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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人鱼的追逐是莫里斯大陆的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地走进一步，面容更加温和：
　　“你说的那是我的老板，的确，他有时候非常暴躁，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非常不错的。”
　　才怪！
　　琪亚娜笑笑，“是么……”
　　看着查理距离自己已经足够近，蓝眸突然一眯，所有的精神力被她拧成针一样的细丝，急速刺激查理的大脑。
　　他呆了一瞬，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琪亚娜所做的并不是让他昏迷或者如何，从头到尾，她想做的只是控制查理的意识，要他去外界通风报信。
　　因为就算是把他迷倒，她也有很大可能走不出光明神殿，实验室的外面不可能没人看守，况且她现在还浑身无力。
　　唯一的办法，就是，她控制实验室内部的一个人，让他听从自己的命令，去向阿奇尔求救。
　　是的，阿奇尔。
　　琪亚娜没有发现，在感觉到自己遇到生命危险时，她脑中第一反应出现的求救对象，是阿奇尔。
　　那个男人的强大，早在上一世的时候，就刻进了她的意识深处。
　　以至于，琪亚娜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对那个男人的仰慕，和依赖。
　　查理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外表的样子看起来与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大脑里却一直循环着一道声音，这声音催促或者说命令着他必须要做一件事。
　　查理离开了实验室。
　　在他走后没多久，普莱斯就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眼熟的试剂。
　　琪亚娜猜测，这应该是精神力抑制剂，只是颜色似乎比上次看到的那份更深。
　　果然，如果今天她不动手，或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普莱斯看见琪亚娜醒来有些惊讶，这表现在他挑眉的动作上。
　　“你醒的正好，如果你今天还不醒，我就要使用一些强制手段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深紫色试管，“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琪亚娜冷漠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普莱斯却不在意，他自顾自说：
　　“我总觉得上次给你注射的抑制剂剂量有些不够，你各项的身体数据显示你并不是一条普通的人鱼。”
　　“这有点麻烦，以至于我得重新调整抑制剂，还得提前给你注射。”
　　“看来你成功了。”
　　眼镜男抬了抬下巴，自信道：
　　“当然，这对我不算什么。”
　　看着他把满满一管抑制剂全部注射进了自己的体内，琪亚娜心里明白，这次想要再“作弊”估计是不行的了，她唯一的希望就在“查理”身上，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事实上，查理离开光明神殿并没有受到多大阻挠。
　　他们这些受雇于光明神殿的研究专家，身上至少有几样被光明神殿控制的把柄，所以光明神殿十分放心，平时并不会控制他们的自由。
　　这些研究疯子并没有什么是非正恶观，他们只知道，光明神殿能支撑他们做人鱼实验，并为他们提供实验样本，那就够了，光明神殿就值得他们效忠。
　　所以查理一路顺利的走出光明神殿，给出的理由是他需要回家拿份实验材料。
　　然而他离开之后去的地方却不是自己的家，而是王宫，更准备地说是，三皇子的宫殿。
　　脑中有道声音不停催促他。
　　去找三皇子，告诉他一句话。
　　当然三皇子并不是相见就见的，查理来到宫殿门口的时候，果然被护卫拦了下来，问他你是来做什么的，他就机械地回答要见三皇子。
　　两个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差点把他当成精神病赶出去。
　　还好科里路过，拦了下来。
　　“什么情况？”
　　“大人，这人估计脑子不好，问他是来干嘛的也不答，只吵着说要见殿下。”
　　见殿下？
　　科里蹙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个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面容干净，身上也没有脏污，看起来气质和打扮也十分体面，这样的人脑子不好？
　　科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把人给领进去了，但是最近因为琪亚娜小姐的失踪，殿下已经几天没有睡过好觉，十分的暴躁易怒。
　　因此科里只能跟这个人说。
　　“我先跟着我，我去问问殿下。”
　　殿内，阿奇尔双肘支在桌上面，指关节交错穿插，半张脸埋在掌心，叫人看不出神情。
　　科里进来的脚步声十分轻，但即便如此科里也知道殿下肯定是察觉了他的到来。
　　“殿下。”科里轻喊一声。
　　阿奇尔捏了捏眉心，露出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
　　沉着声音，“说。”
　　“殿外有个人，看起来像个医生，一直说要见您，您看是将他赶走还是……”
　　“见我？”
　　男人的声音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哑，最近他一直在搜寻琪亚娜的下落，之前迦娜斯城失踪的负责人已经被找到，只是人已经死了，显然是他杀灭口的，迦娜斯城的线索断了，他陷入了一筹莫展的情况。
　　每当夜深的时候，阿奇尔总是不由自主地深想，琪亚娜会受到怎样的遭遇，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
　　那种蔓延全身的，漂浮不定的情绪，是阿奇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阿奇尔心中无比烦躁，着急、愤怒、担忧……种种情绪像野兽的一样咆哮着要破笼而出，他只能勉力压制，而这里时候科里却说有人要见他。
　　他哪里还有心思见什么人。
　　阿奇尔皱眉，摆摆手，正要说不见，然而话到到嘴边却停住了。
　　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受。
　　阿奇尔太长时间的沉默让科里以为是否认的意思，于是他点点头，说：
　　“属下知道了。”说着就往外走，看样子是想赶走那个人。
　　但阿奇尔却叫住了他。
　　科里诧异回头。
　　见殿下双手交叉，若有所思地说：
　　“叫他进来。”
　　于是查理被带到阿奇尔跟前。
　　阿奇尔靠在椅后，指尖轻击桌面，“你有话要跟我说？”
　　查理见到阿奇尔，却神情蓦然，只机械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在光明神殿。”
　　我在光明神殿？这是什么意思？
　　阿奇尔皱起了眉，不待他细想，就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查理突然像惊醒一样，环顾四周，喃喃道：
　　“这是哪里？”
　　接着像是才看清阿奇尔，立马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带上一丝颤抖：
　　“三，三皇子？”
　　阿奇尔看着这个人前后如此大的差别，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幽深的瞳仁缩了缩，沉声下令：
　　“拿下他！”


第45章　光的背面（15）
　　“拿下他。”
　　阿奇尔沉着声音说出这三个字；　垂在桌面下的手是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科里却十分不解；　他犹豫着上前说，“殿下，这人好像是光明神殿的；　我们这么不问缘由把人抓起来好吗？”
　　他误以为查理刚才那句；　“我在光明神殿”是在自报家门。
　　“不。”
　　阿奇尔的眼眸闭了又睁开；　像是在以此缓和自己激动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男人的声音已经恢复沉稳。
　　“是她在光明神殿。”
　　她？科里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是谁？
　　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倏地睁大。
　　难道是，琪亚娜小姐？
　　琪亚娜小姐是被光明神殿抓走的？
　　看着周围的环境，再看着上首主仆两人的对话；　站在下面的查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的，那条人鱼！
　　一定是那条人鱼使的把戏，不然他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地跑到三皇子跟前说这样的话。
　　查理现在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那条人鱼已经注射了精神力抑制剂却还有这样的本领；　来到三皇子的宫殿；　他无疑是自投罗网。
　　一旦让阿奇尔抓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清事情的原委根本用不着多少时间。
　　当从查理口中审问出琪亚娜正在光明神殿的一家隐秘的地下实验室中后；　阿奇尔长长吐出一口气。
　　几乎半点耽搁都没有，他立即带着人离开这里。
　　看着殿下急速离开的背影，科里心中叹息，他没有劝说光明神殿势大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的话，因为他已经深刻意识到；　殿下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教他怎么做。
　　当初那个隐忍的少年，现在已经强大到能掌控一切。
　　*
　　从查理离开实验室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没有回来。
　　琪亚娜知道，不回来是正常的。
　　如果他真的能顺利跟阿奇尔说出那句话，阿奇尔肯定会将人扣下。
　　唯一担心的，就怕事情不顺利。
　　而琪亚娜稍稍安心的是，眼镜男并没有察觉多少不对，或许查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助理，他不止有那一个助理，所以对于查理的失踪，他也只是稍感奇怪，并没有多问。
　　琪亚娜想，最多后天，后天眼镜男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如果那时候阿奇尔还没来，她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琪亚娜被关在这个实验室，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故而也想不到，她竟然还能遇见一个老熟人，当然，她和这个熟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圣女？”
　　普莱斯稍感意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试管，看见碧翠丝，诧异地挑起了一边眉。
　　“你怎么来了？”
　　他对碧翠丝算不上多尊重，身为一名怪异而疯狂的人鱼研究专家，从头到尾他热爱的，都只是人鱼，但是他对于碧翠丝的态度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已经温和许多。
　　这归功于碧翠丝的浅青色鱼尾。
　　显然，她注射的基因改良液正是由他制造的。
　　而这份改良液中的基因提取物来自于实验室中浸泡在水箱中的雄性人鱼。
　　琪亚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就说，光明神殿那些使者和祭祀的鱼尾都是灰扑扑的，怎么到了碧翠丝这就变得好看了，原来是因为那条雄性人鱼。
　　琪亚娜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惜，看着碧翠丝的眼神也更加冰冷。
　　碧翠丝却并不在意。
　　她毫不怀疑琪亚娜不会活着离开这间实验室，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更在意的东西另有其他。
　　碧翠丝将目光转向普莱斯，“大人，不知道我现在的鱼尾还可以改进吗？”
　　普莱斯挑起一边眉，“我记得你曾经很满意你的鱼尾。”
　　碧翠丝并不否认，“是的，以前是，那是因为以前我的鱼尾就是最美丽的，但现在，它显然不是了不是吗！”
　　普莱斯听不懂碧翠丝只是谦虚，他认真点了点头，“那倒是，她的鱼尾比你的美丽的多，她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鱼。”
　　对于琪亚娜，这位疯狂的专家从来不吝啬赞美，只是他也从来没有在琪亚娜身上停止那些残忍的实验。
　　碧翠丝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她是聪明人，知道普莱斯的性格，也知道用什么话来引起普莱斯的兴趣。
　　“是的，她的鱼尾的确无与伦比，可我相信，以大人的能力，一定能造出比这更美丽的鱼尾不是吗？这对大人来说应该不难，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她的基因样本。”
　　结果普莱斯却摇头，“不，老实说，这相当有难度。”
　　碧翠丝一怔，以为自己的话不管用了。
　　好在话音一转，普莱斯又接着说，“但是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
　　碧翠丝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她温柔说：
　　“那我就等着大人的好消息了。”
　　普莱斯点点头，看了碧翠丝一眼，又看了琪亚娜一眼，“看来你跟她有话要说。”
　　“是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关系，这条人鱼的体内已经被我注射了抑制剂，她的所有能力都已经消失了，你不用担心她会伤害到你。”
　　说着拿起工作台上的试管离开了这里。
　　碧翠丝推着轮椅走进琪亚娜，也许是她们之间早已撕破脸，她便没有维持那种一看就虚伪的假笑。
　　“杰拉德小姐，我猜你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吧！”
　　她扬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胜利者的高傲，只是当目光扫到琪亚娜银色的鱼尾上时，眸中却忍不住划过一丝嫉妒与渴望。
　　在没有看见琪亚娜的鱼尾前，她一度以自己的鱼尾为荣，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特殊美丽的颜色，直到看见琪亚娜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琪亚娜的真实身份是一条这样美丽的人鱼。
　　自己曾多次在琪亚娜面前炫耀自己的鱼尾和圣女的身份，现在想起来，碧翠丝是嫉恨又羞恼。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在心里恨恨嘲笑自己？
　　琪亚娜并不知道碧翠丝的心理活动，就是知道了，也会讽刺地说你真是想多了，在心里嘲笑？你还没那个分量。
　　就是现在，自己处境十分不好的情况下，琪亚娜也没有服软。
　　本公主我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现在却还要受你的鸟气。
　　凭什么？
　　琪亚娜因为过度失血而显得脸色惨白，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然而内容却毫不客气：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什么吗？”
　　“酸鸡！”
　　“柠檬吃多了吧你！”
　　碧翠丝的脸色顷刻之间就难看起来，她的声音因为恼怒而显得尖锐：
　　“我酸你？你都要死了有什么好值得我酸的！”
　　琪亚娜冷笑一声，瞥向她轮椅下方的鱼尾，“你当然要酸，你酸你舍弃双腿弄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鱼的样子也永远变不成人鱼！”
　　琪亚娜气人的功力是连三皇子都领教过的，此时碧翠丝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话来反驳。
　　深吸一口气，她说：
　　“你胆子这么大，是不是还指望着有人来救你？”
　　琪亚娜不说话，碧翠丝自以为戳到了她的痛点：
　　“你指望谁，三皇子？”
　　“你真以为他有那么喜欢你吗？”
　　想到了那个男人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又残忍地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碧翠丝眯了眯眼，像是发泄般道：
　　“我告诉你，别想了，那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
　　可那个男人两辈子都把一颗真心捧给了她。
　　于是琪亚娜讽笑，“你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没得到过才这样说罢了。”
　　碧翠丝脸色一僵，她沉沉地盯着琪亚娜，忽而凑近，压低了声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重生的！”
　　琪亚娜的眸子缩了缩，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感到意外。
　　看到琪亚娜的反应，碧翠丝更受鼓舞。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杰拉德小姐，想来这是你用来掩饰人鱼真相的身份，也不知道杰拉德家是怎么被你糊弄的，到头来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姐却是个假货。”
　　琪亚娜不语。
　　“让我想想，你一定是早早就知道了三皇子是莫里斯大陆未来的王，所以才提前在他危难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
　　“你说”碧翠丝勾起嘴角，“要是三皇子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不纯，他会怎么样？”
　　“以他的性格，不说喜欢，或许从此之后就会远离厌恶你了吧！”
　　轻笑一声，碧翠丝自觉扳回一局，“不过没关系，你被关在这里，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死去，也看不到他对你厌恶至极的样子了。”
　　琪亚娜终于彻彻底底被她触碰到了底线，脸色难看起来，“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龊吗？”
　　“我龌龊，你敢说，在阿奇尔还只是个私生子的时候就出手帮助他，不是看中了他未来的权势？”
　　“不……”琪亚娜下意识反驳。
　　“不？难不成你想说，你对他是真爱？”碧翠丝一脸的讽笑，在她看来，所谓的喜欢与爱都不过是权势背后附加的产物。
　　琪亚娜仿如雷击，有什么模糊的东西似乎正在逐渐明朗。
　　她的脑中闪过前世今生两人相处的一幕幕。
　　她看不得任何人欺负他，她固执地认为他是莫里斯大陆的王，他就应该高高在上。
　　她跳下海救他，偷偷给他送吃的，找到族人后又再次回到人类世界只为他的一个快要消亡的心愿……
　　这并不是因为他拥有的权势。
　　而是因为，她爱慕他。
　　爱慕了两辈子。
　　琪亚娜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我——”
　　就在下一刻，实验室的大门轰地一声破开。
　　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有着一双锐利的黑眸，气势逼人。
　　他扫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停在被禁锢在实验台的琪亚娜身上，双眸狠狠一缩，里面翻涌着让人心惊的情绪。
　　碧翠丝被这么大阵仗给吓到了，尤其是看到来人是阿奇尔后，她显得更加慌张。
　　“殿下，我……”
　　阿奇尔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将她踹开，碧翠丝被她踹下轮椅，倒在地上，不动了。
　　阿奇尔所有的心神全部系在琪亚娜身上，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几天不见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他抿着唇，为琪亚娜断开束缚带的时候手几乎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