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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焚钟准备把森罗族长架走，叶澄忙道：“焚钟，我有些事情想跟族长谈谈，不会耽误很久的！族长先生，您这里还有森罗族的历史资料什么的吗？桫椤对这些完全不了解，我想让他看看，至少学习一下本族的历史。”

　　　　森罗族长想了想：“还有些书被保护下来了……”

　　　　叶澄赶紧趁胜追击：“那么请借给桫椤阅读一下吧。然后我想跟您单独谈话，请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的。”

　　　　森罗族长犹豫片刻，便转向焚钟。他还没开口，焚钟哼了一声，用脚勾过旁边的椅子，扶着他坐下，自己对桫椤一摆下巴：“跟我走。”

　　　　桫椤看向叶澄，叶澄点点头，桫椤跟上焚钟离开。

　　　　他们俩出去，这里便安静下来。神殿的房间是石制的，面积几乎相当于大半个篮球场，叶澄估计只要她不大声嚷嚷，外面的人绝对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等了两分钟，确定屋外再无任何动静，叶澄转向森罗族长：“族长先生，您好，我叫叶澄，是桫椤的……主人。”

　　　　森罗族长还有些发抖：“你好，请叫我紫檀就可以了……”

　　　　叶澄从善如流：“紫檀族长，接下来的谈话，您可以向我保证不外传吗？”

　　　　紫檀点点头，叶澄便抬起双手，虚虚做了一个合掌的动作，掌心凝起一颗金银双色的小球。确认紫檀看清楚了，叶澄合拢手掌，小球消失。

　　　　紫檀看到了全过程，讶异万分：“……这是？”

　　　　叶澄直视他的双目：“我和他一样。所以，请您不要害怕。”

　　　　紫檀完全怔住了。

　　　　他活了百余年，亲眼见证了森罗星的沦陷。当年森罗族人被大肆掠夺，他甚至是最早被人掳走的那批人之一，险些死在初代的地盘，后来被混血所救，才辗转回到千疮百孔的森罗星。

　　　　作为一个在初代的上流社会被争夺转手多次的“珍稀物品”，他见过许多高阶初代，自然对元素能量的级别不陌生。

　　　　宇宙通行等级标准一共十阶，最低的是漆黑的夜半，最高的是黯紫的沉落，在这之外，还有三个传说中的等级。

　　　　第十一阶——辉银的苍暮。

　　　　第十二阶——灿金的暝晚。

　　　　还有无法衡量的，传说中的传说，第十三阶——无序的空茫。

　　　　从这几个传说等级的名称就可以看出来，银色是第十一阶，金色是第十二阶，而那个传说中的传说——无序的空茫则是金银双色。

　　　　元素能量的颜色伪装起来并不难，但那只限于高级别伪装成低级别，第一阶夜半级是绝对无法使用出第二阶黎明级的黛青色元素能量的，更别说用出金银双色的空茫级！

　　　　回到森罗星后，紫檀也接触过不少混血，他还从未见过有混血是空茫级……

　　　　“您不用惊讶，虽然我能够做到刚才那种事，但是我一点都用不出来。”叶澄轻声打断紫檀的思绪，“装装样子是可以啦，给一些东西充个能也没问题，不过没什么实际用途……感觉我就是个人形充电器。”

　　　　得知叶澄是混血时紫檀就下意识放松下来，听闻这句话，他更是被逗笑了，微微偏开头：“呵……抱歉……我真失礼……这个形容实在是……”

　　　　整个色彩单调的房间仿佛忽然鲜亮起来。

　　　　叶澄望着紫檀的笑容，心里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填满，有种雪夜归家喝到母亲煮的热汤的感动与幸福，又好像体会到了辛勤耕耘的稻谷在金秋的暖风里弯腰摇曳的满足和愉悦。

　　　　她完全看呆住，只觉得世间之极美，尽在这轻轻浅浅的一抹笑容中。

　　　　明明他们这样美丽而善良，自由且单纯，可有一种丑恶的贪欲，却践踏着这样一群无辜生灵，让纯粹的美好沦为欲望的奴隶……

　　　　思之痛极。

　　　　片刻间心情大起大落，叶澄轻吁了口气，压下更多的想法，抬手按开亚空间环，一幅照片在两人面前展开。

　　　　照片上有两个银发的孩子，莫约四、五岁，另一个是背对镜头跪坐着的桫椤。男孩子在玩农场布局，手里拿着一只雪白的毛绒玩具小羊羔，眼睛盯着面前的小型农场，似乎在苦恼要怎样安排羊圈的位置。女孩子站在桫椤身侧，左手拿着一个闪亮亮的头饰在比划，右手举着一把粉红色的小梳子。

　　　　“这是……”紫檀不再害怕叶澄，看到照片上的孩子们，感到有些莫名的亲切，甚至还稍稍挨近了点去看照片。

　　　　“是桫椤的孩子们，哥哥叫银杏。妹妹叫水杉。”叶澄望着照片也笑起来，将照片再次放大，转向紫檀。那天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温馨，便随手拍了下来，角度取得很随意，桫椤甚至是背对镜头的，可是两个孩子的生动表情却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叶澄见紫檀意犹未尽，索性从第一张开始放。这张动态照片是特意为孩子们拍的，两个孩子那时还很小，戴着小手套，穿着小雨靴，手里拿着小铲子，蹲在院子里的树旁观察地上的小虫，看得无比专注，旁边幼教机器人正手舞足蹈地启发着：“小朋友们快来数一数，这种小虫子有几只脚？”那时孩子们仍然说不清楚话，所以并未回答。

　　　　叶澄一张张为紫檀翻照片，偶尔给他讲孩子们的趣事。她在家的时间不多，杨御也没有给孩子们拍照片的习惯，桫椤更不会了，为数不多的照片很快翻完。尽管珍贵的影像只有寥寥数十张，但已经可以让荣升曾外公的紫檀了解曾外孙和曾外孙女们的成长轨迹。

　　　　“他们，现在？”红着眼圈，紫檀颤声问。

　　　　“在家里，我跟桫椤出来快两天了吧……”叶澄摸摸脑袋，“本来我是想知道桫椤现在到底有多厉害，后来阴差阳错跑到了东部岩山区，再后来我一时手痒就到了这里……对了紫檀先生，桫椤一年前还是黄昏级，现在已经是沉落级了！”

　　　　“咦？”紫檀讶异，他亲眼见过桫椤把他们族的灵兽用风元素吹到百米之外，还撞坏了神殿半面墙，但他可没想到桫椤居然在一年前还是黄昏级！

　　　　“他很聪明，这么厚的书他看一遍就可以全文重复，连标点符号都不会错！”叶澄拿手比划出一个恐怖的厚度，“而且您也知道吧，混血们元素能量的提升非常困难，可是桫椤已经做到了，他一年前到我家之前并没有专门做过元素能量方面的训练，后来我家的土豆豆……哦，是另一个混血，也很厉害，教过他锻炼元素能量的方法，然后桫椤现在就达到了沉落级。”

　　　　紫檀听得一愣一愣，桫椤的能力范围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

　　　　“还有！桫椤也会开机甲，土豆豆教他开的，虽然我还没亲眼见过桫椤的操作，但是他在机甲星际网络游戏里差点打败一个超级高手！还有还有，我为了方便练习格斗术，把桫椤也教会了，结果现在他撂倒我只要几秒钟……”叶澄一口气列举了一大堆桫椤的事迹。

　　　　“你的心意，我非常感激。”紫檀欠身，“你收留了森罗族的血脉，让他们健康快乐地成长，这样无上的善意我无以为报，我愿为你终生祈福，祝你平安喜乐。”

　　　　紫檀说得如此诚恳郑重，叶澄不由脸红，讷讷道：“您过奖了……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桫椤帮我照顾家里，还陪我一起练习，他才是帮了我更多的人。孩子们那么活泼可爱，和他们一起我也很快乐啊。”

　　　　紫檀扫过叶澄耳垂上的树叶状耳钉，轻拢了一下披肩，注视着叶澄的双眼问：“你对我单独说出这番话……请容我这样猜测——是决定把桫椤留下吗？”

　42第四十一章　决定



　　　　第四十一章决定

　　　　叶澄点头。

　　　　出乎叶澄的意料，紫檀沉默了。

　　　　叶澄有些不安，不知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她早先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远处的那些森罗族，如果她没看错，其中有不少带着元素锁，大多是第一阶、第二阶这样的级别，也有个别戴着灰色元素锁。由此可见本性善良的森罗族并不像新人类那样排斥混血同胞，那紫檀到底是为什么不愿让桫椤留下呢？

　　　　桫椤的天赋毋庸置疑，叶澄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杨御对桫椤的培养从一开始就与她一致——让桫椤学会操纵机甲去战斗，适应当下战争的需求。这当然是因为杨御希望借助桫椤的能力协助叶澄，还因为他不希望森罗族的悲剧继续重演下去。

　　　　森罗族当年遭遇几乎灭族的惨祸，直接原因就是森罗族自身没有半点战斗力。而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桫椤能够得到专业的指导和训练，他将会成长为整个森罗族乃至混血之中的王牌驾驶员！

　　　　“我对你的善意非常感激。桫椤他……现在比许多同样曾经被当做‘原生奴隶’养大的族人们好太多了。”安静了好一会儿，紫檀才开口，几乎是不敢有丝毫多余停顿的将剩下的话说完，好像生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在森罗星被初代与新人类联军攻破之前，我已经被新人类捕获，当做礼物送给了初代。我亲眼看着无数族人被凌虐致死，还有的被培养成他们口中的‘原生奴隶’，唯一会的只有……服侍那些人的技能。直到森罗星移位，混血们介入，我才从初代的领地返回森罗星……后来陆陆续续有不少族人一点点回到了这里。他们当中也有‘原生奴隶’，极少数勉强能像初生的孩子那样回应大家，多数至今保留着来时的模样……甚至还有人选择……自尽……”

　　　　叶澄眼看着血色一点点从紫檀脸上褪尽，几次想阻止他继续沉浸在惨痛的回忆中，又希望让他倾吐出来，以免内心郁结，矛盾不已。等紫檀说完，叶澄反而先松了口气，

　　　　直视紫檀的眼睛，叶澄斩钉截铁：“桫椤不会那样糟蹋自己的生命。”

　　　　紫檀轻叹：“我相信他。只是……桫椤似乎还没有完全找回自己的心。”

　　　　或许这么说不够严谨，准确来讲，桫椤是还没有完全形成属于他自己的成年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他被当做床上用品养了二十多年，唯一会的只有服侍别人。接触叶澄之后他才开始慢慢拥有自我意志，不过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他目前智商超群，情商可能还不如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这么想着，叶澄也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决定再度犹豫起来。她嘴上说着要放桫椤和孩子们自由，心里固然舍不得，而且不能自己做主决定去留的“自由”，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自由吗？这样仓促的决定，对他们足够尊重吗？

　　　　外面传来脚步声，叶澄抬头看去，焚钟板着脸闯进来，后面跟着桫椤，还有一个森罗族少女原本追着他们进门，见到叶澄吓得赶紧躲回去，扒在门框上犹犹豫豫。

　　　　焚钟转身对森罗族少女挥挥手示意她走，森罗族少女担忧地望向紫檀，焚钟指指自己示意交给他，少女迟疑片刻，听话地离开了。紧接着焚钟大步走上来，理都没理叶澄，对紫檀戳着自己亚空间环上弹出的最大号时间面板皱眉道：“半个小时了。您已经跟她浪费半个小时了！”

　　　　既然桫椤在场，叶澄就不方便继续跟紫檀讨论刚才的话题了，却不想焚钟这时忽然把矛头指向她，一下子戳穿了她的念头：“有必要耽搁这么半天？你早该把他留下，然后开着你的破烂机甲赶紧走！”

　　　　桫椤本来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听到这句话霍然抬头：“主人、不要我了？”

　　　　叶澄心头一跳，不敢看桫椤，手忙脚乱地解释：“并、并不是要丢下你！孩子们再大一点就要上学了，你没有转成平民，所以孩子们也进不了学校，就算能上，以依兰星的那种环境，他们会很不安全！这里毕竟是你的族人们生活的地方，还有同盟在保护，我希望孩子们和你能够在这里自由地生活……”她后面的话音越来越小，直到干脆闭嘴。

　　　　紫檀侧过身，拉住桫椤一只手，感觉到他手指冰冷僵硬，另一只手也握上去，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焚钟冷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要放他自由，却在他根本不懂自己做主的时候替他做决定，新人类都是这么虚伪的东西，你也不例外！”

　　　　沉默在小屋里蔓延，紫檀握着桫椤的手，静静望着叶澄，焚钟脸色不善，完全懒得再跟叶澄多说一个字。

　　　　“我……不敢拿你们冒险。”空气冻结半晌，叶澄自嘲一笑，“给我刚才那台机甲的人是枫丹星行政长官凯拉尔德。我答应过他的一个条件，如果明年我不能够顺利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星界学院毕业，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即使顺利毕业，也要为他工作三年。”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齐齐一怔。

　　　　瞒了许久的事情一说开，叶澄索性全盘托出：“土豆豆现在暂时不在凯拉尔德的掌控之下，可是桫椤的实力已经被他知道了！如果桫椤还留在我这里……我不敢想象凯拉尔德会做出什么事来……”

　　　　比起政坛，凯拉尔德更多的活跃在其它领域。那家伙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富，在很多方面都掺了一脚，他的大名对于在场的人们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按照凯拉尔德的一贯德性推测，往好的方面说，等叶澄顺利毕业，成为凯拉尔德的下属，桫椤和两个孩子也就间接变成了凯拉尔德的囊中之物。往坏的方面说，如果凯拉尔德认为桫椤比叶澄重要得多，让叶澄无法“顺利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星界学院毕业”，方法可就太多了。

　　　　“爸爸不能再转院。”叶澄低下头，紧紧揪住被单，“以前就发生过爸爸被人控制、他们拿爸爸要挟我交出桫椤和孩子们的事情。后来因为凯拉尔德出手帮忙才解决问题，但是之后我试探过，医生总是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转移，我不知道还有谁在背后做了手脚。只要爸爸在他们手里，我就绝不能离开，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把你们送走。”

　　　　这时，一个叶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忽然从焚钟的方向传来：“这件事情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焚钟面色一整，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掌中握着一块黑色的立方体，苏铁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转达一下某位先生的建议——同盟愿意出力协助你们解决这些问题，把森罗族的两个孩子接到这里，交给紫檀族长，你们继续留在依兰星学习，同时那位先生会让焚钟去你们身边待一年，直到你毕业。”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焚钟满脸不可思议：“我？！”

　　　　苏铁没理他：“焚钟有充分的实战经验，特别班下学年将会有实战协助任务，他可以指导或配合你们。同盟将派人向你合法购买奴隶，两个孩子能安全离开。你毕业之后可以申请让你父亲随你一起去枫丹星，同盟预备在途中劫走他，将他送往森罗星疗养。完毕。”

　　　　迅速将苏铁提出的建议一条条梳理下来，叶澄发现可行性很高。

　　　　首先焚钟的元素能量或许比杨御低，但他的实战经验恐怕比杨御还要多，有这个家伙指导，桫椤不会浪费他的天赋。

　　　　其次如果桫椤和两个孩子同时被叶澄“卖掉”，不止凯拉尔德，雷斯特也会被惊动，搞不好新人类联合国顺藤摸瓜能把她跟这背后有关联的人都一锅端。可如果只是孩子们被“卖掉”，桫椤跟她自己都还在依兰星也就是联合国的掌控之下，那些盯着她们的人就会放心很多。

　　　　第三，以凯拉尔德的自信，如果桫椤不走，他肯定更愿意让桫椤跟叶澄都变成自己的部下。

　　　　然而这些看似合理的建议之下还有几个问题。因为森罗族已经被混血保护起来，那些尚未被解救的森罗族变得更吃香了，假如有人能出得起更优渥的条件，而叶澄不肯把两个孩子“卖”给他，势必会引起别人怀疑。焚钟要是成为叶澄的奴隶，他的来历又怎么解释？况且最重要的是孩子们还这么小就让他们跟父亲分开，对他们的成长不利，桫椤也未必会答应。

　　　　叶澄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苏铁只说了两句话：“前两个问题同盟会解决，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人问那个原生奴隶的意见。有结论让焚钟通知我们，完毕。”

　　　　联络切断，焚钟保持着震惊的神色收起黑色立方体，视线在叶澄跟桫椤之间来回游移。

　　　　桫椤不说话，看着叶澄的眼睛。叶澄回望着桫椤，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苏铁转达的这些建议不但关系着桫椤和两个孩子的未来，实际上也是在让桫椤自己决定是否成为同盟的一员。

　　　　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从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旦让同盟出手帮忙解决两个孩子的后顾之忧，桫椤跟同盟之间就再也脱不了关系了。

　　　　将手从紫檀手里缓缓抽出来，桫椤走到叶澄面前，影子完全笼罩住叶澄。叶澄只来得及反应大美人儿桫椤其实身高和杨御不相上下，桫椤就忽然将叶澄整个人抱进怀里。

　　　　“主人，带我、走。”

　43第四十二章　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