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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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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无疑代表着此次从回纥牙帐城回归的这支大军的声音于是;大多数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李光弼。
众目睽睽之下;李光弼沉声说道:“罗希秉之死;是安北牙帐城中军民激愤所致;不是任何单单一个人的罪过。陛下这些年任用了太多的奸佞;朝政败坏;民不聊生;事到如今;我愿意附大帅骥尾;上书参劾杨国忠”
杜士仪深知李光弼和仆固怀恩秉性不同;虽为契丹人;却更加恪守礼法;所以能够听到其说出联名参劾这样一句话;他已经很满意了。见其他人要提出异议;他便沉声说道:“正如光弼所说;事到如今;我等若是再没有任何反应;那就不是忍气吞声;而是任人宰割了然而;如今南下通道已经全数阻塞;可此前回纥以及黠戛斯攻城;已经让安北牙帐城损失不小;我不想再损伤更多的人命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带牙兵千人;前往同罗牙帐城见都播怀义可汗
此话一出;节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不论文武纷纷劝谏;有的说不能冒险;有的主动请缨;更有的言辞激烈地请战……在这一片纷乱的声音中;仆固怀恩看到张兴侧头往自己这边看来;便回了一个会心的笑容。在场这么多人;两人在文官武将之中;算是最最有分量的;也是所有的外人当中最最明白杜士仪心意的。果然;当一个个文武66续续主动请缨随行;杜士仪点了仆固怀恩跟着;却命李光弼留守。
谁都知道;仆固牙帐城现如今尚在都播手中;仆固怀恩留守仆固部的次子仆固玢现如今还生死不知
第一千一百十四章 黑狼旗下()
当杜士仪带着仆固怀恩以及千名牙兵来到距离同罗牙帐城千步远处;眺望那座比安北牙帐城小了一大圈;但同样城墙高耸;防备森严的城池时;仆固怀恩不禁眉头紧皱。他一路上自始至终都在思量倘若换成自己;应该如何攻下这里;这会儿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他早早就按照杜士仪的话派出了信使;可如今已经抵达;同罗牙帐城却四门紧闭;敌意宛然。
就当他有些不耐烦了;策马来到杜士仪身边打算开口的时候;突然只听城内一阵号角声响;紧跟着;面朝他们的城门就徐徐打开了。
“他们居然用上了黑狼旗”
之前对契丹和奚人的两场仗;罗盈和岳五娘都只用黑旗作为旗号;可此次起兵和从前截然不同;那一面面在空中飘荡的黑狼旗;赫然透出一股杀气腾腾的意味;就连杜士仪所属牙兵并不是常年呆在安北牙帐城;而是经常放出去打仗的;面对那掣旗而来;如同洪流一般的黑衫军兵马;仍是不禁微微为之色变。只有仆固怀恩面无表情地引马立在杜士仪身边;不满地轻哼道:“他们这是在示威”
自从得知罗希秉要来安北大都护府的消息;杜士仪就派了虎牙带着一批最最可靠的牙兵悄然前往长安;剩下的人都交给了龙泉。可就在他此前抵达安北牙帐城时;前往同罗牙帐城的龙泉还未归来;所以他此次也到这里来;自然是很多文武都持反对意见。大多数人都觉得;都播扣下了龙泉;分明居心叵测。除却仆固怀恩亲自统领这一千牙兵之外;阿尔根还执意带着五千兵马在十里之外驻扎;只看信号便会随时赶过来驰援。
此时此刻;听到仆固怀恩这么说;杜士仪便笑道:“两军对垒;炫耀彼此的实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既然连黑狼旗都已经打出来了;正主儿也应该就要出现了。”
果然;在那黑色的洪流距离他们只剩下百余步远处;仆固怀恩甚至已经授意上下做好应战准备;面前那支兵马却突然在一阵呼啸声中往左右散开;然则却并不是上前包围他们;而是分别绕往城池的方向;单单只有居中一行大概百余人径直纵马上前。这时候;杜士仪便向仆固怀恩打了个眼色;两人只带着相同的人数迎上前去。当彼此终于打了照面之际;他就只见罗盈身边除了此前音信全无的龙泉和公孙大娘;竟然还有侯希逸
“杜大帅远道而来;我迎接来迟;失敬了。”罗盈用无可挑剔的铁勒礼节抚胸行礼后;这才抬起头来;眼睛灿若晨星;“此前安北牙帐城曾经派过一次使节来;因为正值范阳节度使府同样派了使节过来;所以我不得不多留了他几天;如果此事使得杜大帅以及安北牙帐城的人感到不快;我在此致以诚挚的歉意。而且;我这一次的突然进兵;也并不是什么叛乱;而是另有缘由。我都播一直都是大唐天子最忠实的仆臣”
仆固怀恩还是第一次和这位都播之主打交道;见其似乎比自己稍稍年长个几岁;生得魁梧;整个人亦是威势十足;说出话来却偏偏有条有理;而且态度十分谦恭;他的火气顿时小了些。可即便杜士仪对他暗示过;他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都已经把同罗和仆固全都纳入囊中了;还不是叛乱?”
罗盈同样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仆固怀恩。对于这个跟着杜士仪从朔方一直到安北牙帐城的勇将;他闻名已久;今天第一次见到;他身为武人的某种因子不禁蠢蠢欲动;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耳边传来了公孙大娘的警告声;他只能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说来话长。这样吧;杜大帅和仆固将军可愿意领兵入城;仔细看一看如今同罗军民近况如何;然后听我细细说来?”
仆固怀恩本打算替杜士仪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同罗阿布思所部的不少部将都熟稔得很;只要都播拿下这里时;并没有把所有同罗人都杀光;若有歹心时;自己到时候振臂一呼;城中暴乱;胜负还未必可知。所以;见杜士仪微微颔表示答应;他也就不再劝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就赶回去整军了。而看着他一走;罗盈便笑吟吟地说道:“大帅真是到哪都能挑出名将种子来”
“只不过;往日培养一批就不得不放走一批;好在我在朔方和安北大都护府呆的时间长;战事又多;否则早就被别人用调将不调兵之计;把我的人全都给调光了”身边的牙兵都是虎牙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杜士仪自然不担心如此亲昵的对答会传扬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对龙泉点了点头;随即笑看了侯希逸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希逸也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安胖子给你派了一件苦差事?”
“是啊;谁让我身家太丰厚了;又早早就自成体系;就连素来对部属大方的安胖子也垂涎三尺?如果我不是和乌家兄弟素来交好;又和军中上下全都相处不错;每次从平卢出兵都是大把大把的奚人契丹俘虏往回拉;全都可以编练到军中;恐怕早就不在这里了。”侯希逸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安胖子的容人之量还是不错的;真正手段狠辣的;是他的义弟史思明。大帅要小心;此人在幽燕军中的分量;不逊于安胖子。”
杜士仪深知史思明素来以残暴著称;当即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量;即便他早早在幽燕军中伏下了暗子;甚至连郭荃这样从前最讲气节的;都最终留在了河北道。可如果真的打起仗;他绝对不能小看安禄山对麾下兵将的控制能力
说话间;仆固怀恩已经整顿好军伍前来汇合;当下罗盈亲自为前导引路;带着这一行人进了同罗牙帐城。一进城;仆固怀恩就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城中人马上;就只见纵横交错的大街上除却黑白分明的都播兵马之外;竟不见任何同罗的军民;虽然闻不到任何血腥味;可每一个里坊都显得有些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甚至有些心悸。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罗盈便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因为信使告知了杜大帅今日前来;我已经传令下去;从上至下不得喧哗;违者斩当然;回头若是大帅和仆固将军想见阿布思;我一定会好好安排。”
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
仆固怀恩心头恼火;可见杜士仪面色如常;他只能把火气压在肚子里。一直等到进了位于城池中央阿布思平日起居的都督府;踏入了那座布置很有安北大都护府镇北堂风格的议事厅;他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都已经到这里了;怀义可汗还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言下之意很简单;别忘了大唐给你的封号
罗盈却仿佛根本没听出仆固怀恩话里的刺;而是欣然让开一步笑道:“当然可以仆固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来自范阳节度使府的平卢节度左厢兵马使;侯希逸侯将军。”
仆固怀恩没想到一直跟在罗盈身边;状似其麾下一员将领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使者;他登时大吃一惊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冷嘲热讽也许都落在对方眼中;他就觉得更加憋屈了。所以;见对方笑吟吟地向自己拱手见礼;他还只能回礼。可是;等到侯希逸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他就只觉得心头火气噌的一下全都高窜了起来。
“我此次奉安大帅之命;前来此地求见怀义可汗;为的是请怀义可汗和安大帅联手;先取河东。”
“什么”仆固怀恩厉声喝道;“安禄山能有今天;全都是陛下的拔擢和恩宠;他竟然敢有这样的不臣之心”
“我听说;杜大帅连钦使罗希秉都杀了;难道不是比安大帅更加胆大妄为?”
被侯希逸这样反唇相讥;仆固怀恩登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按刀柄便想出手。就在这节骨眼上;他只听得杜士仪重重一声咳嗽;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对方三番两次的撩拨而激得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悄然退到了杜士仪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再不说话。
见仆固怀恩竟是因为杜士仪一声咳嗽而立刻止住了那股冲动;侯希逸暗想杜士仪当年在云州时;虽也是令行禁止;可毕竟实力太单薄;人又年轻;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威势比当年何止更增一两倍于是;他也就不再和仆固怀恩开玩笑了;当下正色说道:“安大帅在幽燕说一不二;我虽是闻讯之后大惊失色;可家眷都在安大帅手中;故而不得不来走这一趟。其实;要不是向朝廷举;很可能也没用;我早就派人去长安告此事了。”
见仆固怀恩将信将疑;杜士仪便叹道:“此前有奚人千里跋涉前去长安告御状;结果却是死的不明不白;安禄山却安然无恙。眼下要是再去举告;确实也是枉然。我此前虽是命人将一封血书送去长安;可想也未必有什么结果。希逸;你我当年曾经在云州共事一场;虽是多年不见;可我相信你的话。”
仆固怀恩对于幽燕都有些什么将校不太了然;听杜士仪这么说;才知道侯希逸原来是杜士仪昔日旧部;这次便信了七八分。而罗盈也选在这个时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我此次突然西进;也是因为安禄山授意我可趁罗希秉到安北牙帐城之际;直取同罗、仆固。不过我大军到此方才现;同罗之主阿布思也有过对安北牙帐城不轨的念头;我兵临城下时;恰是他打算带着兵马又想去浑水摸鱼的时候至于仆固牙帐城;仆固将军虽说在此;可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仆固玢也许战场上颇有武勇;可却及不上你远矣;自然更不是他祖父的对手”
一听到祖父两个字;仆固怀恩登时勃然色变。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杜士仪;早先的小小怨尤烟消云散父亲乙李啜拔都已经人在夏州了;这次又想于什么?
第一千一百十五章 漠北新联盟()
早在得知杜士仪从回纥启程回归安北牙帐城之后;陈宝儿就悄然从同罗启程赶往仆固牙帐城。他曾经在这块领地上;以阿史德氏的身份被人称为阿波达于;辅佐了乙李啜拔很多年。在杜士仪正式将安北大都护府从朔方中受降城迁到乌德犍山下之后;他就应召从仆固部去往那里;从一介白衣直擢从五品司马;这一任又是多年。如今重回故地;路上但凡遇到仆固部的将校;常常会有人本能地一声阿波达于叫出口。
乙李啜拔当年一直都在防着他;可自从其回归夏州之后;留下了仆固玢作为仆固怀恩的代理人在此留守;陈宝儿就再次插手进来。仆固怀恩给仆固玢拨来了最勇猛的精兵;而他则是派出了自己身边最熟悉仆固部的随从;由上至下重新启用了当年受他之命而深深潜伏下去的那些暗棋。就在都播西进仆固牙帐城之前;他悄然先行潜入;当着仆固玢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起伏兵;斩杀了那几个欲图挟持其起兵反叛的重将。
而这几个人;全都是乙李啜拔的铁杆心腹;他也曾经与之并肩作战。如今却几乎等同于亲手杀了他们;在命人掩埋尸体的时候;他自也难免黯然。
此时此刻;当他走进金微都督府中;那座聚将所用的大堂时;就只见仆固玢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坐在居中的位子上;甚至都没看到他进来。于是;他不得不轻轻咳嗽提醒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同罗牙帐城那边送来消息;大帅已经到了。”
“是吗?那我是不是也该去迎接一下?不不不;这边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仆固玢陡然惊醒了过来;整个人显得颇为慌乱;“又或者;我亲自带人去向大帅领罪?陈司马;你会替我说情的对不对?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无关;是他们……”
“仆固小将军”陈宝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声暴喝;总算是让仆固玢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才沉声说道;“你自幼跟着仆固将军学习武艺和军略;又曾经跟着张长史他们学习经史文章;大帅视你兄弟二人如同己出;可你在仆固部这两年;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太过沉迷于一呼百诺的风光;忘记了你代理一族之主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你的祖父曾经有异心;这个位子怎么会落到仆固将军的头上?而你的祖父为什么越过你的兄长;指定由你来代替你的父亲仆固将军;行使王权;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见仆固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心乱如麻;陈宝儿也就没有继续教训丨下去;而是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大帅是否会到这里来;我也不能断定。但我可以断定的是;仆固将军肯定会来。”
眼看着陈宝儿就这么径直转身离去;仆固玢不禁双手抱头;整个人陷入了又懊悔又恐惧的情绪中。他是想过;是不是能够越过父兄;一直把这个代理仆固之王继续当下去;可当那一天;几个往日对他恭恭敬敬的将军冲进来;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威逼他响应起兵叛乱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不但如此;那些人还揭破了他是一个傀儡的事实;只是乙李啜拔让他们尊奉他为大王。最令他愤怒却又无力的是;他把父亲掣出来当挡箭牌时;其中一人轻蔑的一句话。
“我们是怕仆固怀恩那个杀神;可你被人叫了这么久的大王;事到临头就只会拿出阿父来吓人?”
三日之后;仆固怀恩果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现前来迎接自己的不是仆固玢;而是陈宝儿。他已经从罗盈那里大略得知隐情;明白都播在刺派驻的兵马不足两千;与其说是留守;不如说是协防;自然又气又急。此时此刻和陈宝儿一碰头;他就恼火地说道:“仆固玢呢?如此无能;你就该在杀了那几个贪心不足的家伙之后;将这个没用的家伙一起斩示众;免得给我丢脸”
陈宝儿没想到仆固怀恩一见面就这样不留情面;顿时叹了一口气;随即推后两步深深一揖道:“仆固将军如果这么说;我就实在是无地自容了。不论怎么说;都是我从前虽得仆固将军举荐;却在为令尊出谋划策期间;伏下了这些暗棋。仆固部是将军的根源所在;我一个外人不该……”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仆固怀恩一把搀扶了起来。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仆固怀恩哂然一笑;竟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对我来说;夏州才是根源只不过;我想问陈司马一句;你和都播那位怀义可汗;难不成早就相识?”
“也谈不上早就相识;只是当年我在遇到令尊之前;曾经在都播当过同样的角色。”
仆固怀恩本来只是隐隐怀疑;听到陈宝儿坦然承认之后;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为何杜士仪会在召回陈宝儿之后;不顾其本是白身;为其奏请司马这样的高位幕佐。再联想起这一次侯希逸坦露的安禄山逆谋;同罗的阿布思那点小心思被再次洞悉;仆固的夺权风波也被轻易平息;此前杜士仪和他、侯希逸以及罗盈商讨的;竟然是如何继续保持漠北这看似一团乱局;让牛鬼蛇神全都跳出来;然后统统收拾于净;回头再应对河北王安禄山。这几年来因天子的厚此薄彼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他;现如今方才意识到;杜士仪一直都在应对着天子翻脸的那一天
于是;他忍不住感慨道:“幸好;大帅不是王忠嗣”
仆固怀恩亲自前往仆固牙帐城收拾局面;杜士仪则是在同罗牙帐城和罗盈侯希逸继续商定当安禄山举起反旗后的一系列应对措施。当然;他也没忘了把派人回去把阿古滕给召唤过来。当这位当年阿布思亲自送去安北牙帐城;多年熏陶下已经足够独当一面的年轻勇将匆匆赶到之后;杜士仪也不多解释;直接让阿古滕自己到城中四下去打听打听;然后再去见阿布思。
茫然的阿古滕在罗盈派人引路之后;先去见了自己最最熟识的几个老将;又去找了自己少时玩伴;随即于脆扮成平民;到底层牧民当中去转了一圈;当他最终出现在父亲阿布思面前时;心里着实五味杂陈。他不像仆固怀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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