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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旁边，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他应该有三十多岁，整张脸上的线条都很冷硬，尤其高耸的鼻梁，薄到几乎只留一线的唇。
　　这样的脸，怕是薄情到极致了吧。
　　这个认知，也让路青越发觉得自己生还无望了，甚至她已经不希望玉明川再来救她，来不及了。
　　阴冷的杀气铺面而来，刘曜的手收紧了。
　　“就这种姿色，也想用来交换我的皇后，真是异想天开！”
　　路青只觉得下巴都要碎了，她痛的想要嚎叫，可她也知道，这种强势到逆天的男子，怕是就喜欢弱者的哀嚎吧。
　　她忍住没吭声，只是对刘曜怒目而视。
　　“尹修，你这一路居然没给她用刑吗？到现在居然还有如此锐气。”
　　刘曜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太过毛骨悚然，让路青直觉着后面她要经历的事情，可能比死亡还要可怕。
　　“卑职以为……陛下还要享用……”尹修的头垂的更低了。
　　“这种货色，朕没兴趣，带下去问问羊后的下落，就算她不知道，这尸体上也要给玉明川留下点念想。”
　　刘曜脸上的笑容更大，路青心中的惊恐也越大。
　　她完了。
　　很快，尹修抓着路青就出去了。
　　路青却在此时一筹莫展，别说逃跑，想痛快的死掉，可能都是奢望了。
　　不，她不想像刘曜说的那样，在尸体上给玉明川留下点念想，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刘曜的这种行为会让玉明川彻底发疯。
　　遇上刘曜这种人，如果不能保证冷静，那只有死路一条！
　　“刘曜，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天天缩在关中，门都不敢出，还说什么一代枭雄，根本就胆小如鼠！王八还有伸头的时候，你连个王八都不如……”
　　路青的嗓子虽然有些哑，可还是声嘶力竭的叫骂着，粗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让所有的侍者都不由得抬起了头，满面惊恐的看着路青。
　　刘曜本来已经转身打算离开了，听到这阵叫骂，又回了头。
　　看着路青恶狠狠的瞪着他，依然满口乌龟王八的骂他，已经骂到他是绿毛龟了。
　　他记得汉人对绿毛龟的说法，是说，自己的妻子被人偷了，他便绿了，难道这个女子是说，他的羊后已经被他们抓去玷污了？
　　想到这里，刘曜让尹修停下脚步，然后大踏步的走向路青。
　　路青心中绝望无比，因为她在这时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看到刘曜眼中的杀气，她便知道，她活不成了。
　　虽然这死是她求来的，可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还想跟玉明川一起回万剑城，说好的，他们会生两个孩子，然后一起白头到老……
　　现在她却要死在这里了。
　　啪！
　　一声巨响，尹修甚至都没抓住路青，她就这样被刘曜一巴掌甩的远远的，在地上滑了很远才停了下来。
　　满口鲜血。
　　“尹修，带她下去，既然她求死，就成全她，只是死也没那么容易，让玉明川也做回绿毛龟试试。”
　　刘曜愤怒之中带着几分不屑，扫了路青一眼，便一甩玄衣锦袍，去了后殿。
　　待刘曜的身影已经消失，尹修才走过去，将路青捞了起来。
　　方才那一巴掌打的太狠，有些人身子骨比较弱，甚至禁不起刘曜一巴掌，当场毙命。
　　现在见路青似乎还有几丝意识，只是昏死过去，那种又坏又痞的笑容，从尹修脸上掠过。
　　这个女人果然很结实，就是不知道，专门用来做某些特殊刑罚的人来了之后，她还能不能这么结实。
　　选择这个时间求死，其实她做的很对，只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身体，也没料到刘曜杀人的方式，不过是来一巴掌而已。
　　这个小丫头确实有些聪明，只可惜她的小聪明只适合用来对付那些无能之辈，对真正的霸者，她就是一只虫蝶而已。
　　将路青扛过了后殿，在武库附近的一处地牢里，尹修将她放了下来。
　　这里不算真正的地牢，更确切的说，只用来审讯的地方。
　　各种刑具一应俱全，能从这里出去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又怎么能叫地牢呢。
　　有条不紊的解开路青手上脚上的绳子，尹修几乎有些怜悯的看向了路青。
　　“看你在路上时的模样，怕是也想不到最终是这个结果吧，虽然我不了解你，可看你的那股劲头儿，如果知道要面对的是这种结果，在路上你就会寻死了，而不会等到现在。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怪只怪你这模样入不了陛下的眼，不然说不定也能像羊后那般，日日得到陛下的宠幸。“
　　路青头疼的要炸裂一般，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昏沉，尹修的这些话，听起来极其遥远，有时候又近在耳边。
　　她想睁开眼睛，可明明睁开了，却什么都看不见，她一边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完全麻木了，她甚至怀疑那边的牙齿是不是也掉了几颗，不过嘴里还能感觉到，没有什么东西，看来只是松动了。
　　从没想到，一巴掌的力量居然可以大到如此程度，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活着。
　　直到感觉身体被挂了起来，路青才再次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一边的眼睛已经完全肿的合缝了，只有一只眼能看见东西，可即便看见了，也看不清。
　　不知道她的脑子是不是完蛋了，大约脑震荡是一定有的，只是不知道损伤到底有多大。
　　“醒了？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一般女子根本挨不过那一巴掌，你能撑过去，还能这么快醒过来，不简单。”


第430章　支离破碎的身体
　　说着称赞的话，可尹修的眼中却满是戏谑和冰冷，似乎在看一个即将破碎的物件，连最后的怜悯也不剩半分了。
　　“要杀快杀，别废话。”路青强打起精神，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陛下也不允许你这么快就死，你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先受刑，受刑之后，再由十名壮汉来轮番伺候你，一直到你咽气。
　　第二种，先由十名壮汉来伺候你，如果你撑过去没咽气，那就再受刑，直到你咽气。
　　如果想要速死，其实就一个办法，把羊后的下落说出来，等我们寻到了羊后，就会给你一个痛快。“
　　“我根本就不知道羊献容的下落，你们要失望了，就算想要拿我换她，其实也换不到的，呵呵呵呵……”路青忍着头上脸上隐隐传来的剧痛，吐了一口血出来。
　　尹修微微侧身，躲过了路青的那口血，却是在一边开始盯着路青的脸看，似乎想看清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可惜，那张脸已经肿的不成形状，她想做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从一开始，你就没资格换她，她是名门贵女，是两国之后，你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乡野小寡妇，以为靠着玉明川就能一步登天了吗？你连她的一片指甲都不如！”
　　第一次见尹修动怒，路青还有一只眼能看见一点。
　　她确实不笨，她看出了尹修脸上的那点不正常，他甚至比刘曜还要在乎羊献容的生死，而且将她放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尹修跟羊献容有私情。
　　“刘曜身形如此高大，怕是某物也不小吧，羊献容被他用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松吗？”
　　路青故意挤出一个笑容，如果她的脸没那么肿，尹修或许就能看出来，路青这句话的恶毒与绝望。
　　她赌对了，尹修真的被她这句话给激怒了，因为他随手就拿出了身后的一条粗壮的鞭子，直接抽到了路青身上。
　　这是一种钝痛，与正常鞭子抽到身上的痛苦完全不同。
　　就像挨了一棍子一样。
　　路青穿的很薄，没有血渗出来，可她却痛的要命，还是第一次见，居然有鞭子可以给人造成内伤的。
　　“路青，你果然在求死！可我偏偏不让你这么容易死，你要为你刚刚说出的那段话，付出代价！”
　　砰！砰！砰！
　　又是数下鞭子落在身上，路青只觉得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痛，就好像肉已经在身体里烂了，可表皮还完好无损，将这些烂肉包裹起来，如同灌的腊肠一般。
　　路青咬紧了牙，却发现被刘曜打的那一侧，牙齿有些松动，不断有血腥味从那边渗过来，可她如果不咬紧牙关，只怕会哀嚎出来。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也不知身上挨了多少下，路青还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想的却是，也许昏迷了便不会知道那些人在自己身上做什么了吧……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外的玉明川焦躁无比，天黑之前城门就关上了，他现在进不了城。
　　可他却总有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路青就在城里。
　　也许正在等着他去救她，他却连城都进不了。
　　这种挫败感前所未有，比当初得知路青被尉迟岳劫走还要挫败。
　　这边的城墙都是用黄土夯成，可惜太厚，不然他们还可以像在枹罕城时那样，用陨铁的兵器挖个洞出来。
　　现在，他却一筹莫展。
　　他没做过刺客，一向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偶尔背地里耍些阴谋诡计，也不用亲自动手，此时玉明川才发现他竟然远不如朱飞和雷隐他们有用。
　　柏姬泰也在一边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走动，她的模样一样太过特别，而且比玉明川还要木讷，第一次进城险些要被匈奴兵抓去做女奴。
　　关中地方不大，除了西边的大散关被姚弋仲把守着之外，其他三关都在刘曜手中，也全部派了重兵把守。
　　当然，长安城这边的兵力才是最多的，现在他们没有打仗，大部分兵都在督促百姓农耕，放牧，以备秋天注定要到来的那场大战。
　　而最近长安城里出了这么多事，连羊后也被人劫走了，刘曜大发雷霆，加强了长安的守卫，这让玉明川他们越发不好进城了。
　　雷隐看不下去柏姬泰现在焦灼的模样，就主动请缨去夜探皇宫了。
　　柏姬泰现在变成了双重焦灼，一边担心路青的安全，一边担心雷隐。
　　夜深人静了，玉明川坐在树林中，开始思索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必须进城去，也许之前他的思路不对，打扮成流民，未必就是最好的办法。
　　打定了主意之后，玉明川开始藏在城墙附近的一片灌木中，观察来来往往的巡逻兵。
　　路青醒来时，她看见了一张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脸。
　　云落。
　　现在的云落，脸上涂着脂粉，低眉顺眼的在一个打扮的妖娆万状的女子身边，为她提着灯笼，还拿着一把团扇给她扇风。
　　口里不断的说着：“娘娘息怒，就这等姿色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入得了陛下的眼的，娘娘何必为这样的人多费心思……”
　　连声音也带了几分谄媚，完全不似云落平日里懒散中带着妩媚的音色。
　　路青发现她依然被绑在地牢里，浑身剧痛，从头到脸，到衣衫，都湿淋淋的。
　　她应该是被浇了盆水吧。
　　只是不知道尹修去了何处，而这个女子又是何人。
　　“哼，我还想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女人，居然让陛下龙颜大怒，不过就是这种寒碜模样，早点死了，省的碍陛下的眼！”
　　女子恨恨的冲云落使了个眼色，云落赶紧从身后拿出一个幂篱，就要给那女子戴上。
　　“此处蚊虫太多，娘娘还是戴上好些，不然被咬了包，陛下又要嫌弃了……”
　　“哼，他就惦记着那个羊献容，她有什么好，跟过那么多人，还人老珠黄了，不就是个皇后，她怎么样都行，为何偏偏我不能有任何瑕疵，什么都要我做到最好……”


第431章　掖庭宫
　　说着，女子居然就要哭起来。
　　路青要不是浑身剧痛，都想称赞一句，你已经很美了。
　　现在路青也终于知道刘曜为何对她不屑一顾了，他喜欢的是那种看起来妖娆万状，浑身上下都是女人味的女子。
　　她路青，太像个男人了。
　　云落一边安抚着这个女子，一边朝路青瞥了一眼，路青虽然只能看见很有限的视野，却没有错过云落的这个眼神。
　　就在幂篱卡上那女子头上的一刻，原先还在哭泣的女子，瞬间没了声息。
　　云落速度极快的剥了那女子的衣物，然后把路青从架子上解下来，又把路青的衣服脱了，换上那女子的衣服，随后把那女子绑上了架子。
　　“还能站起来吗？”云落这次不管那么多了，他抱住了路青。
　　路青根本就站不稳了，这样一晃，头也在痛。
　　可她却点了点头。
　　“我撑着就是了。”
　　随后，就见路青真的站稳了，非常缓慢的举起手，将幂篱扶了扶正。
　　云落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来的太晚了。
　　路青脚步极其缓慢的开始往外走，那些台阶，每踏上一个，浑身都散架了一般的痛，可她依然在往上走。
　　因为上面就是出口，而出口还有一群卫兵，在向下看，她不能露出破绽。
　　云落又恢复成了原先谄媚的模样，一手打着灯笼，一只手臂放到了路青面前，让她的手能搭在他手臂上，多少增加一点支撑。
　　而这一下，云落的手臂险些沉下去，因为路青几乎半个身子的力量，都通过那只手，落在了他手臂上。
　　可见，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牢头在外面恭恭敬敬的低着头，见织锦长袍从面前扫过，腰弯的更低。
　　“娘娘慢走。”
　　路青自然是没有搭理他，一是因为她的声音还嘶哑着，另外则是因为，既然她是个“娘娘”，以这边的尊卑，她又怎么会搭理这样一个贱民。
　　就这样，路青被云落搀着，一步步走远了。
　　等尹修急匆匆的回来时，路青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是众人还不知地牢中的人，已经被换掉了。
　　在半个时辰之前，刘曜在椒房殿里发怒，扔了不少杯盏，不知怎的，也许是砸到了烛火，引起了一片大火。
　　现在椒房殿的火依然没有扑灭，也不知那些宫人到底干什么吃的，打个水都那么慢。
　　刘曜正在椒房殿前大发雷霆，尹修只好过去安抚了一番，并表示如若从路青口中问不出羊后的下落，就让她以最惨的方式死去，再把她的尸身送给玉明川。
　　刘曜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番心情，却依然杀了十来个宫人泄愤。
　　尹修让那十个专门调教女奴的壮汉下了地牢，他却在地牢外面，远远的看着椒房殿的大火发呆。
　　她曾经住在那里，看起来孤寂无边，后来被刘曜抓去，成了他的女人，却依然住在那里。
　　因为她是前朝的皇后，只有住在椒房殿的女子，才配坐在那个位置。
　　当刘曜把她压在身下时，压的不是她，而是那个逝去的王朝。
　　她不过是刘曜实现这一臆想的途径而已。
　　所以刘曜才会那么在意椒房殿的安危，而羊献容，不过是椒房殿的一部分而已。
　　他不允许椒房殿有损伤，有缺憾。
　　看着那边的熊熊大火渐渐熄灭，尹修收回目光，才注意到地牢中传来的靡靡之音。
　　不少守卫都在地牢门口，肆意的荡笑着，调侃着地牢中女子的哀嚎，不知哪一声是舒爽的，那一声是疼的。
　　可很快，尹修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路青的声音。
　　她的嗓子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这叫声不是她！
　　尹修快步走进了地牢，只见有三个壮汉正抓着那女子恣意玩弄，还不断的称赞身下的女子真乃极品，不知陛下为何放过了她。
　　看着那女子满面的泪痕，尹修的心整个沉了下去。
　　“都住手！”
　　如果路青真长成这个模样，那刘曜确实不会放过，哪怕弄死她，也会死在刘曜身下。
　　这不是路青，而是刘曜除了羊献容之外，最宠爱的鸾妃。
　　此时的路青，已经再次昏迷了过去，由着云落抱着她，在偌大的皇宫中躲藏。
　　云落本想带着路青，想办法逃出宫去，可路青现在不适合大动，他无法带着她爬墙，而现在宫墙内外的守卫，比路青来之前，多了一倍有余。
　　他一个人还能逃跑，可带着路青却很难了。
　　从后花园中穿过，云落发现了一个破败无比的宫苑，参天的大树，和丛生的树木，几乎将宫门遮蔽的干干净净。
　　云落走近了，才发现门上有个石刻的牌匾，上书：掖庭宫。
　　他以前就在皇宫里混迹很久，却从来没靠近过这个地方，他却是清楚，这里是关押有罪的宫妃和宫女的地方。
　　基本上进去就是自生自灭，平日里连个送饭菜的都少见。
　　那时他日日混迹在最受宠的妃子旁边，自然无暇顾及这种被人遗忘的角落。
　　而现在看来，这个角落用来藏身，却是最好不过。
　　他可以偷些药物来给路青先治治伤，她已经命悬一线了。
　　这掖庭宫的宫门虽然破败，门上的大锁却是不旧，可见偶然这里还会放人进去，或者送些东西进去吧。
　　云落拿出一根铁丝，在锁上捣弄几下，轻手轻脚的打开宫门，便抱着路青进到了里面。
　　见四处无人，云落迅速把路青放下，然后攀着墙头上的树木，又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