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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7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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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每一个人都选择性遗忘了,仪王李璲曾经得到天子在众臣面前金口玉言许封太子。

    丰王李珙本也想冷嘲热讽张良娣两句,可仪王李璲既然跳了出来,他就乐得看热闹。可谁曾想,仪王李璲一贯显得没什么本事,此刻却突然犹如疯狗似的,又咬上了他:“还有丰弟,你借着你家屋宅被毁的事情闹腾了那么多天,别以为这世界上就没聪明人了不管真的是天灾,还是别人造成的**,为什么这么大的变故,你家里偏偏一个人都没死,就连奴婢也都是好好的?这场祸事分明是你自己设计的,为的只不过是栽赃别人,挑起事端而已”

    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争斗,这一下子就把丰王扯了进来。要说疯狗,当初屋宅被毁之后,丰王李珙直接堵了太子别院的门口破口大骂,又岂会怕仪王李璲的这一盆脏水?于是,他立刻破口大骂,言辞之中又捎带上了武惠妃所出的盛王李琦。盛王李琦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渐渐的,在场王孙无一幸免,竟是混战一团,就差没有捋起袖管直接大打出手了。

    当宗正卿吴王李祗和京兆少尹宇文审、万年令崔朋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团乱糟糟的一幕。这时候,火已经烧到了废太子李瑛一脉身上。

    平原王李伸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嗣庆王李俅护在身后,声色俱厉地说道:“父亲和鄂叔光叔全都是冤死的,那时候你们谁曾经说过一句话?如今只因为杜相国一句公道话,你们就连我们兄弟俩都扫了进去,你们亏心不亏心?我今天和四弟就撂一句话在这里,本来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能够为阿爷争得太子名分就够了,其他的不争不抢,可现在你们非要拿一副长辈嘴脸来威逼我们,那就对不住了,我还非争不可四弟,走,我可不会怕了他们”

    见李伸一把拽起李俅就走,吴王李祗终于忍不住了。他重重咳嗽一声,用最凌厉的口气说道:“你们到底够了没有”

    如果换成从前,吴王李祗虽然同样是亲王,但身为吴王李恪的孙子,和天子一系的关系已经很偏远,谁也不会买他的帐,可因为李祗在河洛一战亲身断后,是杜士仪救了人,这次杜士仪又亲自过府见他,显见关系非常,皇子皇孙们不得不给李祗一个面子,渐渐安静了下来。张良娣自忖身为女流,如今又是太子妃,当即快步上前,正想要哭诉自己孤儿寡母遭人欺凌,可她下一刻就发现李祗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异。至少,那绝不是什么怜悯安慰的眼神。

    “宇文少尹,把京兆府廨今天拿住的那几个人押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几个被五花大绑成粽子一般的人就被推了上来。见每个人扫了这些人一眼,全都狐疑地看向了自己,李祗便淡淡地说道:“虽说广平王妃幼子之死还没来得及查,但既然是杜相国所托,我自然不敢稍有懈怠,早早就派人伏在太子别院左近。我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在这事情刚刚闹得沸沸扬扬之际,竟然还有人对广平王妃母子下手

    就在昨天夜里,我派在这里的四个暗桩,一个小心翼翼跟着这拨放火的,到了他们藏身的丰王宅那片崩塌的废墟,另一个则是在此呼救,希望能够叫来人帮忙灭火,一个去坊外找人帮忙,一个原地待命。可真是没想到,跟踪那些放火的暗桩倒是平安无事,在这呼救的人却出事了”

    听到这里,看热闹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大声喧哗,可真正的宗室们却陷入了一片难堪的沉寂。尤其是张良娣那张脸变得一片雪白,这一次是真的得靠着身边那婢女以及李静忠的搀扶才能站立得住。而丰王李珙在最初的讶然之后,随即气急败坏地叫道:“吴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我暂时借助在棣哥那片老宅,家里头那片废墟到现在还没收拾干净”

    “我只是说在丰王宅那片废墟抓到的这几个家伙,并不是说就是你指使。”

    吴王李祗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继而就直截了当地说道:“这几个人全都尚未审过,我今天带来,也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下手的人已经抓了,不要互相疑神疑鬼至于我那个出事的暗桩,我倒要请各位给我一个交待,尤其是太子妃他敲各家的门请求救火,没人理会也就算了,可据原地待命的那个暗桩说,去呼救的那个人叩太子别院的门呼叫救火没反应,就攀过了太子别院墙头,却就此再也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良娣恨不得一头晕过去,也好避免这千目所视千夫所指的局面。昨晚上崔氏所住的院子着火,她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可别说她对崔氏这个长媳本就不满,又恼恨崔氏多事地带着李傀去求见了杜士仪,生怕到时候推举的时候节外生枝,因此就故意吩咐下头人各自守住各自的院落,等到火已经烧旺了方才去救火。而李静忠禀告抓到了一个越墙而入大叫救火的可疑人,她为了避免麻烦,当下就吩咐灭口,谁知道那竟是李祗的人

    李静忠就更加惊惶了。可他终究在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很快就强打精神道:“大王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如若大王要保护广平王妃,知会太子妃即可,何必要这样折腾守株待兔?昨夜那场大火,太子妃受惊不小,南阳王等也都生怕惊了家眷,不得不先顾着自己的院子,所以救火的动作不免就迟缓了一些。至于各家没有贸贸然派人出来,还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出事太多,谁都生怕出手帮忙反而惹上了一身骚,到头来里外都不是”

    被李静忠这样一番话连消带打,登时有很多人反应了过来,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无不是想尽办法和此事脱开关系。看着这些对皇位卯足了劲,却在背地里谋算骨肉至亲的人,吴王李祗只觉异常心灰意冷。

    倘若李隆基退位之后,登基的便是这些宗室中的一个,这个大唐还有救吗?

    :

第1262章 如同笑话的推举() 
尽管十六王宅太子别院的那场火,就犹如丰王李珙屋宅轰然崩塌一样,没有一个结果,而且在这样的纷乱情势下,再也没有哪个龙子凤孙有机会和杜士仪正式接触,可既定的日程不得更改,推举贤王之事还是如期举行了。 ※%,

    这一日,李隆基还在兴庆殿中养病,百官却已经云集在了勤政务本楼前那宽大的广场上。这里已经事先搭建起了临时的高台,以便下头的人能够看清楚投票的过程。有资格参选的诸皇子皇孙全都站在高台之上,作为当事者也是监督者,严防死守有舞弊的情况出现。五以下官员当中,还有二十人被推举了出来在高台上监票,一个个全都昂首挺胸庄严肃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虽说表明了弃权,但既然是杜士仪提出的建议,他当然不会不到场。尽管这高台并不等同于勤政务本楼上天子的宝座,但正中之位还是空了出来,以示尊崇天子,身为右相的他只在东边设了个简单的座位,闲适自如地靠在扶手上看着那一张张紧张到绷紧的面孔,心里愉快极了。

    那种愉快并不是什么在大唐推行准民主选举的愉快,而是一种纯粹看热闹,又或者说看闹剧的愉快。他这六天以来不怎么出门,不怎么见人,也完全不管事,可哪些皇子哪些皇孙都见了哪些人,他完全了若指掌,而根据这些资料也大致能够猜得出今天的结果。

    篡位这种事,较之武力统一,看上去难度较小,但其实一点都不容易,因为坐上皇位并不等于坐稳了皇位。在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分裂的魏晋南北朝以及后来的五代十国,篡位谋国屡见不鲜,其中杨坚和赵匡胤全都是成功的典范。而在王朝大一统的时期,这种事则基本上只有失败一个下场,其中最有名的失败例子,就是王莽。

    他杜士仪这么多年的养望,这么多年的积蓄实力,如今又挟平叛之功,可要是贸贸然走最后一步,失败的可能性仍然会高达八成以上。所以,他现在的首要之务,就是在天子李隆基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的情况下,继续不遗余力打击皇室威信

    当裴宽先是把那个简简单单的木箱完全拆开,让诸王以及被选定的低官员一一上来检视是否有任何作弊,他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了。每个人都检查得很仔细,敲击声音试探是否有夹层,判断榫接之处是否有猫腻,再去查看投票口是不是有名堂……总之,每一个人都要检查好一会儿,光是这简简单单一道工序,就用掉了小半个时辰。若非这勤政务本楼前广场上,五以上官全都设座,不少老臣的腿都快撑不住了

    然而,那些同样年纪不小,但官位在五以下的官员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有些年迈的人已经腰酸背痛,可这样的盛事从古到今都未曾有过,哪怕上头说可以席地而坐等待投票,大多数人还是尽量踮脚往高台上眺望,希望能够看见那些有投票权的官员往投票箱中投票的情景,同时在心中幻想着自己也有这种权利该有多完美。倘若不是因为提出建议的杜士仪威望太高,而且纳入低官员也会造成计票困难,早就有人闹腾了起来。

    每一张选票因为不记名,并不能展开来看,但却有专门的人触摸辨识后头的记号,确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在真的选票之中夹入假的选票。第一个投票的是裴宽本人,而随着第二个第三个人鱼贯登台,四周渐渐沉寂了下来,甚至连最初的窃窃私语都没了。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那最终的答案,每一个人都在盼望着自己能够赌对,选择的人能够登上大宝。至少,就算选错了也不用担心回头遭到清算,这也是没有几个人反对裴宽这推举章程的原因。

    而心思更加炙热,目光更加炽烈的,则是台上那些皇子皇孙,每一个人手中都捏着属于自己的那张票,每一个人都知道,当外官投完票之后,也就轮到吴王李祗这个宗正卿带头,他们这些宗室上去做最后的角逐了。丰王李珙就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票,如果是实名推举,他还得犹豫一下是否要谦让,可现在既然是不记名投票,他就完全没顾虑了,选票上光明正大地圈了自己的名字

    由于诸王投票时是根据长幼,排行二十六的丰王李珙自然落在较后面的位置。而三十皇子凉王李睿投票之后,便是唯二有份参与的皇孙——嗣庆王李俅以及南阳王李係。两人一则是代表庆王一脉,一则是代表懿肃太子李亨一脉。只是这两个同样丧父的堂兄弟,却是势若水火,彼此视若无睹。

    等到这过程漫长的投票终于结束,从鸿胪寺特别选出来嗓门尤其大的两个官员便上了前来当众唱票。这时候,本就寂静的广场上更是鸦雀无声,只有那一个个皇子皇孙的名字在空中飘荡。不用上头计数,很多官员已经自己掐着手指头默默计算了起来。

    “南阳王一票”

    “平原王一票”

    “丰王一票”

    一个个洪亮的声音钻入每个人的耳朵,让下头千余号人的心里全都是痒痒的。可随着计算,渐渐有人觉得有些不妙,五以上官,再加上有选举权的宗室们,总共也就是一百多人,不到两百,可现在转眼间已经报了几十张选票,可得票最多的几个人竟是还可怜巴巴没有突破十票,包括此前被人视作为最热门的懿肃太子李亨庶次子南阳王李係反倒是废太子李瑛和废太子妃薛氏所生的平原王李伸,身为名不在选票上的另选人,竟是名下有足足九票

    可照这样下去,别说有一个候选人突破半数,就连突破四分之一都困难

    杜士仪看到台上一个个宗室面色铁青,心里很有一股哈哈大笑的冲动。能够不动声色的,也就是颖王李璬这样的谨慎人,平原王李伸这样满不在乎只为搅局的人,至于如丰王李珙、盛王李琦、仪王李璲、南阳王李係,则是有的握紧拳头,有的额头青筋毕露,有的不停地擦汗,有的则东张西望寻求支持。当他发现裴宽朝自己望了过来,眼神中颇为复杂的时候,他便对身边的阿兹勒招了招手。阿兹勒低下身子听了嘱咐两句嘱咐,立刻起身往裴宽走去。

    “裴相国不用担心,义父说,如果真的没有结果,他自然会负责收场。”

    杜士仪既然如此捎话,裴宽心下稍稍一松。他没有说话,只是对阿兹勒微微颔首。眼看其退到杜士仪身侧站定,他想到近日这些宗室们闹腾出来的各种事件,心底除却为难和恼火,却还有一种格外微妙的感觉。他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浮沉不倒的人,眼力自然毒辣,杜士仪回来之后看似只出了一招,另外则是通过他定下了这推举的章程,可他隐隐也察觉到了,借助这层看似公允的皮,宗室当中的牛鬼蛇神全都上蹿下跳了起来,可结果如何?

    民间百姓几乎是看了一场猴子戏,而皇家声名威望简直是荡然无存

    平心而论,君明臣贤这种事,从来只是一种最理想的状况,即使在开元之初姚宋为相的时期,皇权也是至高无上的,李隆基没少凭借个人喜恶决定人事,甚至断人生死,开元后期到天宝就更不用说了,连他也时时刻刻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敢于违逆王毛仲的纯臣,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哪怕此次真的逼迫李隆基退位,新君得以顺利在众大臣的推举下登基,成就一段佳话,可新君登基之后又如何?他们这些重臣,会不会逐渐当做绊脚石被一块块搬开,甚至被冠以各种荒谬的罪名,最终遭到清洗?

    既然如此,如果杜士仪能够做到限制君权,他最好的办法是旁观,不动声色出一把力,而不是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当台上的投票结束,一块竖起的白板上正在紧张地复核着所有候选人的票数,台下那些一直在竖起耳朵听的官员们,却已经有人算出几个热门人选的票数了。呼声极高的南阳王李係哪怕有嫡母懿肃太子妃亲自为其奔走,窦家不少人摇旗呐喊,仍然不过区区二十四票;丰王李珙也不知道是疯狗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还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不少大佬们心中不齿,最终不过可怜巴巴十二票;仪王李璲挟天子金口玉言的许诺,得到了二十九票;斜里杀出来的黑马,废太子李瑛和废太子妃薛氏所出的嫡子,因为弟弟承袭了庆王一脉,他竟是狂砍整整三十票,甚至还比仪王多一票

    至于其他诸王,眼高手低的盛王李琦和其他诸王一样,得票根本就没突破个位数。谨慎的颖王李璬因为略有文名,为人低调,竟也得了二十票。

    当这个结果得到了左相裴宽的亲口宣布时,下头那些官员们虽说早已得到了相应的消息,可仍然一片哗然。这一次推举没有结果,人们在过程之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可得票如此分散,纵使得票最多的宗室,甚至也不到整个投票人数的五分之一

    “非嫡非长的贤王,果然不好推举啊”

    杜士仪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便站起身来。刚刚人人都神经绷紧的时候,他却坐在那儿放松精神,现在一片乱糟糟的时候,他这个始作俑者当然应该站出来。此时此刻,他来到了裴宽身侧,见其立刻让出了位置给自己,他便站在高台上的正中央,往下头黑压压的大臣中间扫了一眼。渐渐的,下头的议论喧哗声音越来越小,人群最终平静了下来。

    “从前睿宗陛下在位的时候,曾经因为立太子而有过争议,最终以治乱立贤王,承平立嫡长为由,方才解决了国本之争。如今陛下在兴庆宫养病,前后两位太子,一则废死,一则暴薨,所剩诸位大王,非嫡非长,兼且从前幽居十六王宅,才具秉性大多无人知晓,故而嫡长无人,我才力持推举贤王之意。只不过没想到今天非但没有一个人过半数,而且甚至没有任何一人的得票数过五分之一,实在是让人嗟叹。可即便如此,仍然角逐出了得票最高的四人。”

    杜士仪顿了一顿,这才笑容可掬地说道:“既然一开始便是公允,那么接下来不妨公允到底。接下来便从得票最高的仪王、颖王、南阳王、平原王之中,进一步推举出最终的人选。但凡有人得票过半,则此次盛事便算是决定了。如果仍然如同此次一般,便取得票前两位再行推举,最终定然会有人过半数如此方才最公允,诸位认为如何?”

    片刻的骚动过后,下头的群臣你眼望我眼,大多数人都觉得杜士仪的建议很有道理。尽管也有人叫嚣定立东宫乃是天子之事,应该由李隆基金口玉言决定,但立刻被身边人赞同杜士仪这建议的呼声给压了下去。如果杜士仪是靠一言堂来操纵东宫人选,清流们必定群起而攻,可这次是让他们来决定人选,杜士仪只当个旁观监督的角色,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上古尧舜那推举制的时代,神圣感油然而生。

    再说,立储乃国事,本来就不该是天子一言决定,尤其是在如今宗室皇子全都非嫡非长的情况下

    裴宽见杜士仪抛出了这样一个方案,而下头显然赞同声居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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