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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宁王-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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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里外的一块坡地上全军覆没。

    王麟、王增和四百五十名士卒被俘,其他人全部战死。

第114章 七龙夺珠之顿悟升天() 
一晚上翻了四座山头,到天明时分杨昊已经是筋疲力竭。前面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山洼,乱蓬蓬地挤着一丛杂树和荆棘草。牟那山本来就是一座石多树少的秃头露骨山,加之北国春来晚,仅有的几片山林也是光秃秃的落叶林。黄色、褐色是牟那山的底色,这对于军服以红蓝为底色的西宁军士卒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光线好的时候,一眼望去七八里之内纤毫可见,简直是无路藏身。

    士卒们因此都恨上了这艳阳万里的晴天,可偏偏这几天都是晴天。他们也恨设计军装的这个人,可别说春寒料峭,就是大夏天也不能光着屁股满山跑吧。

    杨昊的心境一日差过一日,长这么大几时如此窘迫过?仅仅是窘迫倒也罢了,更可怕的是心里的绝望一日日地在加深。

    已经是黑羊谷战败后的第五天了,这五天来他就一直在山里躲来躲去,跑的仓皇而狼狈,先是和程克领的大队分开,接着关索又走丢了。一个哨的亲兵现在只剩下不足一个队了。

    河东军的“捕羊队”却越来越多,三十人一组,二十人一群,漫山遍野地敲着铜锣高喊:“抓羊咯,抓活的赏金千两,提头来献者五百两……”真是声声见血啊,这声音猛烈地刺激着杨昊的耳鼓,让他愤懑、惊恐却又无可奈何。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在大大小小的遭遇战中战死的一部分人外,大部分却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而悄悄离去的。杨昊内心的惊恐也一日更甚一日,他几乎不敢再阖眼睡觉,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被送到了刘德三的面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和卫士们保持着距离,并将值夜的人分成两队,让他们互相监督。他的刀时刻也不离身,睡觉时怀里也抱着刀,他告诉士卒们自己梦里好杀人,叫他们千万不要在自己睡着时靠近。杨昊甚至想学三国时的曹操胡乱杀一个人,以震慑这些意图不轨的士卒,但他终究克制住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失败、绝望、猜疑、风声鹤唳、一夜三惊,吃了这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闭上了眼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睁开。人的意志已经完全让位于潜在的本能,杨昊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一个活着的人还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感觉到自己就像寓言里的惊弓之鸟,孤独、无助、慌乱且惶惶不可终日。

    这是自己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灰暗,有好几次杨昊走在断崖深沟的边缘时,内底都有一股跳下去的冲动,干脆把眼一闭,纵身向下一跳一了百了。活着看不到任何希望,还不如死了干净。那两天和现在一样也是晴空万里,可他的心里却似藏在万年冰窟,冰寒且灰暗。

    又有一群士卒趁夜色离去,他们走时拿走了仅剩的几袋水。牟那山是座荒山,水源奇缺,断粮还可以熬上几天,断水则等于提前宣告他们的死亡。仅剩的十二名士卒望着空瘪瘪的水袋竟嚎啕大哭起来。

    杨昊拍了拍他们的肩,说道:“你们不要跟着我了,去谋条生路吧。”杨昊没有直接说让他们去投降河东军,用心无非是保存他们最后的一丝体面,不管怎么样,未战便降于一个军人来说都是一件莫大的耻辱。

    十二名士卒一起跪了下来,领头的队副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眼泪说道:“我记得将军曾说过‘人生未到绝望时,绝不可轻言失败’。这句话难道将军自己忘了吗?”杨昊闻言浑身一震,这句话确实是他说过的,那是年初他到程克领营中巡视时说的。当时,因为张延年的自杀,张仁的被捕,坊间一度风传骁骑营将被撤销,所有军官士卒都将被清算,骁骑营士气低落、人心离散,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杨昊回忆起来了,当时自己就是用这句话鼓励他们坚定信心、共克时艰的。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几个月后他们又拿这句话来鼓励自己。这真是莫大的一个讽刺。

    队副继续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一千人败给他一万人,也算不上丢脸。再说咱们虽然败了,但人还活着,这就是老天爷在眷顾咱们。让咱们有机会一雪耻辱啊!”

    杨昊听到这话,羞愧万端,不觉得泪流满面。他强忍着泪不让掉下来,他不想让士卒们看到一个多愁善感又脆弱无能的统帅。

    “将军,你哭出吧!哭出来会痛快些!”队副鼓励道。

    “是啊,将军,哭出啦吧!”剩下的十一名士卒也一起劝道。

    “哈哈……”杨昊还想掩饰自己的内心,但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他转身一口气跑向了山顶,冲着群山吼了出来……

    “啊——,啊——”淤积在胸中的闷气随之被倾倒一空。

    杨昊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灵,还伴随着一些晕乎乎的感觉,后者应该是缺氧造成的。

    面对着起伏连绵的茫茫群山,杨昊内心的纠结突然解开了,原本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缠绕不清的心灵也恢复到了本初应有的宁静。他觉得有些累,于是默默地盘膝坐了下来,面对着群山空谷,不言不语。

    队副招呼士卒们站起来,众人默默地看着山顶的统帅。一个士卒不解地问:“将军这是怎么啦?”队副没有答话。另一个士卒答道:“这将入定,大凡高僧都会这个。入定时人的心里什么都不想,完了之后呢,人就大彻大悟了。”原先那士卒慌忙地问:“你是说将军要出家?”另一人冷笑道:“你们都胡说什么,将军几时要出家了?还入定呢,都像和尚那样入几次定,人就废了。”队副打断了三人的对话。示意众人都不要出声,以免打搅了统帅的沉思。

    杨昊在山头上几乎坐了一整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最后望了一眼山谷,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山洼。这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晶亮透彻。

    队副和士卒们迎了上去,士卒魏武强递上了一块肉干,伍长郑森送上了最后半袋水。杨昊一样也没有接,他对队副说道:“再往前走只能是死路一条,咱们得回过头去穿过凉河谷,到种羊山与余将军他们会合。算算日子,我们的援军也该到啦。”说罢他含笑看了众人一眼,温暖自信的眼神给了士卒们莫大的鼓舞。

    杨昊收拾好衣甲甩开大步向山下走去,脚步变得轻快而稳健。

    卫士们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将军突然之间像换了一个人。那个脆弱又腼腆的少年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一切就如同破蛹而出的蝴蝶,惊艳只在那一刹那。

    凉河谷横亘在牟那山和种羊山之间,长约七十里,宽约二十里的,山谷的正中心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名唤凉河。凉河两岸的土地平坦而肥沃,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座村寨。因为临近边地,村寨里的百姓早已习惯了金锣鼓号。他们自立自强,组织武装,结寨互保。当初杨昊进军牟那山北的时候,就严令各部不许骚扰沿途百姓。征用军需物资时必须给予合理的补偿。因为措施得当,赢得了当地百姓的信赖。

    军民之间说不上鱼水情深,只能算得相安无事。

    黑羊谷一战败的太快,败的太突然。以至于河东军进谷时,两岸的很多百姓还误认为是先前那支买卖公平的西宁军呢。许多村寨被河东军洗劫,罪名是通敌。剩下的村寨也无一例外地被勒索粮食、牛羊猪马,甚至强征壮年男丁服苦役,强索年轻妇女充营妓。

    渡良寨是沿河的一个普通村寨,人数有三百多户,村寨的西头有一座木桥,这座桥是去往种羊山的必经之路,桥头驻扎了一队河东军士卒。杨昊借着夜色潜入到桥头南侧的一片薪木林。郑森带着一名士卒赶到桥头去侦察,回来报告说,桥头只有七名守卒,其他的人都住在村寨西墙外,村民们为他们临时搭建了几间草屋里睡觉。

    杨昊叮嘱众人道:“出手要快,杀了桥头守卒后立即冲过桥去。”众人应是,杨昊让队副和郑森负责殿后,自己则挑了四名健壮的士卒随自己去摸掉桥头守卒。

    此时,整个凉河谷都在河东军的控制下,被打散的骁骑营士卒偶尔也有渡河逃往种羊山的,但他们大都不敢走桥,而是选择了泅渡。桥头的守卒已经好些日子不闻鼓号声了,因此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杨昊带人摸上桥头时几个守卒正围着伍长靠在护栏上闲扯淡呢。

    伍长正说到兴高采烈处,猛然见到一条人影窜到桥上,不及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口上就插了一把钢刀。众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未能反应过来。杨昊偷袭得手后,蹂身而上用短剑连杀三个守卒。这时他身后的四名士卒也跟了上来,桥头的七名守卒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杨昊将伍长的尸体用长枪撑着站在桥头,却向薪木林方向挥了挥手,两下相距十几丈,但天上有星月,并不难看见。然而,薪木林中却毫无动静。杨昊顿感不妙,惊呼了声:“不好,快走。”已经来不及了,猛然听到一声锣响,河滩的草丛里冲出来二十余名弓箭手,森森的羽箭对准了杨昊五人。

    这时薪木林里也亮起了火把,一群河东军士卒提着郑森等人的人头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名河东军队正咧嘴哈哈大笑道:“又有一帮自以为是的蠢猪。”说完这话,他指着桥头上的守卒尸体,对左右说道:“都说天德军的军士如何精灵,原来都是虚名。”众人都恭维他有先见之明。队正听了这些恭维话,不觉满面红光,得意洋洋地指着杨昊问:“你是什么人?”

    杨昊大笑道:“老子便是你们要抓的千金杨,有种来拿我啊。”说罢向身后四人一使眼色,五人一起跳下了凉河。

第115章 七龙夺珠之魔鬼协议() 
种羊山黑领峰外的一处山口,铁铛营的几个士卒正在闲聊,忽然一个黑影在树后晃了一下。

    “什么人?出来!”随着士卒的这声断喝。一个身穿麻衣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刀。

    “把刀扔了。”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大叫道。年轻人慢慢弯下腰将刀放在地面。两名士卒举着枪警惕地走上去,离着年轻人还有三四尺远,两名士卒对了个眼色,一拥而上,将年轻人扑倒在地,用膝盖顶住他后心,扯过双臂捆了起来。年轻人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反抗。

    一切办妥,藏身在暗处的老火才现身出来,他嘴里咬着一根草木棒,围着年轻人打望了一圈,问:“你是什么人?”

    “是自己人。”年轻人冷静地答道。

    “自己人?我看你像奸细。”老火吐掉嘴里的草木棒,刷地拔出腰刀架在年轻人的脖子上:“番号,姓名,口令。”

    “骁骑营一哨一队,郑森,铁笼锁刘三。”年轻人答道,老火默默地收了刀,又问:“骁骑营不是在牟那山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黑羊谷我们被打散了,我随杨将军撤入牟那山,后来跟将军走散了。队副带着我们穿过凉河谷来找余将军,不想在渡良寨过桥时遭遇埋伏,我跳河才逃过一条性命。我有紧要军情要禀报余将军,烦请兄弟通禀一声。”

    这个年轻人就是落水后逃生的杨昊。时值北国春汛时期,凉河虽是小河,水流却很急。杨昊等人落水后,便被水流冲走,河东军沿河追赶许久,终是一无所获。

    杨昊顺着水流游出四五里才爬上岸来,身边的信物却全部落入水中。没有了信物,他不敢对人说自己是杨昊,那个时代冒认官亲是重罪,在战场上冒认将军,那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将军在这?”老火突然对杨昊的话产生了怀疑。杨昊心中暗暗叫苦,“呼延谷若是失守便退守黑领峰待援”,这是战前就订好的计划。这些余联万知道,吴波汉也知道,可底层的军官却不知道。杨昊无法跟他解释。

    老火冷冷地盯着杨昊:“怎么说不出来了。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奸细。”说罢他一歪头,两个士卒一左一右按住杨昊,连踹两脚,迫使杨昊跪在地上,第三个士卒便扯住他的头发向前一拉,杨昊的脖颈便露了出来。老火拔出腰刀,比划了一下,却没有立即砍下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何人派来的奸细。”

    “不要杀我,我是刘德三的人,我有重要的军情禀报余将军。”危急时刻,杨昊只得违心承认自己是个奸细。一个有价值的奸细是不会被轻易杀头的。

    “还算你机灵。”老火收了腰刀,“带去见王将军。”

    王将军便是铁铛营的典军校尉王虎,他是铁铛营中的老人,在军中威望颇高。余联万的中军帐扎在黑领峰半山腰的一处山神庙里。老火将杨昊的眼蒙住,押着他来到了山脚下。中军侍卫过来询问。老火道:“烦请禀告王将军,我们抓到一名河东军奸细,此人自言有重要军情禀报。”

    侍卫长瞄了一眼杨昊,不以为然地说道:“就他,卵毛都没长齐,能知道什么重要军情?这两天王将军心情不好,不要说我没提醒你,要不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火听了这话不觉心中犯了嘀咕,沉默了会,抱拳说道:“多谢提醒。”说罢正要带杨昊走,忽听身后一人喝道:“把人带过来!”

    说话的是铁铛营的一个中军护卫,中军护卫是守护中军帐的卫士,也是统军将军的贴身扈从,虽地位特殊,却无官职,更不是自己的上司。老火有些犹豫,护卫却冷笑道:“怎么你信不过我么?”老火听了这话忙道不敢,只得将人交给他。

    中军护卫狠瞪了他一眼,带着杨昊拾阶而上。到了半山腰上一处平台,平台左侧是一片小松林,松林前有几座军帐。中军护卫在杨昊耳边轻声说道:“卑职万端是关将军部属,有要务禀报将军。请将军到军帐中说话。”说罢便当着一干侍卫的面将杨昊推入军帐中。

    军帐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官和两名小校,那文官五尺身材,白面肥胖,留五绺须,给杨昊松了绑后,忙跪拜道:“铁铛营度量吕本清参见将军。”杨昊新下一阵苦笑,忙扶起吕本清道:“你是长辈,我岂敢受你的拜?”

    吕本清一本正经道:“军中无父子,你是我的上官,我自然要拜。”杨昊闻言不敢与他争,心中却暗笑,果然是个迂腐的人。

    这吕本清是吕芮养父吕本中的族弟,曾任县学教谕,后因看不惯官场的种种弊端而去职。他为人迂腐,不擅经营,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杨昊举办丰州经济学堂时,多方搜罗人才。吕芮便向他举荐了自己的族叔。

    杨昊跟他见过一面,觉得此人虽有些才学,但性情迂腐,并不适合在学堂中教书。但又不好驳吕芮的面子,便将他交给关索安置。其后的事情杨昊便没有再过问,谁知一来二去他竟成了铁铛营的度量官。度量官属于文官序列,主要核查往来账目,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审计。

    吕本清激动地说道:“余联万暗通河东军,反心已现,将军万不可再去见他。”

    杨昊没有答话,他目视万端,万端道:“昨夜河东军的密使到了营中,余联万和他单独谈了有一个时辰,走的时候他还将河东密使送到门口。”

    杨昊闻言不觉暗自苦笑,他的心中既不感到惊讶也没有半点愤怒。这世道,藩镇拥兵分天下,藩镇内将领拥兵立山头,朝秦暮楚,临危叛乱在这个时代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铁铛营原是韩遂的嫡系,名义上隶属天德右军,实际却自成体系。韩遂去世,白水狐叛逃,庄云清又被调任军法司。这支部队就没了主心骨,杨昊趁机将其缩编为一个营。西宁军有十八个营,每营的基准人数都是五百,只有三个营超过这个数字。虎营是六百五,烈火营是六百,铁铛营却是八百。即使如此,相对当初的三千人来说,也被缩编了三分之二强。现在营中的一名普通士卒过去可能就是伍长、伙长。这是一支全是骨头的部队,只要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们瞬间就可以放大数倍,且不以牺牲质量为代价。

    正因为如此,在庄云清走后,选谁出任统军就颇费了一番思量。最终,杨昊看中了资历军功都不下凌彤、李通的余联万。余联万在天德右军中有“狐狸”之称,此人足智多谋,城府很深,但他从不拉帮结派。这对杨昊是个很大的诱惑。但杨昊仍然忽略了一点:狐狸就是狐狸,伪装和嬗变是他们的本性。

    “请将军即刻北上,与姜涛将军会合。”万端恳求道。

    “是啊,也只能去他那了。”杨昊无奈地想,“但愿他还没跟刘德三打成一片。”

    ————————————

    姜涛没有跟刘德三打成一片,但他也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在辅助金弥力夺回兀秃部权力后便立即南下驰援。他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杨昊在黑羊谷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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