰炸机。他要我留在原地。其实就算他不提醒,我也清楚三架飞机中两架迎击,我绝对是剩下来的那一架。为什么还大费周章地比了手势?大概以为我会无视作战守则单独行动吧!
    两机横滚,几乎呈现一百八十度的翻转,并且慢慢下降。
    我稍稍倾斜主翼,注视着他们。无法正确估算敌机数量,不过看起来至少有三架以上。从我的位置没办法确认机种,也许全是战斗机。
    除此之外,我的任务主要是随时注意四周情况。
    判断敌机不可能爬这么高,我将视线锁定前后左右。上面的轰炸机群开始准备弹药,我看见有人走进机尾的弹药室。
    左下方似乎展开战斗,无奈我听不到声音也看不见光影,只有点状物不时安静移动。
    好像有四架敌机。
    不加入战斗真的可以吗?
    我犹豫了。
    稍微减缓速度,轰炸机滑到斜上方。
    过三分钟。我专注着后方的情况。
    又过了一分钟,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决定下降。
    「下降吧。」握住操纵杆的右手这么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我在右前方偏下发现两架敌机。
    「来了!」我大叫。
    近乎手足舞蹈的声音。
    微微前推油门但高度不变。过没多久,轰炸机好像也发觉了,掉头飞向敌机。,我飞在轰炸机下方,倾斜机身向前突进。
    眼看即将接近,两架敌机相距不远。轰炸机似乎想依照原本队形迎击,这是很正常的作战策略。但要是他们知道现在只剩一架战斗机,大概会急死吧!
    解除安全装置,检查油压,切换燃料槽,修正两舵配平片(注1)。
    我调整护目镜,接着深呼吸。
    慢慢逼近。
    那是什么?
    银色翼端折射光芒。两架敌机都是单引擎。我看见自机上坠落的副油箱。其中一架往左上方远离,另外一架则笔直迎面而来。
    环顾周围,确认四架轰炸机的位置。他们又往高处爬升,变换队形改采备战态势。离去的那架敌机打算绕到轰炸机另一侧。
    迎面而来的敌机,主翼垂直耸立。
    要展开攻击了吧,还有三秒。
    一、二、三。
    拉升降舵,急速上升。
    对方果然展开攻击。另一架还在很下面的位置。敌方究竟是跟我照过面之后冲破轰炸机包围,或者绕到我的后方?
    引擎全开,放襟翼,控制辅助翼往右倾斜。
    敌机靠近。
    油门全开,下压机头,稳住身体,切换方向舵。一边侧滑,机头面向敌方。
    「来吧!」
    攻击。下降。
    注意敌机飞行姿势,立即翻转机身。
    对方也回击了。
    盘旋俯冲。我看到另一架敌机,是刚才离开的那架。
    油门全开,机体跳动着。抛下副油箱,机体上升后翻转。收襟翼。
    落在后方的敌机攻了过来。
    我没有逃走。看那个样子对方追不上我。
    翻转机身窥探敌情。没问题,敌机还在后头拖拖拉拉。
    我一口气爬升,来到其中一架轰炸机斜下方,那是一处射击死角。为了不让轰炸机倍感沉重,稍微向下调整高度后再继续向上攀升。
    攻击。两秒后脱离。
    引擎全开,像绕着坐标塔似地环绕动也不动的敌机。击中座舱罩了吗?机身并没有冒烟。不过敌机很快地右倾,维持背面姿势下坠。大概没救了。
    很快又遇到另一架飞升而上的敌机。
    对方开火。
    操作方向舵和襟翼,我也不甘示弱迎击。
    擦身而过,我立刻空翻,向前推进油门。敌机朝着轰炸机攻击,但看来距离还不够近。我看见刚才坠落的飞机,还是没有冒烟。敌机往我这边转弯。
    有骨气,优秀极了。
    我深呼吸。
    确认仪表上的油压和油温,确认了燃料量。
    笹仓帮我看过的引擎,状况也十分良好。要是机体再轻盈一些,早就能速战速决。
    回转。敌机恢复水平,步步逼近。
    左转,但是很快地又切回右边。拉抬机头,上升。
    拉紧节流阀。翻转机身,注视敌机位置。看来对方无法在这种高度使力,难怪不能随心所欲控制上下路径。
    扭转机身后向右反转,随时掌握敌机动向。
    虽然很在意Teacher和药田的情况,可是我谁也没看见,离轰炸机又远。不会有人上来这里。换句话说,有趣的游戏才正要开始。
    可以好好手舞足蹈一番。
    剩下的敌机确实比刚才被击落的家伙聪明。
    他倾斜机身,盯着我飞行。我稍微收回襟翼,加快速度。
    还是我的速度快。好,这么一来敌机应该没有获胜的机会。
    「好。」
    拉抬机头。进入内侧,减速。襟翼全放,反方向切换方向舵和辅助翼。一边滑动一边面向敌方机头。
    敌机恢复水平,正面迎击。了不起。
    逃的话也只会变成诱饵,但没想到对方有勇气硬是靠了过来。
    敌机机头向下。下降,进入射程。微调后发射。没必要再看。
    马上确认后方的轰炸机,距离还很遥远。
    掉头,降低高度。敌机吐出烟雾,继续前进。想逃吗?我不认为他办得到。
    脱离。转了个大弯,边翻转边观察周围情势。
    左后方上来一架飞机。
    不知是敌是我。

    6

    机首面向对方下降。
    是药田的那架翠芽。
    他正遭到一架敌机追赶,和我击落的那两架不同,是双引擎。
    敌机发动攻击。对方不是要击落我,他的目标在药田。我紧急回转,选择跟在敌机后方。
    敌机灵巧地往下,好惊人的速度。
    在我下压机头之前,对方一直向下窜逃。
    药田好像已经没事了,我看见他转弯往上攀升。
    机头直挺挺朝下。动力上升,油温比之前来得高。
    机体开始震动,速度接近临界点。
    敌机钻入云层。想要逃走是吧!
    进入盘旋俯冲,并确认周围。
    药田没过来。
    「回来!」是无线电,Teacher的声音。
    我倒抽一口气,慢慢拉起操纵杆。
    看不见Teacher的飞机。他会在哪里看着我呢?
    他要我别紧咬着不放吗?这种空域下使用无线电传呼算是特例,不过既然战斗最激烈的部分已经结束,所以也没差。
    敌机消失在云雾之中。突然,云层中冒出火花。这样下去什么也看不见。
    我吓了一跳,赶紧折返。
    云层里出现深蓝色的机体,是Teacher的翠芽。他倾斜攀升,朝轰炸机的方向前进。我也迎上他的角度,跟着向上,中途做了一个缓和的翻转。周围已经没有敌机的踪影。
    药田循着同样路径飞行。我注视着燃料表,再飞不久一定得回到地面。
    超过云层高度后恢复水平。三架飞机像一架三舱大型机,保持三角形编队。
    慢慢看得见四架紫目,看样子没事。我们追上他们,跟在下方不远处。
    我们打灯示意,对方也振动机翼。
    一度反转往下。
    空无一人,好安静。
    只剩下相同的引擎声,吹奏庄严的乐音。我摘下护目镜深呼吸,机舱里的空气冰冷,座舱罩蒙上一层薄雾,但机外的阳光是那么的温和、暖和,还掺着一丝丝甜美。我可能有点醉了。
    历经五分钟的飞行,我们与轰炸机分别。
    应该很快又有别的战斗机上来守护他们。大家克尽职守护卫着炸弹。那么重要的炸弹,明明平安无事地留在身边就好,却又要故意投到对手的领土,可见战争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动。
    炸弹才是轰炸任务中最重要的东西,轰炸机或战斗机只是作战当下的配备。
    依照记号行事,像解题一样寻找答案。
    我们不过按照自己的属性及本能行动罢了。既然注定脱离不了游戏规则,至少要顺从自己的判断。其实,没有人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是比起地面上的伙伴,或许这里又更自由一些。至少这里不会令人动弹不得。
    最惨也还能往下坠落。
    下坠,跟地面撞个正着,整个人变成压扁的肉饼。
    如果可以这样,我已经感激不尽。就算要死,我也想好好地体验坠落的过程。
    但目的地是大海的话,就有点讨厌了。
    我对海洋没多大好感,也不喜欢鱼,所以希望尽可能别掉进去。
    如今我飞在海的上方。
    彷佛为了歪让我看见浑身不对劲的景象,云层很机警地在空中舒展。
    我默默返航。
    太阳位在后上方高处,有时小小的机身会映在下方的云朵上。
    最后,飞机沉入云里。
    令人嫌恶且纠缠不清的潮湿空气,似乎告诉我即将接近地面。
    下面的世界是污秽的。
    灰暗,到处死气沉沉。
    连靠近地面的云都受到污染。
    一接触地面,很快就脏兮兮的,活像工作人员脚上沾满油污的黑鞋。
    我们住在烂泥般的可憎世界。
    所以,不管完成多么身心愉悦的工作,最后的降落只会令我忧郁。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种鬼地方还有人笑得出来。

    7

    那天晚上,餐厅有一场类似聚会的活动,不过Teacher没有出席。他不在场,我也没有留下的意义。碍于情理,我前去打个招呼,然后早早离开。
    我又跑到停机棚看飞机;库房里灯还亮着,我想笹仓还在。结果我开门看了一圈,没有人在里面,四周异常安静,连音乐也没有。
    里面停着三架翠芽,分别是我跟Teacher的,另外则是预备的飞机。基地里的停机棚散布在跑道各处,或许技师们刚好移动到别的机棚。
    笹仓一定在其它地方工作吧?
    今天我击落了两架敌机,Teacher则击落了三架。他在最后一架敌机遁入云层之前歼灭对方,真的神乎其技。我当时完全在状况外,那架敌机想必也搞不清楚被谁打下来,说不定还以为撞到浮在云里的巨石。关于那块岩石的故事,在我们飞行员之间广为流传。
    我沿着自己飞机周围漫步。
    轻轻抚摸主翼前端,确认那弯度。我想和笹仓讨论能不能把襟翼的蛇角再弄大一点。
    既然没人,我离开停机棚,不疾不徐地往跑道方向前进。我决定在照明灯下抽根香烟。站在这里,我看得见空中的白色道路,但还是自己住处的那种漆黑感比较美丽。
    我本来就喜欢夜晚。
    飞行的时候也是,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更是。很想保持清醒品尝夜的美感,无奈白天的工作太多让我无法如愿。晚上的空气凉爽,还能听见令人怀念的声音。「嗡……」属于夜晚的声音在空气中低鸣,仿佛夜晚是一种机器,而嗡嗡声是运转时发出的声响。这个声音一旦停止,好像天上的星星也跟着同时坠落。
    夜晚又像一个气球,气球之所以能够浑圆饱满,也是因为机器一直供给无尽的氧气。
    附近传来脚步声,有人往我这里走来。我转身面对声音来源,药田抽着烟走近。
    「怎么了?」他走到离我五公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问我。
    「啊,什么怎么了?」
    「怎么会在这里?」
    「随便走走。」
    「妳离开后,大家都很生气喔。」
    「怎么可能,」我微笑,那是跟敬礼没两样的客套动作。「该说的我都说了。」
    「大家想多知道一点妳的事。」
    药田的口气比之前还要慎重。为什么呢?
    「为什么?」
    「嗯,一般而言不都这样吗?如果对身边的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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