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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5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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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说明了骨力裴罗这些天的动向;王容才细细说道:“李林甫应该早已打听清楚了骨力裴罗此次来归的真相;再加上他一直奈何不得杜郎;应该会趁机笼络骨力裴罗;就如同他当年笼络白狼一样。要知道;骨力裴罗到他那里送了一份厚礼。毕竟;李林甫如今对各大边镇几乎都插不进手去;会从一个蕃臣入手是很自然的。”

    “那么;是要在李家下手?”

    王容微微摇头;随即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太子那位内兄韦坚;如今官拜何职?”

    “水6转运使;江淮租庸转运使;兼御史中丞;韦城男。”

    听到陈宝儿对答如流;王容就笑着说道:“很多人都知道;御史中丞往往是拜相的通路之一;你说官当到这个份上;韦坚会不会生出非分之想?而李林甫又能否容得下此人?你既然备考已经差不多了;这两天就不要呆在家里;想来虽有人对你嗤之以鼻;但也会有人以为你全无根基;故而设法笼络。”

    陈宝儿心领神会;当即应诺道:“师娘放心;我明白了。”

    杜士仪的封爵是秦国公;王容妻凭夫贵;亦是封了晋国夫人;也不知道多少妇人羡慕她嫁得好。而那座沿着坊墙开门的杜宅;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受到额外关注。这一日大清早;当三五护卫簇拥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从里头出来时;大道上立刻就有人张望端详了起来。

    “喏;那位便是秦国公的徒;这些天大家伙议论的陈司马了。”

    “倒是确实风姿不凡;怎么也不像小门小户出身的。”

    “什么小门小户;那根本就是蓬门荜户。听说他家祖上几代都是种田的……”

    四周围那些审视挑剔的目光;陈宝儿仿佛浑然不觉。他如今亦是品官;不好随便入东西两市;可要出门去逛;他又觉得曲江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太过招眼;便索性只去大慈恩寺等寺观;观赏壁画题字。就当他一路走一路逛;一上午已经赏玩了两处寺观;来到了崇仁坊资圣寺;在寺门口欣赏着当年殷仲容亲手所题的匾额时;突然就只听一阵马蹄声。侧头一看;他就只见一行人鲜衣怒马往自己这边驰来;待到近前时;头前一人便笑了。

    “原来是陈司马;今日倒是巧了。”见陈宝儿看着自己的目光似有些茫然;来人便爽朗地自我介绍道;“想来陈司马初至长安;不识得我。我便是韦坚。”

    今天第一次出门;竟是韦坚第一个前来接触;陈宝儿不禁暗自哂然;旋即下马施礼。韦坚却也不托大;连忙一跃跳下马背;竟是上前双手将他搀扶了起来:“早闻杜大帅知人善任;那天在勤政务本楼上一见陈司马便觉得风仪宛然;今日近看;更觉神清气爽。既然陈司马也是来游这资圣寺;何妨同行?”

    陈宝儿先是辞谢了两句;这才不得已似的答应了。资圣寺本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宅邸;而后为了给长孙皇后追福;舍宅立寺;虽然曾经被火焚毁;可又得百姓捐资百万重新营造;故而信众极多。陈宝儿和韦坚两人微服走在其中;却不往那些香烟缭绕的地方去;只看那些碑刻以及题字和壁画处;却也不觉得嘈杂。起初;韦坚只是探问陈宝儿的一些经历;渐渐就拐上了近来热议的婚姻之事。

    听陈宝儿对这个话题始终含含糊糊;韦坚便慨然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业已成;却无家室;这怎么成?我有幼女映丽无双;然则出嫁后不久便迭遭变故;如今孀居在家;不过双十年华。陈司马大好男儿;何不娶之?”

    这样**裸的许婚;陈宝儿不禁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也不明着答应或拒绝;而是婉辞道:“师母早已命人接我父母兄弟等进京;婚姻大事;当长者做主;况且我不过一介寒门子;何敢匹配韦氏娘子?”

    韦坚只是先提一提;并不急着立时三刻把事情办下来;因而便哈哈大笑道:“门当户对之说;也只是庸者苦苦守着不放;陈司马大好男儿;何必拘泥于此?也罢;等你今岁制科之后再说。倒是今日我见你一路心不在焉;莫非有什么难解之事?”

    “倒也谈不上难解;我此次护送回纥旧主骨力裴罗进京;此虽为陛下欣悦的喜事;可骨力裴罗此人;老奸巨猾;野心勃勃。据我所知;他给宫中不少内侍都送了礼;而后又送了一份厚礼给李相国;昨日又亲自往谒李宅。如今漠北初平;我只担心此人在京交接权贵;以至于节外生枝。听说;陛下甚至有意让其操练蕃军。”

    韦坚对骨力裴罗原本并不重视;只觉得天子对此人重重加恩;不过是为了;标榜自身而已;即使骨力裴罗去拜访李林甫;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可陈宝儿对骨力裴罗这样的评价;甚至还透露出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这就不由得让他郑重了起来。听到陈宝儿接下来细细叙述回纥立足漠北的打拼史;以及骨力裴罗的种种战功和手腕;他不禁眼神闪烁了起来。

    要知道;李林甫交好的萧炅已经不在河陇任职;而是调回来任京兆尹;因此李林甫在边镇的影响力并不大;也只有一个安禄山;在禁军中更是毫无根基。可韦家比起李林甫就更寒酸了;迄今为止;他是凭着财计得到天子的信赖;可军中却始终没能一丁点手去如果这个在长安毫无根基;却狡诈多智的骨力裴罗能够借来一用……就算军中难以染指;说不定他能借此人打探李林甫虚实

    离开资圣寺和韦坚告别的时候;陈宝儿见对方虽说话说得大而漂亮;却没有具体的邀约;也再不提许嫁之事;显然已经转移了兴趣。于是;他又到另外一处道观随便转了一圈;立刻回返了杜宅。在见到王容之后;他详详细细把韦坚今日见面的言行举止复述了一遍;继而便问道:“师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王容嘴角一翘;笑吟吟地说道:“本以为韦坚未必这么猴急;可既然他已经见过了你;接下来就不用你出面了。你抽空去拜访一下吏部韦侍郎;他和韦坚虽说同姓;却出自郧公房;是一位名士。再有便是如今任太乐令的王摩诘;有他二人的默许;你将受益无穷。”

第一千零二章 得陇望蜀() 
韦陟、王维;皆为名噪长安的名士;也是前辈;陈宝儿依照王容的话分别前去拜谒;在每家全都逗留了半个多时辰。这两人一个和杜士仪同年韦礼为至亲;一个是杜士仪旧友;再加上陈宝儿虽出身寒微;谈吐风度却全都不凡;因而倏忽间就有传言说;韦陟和王维全都对陈宝儿刮目相看。有了这样的名士赞赏;街头巷尾的非议声便小了很多;就连起初慨然许婚后却又不禁后悔的韦坚;也不禁再次动了心。

    不过是一个出嫁没几天就死了丈夫;又在家里挑三拣四不肯再嫁的庶女;嫁过去又何妨?只要能够替太子笼络杜士仪;那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他正在书房中如此寻思;外间一个人突然兴冲冲跑了进来:“大兄;大兄”

    见来者是弟弟韦冰;韦坚顿时不悦地叱道:“什么事情要这样大呼小叫的?连门都不敲一声便直闯”

    “大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韦冰却根本没在乎兄长那不悦的态度;左右一看便压低了声音道;“阿兄要升官了。”

    韦坚身兼众官;可最最重要的不是那个名分好听的御史中丞;而是水陆转运使兼江淮租庸使。可是;升官加爵终究是好消息;他那一丁点不悦也为之烟消云散。既是在弟弟面前;他也不会如同人前那般云淡风轻;当即笑着问道;“之前高力士就曾经透过信;只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次可是刑部尚书”韦冰已是喜形于色;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块;“大兄从长安令任满;外放陕郡太守;到后来勾当江淮租庸使;水陆转运使;这官职眼见得一截一截水涨船高;现在竟已经是一部尚书了;只差一步就能拜相

    “是刑部尚书?”这一次;韦坚却不由得露出了踌躇之色;片刻又追问道;“可有消息说;我这次升官是陛下的圣意;还是谁的引荐?”

    “是李林甫。”韦冰在人后甚至懒得尊称李林甫一声相国;轻哼一声便得意洋洋地说;“显然他瞧出大兄如今圣眷正隆;所以也打算和咱们韦家攀攀交情……”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韦坚气急败坏地一口呸了过去:“愚蠢;李林甫这是明升暗降之计;只有利欲熏心的人才会瞧不出来如果是户部尚书也就罢了;还能按照宇文融当年的旧例;去统管江淮租庸和水陆转运这一摊子;可刑部尚书能管什么?如果只是侍郎;还有腾挪的机会;可李林甫好狠的手段;直接就给我奏请了一个尚书;这是分明要把我高高供起来怪不得杜君礼不管怎么立功;都一再往外跑;分明就忌惮李林甫这一招”

    这一次;韦冰终于不由得有些慌了;他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讷讷说道:“那如何是好?宫中捎信的时候;说是陛下已经令中书门下拟制书……”

    韦坚愤怒地用力一捶大案;心中却知道此事恐怕已经木已成舟。说起来也是这几年他实在太过春风得意;褒奖、升官、进爵;一样都不缺。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大臣;兴许还能够一再往上升迁;可问题在于;他偏偏是太子妃的兄长;正儿八经的贵戚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的殚精竭虑;建功立业;全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相比这些;真正实际的是兵权;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兵权

    想到这里;他便沉声说道:“出去备马。”

    韦冰正六神无主;听到韦坚这么说登时有些迷惑:“大兄这是要去见谁?”

    “二十一娘天天呆在家里伤春悲秋;趁早把她嫁出去;还能换一门强援。”韦坚见韦冰满脸不解;便没好气地说道;“别费神多想了;既然杜君礼的夫人正在忙着为杜君礼那个首徒相看;若能敲定这桩婚事;便能间接把杜君礼绑在咱们韦家这条船上”

    “大兄是说真的?可那陈氏子连寒素都算不上而且;会不会犯忌讳?”

    “横竖二十一娘只不过是庶女;又已经嫁过一次;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犯忌讳;如果是杜家儿郎;那自然犯忌讳;可那个陈季珍寒微得很;我但说我是惜才;谁能说三道四?”韦坚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思来想去便冲着韦冰说道;“这样;你让弟妹出面去走一趟;务必尽快把事定下。”

    韦冰知道韦坚至今和妻子姜氏都不怎么和睦;否则凭姜氏身为杜家姻亲的名分;怎么都比自己的妻子去走这一趟强。可他素来不敢违逆兄长;连忙喏喏连声答应了。他好歹还多个心眼;回到家后便先让人到杜家去打听了一下;心想王容为陈季珍折腾了这么久;万一要是定下;自己再让妻子去就尴尬了。可等到打听的人从杜家回来;说是暂无婚事已定的风声;他突然又想起了就在明日的制科。

    “大兄也是的;即便二十一娘不过是庶女;也不用急在一时;等明日制科之后;宫里有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自作主张的韦冰回到寝堂和妻子一商量;得到了妻子的赞同后;便暂时把此事搁在了一边;更大的精力却放在兄长这形同鸡肋的刑部尚书官职上。然而;哪怕他找尽了宫中的门路;仍然阻止不了那道木已成舟的制书。正如同韦坚预料那样;在官拜刑部尚书的同时;他身兼的水陆转运使和江淮租庸使这些官职也一并被撤销;交给了杨慎矜;以至于他在应付那众多登门贺客的同时;最大的感觉就是胸闷。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另一个弟弟韦兰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和骨力裴罗搭上了线。据韦兰说;这位最近风光无限的回纥旧主对于韦家的善意诚惶诚恐;表现得恭敬却又不失冷淡;但这也是意想之中的反应。在韦坚看来;如果这么个蕃臣迫不及待地靠了过来;那么他还得掂量掂量人到底值不值得笼络;有没有那份能耐。于是;让韦冰去杜家提亲的事;他竟给忘得于于净净。

    也正因为如此;陈宝儿平安无事顺顺当当地考完了这一次的制科;而这一次的制科开考地点;仍然是他曾经登上过的勤政务本楼。当他下楼出宫之后;和前来迎接自己的杜幼麟会合时;面对欲言又止的小师弟;他便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给恩师丢人的。”

    “我才不担心这个。”杜幼麟赶紧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见陈宝儿有些纳闷;他便憨憨地笑道;“我只担心大师兄考得太好;让别人全都没有用武之地。”

    即便是陈宝儿;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使劲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这才笑着说道:“幸亏周围没别人;否则有你这一句话;我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我可不像恩师那般有天赋;没本事夺下制头来。你的那些诗赋策论我都看过;很有底子;难不成打算学恩师;也考个三头及第?”

    “我才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呢。”杜幼麟再次摇了摇头;随即认认真真地说;“阿爷在漠北;阿兄在河东;阿姊就要嫁人了;只有我在长安陪着阿娘。我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没指望建功立业。”

    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愿望;陈宝儿听着却不由觉得心中悸动。他很清楚杜士仪走的是怎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如果两个儿子再全都优秀得无以复加;那么在外人眼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感受。于是;他心情复杂地按了按杜幼麟的肩膀;低声说道:“恩师既然给你起了这样的名字;便是对你期望极高。今日蛰伏没关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未尝不是成才之道”

    当陈宝儿跟着杜幼麟回到宣阳坊杜宅的时候;就只见大门敞开;却是王容亲自送了一位年约六十许的老妇出来。他隐约记得仿佛见过对方;但因为时日太过久远;一时间有些犹豫;却只听杜幼麟轻声说道:“那是嗣韩王妃。”

    陈宝儿这才意识到那是已故杜思温之女;嗣韩王妃杜氏。尽管和自己谈不上多深的关系;他还是连忙上前拜见;却不想杜氏竟是笑吟吟地和他闲聊了几句;最终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枉你师娘对你赞口不绝;果然好人品;好相貌;前途不可限量。”

    王容见陈宝儿面色茫然;便冲着他笑了笑;亲自把杜氏送上了牛车之后;她转身带着陈宝儿和杜幼麟回了寝堂;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嗣韩王妃教养子女孙辈;极其严格;她的次子太仆寺丞李叔璜;一共出有三女;幼女茕娘素来以至孝名闻宗室。明日蕙娘会在玉真观给你们腾个地方;你见一见再说吧。”

    什么名门世家;达官显贵;对来自蜀中乡野的陈宝儿来说;全都比不上宗室女。而且;又是宗室女中以贤惠著称的千金;那就更难得了嗣韩王妃杜氏甚至同意;婚后让李茕娘随陈宝儿前往漠北;这样的妻子在安抚安北牙帐城的人心上亦是作用非小。

    陈宝儿先是一阵错愕;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最终方才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候;王容便又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后日你父母他们就会抵达长安;此事需得尽快定下来;以防节外生枝。”

第一千零三章 左右逢源最难事() 
长安虽好;不是故乡。

    对于骨力裴罗来说;生在回纥的那场椎心刺骨的变故;至今仿佛还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当磨延啜一身是血地进了牙帐;沉声回报了胜绩之后;他说出自己前往长安为大唐天子宿卫时;这个长子除了如释重负;更多的是震惊失神。而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突厥覆灭;漠北无主;本来;这对回纥来说;是一个大一统的好机会;可谁都没想到;杜士仪竟然肯孤身犯险;坐镇突厥牙帐旧地;甚至打算在此建城于是葛逻禄因此退缩;改东进而为西进;阿布思因副大都护的头衔心满意足;不思进取;乙李啜拔虽有长子仆固怀恩在安北大都护府为重将;可父子一别多年;早已难说一条心;而我回纥却被人反间计所趁;一场内耗元气大伤。如果没有当年大唐天子的那句话;就连仅有的腾挪余地都没有了”

    骨力裴罗带着最忠于自己的心腹离开回纥之地时;磨延啜率军亲自相送;于最后道别之际一声不响地磕了三个头。那时候;他们父子全都明白;这一别就是永诀;此生恐怕都再难有相见之日

    如果不是杜士仪把回纥内乱之事悉数上奏;他在长安还会受到更大的礼遇。毕竟;一个在别人看来为内乱所迫出走长安的回纥旧主;和传位给成年的儿子后再奔赴长安宿卫天子的回纥旧主;意义截然不同。好在大唐天子和他想象的一样好大喜功;更在乎的是他此次入朝的政治意义;而他也用恭顺和礼敬渐渐打消了大唐君臣的疑虑;很少表现出思乡之情。从此之后;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站稳脚跟;至少不能让杜士仪顺风顺水一直在漠北扎根下去。

    “俟斤;李相国请您前去赴宴。”

    见随行长安的一个心腹随从快步进来;如此报说;骨力裴罗便冷冷叱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回纥的俟斤已经是磨延啜;我现在是大唐的右威卫大将军。”

    在主人的怒斥下;那随从只能喏喏连声地改称大将军。骨力裴罗仔仔细细穿上了唐人的冠服;对着铜镜一照时;唇角却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苦涩。一路颠簸;到长安后又殚精竭虑;他的身体远不如看上去这么健康;可一想到回纥如今的危局;他就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来。当另一个随从禀报说;秘密寻访的名医已经有着落了;他微微一点头;便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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