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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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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四娘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来,她心中酸涩,却不想在姐姐刚回来,刚好上一点的时候就拿出来烦扰姐姐。反正公孙家若是退婚,也瞒不住姐姐,早晚要知道的,不若晚点知道。
  “我还是躲一躲的好!”沈四娘说道。
  金香看了沈昕娘一眼,起身道:“也不必躲远,您就在屏风后头避一避吧,相互都不是外人。”
  “是啊,日后成了公孙娘子的嫂嫂,倒是比咱们更亲近呢,人家才是一家人。”丹心也在一旁取笑道。
  沈四娘心头酸楚,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跟着金香往屏风后头躲去。
  沈昕娘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淡然的落在沈四娘的脸上,观察着她的神情脸色。
  待沈四娘躲好,金香出来,公孙兰恰被小丫鬟给引了进来。
  “昕娘!”公孙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上下看着沈昕娘,“万幸万幸,你一点儿事都没有,哥哥跟我说的时候,我心头还是突突的跳,全然不能放心,当即就想来看你,可哥哥说,你需要休息,旁人最好是不要打扰,这才耽搁了几日。”
  沈昕娘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多谢挂怀,公孙娘子请坐。”
  公孙兰点点头,在刚撤去沈四娘茶碗的茶案后头跪坐下来,“昕娘不必担心,哥哥仍旧派人在骊山北麓寻找虞家兄弟,敢这么害昕娘,必定不能饶过他们。晋阳的虞家人,也都在押入京城的路上,虞家已经不行了,墙倒众人推,如今朝中上下都是参奏虞家的折子,先前同虞家关系最要好的人,如今参奏起来才最是凶猛……”
  公孙兰着着呵呵一笑,抿了口茶。
  沈昕娘微微颔首。
  “这些事,昕娘定是比我更清楚,我倒拿来在昕娘面前卖弄。真是班门弄斧了。”公孙兰半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昕娘微微摇头,“我并不清楚,王爷没有提及。”
  公孙兰点点头,“王爷定然是怕昕娘操心,那我也不提这些了,反正已经过了去!他们也决然逃不了!当初昕娘刚不见那会儿,可真是急死我了,我……生怕……呸呸,说了不提,我还提。”
  金香和丹心笑着给公孙兰面前的茶案上放了茶点。她连忙捏过一块茶点放入口中,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一面吃着茶点,她一面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也恰能转移一下话题,“对了,昕娘你知道么?沈家的沈五娘回来了,她怎么还有脸回来?且她回来之前,竟想办法见到了我哥哥!不知对我哥哥说了什么混账话,我哥哥回来竟问我,三贤秦家的秦郎君是怎么回事……我,我骂了他几句,也不知他想明白没有。”
  金香丹心闻言,惊异的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偷偷向屏风里头望去,难怪听闻公孙娘子来了,她忙着要躲,竟然是发生了这事儿。
  金香更是知道那日公孙将军拦下了四娘子的马车,说不定就是提及了此事,也难怪四娘子尴尬至极。
  “那个沈五娘,真不是个东西,心思都不是正的!不知究竟对哥哥说了什么,哥哥问起我四娘子的过去,”公孙兰说道,“不过是一点点过去,谁没有个过去,一个大男人,如此斤斤计较,实在和我以前眼中的哥哥不一样。都怪那沈五娘的挑唆,若让我当面见了她,我的拳头可要好好问问她,有她这么当人家妹妹的么?”
  沈昕娘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眸安静的听着公孙兰一个人说,半晌,她才轻叹一声,“是我顾虑不周,让四娘受委屈,也让公孙将军心存疑虑了。”
  公孙兰闻言住口,瞪眼看向沈昕娘。
  “四娘是有些过去,可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四娘也不是秦家人,就像她不是王府里的人一样,她一直都是她自己。但倘若这些过去,让公孙将军觉得有损颜面,如今礼未成,公孙将军大可退婚,我们定无二话。”沈昕娘看着公孙兰,十分认真恳切的说道。
  公孙兰一阵错愕,怎么都已经说道退婚的程度上了?她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拒绝,却忽而想到这是哥哥的事情,哥哥的心思,她并不是全懂,哥哥向她询问起四娘过去时候的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或许哥哥真的是不想将这亲事继续下去了?
  那她若拒绝,硬逼着哥哥将亲事应承下去,无论是对哥哥,还是对沈四娘来说,都是一桩痛苦无比,决然不会幸福的事情。
  “这事说起来,也是因为咱们在中间撮合而起,能不能就这么了了,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昕娘一向坚强我是知道的,四娘子却最是柔柔弱弱,这件事若是不成,不知道会如何打击了四娘子呢……”公孙兰叹息说道。
  躲在屏风后头的人,此时却怎的也忍不住,忽而就从屏风后头快步出来,双手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公孙兰,“姐姐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那些过去,确实存在,不是我想要抹去就能抹去的。我并非有意隐瞒公孙将军,只是觉得不值一提,但既然沈五娘已经将事情说出来,那便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此对双方也是公平,没有过去经历的种种,四娘也绝非今日的四娘。辱没了公孙将军,还望将军海涵,公孙家若是要退婚,四娘绝无二话!”沈四娘说完,还对公孙兰深深福了一礼。
  公孙兰瞪大眼睛错愕看着她,“四娘,你……你……”
  沈四娘娘垂着头,面色不好,嘴唇也是紧抿着,好像多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场面一时有些冷凝,这般当面锣对面鼓的,昔日的闺中密友,话说到如此程度,也着实让人尴尬至极。
  “或许这就是个错误的开始,既是错,还是早日了断为好。”沈四娘又说道,“不必碍着姐姐和齐王爷的面子,而委屈将军自己,四娘就是四娘,便是事不成,无论是王爷同姐姐,还是四娘,都不会心怀怨对。”
  说完,她又冲沈昕娘福了福。
  “今日已经探望过姐姐,见姐姐气色尚好,四娘心中亦可以暂安了,姐姐好生照养身体,妹妹改日再来探望姐姐!”说罢,她就向门口退去。
  金香丹心,不知所措的看向沈昕娘,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开始高高兴兴的说着话,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变成这个样子。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昕娘微微颔首,金香连忙去送沈四娘离开。
  公孙兰尴尬的站在那儿,看着门帘子落下,看着沈四娘纤细窈窕的身影被隔绝在帘子外头,好似她们之间的姑嫂缘分就这么被割断了。也许不仅仅是这一份姑嫂之间的缘分,日后闺中密友也不知还有没有可能做?
  日后彼此相见,也定会想起过往的纠葛尴尬吧?分明就是怪沈五娘那个小蹄子!若没有沈五娘从中搅合,哥哥和四娘子定能琴瑟和鸣的!
  公孙兰捏着拳头冷哼了一声,“改日我定要去沈家府上,去见见那沈五娘,看看她究竟是何妨妖孽,竟在我们两府之间兴风作浪!”
  沈昕娘却是抬头认真看着公孙兰道:“适才,我的话,公孙娘子听明白了么?”
  公孙兰一愣。
  “沈四娘一直到都是她自己,但过往也是过往,不可抹去,公孙将军若是心怀芥蒂,对他们彼此都不好,退婚还是早日提上议程的好。”沈昕娘缓缓说道。
  公孙兰脸上一阵尴尬,“昕娘,这……”
  “你不必觉得难过,不必抱歉,是我一开始没有考虑清楚而疏忽,叫旁人有空子可钻,”沈昕娘说,“但事已至此,还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
  公孙兰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同哥哥说的。”
  说完这话以后,好长一阵子,两人都找不到话说,厅堂里安静至极,连丁点的声响都不曾有,越发叫气氛显得凝滞而尴尬。
  公孙兰搓着手心,她本是来看望沈昕娘的,却不想一场探望竟要将哥哥的婚事都给探没了,她和昕娘和四娘的闺中情谊也探的如此尴尬。
  “那……那我先回去了。”公孙兰僵硬的起身说道。
  沈昕娘起身相送,微微颔首。
  公孙兰口中微苦,来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心里头是甜甜的,总觉得,能将昕娘救回,哥哥多少也有些功劳在里头,不说是能还了昕娘给哥哥治病的恩情了,起码那种亏欠的感觉略少了些,可如今,反倒心头愈发觉得对不起人家来。
  公孙兰不知道自己怎么浑浑噩噩回到府上的,回到府上,就四处寻找哥哥,最终在校场找到了哥哥,大冷的天,哥哥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且单衣后背尽湿透了,贴在他坚挺的脊梁上,不断的往外冒着热气。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大冷的天,小心要着凉了!”公孙兰在校场边上大叫道。
  公孙陵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理会,手中的长枪仍旧使得虎虎生风。
  “哥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公孙兰大喊道。
  公孙陵仍旧将长枪舞得游龙一般,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公孙兰的声音。校场之上寒风阵阵,公孙陵和他手中长枪好似破开寒风的利箭一般。且看他神态,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
  公孙兰在齐王府里,就已经忍着自己的情绪,回到自己家中又看到哥哥这般态度,自是忍无可忍,竟立时飞身上前,纤细敏捷的身影挡在哥哥的长枪前头。
  公孙陵立时一惊,反手收枪,气息倒逆,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枪尾支在地上,才堪堪站稳,“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这么大冷的天,你发什么疯?你才是不要命了!”公孙兰立时吼了回去,气势比他更足,“我有话跟你说!你来!”
  公孙陵不欲理会她,公孙兰走了两步见哥哥没有跟上来,停住脚步,忍不住气哼了一声,“你若是不想娶人家,又没人逼着你,你这幅受了气的样子给谁看?”
  公孙陵闻言,忽而抬头,瞪眼看她,气咻咻道:“你说什么?”
  “我从齐王府回来,见到了昕娘也见到了四娘子,你若想听,就跟我回屋里头说话,你若不想听,就当我没来找过你!”公孙兰说完,也不再看他反应,提步就走。
  公孙陵这才将手中长枪往一旁一扔,飞身上前,接过随从递上的衣服,随意的搭在背上,追着公孙兰的脚步而去。
  屋里子烧着地龙,十分的暖和,公孙陵索性又将外衣扔在一旁,皱着眉头紧盯着公孙兰,“你想说什么?”
  公孙兰看他一眼,“我想说什么?哥哥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那日你问我那奇奇怪怪的问题,后来就没有再深究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说出来让我知道知道?怎么说我和四娘子也是闺中密友一场,哥哥不说清楚,倒叫我日后都没脸见她了。”
  公孙陵皱着眉头,语气不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哥哥的意思还不明显么?不就是嫌弃人家的过往么?我去问了,人也说了,是有过秦家那么一段儿破事儿,也并非故意瞒着你,不过是觉得不值一提,都过去了,你若介意,觉得给你这公孙将军脸上抹了黑,人家绝不纠缠,只等着你上门退亲!”公孙兰掐腰说道,口气神态完全看不出她是公孙家的人,到好似她和沈四娘才是亲姐妹一般。
  公孙陵的眉头宛如打成了死结,皱的紧巴巴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示了他隐忍的怒气,他并未开口。
  “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怎么想的,给个痛快话?”公孙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头。
  公孙陵忽而转过视线,认真看着她,“这话,是沈四娘说的?”
  公孙兰一愣,“嗯?”
  “只等我上门退亲的话,是沈四娘说的?”公孙陵又问道。
  公孙兰不由也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介意她和秦家的过往么?”
  “别扯秦家,我就问你,这话是不是她说的?”公孙陵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公孙兰被他吼得十分莫名,“怎么能不扯秦家,你不过去的坎儿不就是秦家么?人家已经承认了,是跟秦家有那么点儿过往,你还被孙家退过亲呢,人家不也没计较……”
  公孙兰低着头,低声的嘀咕道。
  公孙陵却是愤然的猛拍了一下面前案几。猛的一声响,将公孙兰吓得险些跳起来,她瞪眼看向哥哥,不明白他究竟是发什么邪火。
  莫非是人家不纠缠,同意退婚,也让他觉得不爽?这未免也太难伺候了点吧?
  “哥哥……”
  “我知道了。”公孙陵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提着自己的外衣就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身上都汗湿了,冷风一吹,必然要受寒,你且换了衣服再说啊?”公孙兰追在他身后啰嗦道。
  公孙陵却只是伸手微微一摆,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院门。
  他提着一坛子酒,飞身上马,将身后跟着的随从都撵了回去,只身一人骑着马向府外狂奔而去。他御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上,天冷,街上行人不多,挑担的贩夫走卒都裹紧了大衣,缩着脖子,连叫卖都懒得叫。
  他好似随着马儿的脚步,漫无目的的走,可不知怎的,那马像是自己认识路一般,竟晃晃荡荡的走到了齐王府近处,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连忙拽着缰绳,让马调头。
  他脑中冒出的是那日在府上,他没打招呼就闯进妹妹待客的小花厅,第一次见到沈四娘的情形。
  不过匆匆一面,竟好似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脑海深处,经久不忘。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垂眸自嘲般哼了一声。
  她如今已经不再齐王府上了,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不知是那马能感知他的心情,还是他有意无意的提拉缰绳,让马走了他心中所想的路,马蹄踢踢踏踏的,竟朝着沈家的方向而去。
  公孙陵坐在马背上,在沈家外头溜溜达达转了两圈,可沈家门口,除了几个家仆进出几次,再无人出来。
  哪里会有那么巧?想遇上就能遇上她?
  公孙陵忍不住嘲笑自己,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他不过随口问了问秦家的事,人家张口就让他退婚,还说了两次!他徒然在此不甘心什么?
  “驾——”公孙陵猛抽了一下马背,马儿嘶叫一声,扬蹄狂奔。朝城南一路疾驰。
  公孙陵猛拽缰绳,长叹一声,在一人身边骤然停下之时,将身边那人吓了一跳。
  “嘿,公孙将军!可是把贫道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儿?”黄帅印笑嘻嘻的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公孙陵。
  公孙陵拉长着脸,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好酒,来尝尝?”
  黄帅印上下打量他一眼,嘿嘿一乐,“专程到城南来请我喝酒?”
  公孙陵哼了一声,“来不来?”
  黄帅印点头,“有好酒,自然来!”
  公孙陵不再废话,打马而去。
  黄帅印在他身后,提气飞身追上,“你跑慢点儿,跑慢点儿!南市有个食肆,饭菜做得不错,南市上有行人,别将马骑得那么快……”
  “啰嗦。”公孙陵咕哝了一句,但还是将马速减缓了下来。两人在南市寻了食肆坐下,下酒菜还没上,公孙陵便将酒坛子打开,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
  浓浓的酒香和着甜腻腻的果香弥漫开来。两人原本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但这酒香四溢,食肆里的食客们便都寻香望了过来。
  黄帅印接触到众人打探的视线,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低声道:“早知是这般好酒,该换个大气些的食肆,要个雅间的!”
  公孙陵摇了摇头,端起面前酒碗,一口就灌了下去,“要什么雅间,喝酒,就要在人多的地方,洒脱,热闹!”
  黄帅印皱眉看他,却见他立时又给自己倒上一碗,也不招呼黄帅印,自己仰面又将酒灌下去。
  菜还没上,他已经一连灌了三碗酒了。周遭食客都是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看着两人,这般酒香四溢的美酒,应当小口小口的细品才不浪费吧?哪有他这般喝法的!啧啧叹息之声,四下窃窃响起。
  在众人关注之中,黄帅印一脸的不自在,“将军,你有心事?”
  “咱们私下里一起喝酒,我不是将军,你也不是黄道长,黄兄弟!来来,废话少说,你也尝尝这酒,原本我不舍得,这是我珍藏的最后一坛,喝了这一坛,便再也没有了!再也……没了!”公孙陵说完,脸上有些愣愣的出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又给黄帅印倒了一碗酒。
  “究竟是怎么了?”下酒菜上了,黄帅印一面给夹着菜,一面小声问道。
  公孙陵摇了摇头,“莫问,喝酒,什么都莫问!”
  黄帅印不禁担忧的点了点头,仰面灌下一碗酒,酒香绵长,甘甜又微微带着些辛辣,在喉间回味无穷,这酒好似人生,叫人一时间,不由感慨良多,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待从酒香中回过神来,见公孙陵又在朝自己酒碗中添酒,抬手将酒坛子夺了过来。
  “这酒,不是这么喝的!”黄帅印瞪眼说道,“这般好酒,如此牛饮,实在浪费,你若想要饮酒,我陪你就是!小二,打一壶酒!”
  说完,他将那只剩下小半坛子的酒又给封了起来,摇头啧啧,感慨浪费。
  公孙陵的目光落在那酒坛子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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