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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轶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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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面,自家也不亏。
于是,大伙都表示赞同签署这份契约。
济兰看大伙没异议,散了其他人,留下了养正堂总号的大掌柜。一面差人请了官府的人和江南会馆馆长,又请佟玖拿着他们家铺面的房契过来,在大伙公证下把约签了。
佟玖过来时,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眼底还泛着青。
她环顾一圈,并未找到傅二爷的身影。在场的人显然都是江南政商两届的头脑,她却一个也不认识。好在有陆掌柜从中引荐,这些人早就惯于应酬,你来我往的佯装客套,倒也未见冷场。
济兰又请官府的文书在之前的那份契约上略作些修改,填了几条自己的意见,给佟玖过目后,正正式式的一式四份,除了两家的东家,请来的证人和官府各留一份。
轮番的签字画押后,契约也就生效了。账房索先生拿了银票来,佟玖清点过目后,此事便算成了。
之后,富察沁从屏风后面出来,朝众人落落大方的道了个万福,柔声道“东家说了,多谢诸位大人老爷的帮衬。按旧历,签了契后移步前厅吃碗清面,长长远远的,图个好意头。”
大伙都客气的朝珠帘后的人拱拱手,由费莫管家向外面前厅引着。
佟玖至始至终也没看清珠帘后的人,更没听见济兰言语,想着总要说些什么再走吧。眼看人都走净了,正犹豫时,富察沁来到近前,矮了矮身。
又命小丫头端来了清水,让佟玖洗净还带着印泥的手道“东家请玖爷移步偏厅小叙。”
偏厅是个小书房的摆设,便于议事后草拟文书,这是佟玖自认为第一次近距离看济兰,初见的印象就是个大家闺秀,端庄的坐在那儿。
拱了拱手,打量这人,不觉惊讶于他们堂兄妹眉宇如此相像。
“你之前拟的契,我都看过了。”济兰象征性的端起碗,吃了根面条,优雅的咀嚼后拭了拭嘴角。
素着脸道“第一次写契罢?很多地方不够严谨,这几处以后不要这么写。还有,契就是个凭证罢了,没必要用过多华丽的辞藻。”
佟玖凝了下眉,她很不喜欢也不习惯于别人用这种说教的口吻对自己讲话,就算那人是自己的债主。
济兰的语气和态度,使她之前对济兰积累的模糊好感,顷刻间土崩瓦解,心生厌恶。
说话间,济兰站了起来,拿过案上佟玖亲拟的契约,用过来人的姿态警示着“韩东家,商场如战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如若你把商场想的太过风花雪月,最终只会是一败涂地。”
佟玖接过她递来的契约,眯了下眼,一字一句的道“那我就,给你闯出片风花雪月!”
“拭目以待。”佟玖看到济兰公式化的浅笑中闪过一丝不屑的意味,拱手告辞。
佟玖出去后,富察沁轻笑着摇摇头“年轻人,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过,看情形,兰哥儿的激将法,倒是起了作用。”
“得让他知道,这银子不是那么好花的。”济兰单手扶头“比起同龄人,他虽在经商上多些见解。但还是不懂,出了他们韩家门儿,没人拿他当什么九少爷。这世道,能说了算的,从来都是有权有钱的人。他想说话,就要先学会不说。”
第八章
“瞧着富察家二小姐了?”虹筱见佟玖回来就沉着张脸,不知道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北上,自己好提前收拾行囊。
“令人望而生厌。”佟玖皱着眉毛“长得倒是极好,只是对人的态度,果然是个寡妇债主。”之后,把她和济兰相见的情景给虹筱略述了一遍。
虹筱轻笑着拿过佟玖今天签的契约文书细看了看,收好。
用满语念着济兰的名讳道“济兰,慈爱的意思。哥儿不要恼,跟着她好生学,日后必定有所大成。她能以妇人之躯,守住这份家业,凭的可不单单是宗亲的门路。”
佟玖也不说话,虹筱继而道“汉人的说法,忠言逆耳利于行,择其善者而从之。她肯冒险与哥儿做这个相与,就已然证明此人有些见地和魄力。哥儿可不能因着这些个个人的喜好,就心生抵触。咱两家儿日后的打算呀,还长着呢。”
“我自是知道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的道理。”佟玖自己给自己宽着心“她再如何,不过就是个寡妇罢了。终有一日,我定能超了她!”想想方才济兰的态度,佟玖就不喜的眯了眯眼“拾东西,咱这就去包头府。”
佟玖喊来各处的管事的,安排好家里的大小活计,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玖爷,傅家二爷来送您了。”商队才上官道,远处来了傅家的马车停到了近前,前头的小厮过来禀着。只见济兰穿了身玄色马褂,披着披风从车中下来。
“二爷留步罢。”佟玖看清来人,下马快步走上前,朝济兰客气的拱了拱手。
济兰伸手让富察沁奉上碗清酒,道“贤弟此去,山高路远,要多加珍重。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佟玖接过酒碗,看着碗中酒里二人的倒影,心中感触良多,感激的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后郑重的道“二爷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番信任。”
“走罢,待你回来,愚兄还在此为你接风。”济兰引着她往马前走“保重!”
佟玖翻身上马,对济兰拱手道别,挥了挥手,带着商队上了路。
“小姐,你说他这次去,能成么?”富察米收好碗,见济兰目视着商队远去的方向,迟迟未收回视线。
“昨个拿了钱,今天一早就走了,可见他是个果行之人。至于这趟买卖成与不成,除了他自己的本事,还要看他的造化啊。”济兰收回眼,心中不知为何,对这个相识不久的孩子竟然涌出些依依惜别的酸楚来。
回到府上,富察沁为济兰解着衣服道“兰哥儿,行囊已然收拾停当了。前面过来回过话,船备好了。晌午咱们就走么?”
“嗯,晌午就走。”济兰沐浴更衣。
“这次上京比往年都早了月余,你说,小姐是不是为了帮衬那个姓韩的?”待富察沁出来时,富察米小声对姐姐说:“还起了个大早送他。”
“哥儿难得有个生意上相投的人,就随她去。只是有一点我得嘱咐你,家里头这些个事,到了京城跟大小姐可一句都不能提。”富察沁最担心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妹。
“哎呀,我省的。”富察米撇撇嘴“我莫不是还分不清主子么?”
“省的就好。”富察沁进了屋子。
而这边,佟玖走出去一程后,到了晌午歇息,路边长亭外,伙计们拿出干粮开始用午饭。
佟玖跟虹筱则是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席地而坐,佟玖嚼着肉干看着长长的官道感慨着“此路,我走了几次。几次的心境,皆不相同。”
虹筱拿了草帽给她戴上“这样毒的日头,你骑马好歹遮挡些。”
“我嫌挡了眼。”佟玖不依的摘了草帽,又摘了头上的瓜皮帽“散了辫子,坠得头皮疼。”
“这还没出关,青天白日的怎么好散了辫子?”虹筱笑着拿过她手里的帽子,端端正正的为她戴好“哥儿现在可是当家人,汉人对这些个衣冠礼仪的又是顶顶的看重。你这等随意,他们会生了别的猜测的,还是庄重些好。”
佟玖拧了下眉毛,倒也听劝,任虹筱又把草帽给她戴上系好,默默的嚼了几口肉干“我也知道此去没那么容易,可我没有退路,也不想退。”
虹筱收回手,叹了口气“哥儿,你在船上剃了头的那日就该想到,这条路没那么好走。你想没想过,这趟去,你成了怎样,败了又当如何?”
佟玖低着头沉声道“若是成了,我要把买卖做大。若是败了,我就去陪阿妈额娘。其实,我这趟去,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现如今的买卖,民间再赚不过是些散碎银两罢了。她富察家的养正堂为何如此繁盛?还不因着她是官商,供的是御药。天家都用的药,臣民们自然更是趋之若鹜。”
“是啊,朝中有人好办事,哥儿想靠着富察家的人脉搭上宫里,这我也想到了。只是,哥儿就没想过,自己想要些什么,要如何活下去么?”自从佟佳·纳多变成了韩鹿祈后,虹筱发现她真的变了很多。
人沉静寡言这些外在的变化不算,内心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明朗了。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她心里肯定一早就有了什么打算,而这个打算很可能是关于她一直只字不肯提的齐佳氏表小姐的。
见她不再言语了,虹筱牵了她的手“我自问比你痴长几岁,你现在想的这些,都是我经过的。你听姐话,为自己好好活着。老爷和夫人的事已然就那样了,你这样难为着自己,早晚要后悔的。”
佟玖闭眼摇摇头,睁开眼认真的看着虹筱,捏了下她的手“姐,我不会后悔的。”
“哥儿,人得随着自己的心活,才能有奔头。万万不可为了别人勉强自己改了志向,哪日那人不在了,你也看透了,你想要回头,却也绊住抽不出身了。你听姐的!”
“姐,我早生华发了。”佟玖捋了捋自己的辫子,看着里面的一根白头发,指给虹筱看“这半年,我仿佛老了。”
“傻孩子,净瞎说。”虹筱细看着她辫子上的那根白发,心也就跟着疼了疼,抚了抚她的辫子道“你若都算老了,我岂不是都不能看了?”
这段时日,佟玖每天愁眉苦脸的郁结样她都看在眼里,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佟玖自幼心思缜密深沉,很多事都就那样放在心里揣着憋着。她的心别人进不去,她自己又不愿意说,只有哪一日她自己参透了悟明了,这个坎儿才算是过了。
或许将来有个人能在心里拉她一把,但自己清楚,那个人不是自己。
“姐,我真的恨她!”佟玖不着边际的突然吐了一句。
“我知道。”虹筱把佟玖的辫子送回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可,也别在心里难为自己,不值当的。”
“姐,经了她我就每日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再相信人了。”佟玖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眺望着远方,目光悠远却没有焦距。
“哥儿这么想不对,信还是要信的,世上终究是好人多。”虹筱觉出佟玖的偏激,陪她一起看着远方道。
“我说的不是生意上,也不是别的上——。”佟玖拧着眉毛,解释了半句,觉得心中烦闷,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说的是感情上。”虹筱看了眼佟玖的侧脸,轻笑道“也是一样的,好人多。”
佟玖歪过头看看虹筱,别扭的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与她做过多争辩,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罢了。”
又静了一刻后,佟玖指着官道边自家那些正歇息的苦力和脚夫,悠悠的道“其实,突然到了今天,我也有想不开的时候。但是看看他们,就什么都看开了。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是呀,有的人一辈子,有的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的过来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不必谈什么情情爱爱了,可他们依旧活着。哥儿眼前这些只是暂时的,日后都会有所改观。”虹筱肯定的道。
“对,我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佟玖也歇够了,人也来了精神和底气,扯了扯身上的褂子,拍掉下摆的草棍儿,招呼着大伙启程。
而富察府上这边,晌午时分,济兰带着一应的丫鬟婆子,掌柜管事上了船,从水陆北上京城去了。
以前没结识佟玖之时,济兰的精力只是放眼在杏林界。但自从跟佟玖相识后,她也渐渐对药材以外的米粮布匹茶叶等买卖上了心。
而她最近几年心里渐渐萌生的一个念头,虽不是涉足这其中任何一个行业,却跟各行各业息息相关,她想开间票号。
她之所以欣赏佟玖,不只是他耍无赖的功夫和执着的劲头儿,更多的则是佟玖能够想出把他家里囤积的那些货物通过利息的方式流通出来,使一堆死物顺风顺水的变成了银子。
商人只有让自己的商品不断的流通,赚取其中的差价,才能算得上是个商人。
由于她自己身份的局限,让她在很多方面都不能得以施展,在认知上也不是很全面。
她觉得佟玖这个孩子在经商上倒是个可塑之才,这次看看他在关外的作为如何,如果真收到了她心里预期的成效,不是不可以考虑两家一起往票号方面发展。
想到这些,佟玖忧郁却略带倔强的眼神浮在了她眼前,济兰迟楞了下,她总觉得佟玖的忧郁,不只是因为韩家家道中落那么简单。
第九章
过了江淮。到了北方地界,路上远不如江南那么太平。佟玖一行人换了粗布短打,商队也都扮成回家省亲的样子。
又走了几个月,上下早过了刚出来时的新鲜劲儿,人困马乏,只能耐着性子一步步的往前挪。
佟玖路过十几家分号后,敛了不少账本,随着虹筱一起坐了车,顾不上路上颠簸,只要睁着眼就拨弄着算盘,心里脑里盘算着各处的账目。
“抽袋烟!”中午困乏时,佟玖命马夫掀起车帘,点了袋烟提着神。抽着抽着,还是倚在软枕上瞌睡的厉害。
虹筱一手拿过她手里的烟袋朝外磕了磕,一手放了车帘,拎了披风为她覆上“困了就憩会子,何苦这样撑着,天下还有能算尽的账?”
“前面就出关了,散了辫子罢?”佟玖不舒服的歪在软枕上挪了挪,慵懒的道。
虹筱无奈的摇摇头,取了她头上的帽子,散开她背后的辫子,编成一根根细辫,为她散在肩上。又扶了她的头在膝上,为她揉着头皮,听着她鼻息渐重。
才出关就天降大雨,商队本来是沿着水源走,下了这么大的雨只得在附近找了片林子停下,伙计们忙着用草席和油布盖住货车。
一阵狂风吹开了马车的帘子,佟玖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有丝不寻常的气息,虽然被雨水的土腥味儿遮着,但那股子刺鼻的血气冲的佟玖本能的伸手拽出软枕后的马刀。
“哥儿,别去!”虹筱一把拽住就要出去的佟玖。
“林中必有杀戮,躲是没用的,我瞧瞧就回。”佟玖说完,拿出自己靴筒内的匕首塞给虹筱,按了下她的手臂,保证的道“无妨。”
说完提刀下了马车,伸手止住要进林的众人,一人俯身进了林子。
哗哗地落雨声并没能遮住林子深处的打斗声,佟玖紧了紧握着马刀的手,寻声走去。
到了打斗声近处,佟玖用刀小心的挑开眼前树枝,向里看时不禁吸了口凉气,树叶上一滴雨水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激出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林内黑衣死尸遍地,血流成河。远处还有几个黑衣人将两人围困其中。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佟玖又悄声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看清被困的二人是一男一女。
男人虽受了重伤,身上的刀口无处不冒着血,披头散发的脸色煞白,仍旧单手执剑,傲然的指着面前的几个黑衣人,握剑的手不见丝毫颤抖。
令佟玖动容的是,他另一只手将身边的女子牢牢的护在怀里,女子身上白衣卓卓,男子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浸血的白衣在狂风骤雨中肆意的舞动,无言的诉说着眼前生死间的惨烈。
而女子此刻正一脸安然的靠在男子的胸膛上,满脸的恬静和安然,脸上还若有若无的挂着享受般的淡笑,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度和身边傲然的男子竟那般相配。
几个黑人面面相觑了下,决定结束无谓的相持,一起发起进攻。
男人伤的太重了,被一个黑衣人一刀插进肩头的同时他发现了树林拔刀过来的佟玖。他拼尽一切全力的将怀中的女人丢给了佟玖。
“不——!”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山林,让人听了心惊心碎。
佟玖接住朝自己飞来的这抹白色,再抬头时,男人已经跟那几个黑衣人同归于尽,倒在血泊中了。怀里一沉,女人晕死了过去,佟玖警觉的四下看了看,此地不宜久留,抱着女人奔出了林子。
虹筱早就心急如焚的进林子来寻她,看她出来了,顾不上别的赶紧迎了上来。
“快走!”佟玖直奔马车,将女人扔到车里,拉过车下面的虹筱,急急的抽了抽前面的马屁股,朝外面的伙计们吆喝着“快走快走。”
“哥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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