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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宁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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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姜涛没有跟刘德三打成一片,但他也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在辅助金弥力夺回兀秃部权力后便立即南下驰援。他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杨昊在黑羊谷惨败后,姜涛以给养不足为由,不顾监军米罗伏的强烈反对,将军队屯驻在呼延谷西北一百二十里外的金沙滩。

    杨昊直接去了马赫尚的营中,并约见了豹营的两名典军校尉和三名哨长。然后他再传令让姜涛来见。姜涛胆战心惊地来到锋矢营,门口只有一名中军护卫迎接他,在他下马之后,他的卫士便被挡在门外,且被要求交出佩刀。

    姜涛没能见到杨昊,马赫尚向他宣布了杨昊的决定:撤去他豹营统军校尉一职,改任西宁军粮草督办,并立即回丰安上任。随即由马赫尚的亲兵“护送”着他回丰安去了。

    金弥力感念杨昊帮他夺回权力,他很想出兵帮助杨昊战胜河东军,但他现在的力量十分有限,除了大铜川三姓带回的一千骑兵,他的手上只有几百老弱病残。金弥力建议杨昊向蛮黑五部借兵。蛮黑五部也是室韦人,但他们属于茨菰室韦,与蒙兀室韦同源不同宗。蒙兀室韦与周边的唐、奚、回鹘,甚至契丹都有交往,但茨菰室韦却很封闭,社会发展程度远不及蒙兀人。

    据金弥力的说法,蛮黑五部去年冬天遭遇雪灾,牛羊损失惨重,今年年初又被奚人和契丹人侵犯,不得已南迁至大唐边境。准备通过天德军归附大唐,不想天德军内乱,王谦病死,因此一时没有了着落。本来他们还指望兀秃部能看在同族的份上给他们一些周济,却被白水狐断然拒绝。现在五部近两万人屯于青山之北,进退失据。

    杨昊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蛮黑五部的战斗力如何,能不能与精锐的河东军在战场上一较高下。金弥力拍着胸脯保证,蛮黑五部皆是勇士,他们曾多次挫败回鹘王庭征服的企图,这一次之所以败给了契丹和奚人,实在是因为去年的雪灾损失太大的缘故。只要给他们配足武器和马匹,这绝对是草原上的一支劲旅。

    武器,杨昊手里有的是。自从设立军械司以来,各种精良的武器陆续装备各营,淘汰下来的武器足够装备七千人。此时都封存在库中,只要一声令下,五日之内便可将武器取来,至于马匹,兀秃部可以解决七成,剩下的三成从丰州各地抽调来,也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

    杨昊大喜,决意与五部联盟,共同对付河东军。

    金弥力立即派人知会五部,五部首领闻讯大喜,都带着礼物来兀秃部牙帐会盟。待杨昊见到众人的第一面,禁不住目瞪口呆。心中半晌缓不过劲来,这五部首领个个蓬头垢面,身上穿的兽皮衣裳似乎从来没有洗过,隔着七八丈远就能闻到众人身上的腥臊的体臭。等到离近了,冲你咧嘴一笑,那熏人的口臭,那黄的泛黑的大板牙足可让心脏不好的人半个月吃不下饭去。

    再看五人身后跟的那些兵将,不用化妆就能出演魔幻影片里的那些半兽人,有人形没有人味。

    五部首领操着杨昊完全听不懂的话跟杨昊打招呼,这也罢了,毕竟他们也没到长安留过学。他们的同族金弥力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完全是靠翻译彼此才能勉强交流。

    五部首领对杨昊的结盟要求都表示赞同,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必须提供三千人的军械和马匹,供他们装备军队。二,他们愿意归附大唐,但希望杨昊能禀奏朝廷,划出几个县的土地给他们放牧。三,提供一万石粮食助他们度过饥荒。四,他们需要一千个年轻能生育的女人。

    杨昊对前三个请求都能理解,但对第四个条件却很反感。金弥力代为解释道:“年初,奚人攻破他们的营寨将他们的妇女掠去不少,很多人都没有了妻儿,因此他们急需补充人口。”金弥力建议杨昊将收服的林中部妇女拨给他们。

    金弥力的建议不能说毫无道理,林中部被平复后,大量男子战死,遍地都是寡妇孤儿,每个月光救济粮就要支出数百石头。

    杨昊问五部首领可以出兵多少助战?五人商议了一阵,回答说可以出兵五千人。杨昊嫌少,要他们出兵八千助战。五首领商议后便答应了下来,但要杨昊增拨一千人的衣甲军械。杨昊答应下来。

    商议已定,五人歃血为盟,约定五日后发兵南下。

第116章 七龙夺珠之月夜杀狐() 
已经是五月初了,绵绵的细雨笼罩着中受降城。白水狐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焦躁。五天前,诸真水以东的十六部奚人突然越过青山,渡过金河,杀入了河东境内。他们绕开沿长城分布的大小军寨,突然包围了朔州。朔州乃河东北方重镇,朔州一失河东镇将门户大开,不特百姓生灵涂炭,各军州府县官长,甚至河东节度使刘清伶都将人头不保。

    这是三十多年来奚人获得的最大胜利。也是河东镇对奚人作战中蒙受的最大耻辱。白水狐隐隐感觉到,天德军的局势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改变,就要像这天气一样,由晴空万里,突然变得阴雨绵绵。白水狐不是多愁善感的诗人,他最恨的就是下雨天,湿答答的,不能骑马,不能打仗。

    刘德三打的杨昊丢盔卸甲,打的石雄毫无脾气,打的王奔龟缩在船上。但这三个人都还活着,他们一日不死天德军的天就随时可能变。这个紧要关头,要是刘德三被刘清伶调回河东,自己这个天德军留后的位子势必难以保全,何止不能保住权位,只怕性命都难保。

    白水狐看了眼挂在门口的雨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长生天保佑你的子孙吧。”

    侍者端来灯烛,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侍者点完灯烛,插手站在公案右下轻声说道:“夫人派人来说,今日午后她在后院采了一把苦吉花,熬了一锅野鸡汤,问可汗今晚可得空过去?”白水狐苦笑道:“苦吉花,这个名字好不吉利啊。”侍者闻言便道:“那奴婢便回夫人说,可汗有公事今晚不过去了。”白水狐闻言用挪揄的口气说道:“我若不去,你的赏赐可就没啦。”侍者听了这话,竟是低头一笑,默认了。

    “告诉夫人我晚些便去。”在白水狐的心中楼圆儿现在已经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是。”侍者退了出去。对守卫在廊檐下的孟明悄声说道:“可汗答应去了。”孟明闻言一喜,取出一块黄金塞到了侍者手里。侍者含笑去了。

    孟明唤过来一名心腹卫士,吩咐道:“去告诉王将军,今晚我得空,晚些就去跟他喝酒。”卫士冒雨来到牙署后堂告诉了正陪伴楼圆儿说话的王峰。王峰闻言一喜,说道:“告诉孟将军,我等着他来。”打发了卫士。楼圆儿不解地问:“你们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王峰道:“没什么,孟将军晚上请孩儿喝酒。”

    楼圆儿惊问:“哪个孟将军,可就是杀武圭豪的那个孟明?”王峰道:“母亲也听过他的名号?”楼圆儿道:“峰儿,你还是不要跟这种人多来往,这样的人杀心太重。”王峰笑道:“只是同僚间的应酬,孩儿自有分寸。”楼圆儿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这时丫鬟翠玉过来禀报说:“可汗已经朝这边来了。”

    王峰闻言顿时冷了脸,起身便走。楼圆儿拉住他,说道:“你还是不肯见他一面吗?”王峰冷着脸道:“夺母之恨甚过夺妻,我与他无话可讲!”言罢粗暴地甩开楼圆儿的手,扬长而去。楼圆儿落寞地望着王峰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一时欲哭无泪。身边的丫鬟翠玉劝慰道:“将军他迟早会知道夫人的一片苦心的。”楼圆儿无奈地笑了声,说道:“我何敢奢望他肯原谅我,只望他能平安无事罢了。”

    亥时初刻,雨忽然停了,一轮明月照在中受降城的夜空。

    平素能喝一斤酒的白水狐今晚只喝了三五杯就觉得头晕体乏,昏昏欲睡。但他不忍打算正在歌舞的楼圆儿,楼圆儿自幼习舞,到现在跳舞已经成了她的人生乐趣。白水狐就用一只手托着腮,眯着眼看着翩翩舞动的楼圆儿,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地眼皮就合在了一起。

    结束了一连串高难度的旋转后,楼圆儿觉得有些胸闷,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年轻时认为理所应当的事,现在看来却已成了奢望。她发现了正和困意争斗的白水狐,忙停下了舞步,并示意乐师们停止奏乐。白水狐猛然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问楼圆儿:“为何停了?”楼圆儿轻如一只蝴蝶翩翩落在他的身边,芊芊的玉手按抚在他的肩上,轻柔地说道:“可汗累了,让妾身服侍您歇息吧?”白水狐无力地点点头。

    楼圆儿将他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想托起他,但白水狐高大沉重的身躯绝非她能撼的动的,丫鬟来翠玉忙赶来帮忙。但是合二人之力仍不能抬起白水狐,楼圆儿急了,她正想招呼正在收拾乐器准备退出的乐师来帮忙。

    翠玉慌忙阻止了她,她惊恐地指着白水狐的脸,那是一张异常煞白的脸。楼圆儿惊呆了,不知何时,白水狐已经气息全无。

    “她死了……”楼圆儿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浑身冰寒。

    翠玉颤抖着手把手伸到白水狐的鼻孔探了下,朝楼圆儿摇了摇头,说道:“还有气,不过好像是中毒了。”

    “啊,有人要杀可汗……,”楼圆儿忍不住叫出声来,翠玉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万幸乐师们已经退出大堂,周围没有一个人。

    “是谁要杀他?”楼圆儿抓住翠玉的手惊恐地问,手脚绵软无力。

    “奴婢也不知道啊。”翠玉在楼圆儿的眼神中看出了除惊恐之外的另一个神情:仇恨。这迫使她把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

    “夫人,快把他送入内屋。若让人发现,不光夫人要受牵累,就是将军只怕也要受牵连。”提到王峰,楼圆儿的眼神中立即充满的焦灼,她突然觉得浑身都是气力。两人合力将白水狐架进内室,平放在床上。翠玉用被子将他盖好,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然后她对茫然无措的楼圆儿说道:“夫人且守着他,我去找将军来商议。”楼圆儿六神无主,只得点头答应。

    牙署后院外,王峰带着几个士卒藏身在暗处,见翠玉出来。忙将她拉了过来,急问道:“怎么样了?”翠玉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道:“已经昏倒了。”王峰闻言大喜,道:“做得好,你这是立了一大功。”说罢领着士卒就要往里闯。

    “将军!”翠玉一把拉住王峰的手臂,“将军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王峰不解地问,见翠玉欲言又止,便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边。

    “奴婢在夫人眼里看到了仇恨。”翠玉满心焦虑地说,“将军不知道,夫人,她,她已经爱上了他。她若是知道是将军您下的毒,她是不会原谅将军的。”

    王峰闻言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贱人,不知羞耻的贱人!”翠玉被王峰的可怖神情吓坏了,她万万没料到王峰会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恶毒地咒骂自己的母亲。王峰甩开翠玉,招呼士卒道:“跟我走,宰了那狗东西。”众人抢到院门前。忽听身后有人喝了声:“将军,且慢。”只见孟明领着一群士卒赶了过来。孟明走到王峰的面前劝道:“将军,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咱们要从长计议。”

    王峰黑着脸低吼道:“夺母之恨不共戴天!”言罢他甩开孟明抬脚踹开了院门。

    楼圆儿就站在院中,挡在了王峰的面前。显然众人说的话她都听到了。王峰犟着脖颈,扭头不愿看她。翠玉绕过去想拉住楼圆儿,却被她推开了。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楼圆儿双目空空地说,“我背叛了你父亲,让你蒙羞。我是个贱人,一个该死的贱人。”

    “夫人,您别说了。”翠玉跪在楼圆儿面前恳求道,突然她发现楼圆儿的神情有些不对,惊慌地叫了声:“夫人不要……”楼圆儿拔出匕首扎入自己的胸口,王峰近在咫尺,冷眼旁观,动也没动。

    殷红的血汩汩地往外流,翠玉用手捂着伤口,哭着求救。王峰冷漠地看了楼圆儿一眼,竟侧过身去。孟明身后倒是有两个小校准备上前救助,但被孟明伸手给拦住了。

    楼圆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费力地侧过头对翠玉说:“不要管我了,我的血是脏的,不流光它,我永远都是脏的……”翠玉放弃了自己徒劳无功的救助,她冲着王峰和孟明吼道:“你们都是冷血的畜生!”

    孟明面无表情地绕开楼圆儿的尸体,领着卫士们冲进了正房……

    白水狐暴亡。

    他的部属顿时分裂为两派,每派都声称自己是可汗合法的继承人。两派界限分明,一派是原兀秃部族人,另一派则是白水狐收服的天德前军马弩部。白水狐死后仅仅半个时辰,关在监牢里的马弩便被一群愤怒的怛达士卒冲进去杀了,人头被挂在牙城正门前的桅杆上。同时,针对前军士卒的袭击不断发生。

    前军将士为了自保,便拥立王峰为首,向怛达人展开反击。

    而兀秃部族人却陷入了混乱,白水狐当政时期为防止兀秃部内某派势力过大而威胁自己,便采取了削强补弱,削肥补瘦的策略。使各派势力保持均衡,相互仇恨,彼此牵制。因此,兀秃部族人在他死后,迟迟推举不出一位有声望的首领。最后各派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推举资历浅却立有大功的孟明为将军。

    两派火并的结果是孟明一派逐渐占据了上风。

    为了挽救败局,不被怛达人赶尽杀绝,前军将士不得不听从王峰的建议,派人向城外的王奔求救。王奔进城后宣布前军将士此前犯下的所有罪过一概不再追究,所部仍编入天德前军,以王峰为主帅,所有将官升一级。

    天德军士气大振,孟明却连出昏招,怛达人连战连败,不得不仓皇出逃。在城外他们又中了熊林岱和飞虎营的埋伏,顿时全军覆灭。孟明也被生擒。但让阖城军民感到不解的是,俘虏孟明被押回中受降城的时候,天德军新任留后王奔和军中所有的高级将领竟列队相迎。礼仪备极荣宠。

第117章 七龙夺珠之反攻序幕() 
一支火箭划着一道漂亮的金弧越过中受降城的北墙射中一间马厩的草顶。

    熊熊大火瞬间而起,马厩里的几匹瘦马嘶声长鸣挣断缰绳冲出马厩,撞倒了几名试图拦阻它们的养马人。在北城的营地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就在众军士奋力扑火的同时,河东军的一名插旗信使纵马来到北城吊桥桥头,向城头上射了一支没有箭镞的信箭,书信很快就到了天德军主帅王奔的手里。

    刘德三在心里告诉王奔,普通士卒只能将火箭射到城墙下的马厩上,但他的长弓军可以直接把火箭射到牙城里。刘德三没有再说别的,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不投降,就等着葬身火海吧。

    王奔见识过河东长弓军火箭阵的威力,那是十年前他随王谦出兵围剿占据胜州的一伙盗匪,当时振武军节度使死于内乱,胜州被一群沙陀盗匪占据,天德军、河东军奉命派兵征剿,天德军动用水师先赶到胜州城下,三千人攻城三天未能破城。王谦在临阵指挥时胳膊上还中了一箭。

    其后河东军两个营赶到城下,其中一个营里有两队长弓军,人数只有三百人。沙陀人凭借高墙深濠拒绝投降,长弓军奉命用火箭袭击了城外的两处营寨。瞬间便将两座营垒化为了火海,沙陀最精锐的两营守军不过半个时辰便化为了一堆焦黑的枯骨。

    沙陀统率当日便开门投诚,被河东军收编帐下,此时已经成为河东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马军。王奔事后曾到那两处被烧焦的营垒查看过,那种惨烈的情景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后因大臣弹劾,文宗皇帝与大和二年下旨要河东军慎用火箭攻城,确实需要时,要报兵部核准。

    前任河东节度使于良琼因在平定代州军将叛乱时,不经请示擅自使用火箭,而遭御史弹劾丢官获罪。继任者刘清伶对使用火箭控制的也相当严厉,河东军将也因此发明了长弓军与铁盾甲配合使用的新战法,以密如骤雨的长弓利箭压制敌人,再由铁盾甲攻城略寨。

    王奔将信传示众军,问道:“你们说是降还是战?”众人齐声呼“战!”王奔道:“好,那我们就跟刘三爷好好干上一仗。”当即他便给刘德三回了一封信,信中只说了一句话:“奔为黄土,土不惧火。”

    为了防备长弓军的火箭阵,王奔下令将沿城墙一百丈之内的房屋全部拆除。在内城街坊中间纵横拆出数十条防火通道,将坊区的房屋分割成孤立的一小块一小块。避免因一处起火而殃及全城。此外,王奔又下令砍除城内的各处花木,将易燃之物埋入地下,同时又要各家各户和新泥涂抹屋顶。

    中受降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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