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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雁山眯着眼，　好不容易看出些轮廓来，　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挨着封勋的耳朵悄悄说话：“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那些树根是不是在动？”
　　　　　　封勋耳朵动了动，　他抿起嘴唇：“嗯。”
　　　　　　“它们在监视我们。”他将气息全吐在秋雁山耳廓上：“也在监视他们。”
　　　　　　秋雁山与他有着不一般的默契，立刻知道这里的“他们”是指那帮早就下来的伪人类们。
　　　　　　“不要碰碎片。”他低声说：“树根和蚂蚁们可能都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的。”
　　　　　　秋雁山点点头：“了解。”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地裂底部的通道开始变得崎岖而又狭窄，陡坡和弯道变得越来越多，秋雁山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她抬手去摸身旁的岩壁，　发现那里也被一层植物的根茎所覆盖，　指腹能摸到树根上粗糙的纹路，偶尔还能碰触到几只伏在上面的，看不清长相的虫子。
　　　　　　——“不能硬来，　你会吵醒守护者们的！”
　　　　　　三人在微光下互相对视一眼。
　　　　　　封勋停在弯道的尽头，　他微微侧头，　先闭了闭眼睛，　这才朝拐角的另一边看过去。
　　　　　　拐角后面是一处巨大而又空旷的地底空间。
　　　　　　那里估摸有六十多平米左右大小，地面和墙壁上同样覆满了树根，此时正有十几个人站在地洞的正中央，四五支探照灯被随意丢在地上，将整个洞穴照耀得犹如白昼。
　　　　　　封勋视线上移，看见天花板上垂下来密密麻麻几百条根茎。
　　　　　　秋雁山也看到了，两位探索者同时想起在“Twinkle”世界的闪光之湖下面，在那条地底隧道天花板上，也有着与之类似的，会静静蛰伏等待猎物，盘根纠结的“食人”树根。
　　　　　　——“难道你们准备就这么看着它再次逃跑？我们已经锁定过它三次，这是第四次，我们在同一枚碎片上浪费了至少六个月时间！”
　　　　　　——“D阁下让我们更谨慎些，这次的地震已经足够引起此世界原驻人的注意，若是再引来更大的动静……”
　　　　　　——“得了吧。这里是地底，原驻人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我也赞同使用原液。”
　　　　　　秋雁山拉过封勋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悄悄写字。
　　　　　　【天花板上的树根在动。】
　　　　　　封勋将手一翻，食指在秋雁山手心划了几下。
　　　　　　【不碰碎片，它们就不攻击。】
　　　　　　——“如果在这里使用原液，地表上以此处为原点，向外延伸五十公里的范围内，所有植物都会死亡。这里是当地有名的地质公园，一旦植物发生异状，原驻人一定会赶来查看情况。”
　　　　　　——“啧。那你说吧，不用原液，我们要怎么对付头顶上这群守护者？”
　　　　　　——“我们可以尝试激光……”
　　　　　　——“不行！激光可以穿透岩石，到时候岩层崩塌，我们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诸位，先别忙着吵架。我想我找到那个淘气的小家伙了。”
　　　　　　争吵的人们全部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最中央某个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那人也穿着一身民族服饰，他将一个疑似平板电脑的仪器摊放在腿上，两只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一边向众人报了个坐标：“这是BP－080刚刚锁定的碎片位置，它还在这里。我正在搜索坐标的精确落点，给我三十秒时间，马上就好。”
　　　　　　那群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好转不少，其中一位包着头巾的男人趁机道：“用原液吧。”
　　　　　　“附议。”
　　　　　　“反对。”
　　　　　　“附议。”
　　　　　　“附议。”
　　　　　　“……”
　　　　　　所有人都表态后，头巾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少数服从多数。”
　　　　　　反对使用原液的伪人类们不再说话，表示会遵守规则。
　　　　　　秋雁山握了一下封勋的手。
　　　　　　【不能再等了。】
　　　　　　封勋点点头。
　　　　　　他靠在岩壁旁，突然伸出手，指尖在少女滑嫩的脸蛋上比划了几下。
　　　　　　【待着。】
　　　　　　脸颊上尚有余温，秋雁山恍了下神，面前的男人便已不在原处了。
　　　　　　他如鬼魅般飘入拐角后面的洞穴中，秋雁山的目光随后跟上，眼看着他刻意避开光源，脚下一点便攀在墙壁上。封勋完美的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有意识的将存在感降至最低，伪人类们都聚在灯光里，竟无一人察觉到地底洞穴里多了一个“外来者”。
　　　　　　相隔几十米的距离，秋雁山依稀看见封勋一手按在飞花刀的刀鞘上，他眼眸低垂着，似乎正在养精蓄锐。
　　　　　　下一刻，飞花刀悍然出鞘！
　　　　　　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特效，这场一对多的战斗甚至没发出太多声音，江景仍勾着头想看个究竟，一旁的秋雁山已经低声道：“结束了。”
　　　　　　江景：“？？？”
　　　　　　江景：“就、就打完了？那些人不是还站在那儿……”
　　　　　　他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站得好好的十几个人毫无征兆的齐齐倒地，连屁都没放一下，全部GG。
　　　　　　封勋已经从墙壁上飘了下来，他右手轻抬，正好接住凌空倒飞回来的红色障刀。
　　　　　　秋雁山注意到刀刃上并没有沾血。
　　　　　　她从拐角转出来，几步走了过去，一边俯身查看地上的伪人类：“没死？”
　　　　　　封勋嗯了一声：“我觉得你应该不希望我杀了他们。”
　　　　　　秋雁山心下微微一动，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但随后，她便又收回视线，弯腰将地上的玻璃瓶和平板电脑拿了起来：“可以用这些人试验一下你的‘天神右手’。不过……你能带这么多人飞上地面去吗？”
　　　　　　封勋收刀入鞘：“可以。不过得费些时间，你不介意我用丢的吧，懒得一个一个弄上去。”
　　　　　　秋雁山点点头：“你随意就行。”
　　　　　　电脑和原液都先放在了一边，秋雁山看着封勋招出【黑骑士】和【天神右手】，他左手拿着钻戒，右手上则裹着那只黑色手套。
　　　　　　江景一点一点挪过来，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中，此时看见封勋这个阵仗，立刻虎躯一震，惊道：“这！大哥你是准备求婚吗？！在这么个地方？”
　　　　　　他看了看躺了满地的“尸体”，震撼地说：“这也太别致了，还是大哥牛逼。”
　　　　　　封勋：“……”
　　　　　　秋雁山：“……”
　　　　　　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江景见两人神色诡异，迷茫道：“我说错话了吗？”
　　　　　　秋雁山咳了两声，尴尬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个戒指……咳，那个是他自己戴的。”
　　　　　　江景：“不是给你的吗？”
　　　　　　秋雁山疯狂摆手，她扭头去看另一位当事人，发现对方嘴角有抹笑，正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的白银戒指。
　　　　　　不知为什么，秋雁山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见她看过来，封勋两指捏着那枚戒指，往前一递：“送你玩儿？”
　　　　　　秋雁山瞪着他的眼睛，半晌，她干脆伸出右手，挑衅道：“可以啊，你替我戴。”
　　　　　　她以为封勋必然不会真的替她戴戒指，说不定两人还要借机再斗上一场。
　　　　　　不曾想，男人什么也没说，只走近了几步，将她搭在半空的那只手握在掌中。
　　　　　　“戴哪只手指？”封勋低头捏了捏她中间那根手指。
　　　　　　覆着黑色手套的指头轻轻贴着她的肌肤，修长的手指从第一指节向下一直摸到第三指节，再松手时，【黑骑士】已经稳稳的套在了指节根部。
　　　　　　秋雁山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你，你你……”
　　　　　　封先生端详片刻，评价道：“有点儿难看。”
　　　　　　“……”秋雁山深吸一口气，她抿了抿嘴唇：“废话，这是男戒！你没发现我晃晃手指头，都能拿它当呼啦圈使吗？”
　　　　　　封先生哦了一声，把戒指取下来，重新给她戴在大拇指上。
　　　　　　秋雁山：“……”
　　　　　　封勋：“那就当个扳指吧。”
　　　　　　秋雁山：“……”
　　　　　　一旁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江景适时鼓起掌：“还说不是求婚？我算是见证人吗？那啥，我第一次当见证人，请问是直接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吗？”
　　　　　　秋雁山没理他，她抬头去看封勋，眼神中带着些探究：“喂，你是在开玩笑吧……”
　　　　　　封勋：“嗯？”
　　　　　　“这个。”她竖起右手，动了动大拇指，那枚戒指便随着力道晃了一圈：“江景不懂事（江景：喂！），你也是顺着他的话，随性开了个玩笑，是不是？”
　　　　　　封先生同她一起看少女的右手：“你觉得呢？”
　　　　　　秋雁山恼道：“喂！”
　　　　　　封勋挑起眉毛：“不装傻了？”
　　　　　　秋雁山蜷起手掌，看了眼指头上的【黑骑士】，道：“我什么时候装傻了。”
　　　　　　封勋：“呵。”
　　　　　　他这一声直接喷在了秋雁山的耳垂上，后者不自觉退了一步：“你……”
　　　　　　封勋嗓音低沉，他故意将音量压得很低，避开蹭过来偷听的江景。
　　　　　　他道：“你见我什么时候对其他人开过这种玩笑？”
　　　　　　秋雁山：“你……”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封先生弯着腰，　在她耳边说：“我以为，你早该察觉了。”
　　　　　　“我没，　你走开点儿……”秋雁山说不出话来。
　　　　　　若是换了从前，她相信自己绝不会表现得如此不知所措，　她会顺着对方的话大笑，也可能逮着机会嘲笑一番，甚至反守为攻的去撩对方一把也不是问题。
　　　　　　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心跳失衡，　耳根发烫，头脑发胀。
　　　　　　不止是因为对方比从前更懂得怎么对付她，　还因为……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潜意识里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也渐渐不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战场敌人。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里已经变得与别人不同了？她有些昏昏然的想。
　　　　　　大概……大概是在深红星球的时候？
　　　　　　也可能是封勋掉进自己的出租房的时候。
　　　　　　或者……在更久之前……他们还在针锋相对的时候……
　　　　　　秋雁山的呼吸越来越乱。
　　　　　　便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自两人脚边响起，顿时将场中三人的注意力生生拉了过去。
　　　　　　刚刚被封勋用刀柄打晕的伪人类渐渐清醒了。
　　　　　　封先生眼神转冷，他轻拍腰间短刀，　飞花刀刷的一声飞了出去，　然后极有灵性的用自己的刀柄对所有伪人类再补一刀。
　　　　　　神经中枢受到重创，伪人类们屁都没放出一个，两眼一翻又倒在地上了。
　　　　　　江景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秋雁山如梦初醒，　她将戒指取下来扔回给封勋，　那动作仿佛她扔出去的是一枚烫手山芋，　少女飞快的说：“赶紧办正事，　外面天都快黑了。”
　　　　　　这便将刚刚的事情一语带过。
　　　　　　封勋瞥她一眼，笑了笑：“嗯，我们回去继续。”
　　　　　　秋雁山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她扭头避开封勋的视线，假装自己什么暗示也没听见。
　　　　　　江景仍在状况外：“呃，我们要干嘛？”
　　　　　　秋雁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缓缓道：“开始救人。”
　　　　　　××××××××××××
　　　　　　华国时间，7月1日晚19时45分，N市某家属院。
　　　　　　秋烨霖坐在书房里，他点了支烟，目光始终盯着桌上仍然保持呼出状态的手机界面。
　　　　　　几秒种后，免提中传来冷冰冰的女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秋烨霖将电话挂断了。
　　　　　　他将头稍稍抬起，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
　　　　　　电脑的主人刚刚显然正在上网浏览新闻，屏幕上开了六七个窗口，所有页面的内容都大相径庭。
　　　　　　【实时新闻！Y省发生8级以上地震！】【＃地震快讯＃华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07月1日17时58分59秒在Y省差拉措国家公园（坐标北纬XX度，东经OO度）发生8．3级地震，震源深度11千米。】【Y省差拉措国家公园再次发生6．0级余震，震源深度8千米。】【Y省遭遇8级地震，极震区位于当地著名景点差拉措国家公园，震源深度较浅，周边城市震感明显，目前尚没有接到人员伤亡报告。】【Y省内多地均受到地震影响，请当地市民注意出行安全，远离山体滑坡的多发地带。】秋烨霖目光沉沉的将几个网页全看过一遍，他眉头紧锁，咬着烟头坐在靠背椅中纹丝不动。
　　　　　　片刻后，有电话打进来，秋烨霖随意扫了一眼，然后摁了接通键。
　　　　　　“烨霖，那边有消息了。”
　　　　　　秋烨霖在椅子里稍稍坐直：“斌鸿，情况怎么样？”
　　　　　　电话另一边是Y省军区司令员黄斌鸿，秋烨霖从听筒中能听到对面嘈杂的人声，黄斌鸿似乎捂着电话在同身边的人说话，秋烨霖等了几秒，那边的老友终于忙活完了，对着话筒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和小李通了电话，他说L市和周边地区的震感不算太大，古镇里的房屋损毁较小，但差拉措国家公园位于震中区内。”
　　　　　　他沉声道：“事实上那里就是震源，地震烈度很大，可能超过十一度。今天有好几百名游客进入园区，伤亡及失踪人数还没统计出来。”
　　　　　　秋烨霖闭了闭眼：“秋小山今天要去差拉错。”
　　　　　　黄斌鸿在那边顿了一下：“李夏阳已经带队进入震中区了，我会叮嘱他留意一下S大旅行团的消息。烨霖，灾区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救援对象，只要还有人在里面，战士们都不会放弃他们。”
　　　　　　秋烨霖仿佛没听到，自顾自的说：“我老婆在研究室加班，还不知道这事儿。秋小海十分钟前给我打过电话，我说小山在L市旅馆里待着，手机没电关机了，小海半信半疑，我猜他过些时候还会问我。”
　　　　　　黄斌鸿察觉他话中有话，严肃道：“烨霖，你想干什么？”
　　　　　　“我刚刚向上级申请停职一周，由副司令员暂时接管一切事务。”秋烨霖缓慢的说着。
　　　　　　黄斌鸿一惊，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顾不得身旁的助理秘书和工作人员，大声道：“你这是胡闹！这种申请军部是不可能批准的！”
　　　　　　秋烨霖淡淡道：“不，我的申请已经通过了。”
　　　　　　黄斌鸿：“……不可能啊！你他妈怎么申请的？”
　　　　　　秋烨霖没回答，只道：“斌鸿，现在Y省机场关闭，我定了最近一班飞往邻省的飞机。到了地方之后，我会在那里找辆车开过去，如果被Y省检查点拦下来，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打点一下。”
　　　　　　黄斌鸿好不容易咽下脱口而出的脏话，拧着眉毛斥道：“胡闹！太胡闹了！你就算来了能有什么用？现在去差拉错的山路严重塌方，你连震中区都进不去，你说你来这儿有什么用？！”
　　　　　　秋烨霖直言说：“没用。”
　　　　　　黄斌鸿：“那你就应该在家好好……”
　　　　　　秋烨霖打断他：“我问你，一个父亲去找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吗？”
　　　　　　黄斌鸿被噎了一下。
　　　　　　秋烨霖将烟头摁在桌面上，来回碾了几下将其熄灭，一边道：“兄弟，一会儿见。”
　　　　　　黄斌鸿彻底无言了。
　　　　　　“……好吧。我差点儿忘了，你的信念从不轻易被他人左右。”他叹了口气：“兄弟，一会儿见。”
　　　　　　××××××××××××
　　　　　　华国时间，7月1日晚19时10分，Y省差拉措国家公园无人山区，地底裂缝以下未知深度。
　　　　　　空旷的地洞中。
　　　　　　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张开着，虚按住最后一位被伪人类寄生的宿主额头。
　　　　　　英俊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喃喃自语：“启动程序，急救。”
　　　　　　寻常人看不见的能量自他掌心缓缓散开，继而进入昏迷者的大脑皮层，开始以人类无法想象的形式与速度，飞快地修复着昏迷者的脑神经核。
　　　　　　几分钟后，被寄生者仿佛刚刚被救起的溺水者，那人突然双眼圆睁，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如缺氧的鱼一般张大了嘴，急促喘息着，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昏迷者的眼球向上翻了一半，他的瞳孔失焦，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呻｜吟，一边挣扎一边叫喊着：“我——我——有——怪物——救命——”
　　　　　　秋雁山一手覆在他眼睛上，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道：“嘘，嘘。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安静下来。”
　　　　　　昏迷者：“有东西……有东西……”
　　　　　　秋雁山按住他的眼睛：“没有东西，那只是个噩梦。”
　　　　　　“你很累了，睡吧。”
　　　　　　那宿主渐渐不再嘶吼，他仍然发着抖，一只手抓住秋雁山的胳膊，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怪物。
　　　　　　片刻后，壮汉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昏睡过去了。
　　　　　　秋雁山松了口气，她缩回遮在昏迷者眼睛上的手掌，中途碰触到仍然按着对方脑门的另一只大手，肌肤相贴的微热触感还没通过感觉末梢传递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