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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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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不少同样被抓来的平民们群起效仿,一时间乱成一团。
然而,安守忠驻兵滏阳的这一个月中,抽来的丁状试图逃跑,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那些将卒也只是怒骂了几句后,立刻拍马举刀开始四下抓人,甚至还有叛军在马上笑呵呵地搭弓上箭,瞄准了逃散的人射了过去,间或有人惨叫倒地,反而引起了一阵阵哄笑声。
然而,第一个逃走的中年汉子却极其熟悉这滏阳的路途,几个急转弯,又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将里头的小袄迅速反穿之后,又抹了一把脸后,他就变了个模样,除却光着脑袋,他看上去竟是像足了一个寻常的叛军
此刻追兵堪堪而至,他却反而快步迎上前去,愤怒地叫道:“我是刘校尉的人,那个家伙竟然抢了我的马”
听到那纯正的幽州口音,几个追兵顿时嘻嘻哈哈了起来。其中一人甚至还讽刺道:“逃跑第一刘校尉?怪不得这么怂看我们把那家伙追回来”
见几人纵马飞驰而去,那中年汉子方才如释重负。他一看左右,立刻拐入了一条巷道。等到再次出现在人前时,他已然又换了一身打扮。这次却是一身伙计衣裳,整身衣裳都是从酒肆里偷来的。如此小心翼翼摸到了他想要找的地方,他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这里并没有什么人监视,顿时放下了一颗心。他在同一个里坊中找了个地方先行藏身,填饱了肚子后,等天黑时方才再次悄悄闪了出来。
这是一座不过两进的小院子,大约是因为里头的人地位有限,而且滏阳又是在叛军控制之下,里里外外总共也就是十几个兵,甚至连值夜的人也不上心,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条黑影悄悄从身边闪过。当来到了正中央的屋子前,他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稍稍倾听了片刻,随即就把心一横,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么晚又有什么紧急军情?每天就是折腾折腾再折腾,以为我阿兄不在了,我薛崿就好欺负不成”
听到里头这陡然传出的大嗓门,来人大吃一惊,慌忙一把推开门后闪了进去。他反手把门关上,立刻低声叫道:“崿弟,是我”
屋子里正中大案后斜坐的薛崿见有人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本待喝骂,听到这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弹了起来,就这么赤着脚快步上前,等到了对方面前,他一把抓住人的臂膀,仔仔细细审视了老半天,这才猛地开口叫道:“阿兄,真的是阿兄都说你死在雍丘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轻点,别惊动了外头人”
薛嵩对于薛崿的激动却显得很紧张。果然,因为这屋子里的动静,外头立刻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一个闪身躲到了屋子角落,而薛崿则是立刻大步走到了门前,把门一拉就怒声叫道:“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安将军命我巡夜?”
“校尉,不是你在屋子里叫嚷什么……”
“我是听到外头又有人吵闹,去看看,然后把门锁了,今天晚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理会他们惹恼了我闹将起来,大家一块倒霉”
见薛崿一副怒气冲冲豁出去的表情,一帮军士都是跟了他许久的,当即闹哄哄答应之后,渐渐散去。见院子里总算又安静了下来,薛崿方才连忙关门,扭头一看便发现角落中的薛嵩已经到了一方坐榻上一屁股坐下,却是满脸疲惫,他快步上前紧挨着兄长落座,低声问道:“阿兄,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既然逃出来了,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如今人人都说你死了,你如若贸然现身,只怕那些本就看不惯我兄弟的人更要落井下石”
“我要是真只是侥幸逃脱一劫,怎会不来找你?你我兄弟,我也不瞒你,雍丘之战,我败得惨了,落在了那位固安公主手里。”
意识到兄长的意思是曾经一度被俘,薛崿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到听薛嵩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些天的经历,他面上表情变幻不定,尤其是得知兄长竟是在杜士仪身边呆了许久,薛崿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阿兄这次潜回见我,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打算重归大燕,还是……”
“大燕?安禄山都已经死了,还谈什么大燕”薛嵩见薛崿眉头紧皱,似乎还有点不相信,他就把自己从杜士仪那所知的安庆绪和严庄勾结暗杀了安禄山,并杀死了段夫人和安庆恩的事一一道来,随即方才苦笑道,“杜士仪实在是老到,打探到这些消息之后,却一直隐而不发,直到回了河北之后,面对新败的唐军,却突然高调宣布了此事,而后又把安庆宗这张牌给祭了出来现如今,安阳城中守军恐怕人心惶惶,未必顶得住多久。”
“这么说,阿兄是认为,大燕恐怕不行了?我们需得立刻改换山头?”
“如果杜士仪此人只是愚忠,还能指望朝中那位陛下因为忌惮他功勋横加掣肘,于是给安庆绪等人留下喘息之机,可他的心机手段……”薛嵩隐姓埋名在长安呆的那些日子,虽说严禁随意离开宣阳坊杜宅,可那些大消息他还是都知道了,包括十六王宅那场变故。尽管杜士仪看似只是未雨绸缪通知了一些人,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可如果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如果不是算准了永王李璘的行动模式,如何能够大获全胜?
薛崿满脸不解,薛嵩却也不想解释太多,他眼下还不能确定杜士仪对自己的态度,既然决定了降唐,他就不能让心计远逊的弟弟涉足太深。于是,他勉强笑了笑,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杜士仪甚至不怕我跑了,只派了三十个会说河北方言的随了我打探,等进城时只是我孤身一人,其他人都回去了,足可见他对于邺郡这一仗有十足的把握。崿弟,你实话对我说,安守忠如今驻兵滏阳,你有把握拉到多少人?”
“阿兄,不是我推搪,安守忠的为人秉性你是知道的,之前因为我曾经跟着侯希逸出使都播,都播反水,侯希逸也反了,我已经早就被怀疑了,如果不是我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再加上顾忌伯父和阿爷兄弟先后节度幽州,颇有一批老部将,只怕我早就没命了。现在不说别的,就连外头那十几号人,我都不敢尽信,更不要说安守忠麾下那些人。”说到这里,薛崿便咬牙切齿地说道,“只可惜阿兄你的嫡系兵马全都被打散,否则我兄弟俩就能夺了这滏阳”
也算是投名状
尽管弟弟所说的状况处境很糟糕,但薛嵩却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气馁:“那好,我之前打探到一些邺郡兵将的情况,但到底滏阳城中有些什么人还不太清楚。你给我解说解说,我们随机应变,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
这边厢兄弟二人秉烛夜谈,那边厢滏阳县廨中,安守忠也接到了邺县传来的安阳告急消息。知道安阳城已经被围困到连信使都派不出来的地步,他自是心烦意乱,可更让他惊怒的,则是杜士仪命人大加散布的安禄山已死,以及失踪数月如今却突然在唐军之中现身的安禄山长子安庆宗
自从退守邺郡之后,因为安禄山始终不曾露面,他也曾经隐隐怀疑过这位大燕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测。他因为和安禄山同姓,因而登基之后就被封齐王,潜意识中和安禄山不但有上下之分,还有一种亲近感,可安禄山登基之后脾气越发暴虐,虽然他封了王,可感受却反而不如从前。可不论如何,对于大燕来说,安禄山毕竟是一面旗帜,可现如今这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只怕对于河北各地的叛军来说,全都是当头一棒。他到底是该去救安阳的安庆绪那些人,还是做其他打算?
“大王”
安守忠随口叫了一声进来,须臾,一个亲兵便推门而入,拱了拱手就低声说道:“蔡希德从常山石邑派来信使,求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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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章 不破之城()
常山郡州治真定城被四万叛军围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多月。 ‘顶‘点‘…小说‘‘23wx‘尽管颜杲卿招募了众多团练兵,麾下又有河北其他各郡县投奔来的文武官员,以及不愿意屈从安禄山的燕赵勇士,可在经历了一天又一天的残酷攻防战后,他唯一庆幸的是,安北那支偏师及时回援,这才能够堪堪支撑了这么久。可是,真定并非长安洛阳那样的坚城,如今又不是数九寒冬,不能泼水成冰,阻止敌军攻城,他们能做的竟只有日以继夜,用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把敌人赶下城头
“多少天了?”
傍晚时分,站在满是尸体和伤员的城头,突然听到颜杲卿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胡子拉碴脸色消瘦的袁履谦低声说道:“第四十三天了。”
“四十三天……呵呵,每天晚上合眼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否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每坚持下来一天,我都会在想,活着真好。”
颜杲卿的脸上异常苦涩。随着安禄山先后派出大军回师河北,处于南北东西两条大道上的常山真定城,就成了叛军一定要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派人去联络安禄山任命的范阳节度使贾循,可贾循却因为事泻被杀,史思明及时赶回幽州主持大局,而邺郡兵马拖住了唐军三路兵马,真定被蔡希德大军围困,便成了一座实际意义上的孤城。各地举起义旗的郡县主司都只是仓促招募了团练兵,可这些从未经历过战阵的民壮又怎么是叛军的对手?仅仅是数日,深州饶阳郡、定州博陵郡、易州上谷郡便先后为叛军所破。
不但如此,他早就得知有太原一支偏师进驻井陉关,可蔡希德重兵屯驻西路,可既然至今不见河东援军赶到,那就意味着西面的一线希望也已经很渺茫了。
袁履谦见颜杲卿面色枯槁,整个人从围城到现在,瘦了不下一二十斤,他只能劝慰道:“如今河东朔方安北三路兵马已经逼近邺郡,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一定能够等到他们来援。”
“你我共事那么多年,你就别说这些安慰我了。我问你,自从守城至今,死伤多少?”
袁履谦登时面色大变,在颜杲卿的目光逼视下,他方才苦涩地说道:“招募的团练兵总共八千,这一个多月就战死了不下两千四百余人,伤者超过四千。这还是多亏了安北兵马训练有素,承担了最大的压力,可刚刚仆固将军告诉我,安北军中累计也已经战死了八百余人,余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这就是了,能够坚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颜杲卿长叹一声,当一队从城中招募来的百姓将阵亡将士的尸体从城头抬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尽是水光,“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倘若不是因为我迫不及待举起义旗,号召各州县相从,只有安北两路一奇一正安北大军突袭河北,安禄山也许不会火烧火燎派了那么多大军回来,也许不会让如今的常山郡变成一片焦土,更不会让真定百姓如此受苦。我只消虚与委蛇,暂待时机,不要在乎一时之污名,到时候在叛军背后捅上一刀就行了如此,也不会累得你家大郎……”
听到颜杲卿说起儿子,袁履谦登时面色大变。蔡希德大军围城的时候,就曾经在城下宣扬,破城之时,定要将此前被安禄山带走的二人长子以及他们全族凌迟于城下,甚至还发出了屠城令。如果不是仆固乃那П硌棺≌蠼牛慌鲁侵性缫崖伊恕H缃瘢堑亩由牢床罚矍懊娑缘难沽υ嚼丛酱螅萌司氖牵痪弥芭丫帕π锏亩攀恳且丫龊τ诔ぐ驳南
“仆固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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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已经被连番杀戮磨砺得心肠冷硬的他,此时此刻见到颜杲卿和袁履谦时,口气却和吃了块爆炭似的毫不客气。
“颜使君,我有一件事憋了很久,不得不问你,听说你是安禄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才从一介参军到节度判官,再到如今的一郡太守。他既是你的恩主,你又何必星星念念为了朝中那个昏君,非得丢下安禄山许诺给你的高官厚禄,反他娘的?”
如果换成别人问这样的问题,颜杲卿一定会疾言厉色呵斥上去。然而,他很明白,这些天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叛军的仆固运嫡饣埃⒉皇欠泶趟膊皇且蛭胂蚺丫冻希皇且蛭脚丫锏哪歉鱿⒑螅闹械哪且磺环吲S谑牵荒芸嘈σ簧吡τ米罨汉偷目谄档溃骸鞍猜簧蕉晕沂怯兄鲋鳎善凸探鹜耍质鞘芰怂闹鲋鳎咳绻皇潜菹乱淮未翁岚嗡睦镉兴慕裉欤帜睦锛堑帽菹碌闹鲋鳎俊
“哼,那个昏君是瞎了眼,张守珪这样战功赫赫的大将,就因为麾下出了个假造军令的部将,自己又一念之差谎报军功,竟然是就这样把人给贬了,倒是让安禄山因此混得风生水起,最后竟是当上了三镇节度使如今我家杜大帅收复长安洛阳,挽狂澜于既倒,却还要被那个昏君疑忌如若叛军所言是真的,大帅有个三长两短,他日若是能够守住这常山真定,我定要提军杀回长安,上金銮殿当面质问那昏君,他到底配不配当这个大唐天子”
城头上此时此刻远不止颜杲卿和袁履谦,还有不少将卒跟着仆固侠矗商狡凸太‘口口声声的昏君,连日以来见了太多袍泽死伤的他们竟是没人站出来指斥他的大不敬。有人蠕动着嘴唇,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自觉地吞了回去。
叛军在城下喊话时宣扬的杜士仪已死之事,实在是让人太心寒了
“仆固将军,叛军所言岂能当真?如果真的因此生恨,那就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颜杲卿只能勉为其难如此解释了一句,见仆固浜咭簧辉傺杂锪耍讲懦辽档溃骸拔已贞角渲圆皇芘丫母吖俸衤唬蔷倨鹨迤旆戳怂且蛭乙濉U庵也坏侵矣诒菹拢故侵矣诖筇瓢猜簧饺羰钦娴哪芄恢尉缘拢褚远鳎乙残砘鼓鼙称室謇裰切旁萸掖恿怂伤貌淮诱咧锶謇葱财扔闹菸奈洌舜渭盅叭逵忠蛭蛩惴凑督刀な恢炅庋桓鋈巳羰亲颂煜拢侵换崾潜然杈膳碌谋┚
颜杲卿嘴里第一次吐出昏君这个字眼,就连袁履谦也不禁为之侧目。尽管知道这只是泛指,并不是这位常山太守真的违礼指斥天子,可他还是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河北生灵涂炭,常山尸横遍野,长子生死未卜,再加上铺天盖地的流言,纵使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何况颜杲卿?
“那好,就冲着你颜使君这句话,我和麾下儿郎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守住常山。希望真的能活着看到大帅那面大旗出现在真定城下”
仆固滔抡饣埃獠哦宰笥宜档溃骸按钕氯ィ萌占涫爻堑娜巳枷氯バ菹ⅰH绻欣底挪蛔叩模隙及阉歉匣厝ィ慌滤朗呛檬拢退谰筒槐亓艘拐秸庵止吹保故墙桓颐钦庑┐蛘坦吡说娜恕
一个多月的浴血并肩奋战,坚守不退,仆固约镑庀抡馐凸滩坑率浚缫丫耆徽娑ǔ侵懈咐舷缜捉邮埽昧怂堑木窗C糠晁锹职嘈菹ⅲ苡形奘傩账徒头故常踔粱褂形椿榕涌恍砑蓿M芨切┒郎淼哪卸艉螅蛭杂谒遣坏咳粘械I衔绲陌肴辗烙挂俜烙雇淼芯耐迪恳桓鼍穸夹闹懈心睢S绕涫歉崭栈固狡凸太‘怨气冲天大倒苦水的颜杲卿和袁履谦,此时能做的只有深深躬身行礼而已。
然而,就在颜杲卿和袁履谦打算下城回太守府,抓紧时间处理一些最紧急的事务,从抚恤死伤再到统计补给兵员等等的时候,他们陡然之间发现叛军之中欢声雷动,紧跟着,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们就只见一面异常醒目的大旗被打了出来。
安
颜杲卿登时面如死灰,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莫非是安禄山亲征?”
不但颜杲卿,袁履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反倒是仆固跎6坎慌禄ⅲ丝汤湫ψ磐厣贤铝艘豢谕倌崦锏厮档溃骸鞍猜簧饺羰乔渍鞯幕埃遣耪茫业挂盟纯矗裁唇凶霾黄浦恰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仆固睦锶春芮宄2还苁欠裾娴氖前猜簧剑慌陆酉吕凑庖徊üナ疲钦饷炊嗵炖醋羁膳碌囊淮稳绻ゲ蛔。僖不夭蝗ゼ约旱母盖住⑵拮印⒍樱膊豢赡芑钭湃范ǘ攀恳堑纳
无论多难,他仆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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