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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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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坏么笠辶萑灰恍9唬椭患苇Z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能因为话不好听便不说,若人人如此,圣人如何能听到直言实言?”宋璟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直视着杜士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此次奉旨观风,务必要敢说敢言,否则,枉费圣人特意给你的观风名义!尽管并不是直递御前,而是送到尚书省,可有圣人那样的话,没人敢扣下你的上表!杜十九郎,年少登科,便不能磨灭了那锐气意气!”
这番教诲宋璟是诚心诚意,杜士仪听得心头大凛,连忙躬身受教。平心而论,他对李隆基这个前半生英明,后半生昏聩,而且出了名不念旧情的皇帝哪里有多少忠心,只把人当成了需要认真攻略的顶头大上司而已,尽管如此,忠心耿耿的宋璟给他提示的,正是他打算选择的路。
直言情弊,只要把握好度,在时下身为天子的李隆基仍锐意进取的时代,虽非坦途,却是正途!
由宋璟宅中出来,杜士仪又去敦化坊颜宅拜访了颜家诸杰,正巧殷夫人也在,他自然就妹妹杜十三娘求学之事再次拜谢。殷夫人颜真定本就喜欢聪敏好学的杜十三娘,对于杜士仪的这番拜谢,她只是笑着说道:“为人师者,最高兴的不过是得英才而教之。十三娘的学业你尽管放心,等你游历回来,她必然会百尺竿头进一步。只不过,她在我面前表露好几次舍不得了,你可得好好安抚你那妹妹!”
杜十三娘的不舍得,杜士仪自然心中有数。不说自小到大相依为命,只说从嵩山到如今这四年间,两人也是为了彼此各自用心努力,这才能够有今天。当踏着满天星斗回到了樊川老宅时,看到杜十三娘高高兴兴迎了他进去,笑说今天秋娘亲自下厨又做了哪些他最爱吃的饮食,他不禁张了张口,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说,最后不知不觉就在一桌子家常饭菜的面前,错过了时机。
接下来几日,同年同乡同姓之中多有各式各样的邀约饮宴,等到杜士仪携杜十三娘去朱坡山第向杜思温辞行,已经是三月末的事情了。杜思温却没有从前那许多提醒告诫了,拉了杜十三娘身侧一坐,便笑着对杜士仪说道:“此去你不用担心家里,十三郎那热心汉既是如今不再往西域跑,留在家里的十三娘他自然会主动照拂,何况你还给十三娘找了那样的名师。”
说到这里,他便看着轻咬嘴唇的杜十三娘,含笑说道:“十三娘,舍不得你阿兄是自然的,可男子汉大丈夫,总要走出去一广眼界。本是幽州探亲之便游历北地,如今多了奉旨观风的名头,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阿兄!说不定,你阿兄还能给你带个如意郎君回来。”
“老叔公!”满心的离愁别绪被杜思温这一番话打岔,杜十三娘登时又羞又恼,可看到杜思温哈哈大笑,而杜士仪则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她只觉得那股心头酸涩减轻了许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认认真真地盯着兄长说,“阿兄,我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一切小心,别逞强!”
“这三个字说得好!”杜思温重重点头,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论你在京城有多大的名头,在外切记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要一味逞强。若到了幽州遇见你的叔父杜孚,把我这封信给他。”
杜思温随手从身旁拿起一个竹筒递给了杜士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也算是我这老骨头再给你撑腰一回!建功立业之类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心气高,那些庸脂俗粉看不上,趁着出外,倘使有看中的千金,直接给你家十三娘带个嫂子回来也不错!”
接过那个用油泥封口,盖着杜思温私章的竹筒,杜士仪心知肚明这所谓撑腰是什么意思,当即站起身郑重其事深深一揖。
大恩不言谢,杜思温帮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两百章 并州酒中豪()
山光凝翠,川容如画,名都自古并州。
并州太原城自古以来便是北地雄城,而唐高祖李渊自此起兵席卷天下,女主临朝的武后亦是出生于此,自然一代代天子都对并州极其重视,武后更是定立其为大唐北都。李世民一首《晋祠之铭并序》,对并州极尽溢美之词,至今都被当成珍宝似的供奉在晋祠之内。贞观年间,英国公李鼽奉命整修并州城,不但又修筑了东城,而且将由北齐大明宫改成的大明城、隋时将东魏晋阳宫改成的新城和隋时另造的一座仓城用外墙连成一体,一时形成了城中套城的格局极品官途。武后又进一步将太原三城相连,周回四十余里,东南西北各二十四门,汾水穿中城而过,气势恢宏,景致雄奇。
当今天子李隆基即位以来,在并州置天兵军,轮番在此坐镇的更都是一等一的能员。前一位并州长史兼天兵军节度大使张嘉贞刚刚一跃升任宰相,后头张说便从幽州前来走马上任,这二张全都是政令严谨,下头吏员军将面对这先后两位难以糊弄的上司,却不得不整天凛凛然。
官吏军将是怎么在背后腹诽上司,百姓们却管不着。对于城中士子而言,素有文学之名的张说坐镇并州,东城的那座大都督府署足以成为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奈何张说固然喜好文学,可只凭浮艳之词却是压根别想踏进其间,最稳妥的做法还是求人举荐。而若说举荐人,位于西城西北隅,那座并州首屈一指的豪宅主人,便是最理想的对象。然而此刻时值六月已经渐渐热起来的天气,七八个士子苦苦等候许久的结果,却只是一个老管家从里头出来。
“各位郎君,实在不是我要难为诸位,我家郎主真的不在家中,又不知道上哪儿喝酒去了这一旦尽兴,不酩酊大醉不可能回来”
见一众士子面面相觑之后大失所望的样子,老管家也不禁暗自叹气。主人名声在外,两任并州长史尽皆礼遇,士子争相拜访,若别人遇到此等情形,还不得好生交接,给自己的仕途打好坚实的后援和基础,可自家主人却分毫不以为意。就连河东公设宴,也偶尔因醉酒不省人事推脱不去,劝都劝不听。就在正午之前,那张来自大都督府署的帖子还是被他好容易搪塞了过去。
郎主若是能安安生生做官就好了,如今这般官也不做,也不去求前后两位张长史举荐,便这般坐在家中……
“世人只道做官好,却不知杯中之物更令人忘忧……”
正午过后,中城一条通衢大道上,一个三十出头身穿丝衣敞襟露怀的男子正醉意醺然地坐在马上,一面策马徐行,一面把酒葫芦往嘴里倒。身前牵马的小童每每不安地回头看上一眼,见主人已经醉得双颊赤红,却还是不肯停歇,他不禁暗自叫苦,又是埋怨那些不中用被轻轻巧巧甩开的随从,又是担心主人一个不留神从马上栽下来。倘若不是那马鞭的鞭梢一再轻轻点在自己肩头示意他别停,他恨不得找个地方先让人醒醒酒再说。
就这样到了十字街口,他牵着马正要横穿而过,突然面前南北贯通的大街上,几骑人飞驰而来,他一个收势不及险些被奔马踩踏,等那些人擦身而过之后,他那一个趔趄顿时摔得结结实实,可手中缰绳被他猛然一拽,身后那坐骑一个俯首,竟是就这么把马背上原本就摇摇晃晃的主人径直甩落了下来。揉着擦破的膝盖苦着脸坐直身子的童子看到主人跌落马下,额头竟是磕破渗出血来,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傻了。
“摔着人了”
骄阳似火的日头下,不过寥寥几个路人,见状一时议论纷纷,也有好心人上前给这僮仆出主意,提议送了医馆或是赶紧送回家,可眼见地上那丝衣男子仿佛痴傻一般愣愣坐在那儿,他瞅了一眼那匹颇为神骏的马,不禁暗自摇头叹息了起来。哪家儿郎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又用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从者
就在那僮仆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没主意的时候,又是一行几骑人突然停了下来,一个跳下马的从者快步上前俯身探了探伤者的情形,立时回头说道:“杜郎君,应是一时没留神跌晕了过去,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问问那僮仆怎么回事,总不能让人就这么躺在大街上”
杜士仪见赤毕上前相询,可那大约十一二的小童失魂落魄答不上什么,到最后竟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也下了马去。看过那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他随手掏出丝绢稍加清理了伤口,见旁边递过来一个瓷瓶,他想也知道必是刘墨递来了伤药,当即拧开盖子敷了上去,又随手用这条染血的丝绢给其草草包裹了一下,这才扭头说道:“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家伙不用理会了,先把伤者扶上马,找一家客舍安顿”
那小童见这几个路人七手八脚把主人扶上了马背,这才终于如梦初醒无仙最新章节。一想到自己才刚被送给主人就出了这种事,回头真有个万一,免不了被卖,他顿时慌了神,咬了咬牙方才一骨碌爬起身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位郎君,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住在西城西北隅,那座最大的宅邸就是了,劳烦你们,劳烦你们帮着送他回去”
杜士仪闻声一愣,点点头后便对众人吩咐了一声。因马上驮着个伤者需得人时时搀扶着,一路怎么都走不快,而那童子带路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到了路口每每犹豫不决不说,还常常拦住路人相询,看得赤毕直犯嘀咕,几乎怀疑小家伙是故意的。等到七拐八绕,终于寻到西城西北隅那座豪门大院门口时,日头竟已经偏西,杜士仪瞥了一眼那躲在马后满脸畏惧的童子,只得亲自到了门前,还不及说话,一个衣着光鲜的门丁便恭恭敬敬拱了拱手。
“这位郎君,实在对不住,我家郎主眼下不在家,请您改日再来吧。”
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眼尖的门丁便惊呼一声道:“那不是郎主新得的坐骑黑将军吗?”
前头那门丁一听这话慌忙抬头望去,认出那坐骑,再看到马背上那伏在马颈上,额头包着一块隐现血迹丝帕的男子,他一时面色巨变,转身一溜烟便跑进了门里。不消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叫嚷声,继而呼啦啦十几个家仆就从门里冲了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又出事了”
“出去的时候不是跟着十几个人?怎么只剩下梧泉一个人送郎主回来了?”
“出去还好好的,居然又是磕破了头被人送回来”
杜士仪见这些家仆有的忙着去挪动搬运那伤者,有的在那嚷嚷抱怨,但看那样子,竟仿佛是司空见惯似的,他顿时大为纳罕。就在这时候,随着重重一声咳嗽,就只见一个年约五十许的老者走了出来,在他那严厉的眼神下,家仆们遂再也不敢多言,各做各的事,不一会儿便把场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时候,老者才对杜士仪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定是这位郎君送了我家郎主回来,某实在感激不尽若不嫌弃,可否进敝宅告知事情原由?看各位形色,想来应是外乡前来的,眼下天色已晚投宿不便,不如就到敝宅将就一晚上如何?”
“贵府主人既然伤了,恐怕多有不便……”
杜士仪这客套话还没说完,老者便苦笑道:“郎主饮酒无度,此等事并不算稀奇,若是让他知道送他回来的恩人竟是连面谢都不曾,回头必要责怪我等不懂礼数。”他一面说,一面冷冷瞪了那畏畏缩缩走上前的童子一眼,一个手势让人速速进门,这才对杜士仪虚手一请道,“郎君切勿觉得我唐突,历来郎主醉酒被人送回都是常有的,留人款待亦是家中常事了。之前梧泉年少无知,定是怠慢了郎君。”
这还真是……让人说什么才好
想到刚刚那童子的名字竟是取自酒名,杜士仪对这家主人的嗜酒如命简直叹为观止,暗想酒中仙李白若此刻游历到这并州来,恐怕会找到一个难得的知己。只不过自己虽说并不好酒,也不好推脱这殷勤挽留,他思来想去,考虑到自己初到并州,最终只得答应了下来。然而,等到跨进大门之后随着那老管家一路进去,他突然想起尚未请教过自己救下那此间主人的名姓,结果得到的答案立时让他停住了步子。
“敝宅主人本名门著姓,太原王氏嫡脉,王翰王子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醉汉竟然便是那一曲凉州词的主人王翰
杜士仪不得不惊叹于这番偶遇。想当初他在洛阳替玉真公主制那二十酒筹时,王翰那一首凉州词已然在两京流传极广,故而他就用上了。那诗句既为酒中绝品,此后王翰自是名声更著,想不到他初来并州便遇到了正主儿,还真的是嗜酒如命的酒徒
第两百零一章 蛰伏待飞时()
想当初盘桓长安洛阳两京,公卿王侯贵第也都是座上客,然则踏入这并州王宅,杜士仪方才深深明白了,民间不少名门世家的富比王侯竟绝非虚言。王宅东中西三路,西路为园,中路为正堂寝堂等按照仪制规矩的建筑,而东路则是从戏台到酒窖以及包括众多客舍在内,用来待客的地方。今日他送了王翰回来,在客舍用过晚饭后不久,老管家格外恭敬客气地来请,道是主人已经苏醒过来,便引他一路到了王翰的正寝。
大约由于老管家年迈而又资深,檐下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姬毫不避忌他登堂入室,那些好奇的目光全都在其身后年少俊逸的杜士仪面上身上打量,直到人随着老管家进去,那落下的门帘阻隔住了她们的眼神,这种注目礼方才告一段落。
想起老管家此前引自己进来时,说王翰进士及第之后便丧了妻室,膝下只得一子一女,如今内宠姬人虽多,却无一人生下子女,杜士仪想想人那嗜酒如命的习气,再加上这好色如命,又有那郎主的称呼体悟到其父母双亲都不在,心下不禁有些犯嘀咕数据武神全文阅读。
这还真是符合唐人及时行乐的性子
“我都换了惯骑的马,又甩掉了那些碍眼的从者,只一个懵懵懂懂的梧泉跟着,居然还能有人管闲事送我回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杜士仪才看到老管家打起长榻前那一层薄若蝉翼的亳州轻容,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紧跟着,他就看清楚了那斜倚着一个大引枕的男子。此前相见,王翰跌倒在地满脸是血尤其狼狈,他也没功夫留心,此刻再细细观察,就只见王翰面庞阔朗,下颌蓄须,整个人透出了一股疏懒而又豪爽的气息来。而他打量过去的时候,王翰也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突然用手一撑坐直了身子。
“这位郎君绝非无名之辈”
见自家郎主目光炯炯,老管家顿时一愣,随即方才想起杜士仪只说过姓杜,其他的确实并未明言。果然,还不等杜士仪回答,王翰便笑道:“若心有所求者,目光必然游移,身段不知不觉便要放低,纵使才高八斗,眉宇间总会有怀才不遇的郁气,然则郎君眉宇阔朗,神色自信,顾盼之间只有对王某的好奇,若非官人,便是今科新郎君,林老,这位郎君姓氏为何?”
“是杜郎君……”
林老管家才只说出了四个字,王翰便干脆连鞋子都不穿直接下了长榻,竟是赤足冲到了杜士仪的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莫非是京兆杜陵杜十九郎?早听说杜十九郎得圣人钦点北地观风,我还想何时能到并州来,想不到今日这么巧就给我撞上了好,好,前时张使君还提到,明岁制举有直言极谏科,我还说有直言如杜十九郎者,我又何必去凑那热闹,今日既然得见,该当浮一大白”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喝
杜士仪见王翰器宇轩昂,仪表堂堂,言行举止大显豪爽,虽生相交之心,可对方都伤成这样了,还一心想着喝酒,他瞥了一眼面如土色却不敢劝谏的林老管家,只得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兄抬爱,本应舍命陪君子。可你既然盛赞我直言极谏,那我眼下对王兄也不得不直言极谏一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不可损伤,父母不在,更不可损伤,须知王兄还有一双儿女或者用一句通俗的话说,身体是本钱,若是掏空了身子,酒色财气再好,恐怕也不得长久享用。王兄不妨酣然高卧一晚上,若要喝酒,改日我再相陪如何?”
林老管家看惯了自家主人那些臭味相投的友人,以及趋奉逢迎以求荐书引见的后辈,见杜士仪今日才初见王翰,就这般直截了当到委实不客气,他心下赞同的同时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唯恐王翰脾气上来就此翻脸。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王翰眨巴眼睛盯着杜士仪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声不响回到长榻边上一屁股坐下,随即径直便躺了下来。正当他心里七上八下之际,这才听到了王翰轻轻哼了一声。
“杜十九郎,除却二位张使君,敢劝我嗜酒如命王子羽少喝酒的,你是第三个今天你说得在理,我听你的”
杜士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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