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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亚娜直觉一切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无论她怎样苦思冥想，也找不出丝毫头绪。
　　海风微微掀起她的头发，盯着远处一个小岛，琪亚娜蓝色的眼眸眯了眯。
　　旁边的水手正在收帆绳，琪亚娜走到他跟前，问：
　　“你好，可以告诉我威廉姆斯号前行到哪儿了吗？”
　　穿着礼裙的贵族少女主动和自己说话，那水手有点受宠若惊，他赶忙道：“美丽的小姐，这里依然是内海，这片海域叫索西湾。”
　　“索西湾？”琪亚娜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
　　“是的，在离这最近的一个海岸上，还有一个小镇，叫索西镇。。。。小姐？”看着明显在走神的少女，水手疑惑地问了一句。
　　琪亚娜回过神来，“哦，谢谢你，我知道了。”
　　靠在栏杆上，琪亚娜若有所思，这地名似乎有点耳熟，这片海域也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琪亚娜顺着这丝熟悉感在脑中回想的时候，就好像有层层的迷雾阻隔了所有的答案。
　　反复思考无果，琪亚娜叹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
　　身子刚刚偏移，转到一半的时候却顿住了。
　　远处的海面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因为离得远，琪亚娜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心中却莫名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好像有一种未知的动力在催促着她一探究竟。
　　琪亚娜身子往前探了探，想看的更仔细些，身后却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琪亚娜小姐，你再往前伸可就要掉下去了。”汉森像个绅士一样提醒她，“难道你是看见人鱼了？”他开了个贵族之间常用的玩笑。
　　但此时琪亚娜却没心思搭理他，勉强回过神对汉森笑了笑，又飞快地将视线转过去，可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之前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被海浪卷走了，又或者是被什么海洋生物给吃了。。。总归，它就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琪亚娜的面前。
　　琪亚娜收回刚刚探出栏杆的身子，心里失落极了。
　　打发走了汉森，以及每天日常来找茬的珍妮，因为之前在甲板上看到的东西，琪亚娜现在无心应付任何人。
　　天已经黑了，这座豪华游轮上的贵族都已经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月光从舷窗外投映进来，照出琪亚娜辗转反侧的身影。
　　她蓝眸睁着，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睡意。
　　琪亚娜回想着今天那一闪即逝的东西，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吸引着她。
　　只见到琪亚娜翻身从床上坐起，秀眉蹙着。
　　像是犹豫了一会儿，蓝眸终于慢慢变得坚定，琪亚娜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哪怕它现在已经流到很远的地方，哪怕她今夜极大可能是无功而返——
　　她都要去试试！
　　琪亚娜庆幸现在是夜间，绝大多数贵族都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外面的甲板上只依稀看守着几个护卫，他们大多头靠着桅杆，昏昏欲睡。
　　琪亚娜给自己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裤装，趁着夜色的遮掩，偷偷溜到甲板的后方。
　　这里没有护卫。
　　噗通的跳水声没有惊动任何人。
　　半晌，这座豪华的游轮完全陷入了沉寂。
　　琪亚娜十分小心，她本来就会游泳，用鱼尾游得就更快，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琪亚娜还是在远离游轮的时候才将鱼尾幻化出来。
　　银色的鱼尾高高扬起，掀起了一串水花，夜色中，它闪着细碎的光，神秘而美丽。
　　很快，鱼尾在海面上消失，然后潜入了海底。
　　人鱼天生就是属于大海的。
　　莫里斯大陆几乎所有关于人鱼的传说都会说，人鱼是海神的宠儿，它们是大海的主人。
　　琪亚娜在海水中潜行，她穿过珊瑚丛，跃过焦岩，身体的灵活程度不亚于海中任何一种鱼类。
　　深海海底的黑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她在水中的视力要远远高出在岸上的。
　　琪亚娜顺着心中的感应，飞快地朝一个方向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琪亚娜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让琪亚娜长久地驻足。
　　海水中漂浮着星星点点的光团，这些光团或大或小，或明或暗。
　　琪亚娜缓慢地在这片星光灿烂中游动，她知道那是什么。
　　心愿。
　　人类的心愿。
　　曾经汉森说的是真的，人鱼在海中，能清晰的看见人类的心愿，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里面的内容，甚至，可以触摸。
　　这是琪亚娜在前世就知道的东西，所以此时她并没有惊叹很久。
　　来到这里后，琪亚娜就已经清楚，她白天在甲板上看上的东西，应该就是一个漂流的心愿。
　　现在，那个心愿很可能就停留在这里。
　　琪亚娜的目光在这片光团中搜寻着，走马观花间，她也无意地看到了很多人类的心愿。
　　有渴望财富；
　　有梦想地位；
　　也有求取一段无望的爱情……
　　这些光团散发着或强或弱的信仰之力，琪亚娜觉得神奇极了。
　　搜寻良久，琪亚娜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漂亮的海螺，像是能够牵引目光，这个海螺吸引了琪亚娜所有的注意力。
　　她游了过去，看到海螺里面散发着微弱的光。
　　显然，这是一个人类的心愿，而且这个心愿，已经虚弱到快要消散。
　　琪亚娜抿了抿唇，这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类心愿的结局。
　　——在一遍又一遍绝望的等待中消亡。
　　这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琪亚娜却对这个小小的心愿有了一种莫名的在意。
　　犹豫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光团，光团一晃，然后慢慢逸散开来。
　　与此同时，琪亚娜的脑中响起一道略显冷淡的男声。
　　“我希望，能有人一直陪着我。”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琪亚娜瞪大了双眼，浑身都颤抖起来。
　　陛下！
　　阿奇尔！
　　即便这个声音略显稚嫩，可琪亚娜还是顷刻之间就听出，那是阿奇尔的声音。
　　我希望。。。能有人一直陪着我。。。
　　这声音犹言在耳。。。
　　琪亚娜恍惚着想起前世她死在陛下的怀中，她满身鲜血，而陛下的双眸凄厉猩红；
　　她想起王座之上那个男人孤独冷漠的背影；
　　她想起她一次又一次的逃离。。。
　　前世她没有来威廉姆斯号，也就没有看到这个心愿。
　　也就是说，这个心愿最终还是消失了在大海里。
　　海神没有听到阿奇尔的心声。
　　所以——
　　那个男人，在他的王座上孤单了一辈子。


第8章　威廉姆斯号（8）
　　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琪亚娜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静静地凝望着那从光团。
　　如果现在她就这样离开，光团不久之后就会消散。
　　那么，阿奇尔的心愿。。。。就会永远消失在大海中。
　　蓝眸一凝。
　　不！
　　不可以！
　　琪亚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从脖子上取下一直戴着的项链。
　　项链的吊坠成水滴形，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因为主人常年佩戴的缘故，泛着温润的光泽。
　　琪亚娜的双手在吊坠上轻轻摩挲，眸中闪现出复杂的情绪。
　　这吊坠从她记忆起就一直佩戴在身上，前世的琪亚娜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猜测或许和人鱼有关。
　　但是，重生回来的琪亚娜却知道，那是人鱼泪。
　　——人鱼出生后流下的第一滴眼泪，拥有强大的守护力量。
　　犹豫了一会儿，琪亚娜慢慢低下身，一只手将那从小小的光团捧起，另一只手拿着吊坠。
　　两只手靠近。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光团竟然慢慢钻进了吊坠中，蓝光一闪，吊坠恢复了平静。
　　琪亚娜将项链重新戴回了身上。
　　手贴在吊坠的位置，那里，同时盛放着一个小小的心愿。
　　想起那个男人孤独的背影，琪亚娜闭了闭眼眸。
　　我不会让你的心愿就这样消散。
　　如果传说是真的，人鱼真的能向海神传递人类的心愿，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真的能见到海神，我会将你的心愿递交给海神，并祈求他帮你实现。
　　此后，你将不再是一个人。
　　琪亚娜知道，她离开游轮已经有一会儿了，要是再不追赶，她离游轮只会越来越远，只是准备离开的时候琪亚娜却犹豫了一会儿，下方那只漂亮的海螺静静躺在海底细软的沙土上，如果琪亚娜就这样走了，未来，海水会慢慢侵蚀它漂亮的表壳，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和那些沙土慢慢融为一体。
　　这支海螺总给琪亚娜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不想让它落得那样的下场，于是琪亚娜把它捡了起来，再不犹豫，银色的鱼尾有力的摆动，琪亚娜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游轮追赶而去。
　　她在海中的方向感很好，很快她就能看到游轮上明明灭灭的灯火。在靠近之前，琪亚娜首先将自己的鱼尾变为双腿，重生带给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已经学会把自己是人鱼当做心底最深的秘密。
　　她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露出来。
　　琪亚娜手里拿着海螺，借着挂在船舱外的绳梯跳出了水面，即将入秋的天气，晚上总是微凉，湿透的衣服被晚间的海风一吹，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琪亚娜攀着绳梯往甲板上爬，之前长时间高速的游动已经让她力竭，此时爬绳梯的时候就难免力不从心，晚上光线又不足，琪亚娜一脚踩空，整个人直往下掉。
　　还没来得及惊呼，手腕就被什么稳稳地拉住。
　　琪亚娜抬头，逆着光线，她看清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阿奇尔！”琪亚娜难掩惊讶地说。
　　阿奇尔沉沉看了她一眼，大掌牢牢地拉着她，却抿唇不语。
　　琪亚娜后知后觉，半夜时分，她不睡觉弄成浑身湿透的样子扒在船边上，这个样子她到底该怎么解释？琪亚娜一头乱麻，在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被阿奇尔拉了上来。
　　少年的下颚线清晰而凌厉，整张脸紧绷着，琪亚娜浑身滴着水，双手抱在胸前，看见阿奇尔的样子，脸白了白，到底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少年冷声道：
　　“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去海里游个泳？”
　　“不，不是的。。。”琪亚娜垂着头无力地辩解。
　　“这是什么？”
　　阿奇尔指了指被琪亚娜从海里带上来的海螺，夜色中，他的眸色沉郁，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
　　琪亚娜一愣，“这，这是海螺。”
　　阿奇尔点了点头，眸中里带着琪亚娜看不懂的神色。
　　“为什么要捡这个？”
　　为什么？
　　琪亚娜怔然，脑中似乎又响起那道声音。
　　“对着海螺诉说你的心愿，再把海螺扔进大海中，海风会把你的心愿吹到海的彼岸，那里，是海神居住的地方。。。。。”
　　琪亚娜静默，良久才抬起一双蓝眸复杂地看着阿奇尔。
　　“因为，它很重要。”
　　海螺承载着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愿。
　　如今，那个心愿已经被她好好保存在了人鱼泪中，剩下的承载那个心愿的海螺自然也要被她收起来。
　　重要。。。
　　阿奇尔眯了眯眼，他逼近一步，将琪亚娜压到栏杆上。
　　他锁住琪亚娜的双眸，不让她的视线有丝毫的闪躲，他试图从那双蓝色的眼睛中找出点什么。
　　但是，没有。
　　那双美地让他心驰神往的眼睛里除了畏惧和懵懂，就再无其他。
　　阿奇尔无声地抿了抿唇。
　　琪亚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光是因为寒冷，还因为阿奇尔那逼人的气势，她悄无声息地缩了缩身子，动作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阿奇尔。
　　阿奇尔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捏着琪亚娜的手腕，力道正好维持在一个琪亚娜难以挣脱的范围。
　　她的手腕那样细，纤弱得他一手就可以折断。
　　眸色幽深，阿奇尔的目光转移到琪亚娜的脸上。
　　她的肤色本来就白的晃眼，此时嘴唇毫无血色，俏丽的脸带着惊惶，整个人在海风中瑟瑟发抖。
　　心倏地就软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阿奇尔放开了手。
　　“回去吧！”他这样说。
　　空气十分安静，琪亚娜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她转了过来，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
　　“阿奇尔，你有心愿吗？”
　　少年转过来看着琪亚娜。
　　心愿？
　　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少年双眸幽深如墨，整个人宛如地域中走出的修罗。
　　“没有，
　　“从没有过。”
　　琪亚娜僵立在原地。
　　*
　　除了那天晚上在甲板上碰到阿奇尔，琪亚娜回房间的时候十分顺利，连个仆人都没有看见。
　　也是，这那个时间正是好梦的时候。
　　琪亚娜虽然疑惑那天的阿奇尔为什么没有睡觉，但她却不敢问，琪亚娜忘不了最后阿奇尔的那个眼神。
　　明明曾经他是许过一个心愿的，可如今她再问的时候他却冷声否认了。
　　琪亚娜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也不太敢问，因为她觉得这个答案莫名危险。
　　忽然觉得闷热，琪亚娜推开房间的窗户，想透点气，结果意外地没什么用。
　　海面竟然无风。
　　琪亚娜觉得古怪，却又一时想不出那里不对。
　　突然，她顿住了。
　　等等！
　　无风。。。海上风暴。。。。琪亚娜瞪大了眼睛，模糊的记忆豁然变得清晰，她想起了前世震惊贵圈的那个消息。
　　“威廉姆斯号遭遇海上风暴，不幸沉没。”
　　也许是她的重生加快了她的化尾期，琪亚娜记得，前世她是没有来到这艘游轮的，因为当时她的化尾期还没有结局，正在高热，莱斯特家虽然不在乎她的死活，但到底不能让她拖着病体才参加这个游轮聚会，后来她化尾期结束，才迷迷糊糊听到一件大事，威廉姆斯号似乎遭遇了海上风暴，许多贵族都失踪了。
　　塔利伯爵的这次游轮聚会可是邀请了小半个贵圈的人，现在这么多贵族失踪，整个贵圈都震了一震，再后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贵圈兵荒马乱，都是为了寻找那些失踪的人。
　　现在这天气，海面无风，气压低沉，不正是海上风暴的前兆吗！
　　琪亚娜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抿着唇，神情严肃，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她是人鱼，大海可以说是她的家，就算这艘游轮沉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这么多的贵族，如果出了事，到底是一件麻烦事。
　　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良心泯灭的坏人，如果她有办法避免这一切，她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的。
　　打定主意，琪亚娜快步来到游轮的第一层，那里是驾驶舱的所在。
　　琪亚娜的本意是想告知船长现在的情况，当然，她不会傻乎乎的说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罕见的海上风暴，琪亚娜只是礼貌地提起：
　　“现在的海面无风，气压又这么低，我曾经在一本研究气象学的书中看过，这样的天气十分不好，很有可能会有风暴雨。”
　　“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就近找一个港湾避一避。”
　　船长听了却并不在意，他以为这位美丽的小姐只是害怕了。
　　贵族总是这样，爱惜自己的小命，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船长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他大手一扬，信心十足的说；
　　“放心吧小姐，威廉威姆斯号是一艘十分坚固的游轮，就算即将会有风暴雨，它也完全能够抵挡。”
　　其他船员也说：
　　“是啊，我们以前在海上不知道遇见过多少风暴，经验十足，所以就算是这次的风暴真的来了，我们以为有足够的应对措施。”
　　琪亚娜漠然。
　　她不能跟这些人说，这一次的风暴是前所未有的剧烈，它足以将这艘游轮掀翻。
　　你们的信心是盲目的。
　　最终琪亚娜离开了这里。
　　当人选择不去相信你的时候，你再如何劝说都是徒劳的。
　　这艘游轮的主事者当然不仅仅只有船长，游轮是塔利伯爵的，换句话说，就连船长也只是为塔利伯爵家工作，伯爵大人才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
　　琪亚娜很清楚，塔利伯爵必然不会听进去自己这个小辈的话，那就只能找可以影响塔利伯爵想法的人，想来想去，竟然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选，汉森。
　　作为塔利伯爵最宠爱的小儿子，如果他同意，那么，劝说塔利伯爵就成功了大半。
　　琪亚娜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是真的不想去找汉森。
　　她清楚地记得阿奇尔两次强调，要她远离汉森。
　　琪亚娜是答应了的。
　　有时候，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那个人男人的服从以及形成了本能，哪怕如今的少年还没有坐上王座，她都会下意识地听他的话。
　　她拒绝了汉森的所有邀约，尽量避而不见，对此，莱斯特夫妇俩已经有了一些微词，琪亚娜用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不过这回。。。。事有轻重缓急。
　　她也就找汉森这一次，阿奇尔他，应该不会那么巧发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木偶：不，他会：）


第9章　威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