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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宫商碎石底下的眼睛猛得睁了开来，顾小羽呆了一呆，就很干脆的捧了一把碎石泥土，往他脸上又糊了一层，口中道，“眼睛闭上，睡觉，太阳下山了我挖你出来。”她停了下又嘟哝了一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铺完这一层她也实在没力气了，扔了钢条就躺到了土堆旁边，喘了会气，她轻轻拍拍土堆，“唐长老居然连你的死活都不管，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要谋权篡位，不过按照他的说法，王既不代表权利又不代表地位，只是力量跟美貌的象征……虽然他是唯一一只法系，但是他丑，安心吧，你的头衔妥妥的。”
　　她说完了并没有声音理会她，万物寂静只余一点点风声，连只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顾小羽无聊的翻了个身，侧对着人形土堆，“你不会死了吧，你可千万别死啊，你看你武力值高，颜值高，还长生不老，不能轻易的狗带啊。偶尔晒晒太阳还能杀杀菌，你就当做蒸了个桑拿。”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宫商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小羽无奈的爬起来，远眺着看了看，运河河岸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水，能不能喝。她决定去碰碰运气，她绕着土堆走了一圈，确认宫商没有部位露在外面，捡起扔在一边的钢条插到地上，做了个标记，就要往运河走。
　　她才刚迈开几步，土堆突然一动，顾小羽立刻扑回去，“你别动别动，我好不容易堆的……咦，你还活着？”然而还是没有声音理会她，但是她感觉身下的土堆又震动了一下，顾小羽欣喜道，“你能不能自己往下钻一点，我觉得这层土不够厚！”
　　……
　　这次连震动都没有了。
　　顾小羽叹气，“不能晒太阳，迟早得骨质酥松，到时候骨头嘎嘣嘎嘣响，走起路来能连成一串管弦乐。”
　　

　　第9章　九只僵尸

　　
　　当太阳跃出大半边天的时候，顾小羽终于在一片尘土中扑腾到了运河边。她所过的废墟坍塌了好几处，成功将她改造成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咳咳……”顾小羽扑倒在岸边，差点一骨碌滚进水里。
　　原本身宽体肥的运河被强制改造，这时候显得苗条又孱弱，清浅的水流从底下巨大的植物根茎上流过，卷着细细的波纹蜿蜒着流向四面八方。
　　顾小羽捧起水试探着抿了一小口水，没尝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味道，于是就高兴的喝了好几口。她甚至胆大包天的用手指戳了戳水底盘错的树根，树根并没如她想象中般暴跳如雷的伸出来戳她一个对穿窟窿，依然十分乖巧的卧在水底。
　　顾小羽呼出一口长气，微眯了眼睛看扎堆在运河边的植被，它们层层叠叠挤做一团，在阳光下的阴影就像休憩中的某种庞然大物。
　　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静谧，没有鸟鸣没有虫吟，只有风偶尔滑过带起一点细碎的声响。
　　顾小羽在微风中打了个喷嚏，成功把自己吓了一跳。
　　“咕噜噜……”她还在成长的身体无法容忍粒米未进的肠胃，这时候又恼羞成怒的聒噪起来。
　　顾小羽无辜的摸肚子：“我也很饿啊。”她遥遥看了看掩埋僵尸王的方向，又看了看在阳光中显得和蔼可亲起来的密林，一咬牙，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脚底踩踏枝叶发出的咔嚓声。顾小羽到底没敢走得太远，她眼瞅着一株看起来无害又可爱的嫩黄色矮丛，揪着它的枝叶就开始卖力的往外拔。
　　然而矮丛一点不配合，纹丝不动的趴在泥土中不起来。顾小羽拔了一会就脱力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喘着气愤然道：“岂有此理，你一棵杂草学什么扎马步！”
　　她又不死心的去刨矮丛周围的土，那中看不中用的手指却我行我素，也不肯配合。
　　顾小羽欲哭无泪的揉着生疼的指尖，恶狠狠的捞起地上的一片叶子，囫囵个塞到嘴里嚼了两下，又完整无缺的给吐了出来。
　　顾小羽：“……”她咬不动僵尸王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一片叶子都咬不动！
　　大光头说的果然没错，她真是一个麻烦的人类。
　　她觉得自己要被饿死了。
　　顾小羽悲从中来，坐在地上抽了抽鼻子，然而无人欣赏她泫然欲泣的脸，又只好自作主张的放弃了哭。
　　她仰着脖子眼珠子无精打采的四下搜罗，终于眼尖的在一处灌木丛里种发现了几颗拳头大小的紫红果实。顾小羽立刻来了精神，爬起来几步奔过去，却生生在伸出手的时候刹住了车。
　　她眼睁睁的看着灌木植株上一圈密密麻麻的利刺，那些尖锐的刺对着她张牙舞爪，把那几只诱人的果子围的密不透风，整丛灌木都在跟她叫嚣摸挨老子。
　　顾小羽抓心挠肝的围着灌木团团转，没找到一点突破口，打眼又找不到什么工具，就在她想着回废墟找点什么的时候，一转头猛得看到一双翠的出奇的眼睛正匪夷所思的盯着她看。
　　顾小羽猝不及防，一个激灵原地跳起来，差点一猛子扎到尖刺丛里祸祸出一身美人痣，好险来人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顾小羽一下子撞在来人身上，那人立刻不经撞的往后倒去，两人稀里哗啦摔成一团。
　　顾小羽惊魂未定，摔了还不忘兜头盖脸的给那人糊了一脑袋落叶，单方面扭打起来。直到她忽然回过神来，这个……
　　好像是个……人？
　　顾小羽骤然停手，手底的温度通过皮肤传递过来，她三两下把来人身上的落叶扒开，就看到落叶底下一张稚嫩的小脸，此刻被吓的一脸惨白，精致的脸上只那对翠的出奇的眼珠子似乎还在平静的望着她，微微张着的嘴巴表达着他的震惊。
　　顾小羽从容的捏走他嘴里的一片落叶。
　　那小孩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开口的声音都被吓细了：“你干嘛？”
　　顾小羽从他身上爬开，蹲在一边一脸严肃：“大白天，你是人是鬼。”一边说还一边偷摸着用手指戳那小孩。
　　面前的小男孩无语了一阵，翻个身也爬了起来，垂着脖子看了看顾小羽一下一下锲而不舍戳着他的手指。
　　“……”
　　顾小羽一脸无辜的继续戳他，小男孩好似迟疑了一下，反问顾小羽：“那你是人是鬼？”
　　顾小羽一听，立即就把两只脏兮兮的胳膊伸到了他眼前，骄傲道：“我，活人！”
　　小男孩盯着她两只黑梭梭的胳膊没说话，顾小羽眨巴下眼：“你看到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小男孩默了一会，回道：“这里哪一个都比你奇怪，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小羽肯定道：“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而我跟你一样！”
　　小男孩又默不作声看了她一会，惨白的脸上翠色的眼睛突兀的一弯，两个嘴角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笑得十分不到位，声音却铿锵有力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小羽呵呵笑着捞住他一只胳膊：“你带吃的了吗？”
　　

　　第10章　十只僵尸

　　
　　小男孩凹着表情僵了僵：“我好多年没吃过……肉了。”
　　顾小羽真诚道：“没关系，我吃素。”
　　小男孩弯曲的五官像是镶嵌在了脸上：“你真是好养活。”
　　顾小羽眨巴着眼期待的看他。
　　小男孩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五官都放平了，哼唧了半天指着顾小羽刚才盯上的果子：“你想吃那个？我给你弄。”
　　顾小羽于是放开抓着他的手，并贴心的给他示范了一个人类的笑容：“麻烦你了。”
　　小男孩：“……”
　　小男孩磨磨蹭蹭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紫色的粉末状东西，一扬手洒到了那珠灌木丛上。
　　顾小羽期待的看过去，紫了脑袋的灌木依然神气活现的立在那，毫无反应。她十分有耐心的等了一会，终于，灌木的藤蔓开始干枯收缩，利刺纷纷扬扬脱落，顾小羽眼也不眨的看着，然后就看到整株灌木突然间就落地成灰了。
　　包括果子。
　　顾小羽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小男孩：“你技能放的不对啊。”
　　小男孩又开始折腾他精致的五官，他调动面部肌肉就是一个阴森森的冷笑：“我们人类在这里生活不易，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顾小羽一本正经的点头：“我想你说的对。”她又四下看了看，指向高处，“那树上的？”
　　小男孩抬着脖子看过去，脚离地往上一蹦，刚蹦上几厘米又生生止住，接着就动作古怪又十分利索的爬上了那颗长果子的树，很快就扔了几颗白色的果实下来，人几乎是跟着果子一同落的地。
　　落地后他自己先僵住了，顾小羽却十分高兴的捡起地上的果子，随便擦了擦就要往嘴里送。
　　小男孩连忙打断她：“昼生性的果子对我们人类基本无害，但也不是全部。”
　　顾小羽微微低了点脑袋看他，小男孩大概有人类小孩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她矮了一截，这回脸上的表情凹成了一个不符合年龄的和颜悦色。
　　顾小羽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果子，居然咬得动，还没来得及感动，诡异的味道炸开在口腔，她张口就喷了小男孩一脸：“噗。”
　　顾小羽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男孩不为所动的擎着他那和颜悦色的笑容，淡定的抬手抹去脸上的果渣，回答她：“还早。”
　　顾小羽于是视死如归的接着啃果子，到后来口腔习惯了那股味道，居然不觉得有多难吃。
　　她十分好心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果子递给小男孩：“你吃吗？”
　　小男孩面无表情的惨白着脸，眼也不眨道：“我有点挑食。”末了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谢谢。”
　　顾小羽被他诡异的礼貌唬的一愣，嘴却没停，开始啃第二个果子：“我叫顾小羽，你叫什么？”
　　小男孩立刻道：“我的名字是小角。”
　　顾小羽咔嚓咔嚓啃果子：“你好，小角。”
　　小男孩没接话，顾小羽指正他：“我们人类在别人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一般都会回打招呼以示礼貌。”
　　小男孩：“……”他抖动面皮回了顾小羽一个阴森森的冷笑，这回是真心的。
　　顾小羽挺了挺脊背，端正态度：“今天天气真好，你出来晒太阳啊！”
　　小男孩的笑容更深沉了，眼珠子翠的令人心惊。
　　顾小羽手一抖，回手就把自己咬过的果子塞人嘴里去了。她扯着嘴角努力微笑：“我们人类一般都是很团结很友爱的！”
　　小男孩眼也不眨的吐掉果子，回了她一个音节：“哦？”
　　顾小羽看着骨碌碌滚在地上的果子，觉得有点可惜。
　　叫小角的男孩看着她巴巴的眼神，慢慢收了冷笑，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很饿？”
　　顾小羽看着他，委屈的直点头。
　　小角于是朝她勾了勾手，转身往密林深处走：“跟我来。”
　　顾小羽想了想，啃着果子迈步跟了上去，口齿不清的叨叨着：“我不吃树皮，也不吃草，哦树叶也不吃……”
　　小角说：“萝卜吃不吃。”
　　顾小羽说：“吃！”过了一会，她不放心道，“你认识萝卜吗？”
　　小角熟门熟路给了她一个冷笑：“闭嘴。”
　　顾小羽乖乖住嘴，认真的继续啃果子。　　
　　他们这时候已经入的比较深，周围的植物密集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小角一路粉末洒下去，才勉强清理出一条道。
　　顾小羽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被枝叶遮的隐隐绰绰，分辨不清。
　　小角在前边带路，也没回头，却忽然道：“怕了？”
　　顾小羽快走两步，弯腰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我在那边埋了只僵尸，它们的头头，最好看的那只。”
　　小角没跟上她的脑回路，成功被带偏：“你把他埋了起来？”
　　顾小羽：“我们人类的身后事最首要的就是入土为安。”
　　小角呲了呲牙：“你再强调‘我们人类’，我就让你也入土为安。”
　　顾小羽接受他的威胁，并乖乖闭了嘴。
　　他们又走了一会，这次却是小角先开了口：“想知道那些僵尸是怎么回事吗。”
　　顾小羽咬着果子心不在焉道：“入土为安。”
　　小角轻轻一跺脚，地面立刻陷进去一个坑。
　　顾小羽小心翼翼绕过那个坑，虚心求教：“您说。”
　　小角满意的接上：“最初的时候，僵尸还是人类，因为生态的破坏，被植物驱逐出了这片土地。”
　　顾小羽见缝插针：“人类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一直走的特别稳定……您继续。”
　　小角一扬手把手里的粉末撒向空中，接着说：“当人类进入地下，生命体征就开始逐渐丧失，渐渐变成了单一的能量体。但单体能量微弱，还是无法抵挡植物的进攻。而后随着时间推移，僵尸身上的能量在接触中出现了互相转移，逐渐形成了不同等级的能量体。弱小的单体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强大的能量体，而这些能量体，早已无惧那些植物。”
　　顾小羽十分捧场：“你真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小角不理会她浮夸的马屁，而是说：“可是现在那群蠢货在地底生活惯了，根本想不起为何要挤在下面，真是蠢的可怜。”
　　顾小羽忽然抬手往前指了指，兴奋道：“我看到你说的萝卜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植物中，几颗白生生的萝卜状植物正吊在离地十几公分处。那萝卜光滑圆润，大的十分出奇，圆的那头堪比一个大西瓜。而它的周围还排布着一些其他五花八门的块状植物，有一些看起来就像长膨胀了的土豆。
　　顾小羽喜出望外的就要奔过去，小角却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翠色的眼珠直直盯着顾小羽：“你觉他们还算活着吗？”
　　顾小羽心中倏的一凉，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从小角身上感觉到危险。
　　小角顺着她的步子往前跨出一步，说：“察觉到了吗？你身体里的能量，你也会慢慢失去生命体征，然后成为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角的“角”同角色的“角”同音。

　　第11章　十一只僵尸

　　
　　顾小羽无意识的又往后退出一步，小角不紧不慢跟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语气的问她：“害怕吗。”
　　顾小羽看着他翠色的眼睛，只是往后退。她倏忽感觉脚底一松，身体中那股莫名的力量突兀的预感出了危险，她却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就随着身周的大片植物急速往下方坠去。
　　小角反应迅速的伸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他跨前一步就要往下追去，前方大片的植被突然集体陷落，强烈的阳光一下就落了进来。
　　小角跨出的一步立马收回，他快速看了一眼即将被植物掩埋的顾小羽，毫不犹豫的转身，重新隐入了阳光都落不进的重重密林。
　　他恍惚想起，这一处，正是之前被僵尸王毁去的母枝。
　　小角站在枝叶层层的阴影里，弯起嘴角毫无情绪的冲着轰然塌陷的地方缓缓说道：“再见，无辜的人类。”
　　顾小羽随着大片植物一直往下坠落，她睁大的眼中所有景象都像是被慢放了的镜头，一帧一帧的展现在她眼前。她看到小角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的背影，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植物漂浮在自己四周，她甚至伸手就抓到了一朵肥硕的大蘑菇，一翻身毫不费力就滚了上去，然后她就落到了底，把蘑菇压成了一张烙饼。
　　顾小羽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就被接踵而至的各色植物劈头盖脸的砸了个满头包，耳边是惊天动地的陷落声。
　　及至声音彻底停止，顾小羽才鼻青脸肿的从植物堆里钻出个脑袋，脑袋上还顶了个绿色的球，骨碌碌从她额头撵过她的脸，掉到了植物堆里。
　　顾小羽扭着身子抽出一只胳膊，先捡起那个绿色的球看了看，瞧半天没瞧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觉得剥了壳没准能吃，于是愉快的先收下了。
　　她又费力的扭动身子抽出另一只手臂，两只手扒着成堆的植物使劲往外蹬腿，才算把自己给彻底弄出来。
　　顾小羽趴在自己爬出来的洞口，鞋还卡在里边。她伸手往里够了够，什么都没捞着。
　　鞋没了指望，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身上有不少擦伤撞伤，伤口渗出的血混在层层污迹中，倒是不大明显，就这样乌漆嘛黑的往出流。
　　也幸好昼生性的植物都比较和气，没有闻着血味就扑上来咬她。
　　顾小羽也不知道哪里疼，一会感觉哪都疼，一会却又感觉不到痛，她能感觉到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量正在缓慢的流动。
　　顾小羽浑浑噩噩趴在植物堆上，眼中的景象披上了浓重的光影，阳光毫无遮蔽的照满她全身，顾小羽叹息一声，意识在昏沉中逐渐远去。
　　血滴滴答答落到她身下的植物身上，在其上划出一道道黑红色的痕迹，接着往更深处渗去。
　　坑里没有一丝风声，只有血不断滴落的声响。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