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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夕婕莫名地看他，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队热带鱼从她刚才的地方游过去。
　　　凌涵生伸出另一只手，做着鱼尾摆动的手势。冰蓝色的流光盈于手背，那只手修长漂亮得出奇，于是她也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手下，也和他一起摆动，仿佛两条鱼悠悠慢行。
　　　她突然想起一则故事，从前，有一条热带鱼，它在水中看到俊秀的人类少年。它用魔法把自己变成人类少女来到少年身边陪伴他。他是个不得志的画师，努力想得到一个大赛的名次，于是画了一片海，投稿参赛。之后他们渐渐相爱了，可是她却因为远离水，越来越痛苦。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而他也收到大赛金奖通知。当他去领奖时，发现画中那片冰蓝的海水上，有一条赤红的热带鱼跃出水面，飘着冰蓝的眼泪。
　　　凌涵生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游去，看到两队不同颜色的鱼群在欢腾着，互相交错，步步相接，如同在跳舞。他转身看向她，一双眼睛笑得恣意。他扶着她的腰向上跃一步，两人几乎垂直站立于水中，然后他微微弯身，伸出右手。
　　　——他在邀请她跳舞？！夕婕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开怀笑了，虽然发不出声音。她大方地递出自己的手，两人在水下跳着华尔兹，每向前走一步又马上被水流推回，有趣极了，最后夕婕在水中旋转了一圈，稳稳落到他手臂上。
　　　夕婕看到他那对深黑的眸子深沉压抑地望向她，一瞬间她竟恍惚觉得他的感情埋得比海更深，比窒息更压抑。心漏条一拍。在水中，她听不到声音，发不出声音，感觉却分外明晰，却又慌乱纠葛。
　　　她起身游向前方，凌涵生紧追而来，继续握着她的右手，那只手仿佛能传递力量般，她的心安定下来，两人穿梭在冰蓝的海水中，向更远的方向游去……一定是因为马尔代夫太美了吧，使她的心也刹那迷离……
　　　夕婕开始积极寻找水中奇景。那大片珊瑚或许粉色纤长妖娆绽放，或许洁白细弱清冽盛开，又或许在雪白的岩石上，赤红色的刺条状珊瑚却如玫瑰花般繁复重叠向外延伸，也有的像海星一样粘在泥地里，微微颤动，仿佛若不经风。
　　　她的目光最终被一大团耀眼的明黄色吸引，那简直就像开在水中的向日葵！夕婕对着涵生指向那群珊瑚，于是他拉着她游去。那群“向日葵”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可以看清丝丝分明的脉茎，水雾妖娆，欲迷人眼。夕婕的手伸向那柔软的叶瓣和花蕊……
　　　“嗯！”她闷哼，身体颤抖了下，涵生向上举起大拇指，然后拉着她的右手游上去，随着海浪扑向岸边，他迅速撤下两人的氧气瓶，扯下氧气罩，然后拿起她的左手食指细细地看，果然发现了根刺。他边挑去刺边说：“珊瑚带刺的。刚才疏忽了，忘了和你说。”
　　　“没事，是我自己不当心，小伤口罢了……”她的话嘎然而止了，他将去除刺后，却挑出血的食指放入口中用唾液止血……
　　　“我没事！”不知是否因为晚霞的流光，她红了脸，觉得那指尖的伤口如火焰燃烧般灼热，慌忙抽出。
　　　“夕婕，不要动。”他轻柔地说，继续轻舔她的伤口，自他舌头滑过的指尖衍生出触电般的感觉向她的心脏袭去，炙热的阳光穿破回忆的高墙……
　　　犹记得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她和林涵生穿着洁白的衬衫，深蓝色校裙和校裤，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在回家的小路上奔跑着，那天的太阳也是如此明朗，仿佛光辉永远定格她们纯洁的微笑，照亮她们的未来……
　　　“啊！”她被绊了下，磕破了膝盖，几丝鲜血向外涌出，涵生拿纸巾边擦着伤口附近边说：“还剩一小段路了。我背你回家吧！”——“不要！”她脱口而出，粉嫩的脸上飘起红云。“可是你需要上药水。”涵生心急地看着她的伤口，却只是听到她不断地说：“我不要你背我。”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回来！”他站起身，把书包放地上，她点点头。然后她看到他飞快奔离。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熬，伤口微痛，心中更不安。一个人在马路上，看着来往的人群慌张地眨眼。
　　　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回来，他大口喘气，然后继续半跪在她腿边，打开红药水瓶和棉签袋。她看到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刘海都被润湿。
　　　“啊！”沾到药水的伤口抽搐着，痛得几乎肉要被撕扯下。
　　　“夕婕，不要动……不要动……”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下，滑到下腭，他却浑然未知，小心翼翼地为她涂药水，对着伤口吹气。她再也不敢叫痛了，咬牙等他上完药水，“好了。”他舒了口气，抬头笑着看向她，眼眸清澈得波光潋滟。夕婕的手伸向他的额头，替他抹去大片的汗水，低头道：“谢谢你。”
　　　涵生总是如此温柔而真诚。
　　　他扶着他慢慢地走回家，大片阳光斜射而下，跃过他们的头顶，一束光晕折射七彩光耀。
　　　“林涵生……”她看着他仔细地给她贴好OK绷，喃喃说道。“嗯，我是啊。”他随意地说，可是她的心脏却瞬间窒息了。“林，涵，生。”有些无力地握紧自己的右手，想找回自己的力量却发觉更加虚无。
　　　“嗯……凌是后鼻音。不过上海这里也不分什么前后鼻音。”他放下了她的手指，海风灌入他黑色的发丝中，映衬那张俊朗的脸完美得简直无懈可击。
　　　她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波涛涌起的海面，折射着默默光辉起伏流淌。暗红的天，深蓝的水，晚霞绮丽凝彩，赤金的光线洒向这片天地。是谁说阳光能留住微笑，照亮未来？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当年的那个男孩……
　　　只是，很久很久，久得她觉得半生已经过去，久得她已经记不清幸福和快乐的滋味，她才蓦然发现，原来她就是水下的那条热带鱼啊……
　3．往事如风
　　　夜晚的海滩边，成群结队的游人吃着烧烤，欢笑声与海浪声此起彼伏。远处舞台上，岛国女子跳着特色舞蹈，台下众人喝彩。
　　　他们这一桌也忘情地投入异乡氛围。席间凌涵生的话并不多，但是他幽默的话语总是引得笑声连连。然而游夕睿却一反常态，突然去了前面一堆外国人群中喝啤酒，热情开朗，忘我欢颜。
　　　大家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太在意，继续野餐聊天。罗尉良殷勤地递给夕婕烤牛肉，她推托道：“我自己来……”。
　　　统购部副部长俞曼细软的声音飘来：“婕妹妹就收下吧，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任谁见了都喜欢呀。”
　　　这话一说，她更加不能接下那串牛肉。
　　　凌涵生眸眼一抬，看到火光中她微红的脸，勾起一抹笑意喝了口威士忌。
　　　“哎哟，看我这嘴，妹妹你别介意，”三十多岁的俞曼眉目和蔼地看向她，“是我看着你就忍不住喜欢呢。”夕婕尴尬地笑了下。
　　　——“哈哈哈哈！！！”那边的游夕睿放声大笑，大杯啤酒瓶已经喝得见底，她懒懒地靠着旁边一个外国男子背上。凌涵生眉头微皱，最后放下酒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走到那桌边，把夕睿的身体拉过来。
　　　“夕睿，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乖。”他低醇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掠过她脸庞。夕睿抬眼看他，醉眼迷离，她扯开一个笑容，痴痴地看着他……
　　　凌涵生，你知道我的，越是悲伤的时候笑得越开怀……
　　　他背起她走在细软的沙滩上，走向酒店。
　　　他竟然对游夕睿如此温柔！部下们惊诧地面面相觑，每双眼睛似乎都在说：“他们果然感情不浅啊！”“原来传闻是真的！”——唯独一双眼睛，在橙黄的火光中明灭不清……
　　　夕睿的脸颊枕在他的肩头，浅浅地笑了。
　　　五年前她进入纽约大学留学。每日对着厚重的书本，揉着太阳穴看书，她没有表情，面无笑容。从初中到大学，总共跳了３级。日夜读书早已是她生命中最自然不过的事。因而传闻经贸学院里有一个中国来的拿全额奖学金的高材女生，也传闻她如冰山冷漠心无旁人。她无所谓那些传言。
　　　在一个明媚的秋日下午，湖光潋滟的绿柳池边，她快步走向金融学院找导师商谈旁听事宜。却看到一个少年从垂柳中走来，阳光下微笑的脸庞精致优雅。好像，真的好像！只是他的身材更加颀长结实，他的发丝更加墨色凝辉……就在那一瞬间，眼泪大滴落下，她居然哭了，这是她这一生中第二次掉眼泪，为的都是他啊！她抛下书本跑到少年面前。
　　　“涵……涵生，”她颤抖着说。
　　　“嗯？”少年嬉笑着问道，“又是告白的？”
　　　“我……我是游夕睿啊！你是林涵生对不对？”对！对！一定是他！她不会认错。他却疑惑地看着她，于是她心急道：“林涵生，我是游夕婕的妹妹游夕睿啊！我就是那个小时候总是欺负你，还说了……说了……总之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一直以来，她是理智的，她是冷静的，她是睿智的。而他是她所有的不理智，不冷静，不睿智。因为他是林涵生啊！那个独一无二的林涵生啊！她握紧了自己的手心，紧张地盯着他轻染着淡淡笑意的眼眸说道：“我会拉小提琴了！你最喜欢的《沉思》，我拉给你听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凌涵生看着她复杂的不断变化的表情，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脸颊上，拂去她的一行泪水，柔和的声音仿佛要融入秋日的阳光，“游夕睿，别哭了。”……
　　　金融学院的凌涵生同样在纽约大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门之后，商业神话凌重道先生的唯一亲孙，仪表非凡的贵公子，名流女媛的大众情人。他会笑着接受你的热情，也会在某一天毫无预知地对你说Time’s　up。即使如此，仍然有无数少女疯了似的涌向他，可是没有人能常留在他身边。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游夕睿。
　　　犹记得曾在一次全美大学生演讲大赛上，涵生和夕睿都闯入32强。却在8强争夺赛上，他晋级了，而她却败给了一个斯坦福的女生。那天，许多同学都来为涵生庆祝欢呼，她也扬起笑脸和所有人一起喝酒，一杯接一杯，在酒吧喧闹的音乐中麻痹自己的神经。他拉过她的手臂说：“夕睿，别喝了。”“不行啊，今天要为涵生好好庆祝呢！”她继续喝，喝到不省人事……
　　　朦胧中，她觉得身体在轻微晃动，夕睿看到昏黄的路灯下，他背着她走在校区小路上。
　　　涵生，即便你姓凌，我依旧认定你就是我心中的林涵生。我盼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子。我从八岁就喜欢，却一直任性作对的男孩子。
　　　热烫的眼泪落下，沁入他的肌肤。那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两个人之间蔓延。那一夜纽约漆黑的苍穹深邃无垠，路灯迷蒙昏黄，将两个重叠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双手环在他的肩头，浅浅地笑。
　　　那一霎那她感觉，他背着她，他们仿佛有天长地久的路要走。即便她不是他的恋人，但她要为了他苦读奋斗，将来和他一起管理公司，因为他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
　　　涵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因为有凌涵生的存在，才会有游夕睿。
　　　我没有向你告白。会害羞着告白的女生不是我游夕睿。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我没有想到，我真的会对你说：“I　love　you。”只是后面还有一句，“But；　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在那个时候，我真正找回了游夕睿，也在那个时候，我更加坚定我爱你。
　　　凌涵生小心翼翼地将游夕睿平放在床单上，为她盖好薄毯关了窗户，走出房间后轻轻带上门。抬眼间看到棕色卷发的少女娉婷走来，而他迎面走去，两人面对面停下。
　　　“好好照顾她。她每次喝完酒都会呕。”他嘱咐道。夕婕轻轻地应了一声。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尴尬，“我走了。”他举步从她身边走过，逐渐走远。两人如同从同一端点延伸向不同方向的射线，背后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
　　　当夜，夕婕照顾了夕睿一整夜。她反复地呕吐，夕婕不断地为她擦身，清理污物。精疲力尽，却闻到自己身上已经染上酸味，她无力地拿起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泡澡，直到水冷了夕婕才醒来，马上擦干身体换上棉质连衣裙。回到卧室时，窗外天空已经开始泛出微微的深蓝色。夕婕瞥了眼床上的人，夕睿终于安稳地沉沉地睡去了。
　　　真是辛苦的一夜。凌涵生以前也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房内闷沉，夕婕换上凉鞋，拿着小包，里面放着手机和钥匙，出门来到海边。天空幽黑渗蓝，水天一色，海浪扑向沙滩。夕婕脱下凉鞋，赤脚走在浪水扑击的细软湿沙上，清冷的风带着潮气灌来，她延着海岸在小岛边缘行走。
　　　却在一潮海水回涌间，见到从另一边走来的凌涵生。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长裤，赤脚踩在细沙上，一阵海浪涌来，淹没了两人的脚踝。他们彼此凝望，却只有风声沉吟。
　　　凌涵生笑道：“你也没有睡着吗？”“嗯，”她抿嘴莞尔。远远的，两个白色身影，在同一直线上，从两端缓慢靠近，最后在彼此面前定格。椰树摇曳，树叶莎莎作响。他们随意漫步，即使天还很阴沉，看不清远方。
　　　“夕睿一直麻烦凌总照顾了呢。”她代妹妹谢他，他却只是说：“应该的。”她的脚步却慢了半拍了。应该的？……
　　　涵生回头看向她，昏暗的四周只有他那双眼睛灼灼晶亮。他再自然不过地拉过她的右手继续走。
　　　那感觉竟和记忆中的林涵生重叠……夕婕心惊地抽离了自己的手。
　　　迷蒙的异国之岛，海水起伏，树叶瑟瑟。渐渐的，初阳的光辉射入广袤的天地间，青白色如同普罗米修斯送到人间的第一缕光明。
　　　夕婕侧过脸，看到远处的太阳，半浮在海水中，一缕缕微弱的金辉随着水波扩散而来，那阳光恒古不变，她竟瞬间失神，迎着大海走去。
　　　涵生回头正看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细白的双腿没入海中，瞳仁灼亮，乘满光明。
　　　水已经漫过她半身，突然间脚步停滞住，因为一双手臂自她的腰间穿出，抱着她使她跌入一个结实的胸膛。明明是微弱的阳光，却刺得瞳孔酸涩的疼。棕发飘起，腾现出海藻般浓郁的叹息……
　　　你在哪里……你是他吗……如果是，为什么你不认我。如果不是，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你……
　　　我只想说一声，对不起。
　　　我只想说一声，谢谢你。
　　　林涵生，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动感的乐声突兀地打破这份宁静！
　　　夕婕回过神来，发现被凌涵生抱着怀中，那感觉极其自然，却又分外尴尬。
　　　“我看到你一路往海里走，好危险。”他解释完就放开了他，双手插入裤袋中，凝望着高远的天空，眼眸却失去了焦点。夕婕打开小包，看到那个来电，按了接通键。
　　　“亲爱的！你接电话了？我忘记时差了，你们那里是清晨啊，该不是我把你吵醒的吧？”幽静的早晨，展陌的惊呼格外响亮，凌涵生不自觉间身体一僵，眸色转沉，漆黑不见底。
　　　“我已经醒了。抱歉昨天忘了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展陌闻言舒了口气，看着电脑桌上相框里两人的合影，看着她甜甜的笑脸，在脑中描绘她的轮廓，暧昧地说道：“忘了给我报平安？该不是乐不思蜀了吧？”
　　　“胡说……”夕婕撇撇嘴。
　　　凌涵生转身向海岸走去，耳边远远飘来她的软软细语：“嗯，六天后回来……安心吧……”
　　　夕婕挂了电话回头望去，已经走回到沙滩上的凌涵生白色衬衫在海风下轻扬，虚幻的纯白色在灰蒙的天地间静静伫立，那一瞬，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片汪洋的距离，远远相望不相及。
　4．初次交锋
　　　夜晚游宅内，两个孤单的人影坐在客厅沙发上，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开一盏灯。
　　　“亲爱的，我今天突然觉得我好苍老。”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也是，觉得心力憔悴。”声音含着浓浓的无奈。
　　　“她们已经走了几天了呢……”
　　　“整整两天了……”
　　　“唉！”两人同时一长叹，同时，门口电铃响起！
　　　他们一激灵站起，一路奔向大门，两人欣欢鼓舞地打开大门，瞬间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只能面抽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黑夜中俊美异常的少年，咬字不清道：“展，展，展太子爷，您，您，您怎么来了……”
　　　展陌只是儒雅一笑，似极了他乖巧的外表，“伯父伯母，我可以进去吗？”两人深吸一口气，倒退一大步让开路——“请进！”
　　　两老打开客厅所有的灯带他参观房子。展陌一路都随意看看，直到来到那扇挂着“夕婕，夕睿”小牌子的门前。上次来的时候，那时夕睿还没出国，两个女孩子一起住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