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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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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可愿意到雅州担大梁否?”

    蜀州户超三万;是上州;司户参军为从七品下;而雅州却只是下都督府;户还不到两万;同样的六曹参军也是从七品下;但却少有人肯去;哪怕高于六曹的正七品上录事参军也少有人肯为。因而;杨玄琰乍一听不禁一愣;随即便是暗生愠怒;可还不等他把委婉的推托之词说出口;杜士仪便笑着说道:“楚国夫人对杨公颇为期许;听说姜四郎已经对其表兄李司业举荐;而李司业向宇文户部举荐;请任杨公为雅州司马。”

    不是六曹参军或是录事参军;而是雅州司马那可是从五品下的官职

    杨玄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不在乎司马比起六曹参军和录事参军;荣耀多于实质;几乎等同于一个闲职。他想的是这样一个官衔在手;至少他日后的墓志上又能多上一任官职;说不定这一任之后还能再谋一任;但雅州这种地方形同左迁;他不禁又有些犹豫。然而;杜士仪就仿佛偏好一次又一次说出让他动摇甚至于惊骇的话来;此话一出;竟又补充了一句。

    “现任雅州都督卢使君体弱多病;而雅州蛮羌遍布;少有人愿意到此地赴任;故而卢使君便始终勉为其难担当此职。因而;若是杨公肯屈就;州中政务恐怕要多偏劳几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师傅师娘() 
杨玄琰是带着警惕和不安去拜访杜士仪的;然而;等到离开成都县廨时;他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红色的醺然。这并非是因为杜士仪留他用了午饭;还小酌了几杯;而是因为四十出头却一直都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的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巨大的机会放在面前。

    楚国夫人杨氏那样的身份地位;姜皎在时他根本搭不上话;至于姜皎倒台……他哪里还敢沾惹?现如今;王皇后和显赫一时的外戚王家就这么倒台;姜皎反而得了追赠;其楚国公爵位虽不曾明说;可姜度十有**能够承袭。再加上惠妃如今独霸后宫;那样的显赫之家岂是人才零落的河中杨氏能够企及的?而杜士仪今天告诉他的是;姜度向其表兄李林甫推荐;而李林甫又向宇文融推荐了他他一个刚刚任满的小小蜀州司户参军;哪来的如此机遇?

    “阿爷;阿爷”

    直到耳边传来了连番呼唤;杨玄琰这才回过神;却发现是玉卿正担心地扶着他的胳膊;玉瑶和玉奴也全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知道这一路上浑浑噩噩;连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都记不起来了;杨玄琰不禁有些尴尬地一笑;竟是又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了一下玉奴的脑袋。

    “好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和动作让玉卿和玉瑶全都愣住了;可昨天还在背地里生父亲闷气的玉奴;这会儿却早就忘了那丁点不愉快;仰着头好奇地问道:“阿爷见着师傅了?师傅对阿爷说了什么;可有夸我的琵琶学得好?”

    “是;杜明府夸你天赋奇高;日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杨玄琰顺着玉奴的话夸了她一句;见小丫头高兴得满脸放光;他对玉瑶使了个眼色;见次女有些不情愿地哄了玉奴下去玩耍;他在长女的扶持下一步步往里走;一直极其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等到了书斋门口;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长女一块带了进去。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儿子;身体也已经大不如前;就算将来侥幸有了子嗣传宗接代;只怕他也没时间等到儿子长大到可以交托了;因而;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问问一贯精于的长女。

    言简意赅地将杜士仪所言之事说了出来;他就看着又惊又喜的玉卿问道:“元娘;你觉得如何?”

    “阿爷;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雅州虽然只是下都督府;雅州司马看似也不是一等一的好缺;可杜明府既然那么说了;雅州日后必定会在整个剑南道占据非同小可的地位。我是女子;不懂得什么茶引司;但却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更何况;阿爷如果拒绝了如此美意;以宇文户部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声望;阿爷就不要想再选上什么好官了”

    尽管玉卿所说都是些浅显到自己都完全能想到的道理;但却坚定了杨玄琰的想法。他重重点了点头;随即低声吩咐道:“你去命人把七郎找来。若是真的我要去雅州上任;那却不比蜀州这等和益州相邻的地方;家里怕是再也照管不及。如果再出一个如刘良这样的无耻之辈;再去找我就来不及了。你就要出嫁了;我只能把玉瑶玉奴她们姊妹三个;托付给你这堂兄。”

    杨蛞匆匆而来与杨玄琰谈了些什么;玉奴自然不知情;她只知道次日午后;大姊亲自给自己精心装扮了一番;随即便把自己送上了车。知道还能向杜士仪学琵琶;她甭提多高兴了;可没想到的是;她满心欢喜地来到了杜士仪的书斋外头;却正好和里头出来的人迎面撞上。见杜士仪一身出门的打扮;她先是一阵愕然;随即眼睛里就蒙上了些许雾气。

    “师傅?”

    见玉奴轻轻咬着嘴唇;仿佛在埋怨自己;杜士仪不禁哑然失笑;蹲下身看着这一年多来身量渐长的小丫头;他便轻声说道:“今天师傅带你去别的地方学琵琶;如何?”

    “嗯?”

    玉奴立时转悲为喜;尽管眼睛里还有些水润润的;但嘴角已经是弯弯的:“师傅;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士仪悄悄带着玉奴从县廨后门出去;一上车;玉奴便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说起了父亲昨天回来后的好心情;还有当初父亲曾经一度不允许自己再来学琵琶的事。听着这个欢快的声音;杜士仪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笑容。要不是因为玉奴;他自然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杨玄琰;然而;以他如今和宇文融李林甫姜度的关系;阻止杨家人回京;阻止他们进入武惠妃的视线并不是难事;所以;他自然得尽点力

    “玉奴;你长大了想于什么?”

    “我长大了……”玉奴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的问题;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托着小巧的下巴想了好一阵子;最终喜笑颜开地说;“我希望我能够像师傅这样弹得好琵琶;我还想收集举天下的乐谱;还有还有我要编最好看的舞

    小丫头越说越是眉飞色舞;竟是忘情地拽住了杜士仪的胳膊使劲摇了几下:“我还想去龟兹;看看真正的西域舞娘是什么样子的;也想去海边;看看大海是什么样的……听说;南海边有数不尽的大船;西边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漠……还有还有;那些我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动物;还有高鼻深目的外邦人……

    听着玉奴在那语无伦次地说着将来的梦想;杜士仪不知不觉竟是怔住了;半晌方才哑然失笑。玉奴还太小了;还没有成年人念念不忘的富贵荣华;还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她的心中;除却最喜爱的音律乐舞之外;便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广阔无边的世界。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无比温和;最终轻声说道:“会实现的。你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范承明如今卷铺盖滚蛋;整个成都城即使再有没事盯着他的人;但在王容那建立完全的信息网络;以及他那些训练有素的从者警备下;出行较之往日何止便利一倍。因而;他大大方方地在玉真观前下车;又伸手把玉奴抱了下来;随即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了这座之前不曾涉足过的女冠观。等到从藤蔓密布的墙角边门踏进了那座小巧的观中园林;他就只听得身边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很特别?”

    “竟然是竟然是别有洞天。”玉奴绞尽脑汁好一会儿;这才猛然间想到了这个才学过的成语;两只手顿时惊喜地合在了一起。可是;等到看见那一前一后迎上前来的两个女子;她立时愣住了。后头的侍女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但前头那个却曾经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她看到人至近前时;竟忍不住再次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神仙师娘”

    听到这个称呼;王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嗔怒地瞪了杜士仪一眼;她方才缓步到了玉奴跟前;颔首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上元节;我还记得上元节我们一起看灯呢”玉奴急得脸都红了;直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感觉到那种实实在在的触感;她这才瞪大了眼睛;一时相信自己之前那些记忆不是做梦;也不是虚幻。直勾勾地盯着王容看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狐疑地拿眼睛去瞥杜士仪;却是蹙眉问道;“师傅;神仙师娘真的是神仙?”

    “哈哈哈哈”

    杜士仪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王容忍不住摇了摇头;便在玉奴面前蹲了下来;不得不耐着性子低声解释道:“别听你师傅瞎说;他正经的时候固然是一言九鼎的人;可胡言乱语起来却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我是……”

    想到杜士仪离京时;亲笔给父亲王元宝写下了婚书;王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我是你师傅的未婚妻子。”

    “啊那你真的是我师娘?”玉奴先是恼怒地瞪了杜士仪一眼;等醒悟过来时;却又惊喜了起来;紧紧拽着王容的手便问道;“师娘和师傅一样;是长安人?师娘也会弹琵琶么?对了;师娘你姓什么……”

    小丫头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几乎就相当于十万个为什么;问得王容先是微微发怔;随即就笑了起来。她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父亲也好兄长也罢;全都对她倍加爱护;因而;她一直都很羡慕杜士仪有一个可心的妹妹。如今;牵着那只温软的手;她不知不觉面色变得温柔而亲切。

    “对;我和你师傅一样;都是长安人。只不过;我不会弹琵琶;只会箜篌。至于师娘的姓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眼看玉奴缠着王容要看她的箜篌;王容拦不住;只能无奈地带着人去了;杜士仪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心中却是千头万绪;连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滋味。倒是一旁的白姜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空子;上前低声说道:“杜郎君;你和娘子的事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若是早些成事;说不定连女儿都如同这位杨小娘子一般大了。”

    杜士仪被白姜说得先是一愣;旋即就苦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崔俭玄和杜十三娘的女儿崔琳;现如今似乎也已经两岁多了而且杜十三娘已经又怀了身孕

    “唉;好事多磨;不外如是”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同科再聚首() 
寒冬腊月的天气;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甚至还遭遇过一场大雪;然而;自从入蜀;张简就感觉到天气虽然依旧还冷;可却没有那种冻彻心肺的感觉了。早在崔俭玄给他透过消息开始;他就一直想尽早启程;可吏部每年冬天的集选时间是固定的;他又不是什么出名人物;完全不可能提早确定;所以等到敲定启程;自然就不能挑什么天气。

    唯一让他松一口气的是;蜀道虽难;历经成百上千年的路人踩踏;历朝历代官府的修路;驿站旅舍客舍应有尽有;倒是不用担心路途问题。当然;这也多亏了崔俭玄大方地借给了他好几个随从;当然与此同时还有捎带给杜士仪的过年礼物。

    当他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抵达了成都东门的散花楼下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在马上脱下皮手套搓了搓双手;他见从者正在那里和守卒接洽;他便仰头看了看这座当年蜀王杨秀留下的名胜。正出神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参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守卒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了自己跟前。

    那少年恭恭敬敬地举手一揖;随即抬头问道:“可是前往蜀州上任的张参军?”

    张简见对方形貌陌生;穿着虽然朴素;但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精神;绝非侍童从者一流;当即在马上颔首说道:“是我;敢问小郎君是……”

    “在下陈季珍;奉杜师之命;在此迎候张参军。杜师和韦参军已经等候张参军多时了;还请张参军随我入城。”

    听到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张简一下子想起崔俭玄曾经对自己提到过;杜士仪在蜀中收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垂髫童子为弟子。他那时候听说还有些纳罕;然而此时此刻见着这个大大方方的少年;别说没有半点乡野鄙俗之气;就是长安城那些等闲官宦子弟;待人接物兴许都未必及得上;他不禁暗自敬服杜士仪的眼光。笑着答应过后;他和从者以及随行车马跟着那少年进了东门;待看见对方牵来马匹跃上马背后在前引导;他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杜明府就只让你一人来接我?”

    陈宝儿闻言策马停了一停;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微笑:“杜师原本说让我再带个随从的;但这连月以来;杜师要筹办茶引司诸事;忙得不可开交;只愁人手不够用;我又常常出门;成都城中道路都早已熟悉;就连城门口大多数人也都认识我;我就推辞了。”

    张简当年在长安时曾经遍谒公卿而难求一荐;此刻见陈宝儿双耳微微发红;抓着缰绳的手上并没有戴手套;他不禁心中又是一动:“那你可是在城门口等了很久?”

    “那是应该的。”陈宝儿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既然杜师吩咐我来接人;我总得防着张参军万一早到;所以我一早就来了。城门口本就避风;顺带默诵一下这些天学的新书;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面上有些窘然;连忙解释道:“张参军千万别误会;还没过冬杜师就给我预备了暖耳和手套;是我自己不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孩子好坚忍淳朴的心性

    张简口中赞叹了两句;心中却不无感慨。等到随陈宝儿一路前行;听他说并不去成都县廨;而是韦礼的私宅;他顿时觉得更轻松了些。

    一入官场;私谊渐渐就会让位于官位高低;很难得几个真心朋友;他在江南为官三年;固然有几个诗赋唱和往来还不错的友人;但人人都会变着法子打探他和杜士仪的交情;久而久之他就知道;他这个宣城张氏旁支子弟若不是顶着开元七年京兆府解试等第;开元八年进士及第的光环;只怕还是当年那个无人问津的落魄书生。

    比起长安城南樊川韦曲;那一座座矗立的韦氏豪宅甲第林立的情形;韦礼在成都的宅院显得低调而朴素。外头是夯土的围墙;从看上去有些狭窄的大门进去;视线方才豁然开朗;张简一下马就看到杜士仪和韦礼联袂迎了出来;连忙也快走两步上前;因笑道:“一别就是三年;原以为相遇总在长安;没想到竟然在这巴蜀之地”

    “你这话对杜十九说;还不是他悄悄使劲;把我们一个两个全都调到这里来了?”韦礼斜睨了杜士仪一眼;就上去拽住了张简的胳膊道;“来来来;今天好容易十个人中聚齐了三个人;喝酒喝酒;我预备了三瓮的剑南烧春;灌不死你”

    见韦礼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张简拖了进去;杜士仪不禁莞尔;等发现陈宝儿依旧垂手侍立在那儿;他方才招手把人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他有心说两句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叮嘱:“不要只想着什么都不能放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固然有违你的出身本性;但也不要矫枉过正。今天回去把那碑帖临出来就去休息。耳朵如何且不说;手受冻就练不得字;反而更耽误了你的课业”

    “杜师……”

    陈宝儿顿时惭愧地低下了头。而杜士仪再也没说其他的;微微点头就回转身进了二门。陈宝儿固然是他当初一时兴起收的;最初没有想太多;只是纯粹的爱才惜才;可真正在其身上花了时间和心思;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块真正的璞玉。

    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这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孩子;尤其是在学习之余;陈宝儿还总是倔强地想要去做一些劈柴担水之类的粗活;不愿意忘记自己寒微的出身;尤其当他随口说过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后;小家伙甚至求他写了条幅挂在了自己那房间的墙上;这更是让他又赞赏;又嗟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这一番教导提携;能够把这孩子带到何方

    从外头走进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杜士仪随手把外头那件丝绵大袄脱下来往旁边一扔;就上前坐到了韦礼和张简留给自己的另一个空位上。两人仿佛真的一进屋子就小酌了两杯;面上都有些微醺的红晕;韦礼甚至还笑呵呵地说:“张六刚刚还在拉着我使劲说;自己在外头当官当得苦哈哈的;上要看上司脸色;下要提防属吏使坏;根本就连沾花惹草的功夫都没有;可你倒好;媳妇都还没娶上;开山大弟子却已经收了”

    “怎么;张六郎也羡慕我这好徒弟?”杜士仪举起面前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见张简果然赞了陈宝儿两句;他就放下酒盏说道;“虽说我对佛道都是半信半不信;但遇到宝儿确实是缘分使然。天分资质之外;更难得的是勤奋用心;心性纯良;但又不失判断善恶的敏锐。如今想想;每每都有些后怕;如果那时候我错过了;兴许一块无暇的和氏璧就被白白埋没在了乡野之中。”

    “好好;就是千里马也得要伯乐;你就别撩拨我们这些至今还没找到良才美质的可怜人了”韦礼没好气地撕下一块鹿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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