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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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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昕娘却从他脸上看到色厉内苒。
她伸手递出飞钱,“五百贯。”
男子看了看她手中飞钱,见到红红的官府大印,伸手抢过。
“五百贯可不够!人家买你的命,出了两千贯呢!”男子伸伸出三根指头道。
沈昕娘看了他高举在脸侧的手指头,“两千贯?”
男子得意一笑,一看自己的手,立马又缩回一根来,“没错!”
“如果我能给你更多呢?”沈昕娘淡然问道。
男子连连摇头,“那不行,咱们虽然是市井混子,可也得讲究信誉,接了人家的活儿,就不能毁约!断没有半道再收你的钱,反悔的道理!”
沈昕娘点点头。
男子拍了拍胸口刚塞入的五百贯飞钱,“这钱……这钱我留着,就当给你们一日安生日子!那边拿到钱以前,我保证不动你们!”
男子说完,看了沈昕娘一眼。
光洁的下巴,朱红的唇,高挺的鼻梁,如墨渲染的黛眉,莹白的皮肤,像是有玉的光泽在她细腻的脸上流淌。
真是美人啊,美人!
男子喉头有些干干的。
当触到那一双漆黑无边的眼睛,他一个瑟缩,浑身燥热的感觉也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
“去去,快进去,劝你别想着逃跑。你们老实呆着,还能好过些,若是想跑,爷爷的棍子可不答应!”说着指了指自己胯間,放荡一声大笑。
沈昕娘转身入了破房子。
那男子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第41章 原来如此
丹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本想握住沈昕娘的手,以寻求安慰。
但见自己手上不知在哪儿蹭的脏兮兮的,便又缩手回来,“娘子,咱们真就这么呆着呀?”
“他们争执之声很大,毫不避讳。说明这周围都很荒芜,鲜少会有人经过。咱们便是能趁他不注意逃走,只怕也跑不远就会给抓回来。”沈昕娘缓缓说道。
“那,那就这么等……等死么?”丹心说着,泪便滚下来。
黄昏时候。
沈昕娘还没回来。
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找到没有?”冯夫人问身边的老妈妈道。
“还,还没……”老妈妈擦了擦汗,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回答不下十次了。
“都出去找了么?七郎呢?七郎也去找了么?那么大的大活人,怎么就找不到了?”冯夫人问道。
老妈妈咽了口唾沫,“夫人,她该不会是跑了吧?”
冯夫人按了按额头,“呸,她跑个屁!她往哪儿跑?跑了做什么?”
“那或者,会不会是齐王的人将她带走了?”老妈妈又低声道。
冯夫人皱眉,想了想齐王不声不响将人带走的可能性。
“莫非她是和齐王商量好的?”冯夫人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就是啊!”老妈妈连连点头。
“是个屁!齐王若想要她,何必不声不响,这般费周折,只要暗示咱们家,咱们还不巴巴的将人送过去?”冯夫人啐了一口。
“夫人,找到了……找到了!”小厮气喘吁吁的冲进正院。
冯夫人掀帘而出,“找到了?在哪儿?接回来了么?”
“人没找到,找到少夫人出门乘坐的马车了,车里头还有被刮破的衣裳料子,座椅下头还落着少夫人一对耳坠子……”
小厮话没说话,冯夫人险些跌坐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冯夫人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冯大人听闻此事,也大发雷霆。
“不能声张,莫要让沈家人和齐王爷知道!”
只将自家家丁和儿子们打发出去寻找。
最该出去寻找自家夫人的七郎君,此时却在家里呆着。
“媛之,你告诉姨母,她不见了,跟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冯夫人直视着杜媛之的眼睛问道。
杜媛之低着头,目光躲闪,不与她对视,只捏着帕子,沾着眼角道:“姨母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知道?跟我没有关系的……日后都是一家人,她不见了,我也正担心呢……”
“母亲,您就别逼她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冯七郎挡在杜媛之前头,“昨日到今日,我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媛之根本不知道她要出去,更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些!”
冯夫人翻了个白眼,“我昨日跟你说的好好的,让你今日陪她一道出门的,你答应的好,为何没有一道出去?”
“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她根本没有等我!我去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冯七郎脸上一红。昨夜里表妹太凶猛,他实在累得不行,这才起晚了。
谁知那女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陪,片刻不等便走了。若遇险,也是她自找的!
冯七郎红着脸,捏着拳头,可心头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言的担忧。
“郎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杜媛之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娇柔的手指,轻轻掰开他攥紧的拳头。
冯七郎点头道,“我信你。”
冯夫人怒拍桌案,“信不信的,也得等人找回来再说,你的哥哥们都出去帮你找人,你倒是呆在家里,四门不出!像话么?!”
冯七郎从表妹手中抽出手来,“儿这就去,母亲莫要再为难媛之!”
冯夫人冷哼一声。
冯七郎又不放心道:“母亲?”
“我自己的外甥女,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是问问她罢了!”冯夫人不满道。
冯七郎这才安抚的看了杜媛之一眼,抬脚离开。
冯夫人看着杜媛之,“媛之,告诉姨母,你真不知道?”
杜媛之回味着“姨母”两字,她已经是冯七郎的人了,应该改口叫母亲了!可她却仍旧用“姨母”,不就是暗示她只是一个妾么?
冯夫人蹙眉。
“姨母,我真的不知道啊……”杜媛之委屈道。
“最好和你没有关系,否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早晚瞒不过齐王。齐王追究下来,别说你,冯家也落不着好处!”冯夫人冷哼一声,又道,“人在,沈家人不说什么。人不在了,沈家人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好好想想吧,如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想来道理不用我多讲!”
月上树梢。
车夫的脚步声才在院子里响起。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膀大腰圆的男人听到脚步声惊醒,“饿死我了!”
车夫丢给他一个油纸包包着的东西。
男子连忙打开来,烧鹅的味道四下弥散。
屋里头的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她饿了一整天了,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再看娘子,仍旧一身清爽干净的长衣,裙摆扫过这满是灰尘的地面,有些脏了,旁的地方,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多出来。
娘子面色平静,一双眼眸映着窗外月光,熠熠生辉,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冷厉骇人,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婉柔和。
“娘子,您饿不饿?”丹心低声问道。
话音刚落,门口一暗。
车夫站在门口,丹心吓得险些跳起来。
车夫看了屋里的两人一眼,抬手也扔了一个油纸包进丹心怀中。
丹心双手接住,平日里觉得油腻腻的香味,此时却格外的喷香扑鼻。
丹心打开油纸包,双手奉到沈昕娘面前。
沈昕娘拽了一只烧鹅腿,缓缓嚼着,“你也吃。”
丹心犹豫片刻,知道娘子从不客套,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吞吞口水,也吃起来。
沈昕娘只吃了一只鹅腿,拿帕子擦了擦手,便不吃了。
丹心却是饿坏了,吃了大半只烧鹅才停了下来。
车夫却在这时又走进来。
手里还掐着一大捆的稻草。
丹心吓了一跳,伸着两只油腻腻的手护在沈昕娘跟前。
车夫将稻草挨着墙边放下,来回两三趟。
丹心看明白了,车夫是用稻草给她们搭了个“床”。
如此看来,车夫倒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呐?
“喂,你……”丹心朝那车夫开口。
车夫皱眉看她一眼,“今日好好睡,明日好上路!”
说完,转身出去了。
丹心闻言先是愣住,明白话里意思以后,忍不住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娘子……”她转身朝沈昕娘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娘子,容婢子来生再伺候娘子吧……”
沈昕娘默默看她,也不阻拦,抬脚走到铺好的稻草床边,在稻草上躺了下来。
丹心抬头见娘子躺下,立即转身换了方向,继续朝躺着的沈昕娘磕头。
沈昕娘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睡吧,困了。”
娘子的语气,亦如既往的平和。
丹心吸了吸鼻子,娘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怕呢?是不怕死,还是娘子已经有办法保她们的命不死?
“那老娘们骗咱们!”车夫压低了嗓音望着主仆已经睡下的破屋子道,“那老娘们说,沈家娘子以前是个傻子,现在好了,也不得七郎君喜欢,七郎君昨日已经纳表姑娘为妾,不过是没有正当理由休妻。只要咱们将人绑了,让她们回不去,这两千贯就到手。可我今日偷偷在冯家外头看了。这沈娘子丢了,冯家几乎合家出动,到处在暗暗寻她。”
“那丫鬟说的是真的,冯家如今正看重这沈娘子?”男子叼着草叶子道,“可这娘子一看也不像个正常人,那一双眼睛看着就邪乎的很,黑漆漆的,跟个冤魂一样……看我一眼,我都觉得后背冒寒气!”
“大半夜的!说个屁的冤魂呀!”车夫猛拍了他一把。
男子赶紧住口。
一阵风吹过,他心有余悸的回头偷看。
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似有黑影晃动。
他吓了一跳,立即浑身冒汗。
定睛去看,不过是风吹动蒿草,什么也没有。
“那……那怎么办……”男子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
车夫沉默片刻,“事已至此,先拿到钱再说!明日先跺了那丫鬟的手,给她送去,问她要剩下的钱!”
男子忽觉阴风过颈,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看。
“你不会是,怕了吧?”车夫问道。
“老子怕个鸟!”男子横道。夜色掩盖了他浑身骤起的鸡皮疙瘩。
丹心呼吸渐渐平缓。
沈昕娘却微微睁眼,原来如此。
☆、第42章 疑神疑鬼
荒郊野外的夜,格外的宁静。
偶尔一声虫鸣都能传出很远去。
夜鸦啾啾的叫声,像是幽怨的哭泣,听的人心声寒意。
蹲守在破屋外头的男子,贴近车夫,半枕在车夫肩头,闭目睡去。
头被人猛的一推,男子才惊醒过来。
揉眼一看,东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后的屋里有细微的响动。
他侧身回头去看。
正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蹭的从地上窜起,防备的看着立在门口的沈昕娘,“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昕娘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车夫身上。
车夫也从地上站起,看着沈昕娘的眼眸中,有几许犹豫。
沈昕娘却面无惧色,缓声道:“你不是沈家的奴仆,只是受雇于沈家,出了这事儿,沈家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只怕京城,你也没想多呆,你打算拿了钱,就离开京城。”
车夫闻言皱眉。
“杀了我们主仆,换得一些银钱,就算你离开京城,去到没有人认得你们的地方,重新落脚生活。但你心里得永远背负着杀人的罪责,午夜梦回,反复折磨,你的心里永远不能平静,永远备受煎熬,不管你走到哪儿,你手上的血腥味永远洗不掉,杀人的梦魇会一直纠缠着你。”沈昕娘平静的脸,漆黑的眼,淡然无波的看着车夫。
车夫微微气喘,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更想要那笔钱!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你们拿着钱,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不管是我,还是先前雇你们杀我的人,都拿你们没有办法。你们重新找个地方,安家落户,过平静的生活。既不用背负杀人的罪责,也不用忍受自己内心的煎熬,如此,不是更好?”沈昕娘垂眸片刻。
“哦,若你还需向雇你的人交差,将这件衣服上弄上些许的血迹,或许有用。”沈昕娘抬手扔出一件净白的深衣,“也可为你们拖延时间,方便你们离京。”
车夫眼中尽是由于挣扎。
他并非亡命之徒,若非那笔钱对他太有吸引力,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车夫身后男子看了沈昕娘一眼,上前一步,贴在车夫耳边,道:“行,我看行……谁让那头先骗了咱们!摆她一道,算是还她!”
车夫皱眉,忽而转身,一拳头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不防备,正被打中鼻子。
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脑门儿。
男人哇哇乱叫起来,“你你你,你干啥呢?!窝里反是不是?!”
车夫却将沈昕娘扔出的净白深衣放在男人脸前,接住男人鼻中流出的血污。
男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你怎么不打你自己?!用老子的血!放那俩小娘皮的血不是也行……就会坑老子……”
车夫将衣服往男人怀里一塞,转过头来看着沈昕娘道:“钱呢?先给钱!”
沈昕娘垂眸退下手上雕花金镯,又从头上取下赤金步摇、发簪。
“身上没有带着那么多的现钱,这些你拿去当掉,绝不会少。”
车夫皱了皱眉,上前接过赤金物件儿,仔细看了又放在口中咬了咬。
“是赤金吗?你懂不懂?”男人一面拍着自己的鼻子,让鼻血流的更顺畅,一面闷声问道。
车夫看了他一眼,“差不多了。”
男人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笑嘻嘻的将血染的深衣递给她,“叫我看看呗!”
车夫却将赤金物件儿往怀里一塞,“你守着,我去去就回!”
“一起呗!”男人哼道。
车夫却瞪了他一眼,“能当多少钱还不知道呢!好好守着!”
男人挠挠头,瞥了沈昕娘一眼,又连忙转过头去,“你可快点儿……”
沈昕娘回到屋中。
丹心抱着膝盖坐在稻草上头,心中不安道:“娘子,当铺里头压价压的厉害,东西虽然都是赤金的,但是真能当很多钱么?会不会……会不会……”
丹心说着又哭起来。
沈昕娘却笃定的摇头,“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丹心仰头看了看自家娘子一眼,便是在这破败肮脏的屋里头,娘子也一如既往淡定如常,没有一丝慌张。
娘子如何知道?逆境之中,娘子为何还能如此平静自信呢?
京城最大的典当行。
掌柜的细细打量着手中赤金的物件儿,眯眼看了看站在柜台外头的汉子。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你想活当还是死当?”掌柜问道。
车夫皱眉,“死当,你莫死命压价,就是瞧着你们这典当行门面大,我才来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赤金物件儿,做工精细,咱们先过过称,客官稍等!”
车夫催促道:“快着些!”
“王爷,广元典当行的掌柜来禀,有人典当宫里的东西!他不敢拿主意,让人急急报来!”齐王府上,齐王随从躬身禀道。
“东西呢?”齐王从书册中抬起头来。
“为了拖延那人,东西还在典当行里,掌柜的正跟那人磨着价钱。”随从禀道,“宫里的宫人时不时的会偷些物件儿出去当,但一般不会一次出手很多,就算带出去的不止一件,一般也会分几个当铺分别出手。这次这人像是不知东西是宫里的,好几件的金件儿,都在广元脱手,开口就是死当。”
齐王垂眸思量片刻,心中却隐隐有不安的直觉。
“去看看。”齐王起身。
广元典当行里。
“你这压价也压的太狠了!心也太黑了!”车夫怒道,伸手就要夺回柜台上头放着的赤金首饰。
后堂端坐的齐王抿了口茶水,缓缓点头,“给他。”
前头掌柜得了信儿,咬咬牙,万分不情愿的点头道:“三千贯,再多没有了。”
车夫皱眉,有些着急,“成成,我要现钱!”
“现钱您可拿不动!这是官号的飞钱,您拿到哪儿都能兑的,带着行走也方便,您说是不是?”掌柜的笑道。
车夫伸手接过飞钱,揣入怀中,左右看了一眼,大步离开广元典当行。
“跟上,别被察觉。”齐王吩咐道。
掌柜的将所当赤金首饰放在漆盘里,呈到齐王面前。
齐王眼睛微眯,立时起身道:“我亲自去!”
车夫隐隐总觉得好似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可回头去看,却又没有。
他长叹一声。
他这种人,果真是做不了恶人的,不过是当了人家的首饰,就这般疑神疑鬼,倘若真杀了人,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安生了!
他揣着飞钱,提着装了血衣的包袱。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小巷子里等着个三四十岁的仆妇。
仆妇左右看看上前接过他手中包袱,低声道:“这是五百贯,还有五百贯,得等主子见过这东西,再给你。”
车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同车夫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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