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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食指刚刚回弹，0。1秒的公CD结束，技能栏再次亮起。沐柯立刻接上下一个技能，中指和无名指连按，键盘“噼啪”响了两声，屏幕上绽裂出漫天光华。
　　虽然现在她手短，但她的技能全是瞬发。
　　银白色的光线像蛛网一样布满整个画面，法师的无属性技能【虚时雨】，全屏攻击，附带5秒持续伤害。
　　熙蕾亚身上的“沉默”也还剩下5秒，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用副本装备释放的【虚时雨】，每跳DOT都咬掉她一寸血——她的血条本来也不比沐柯的厚多少。
　　熙蕾亚在原地呆立了一秒，两秒，然后扭头就跑。看着那个皮皮虾似的背影，沐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她想了想，想起一句从一本古早漫画上看来的话。说话人的长相和语气都凶得要命，她很喜欢。
　　“你已经死了。”沐柯对着耳麦说。
　　话音刚落，熙蕾亚头上的ID一灰，“咚”的一声扑倒在地。
　　【系统】：通缉要犯【熙蕾亚】已被击杀，恭喜玩家【沐芽】获得赏金！
　　这排醒目的黄字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所有在线玩家的屏幕上。
　　沐柯看着公告一个字一个字地滚动，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挑，在空荡荡的机房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一对一PK，居然就出师大捷，必须好好吹一吹。她正要截图以备日后吹牛，地上那具灰色的尸体说话了。
　　《噬神》作为一款星际网游，内附语音文字的即时翻译功能，本意是让各种族玩家之间的交流畅通无阻——但有些时候，听得懂还不如听不懂。
　　比如现在。
　　一个粗嘎的女声流畅激昂地说了一个长句，好像暴怒的鸭子；长句中间还带着一串男人听了会脸红，女人听了会打人的名词。
　　沐柯觉得，虽然熙蕾亚提到的那些器官她身上一个没长，不过这个人句句话不离生殖健康，肯定不是关心她，想给她做体检。
　　手残嘴贱，一点都不错。
　　熙蕾亚才说到第三句，沐柯就忍不住放下“退出”这回事，先把即时翻译关了。鸭子没说完的半句话顿时变成一阵“叽哩哇啦”，难听得像用指甲刮黑板，不知道是哪个流/氓星系的方言。沐柯皱着眉头把耳机也摘了下来。
　　——“什么情况？有人截杀你？”
　　机房的门被推开了，小叶快步走了进来。
　　“你还活着吗？对面几个人？”
　　“你来晚了，”沐柯眉毛一抖，甩去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我都反杀完了，”她看到右下角跳出悬赏金到账的提示，“哎哟还有钱，一千金呢。”
　　小叶一愣：“你拿到赏金了？公告也刷过了？”
　　“对呀，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
　　“……你赶紧下线，快下线！”小叶皱起眉头，“赏金的公告是全服滚动的！”
　　作为一个蘑菇党，沐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但公告是全服滚动的话——意味着就算是没有关注世界频道刷屏的人，也都知道她已经悄咪咪地上线，悄咪咪地宰了个人。
　　他们甚至不需要加她好友，只要看一下熙蕾亚的所在地，马上就能知道她的坐标。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沐柯马上回过头，握了鼠标去点“退出”。
　　——她的屏幕画面是灰色的。
　　墨色长袍的女法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血条空了。屏幕上方滚着一条醒目的黄字公告，沐柯看到的时候，只剩下了“获得赏金”四个字。
　　熙蕾亚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画面角落里站着一个黑甲剑士。
　　不，从装备和武器看来，大概是魔剑士。
　　魔剑士收回长剑，一扬手，一朵白玫瑰飘飘荡荡地落在女法师的心口。
　　……这是什么意思？算守尸嘲讽？
　　沐柯敲了下键盘，调出战斗记录。
　　【芬里尔】的【回身斩】对你造成2940点伤害。
　　【芬里尔】的【隼击】对你造成1462点伤害。
　　【芬里尔】的【爆炎吐息】对你造成19560点伤害，其中有效伤害10475点。
　　你被【芬里尔】击杀了。
　　——“叮”。
　　他朝右下角一瞥，看到所持金币的千万位上多了一个“1”。
　　又是一阵“叮叮叮”乱响，各种密聊像被端了窝的蚂蚁一样涌了出来。公会频道也炸了，在线的几百个人同时圈了他的名字，“呼啦啦”刷出来一大片鲜花掌声和惊叹号。
　　他发了个笑脸，然后在弹出来的传送选项里选择了主城【密特拉】；落地之后他瞥了眼公会频道，这些人连钱怎么花都帮他计划好了。
　　买装备，买坐骑，包团做橙武……除此之外，剩下的建议都是“我替你花”。
　　他摸了摸怀里的狗头：“那还不如给你花呢。”
　　“汪！”
　　密聊又“叮”了一声，他抬眼一看，是公会的一个治疗。这姑娘成天有事没事就“叮”他一下，问些论坛上都查得到的问题，发几条他根本不认识的张三李四的八卦，偶尔还一起做个日常什么的——还给他寄过点精炼材料，他正好升级完装备，用不上，就全退回去了。
　　总之大概算是熟人。
　　【优诺】：你真的拿到那一千万了啊＇惊讶＇＇惊讶＇
　　【芬里尔】：嗯
　　【优诺】：哇~恭喜恭喜＇鼓掌＇
　　【芬里尔】：谢谢
　　【优诺】：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组队拿赏金，没想到你一个人就够用了＇吐舌＇
　　【芬里尔】：嗯
　　【优诺】：你一直刷着世界频道，守她上线吗？
　　【芬里尔】：没有，刚刚看到她击杀熙蕾亚的公告，就飞过去了
　　【优诺】：那你运气还真好~
　　【优诺】：＇鲜花＇＇鲜花＇
　　【优诺】：今天的日常做了吗？＇害羞＇
　　【芬里尔】：等会儿还有事，不做了
　　【优诺】：哦……
　　话题结束，他不再理睬那姑娘，径自穿过主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修装备，买材料，补充道具，做的事就和平时从野外回来一样。近聊频道里不停地刷出陌生人的招呼、祝贺、嘲讽，还有用各种句式表达的“我替你花”。
　　这也不奇怪，从《噬神》出了悬赏系统以来，还没有哪个“通缉要犯”这么值钱过。虽说悬赏金额100起价，上不封顶，但大部分时候，被挂了1000金以上的悬赏的，肯定是全服出了名的搅屎棍——比如熙蕾亚。
　　【沐芽】这个名字，之前几乎没有听过，不知道她做了啥，这么惹人记恨……他不怎么爱管闲事，现在拿了赏金反倒有些好奇起来，他决定改天问问治疗姑娘，说不定她能讲个故事来听。
　　眼前突然跳出几个好友申请。他刚要看，厨房里传来阿剑的声音。
　　“都几点了，怎么还在玩游戏？不吃饭啦？！”
　　怀里的狗子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下巴，表示催促。
　　“我停个号就下。”他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拒了那几条申请，然后走向惯常的下线点。他每天下线都必须在固定的地方，有时候下了线，还要再上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停在车位里，强迫症，谁说都没用。
　　——【系统】：【沐芽】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
　　直接刷在眼前的小方框。
　　这是做什么？加好友以便日后蹲点？
　　“拒绝”还没按下去，十来个同样的好友申请“呼啦啦”地贴了他一脸。
　　不，不是十来个。
　　在他看清所有的好友申请都来自同一人的时间里，这些巴掌大的小方框像胶带一样贴满了整个视野。
　　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了。
　　粗略估计，对方在三秒内发送了大约50条申请，这意味着她要在同样的时间里点击同样数量的虚拟按键——这是什么手速？就算是眼下最新的操作舱，号称同步率300％的BIT　9型，大概都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毕竟操作水平最终取决于身体能力。
　　但他不懂对方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刷他一脸小广告来出气，顺便炫耀手速？
　　他一挥手，清屏，小广告消失，视野瞬间干净。
　　——面前站着一个墨袍女法师，人类体型，黑发黑眼。
　　【系统】：【沐芽】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
　　“加我。”她说。
　　“汪。”怀里的狗子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关于手速的小故事吧。FC时代有个很著名的玩家大叔，叫高桥名人，他的手速可以达到每秒16连发。他的16连发并不是用鼠标操作，而是指一秒内连续按动手柄按键16下。一技成名后，有游戏公司以他为主角制作了ACT游戏，就是《高桥名人冒险岛》系列。
　　科普完毕，我的意思是女主3秒点50下鼠标也不是不能做到，毕竟一方面科技进步，一方面人类体能进化吧（强行吹圆
　　感谢　象腿叔叔　的地雷给沐柯支付赏金
　　感谢　象腿叔叔x1、温酒三壶x10　的营养液给地球上最后的金鱼换了水
　　小叶：人都要养不起了，还养金鱼
　　沐柯：这是地球上最后的金鱼啊，多值钱啊
　　小叶：有人买吗？
　　沐柯：（。_。）

　　　　
第7章　决斗
　　【系统】：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沐柯又点了一下。
　　【系统】：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再点。
　　【系统】：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旁边的小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她甩白眼之前，识相地捂着嘴走出机房。
　　生气。
　　通讯器里传来李佳佳的声音，问她搞定没，喊她下去吃晚饭。沐柯没回，反正再过一两分钟，小叶就会把事情告诉她。
　　生气。
　　屏幕上的黑甲魔剑士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好像她是一根戳在路中间的电线杆，安静地绕开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生气！
　　沐柯决定继续点申请，就算不通过也烦死他，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被千万个对话框糊脸的滋味。然而新的一条还没发出，她突然看到旁边的围观人群里，有几个顶着“圣洁残渣”公会名的角色。
　　橙武，绝版外观，限量坐骑，个个都一副大哥的样子。
　　她又看了看前面那个魔剑士。上版本的毕业武器，上版本的PVP职业套装——直白地说就是上版本的路人甲；她看到ID“芬里尔”下面，挂着的公会名是“炎牙”。
　　这又是哪家？从不关心阵营公会排名的沐柯表示没听过。
　　但她已经知道，“圣洁残渣”（大概）是阵营大佬。
　　大佬被外人拿走整整一千万的赏金，心里想必气得很。
　　她立刻转身，追上那个魔剑士。
　　【当前】【沐芽】：你跑什么？不是说好一人一半的吗？我的钱呢？
　　这句话一刷出来，就好像团长喊了声“开怪”，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魔剑士也停下来了。
　　【当前】【芬里尔】：？
　　【当前】【芬里尔】：什么说好的？
　　【当前】【沐芽】：不是你来找我说要拿赏金，事成之后一人一半？你想独吞一千万？
　　沐柯看到人群里的“圣洁残渣”开始围过来了。
　　【当前】【沐芽】：之前说得好好的，现在钱到手了你不认账了？
　　魔剑士好像笑了一声，她没太听清。
　　【当前】【芬里尔】：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拿赏金，为什么要找你商量？
　　【当前】【沐芽】：不是你让我报坐标给你，然后不还手不逃跑，站着让你杀？
　　“圣洁残渣”的人站到了前排，比刚才看到的要多。沐柯稍微有些紧张起来，搞事的紧张。
　　面前的魔剑士全身覆甲，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看不清长相和表情。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扬手，一柄旗子从天而降。
　　【系统】：【芬里尔】对你发起决斗，是否应战？
　　《噬神》完全复刻了地球流行的网游模式，当然也有“插旗”系统，甚至还能下注。
　　沐柯被决斗旗愣了一下，又重新打量了魔剑士的装备——标准的毕业套装，看不出实力高低。
　　对方水平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自己的水平怎么样，她还是很清楚的。她抿抿嘴，把鼠标移到了“拒绝”。
　　【当前】【芬里尔】：怂了？
　　——没点下去，点不下去了。
　　沐柯看了一眼人群里越来越多的“圣洁残渣”，悄悄把手上的【灰烬之光】换成了法杖。作为刚才被杀的惩罚，她的法力值被削减到了原先的2/3，但因为穿的是血少蓝多的副本装，加上把武器换了回去，所以也勉强够用。
　　最重要的是，她的技能范围恢复了！20码，24码，26码！她感觉自己一下子从柯基变成圣伯纳，再也不用听见那句“太远了够不着”了！
　　沐柯退后三步，点下“接受”。士可杀不可辱——再说万一对面也是个光会吹牛的呢？
　　周围的人群立刻自觉地散开一个圈子，给两人腾出空间。《噬神》会计算角色的物理碰撞，虽然在算法上比地球网游先进了好几个世代，也更有真实感，但从游戏体验上来说，反而是个倒退。
　　大约五码宽的石铺人行道，一旁是主干道，一旁是NPC的商店，路灯和行道树交替戳在路边——从数据上来说，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有着和现实一样的体积与质量，也就是所见即所得。
　　屏幕上出现倒计时，沐柯踩着读秒，小步小步地朝后挪动，把两人的距离拉大到了15码。对面似乎不介意让她占这点便宜，双手抱胸地站着，好像一尊黑铁雕塑。
　　3
　　2
　　1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沐柯立刻朝后闪现，进一步拉大距离。魔剑士的攻击范围比一般的近战稍广一些，但也不过10码；只要对面够不着她，她就有主动权。
　　芬里尔果然拔腿跑了过来。沐柯又后撤一步，同时左手食指一点，女法师的法杖上立刻凝起一个魔纹，光华流转。
　　就算没有了瞬发，1。5秒的引导读条也不过是——
　　【系统】：目标不在视线范围内，请正对目标
　　？？？
　　沐柯一愣神的工夫里，芬里尔已经闪现上前，出鞘的长剑带着风声。沐柯赶紧朝旁一避，与他的剑锋堪堪擦过。
　　距离又再次被拉开，沐柯一边后撤，一边回忆刚才的情形。
　　芬里尔没有消失，魔剑士没有隐身技能。但是系统却判定他不在视线范围内，强行终止了她的读条？
　　系统是傻子？
　　没有时间细想，芬里尔再次欺身近前。沐柯立刻按下浮空技，条件反射地一跳。
　　——中计了，他根本没有出招。沐柯在空中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法师唯一的浮空技能已经在CD中。
　　算了，用都用了，不能浪费。
　　沐柯一咬嘴唇，盯着BUFF的剩余时间，在空中画出一个魔法阵。浮空时间有足足3秒，应该可以读完这个2秒的——
　　【系统】：目标不在视线范围内，请正对目标
　　？？？
　　沐柯瞪大眼睛，那个黑甲的魔剑士明明就在她眼前，没躲没藏——
　　不，不是没躲没藏。
　　她突然意识到芬里尔一直绕着路灯和树移动。她一开始读条，他就往树后挪一步，幅度很小，不会拉大距离，但正好让系统计算到树的物理体积，判定他被遮挡，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不知道他试了多少次才掌握到这个“正好”……沐柯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但她还是很生气。
　　法师还没落地，两人的距离刚刚擦进10码的时候，魔剑士一振长剑，一道紫色的火焰裂空而来。沐柯没有位移技能可以躲闪，被稳稳地打了个正脸，血条瞬间短去一半。
　　落地之后，沐柯一甩鼠标，仓皇躲开接连挥来的第二剑第三剑。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的攻击范围根本不能成为优势，面对一个近战，她居然连条都读不出来。
　　芬里尔的脸隐没在面甲后，看不到表情，她也没时间去看他的表情。但她觉得他一定在笑，嘲笑。
　　【虚空闪现】的CD好了，沐柯几乎是拍着键盘敲出这个技能。两人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芬里尔没有急着追赶，只是又往另一棵行道树的方向迈了一步。
　　——就知道他会这样，这条被拴在树上的狗！
　　女法师的法杖上再次凝起一个魔纹，像环绕着一群萤火虫。沐柯死死盯着屏幕上芬里尔的位置，精确到像素。
　　他想卡视角来断她的读条，她就自己提前打断，把他绕柱的时间差缩减到最小。
　　但这一次，芬里尔似乎放弃了绕树，直接朝她跑来。
　　1秒，1。1秒，1。2秒……两人的距离随着读条同时缩短。沐柯的手指放在鼠标上，随时准备位移，她也是第一次觉得1。5秒的引导居然比肠子还长。
　　——1。4秒。
　　读条即将结束，法杖光芒大盛的瞬间，芬里尔的脚步突然朝旁边移了一下。
　　来了！
　　沐柯立刻反向一步，打断读条。
　　她又判断错了。
　　那一步只是虚晃的假动作，在她打断技能的同一瞬间，魔剑士俯冲到她跟前，当胸一剑贯穿了她的身体。
　　——【芬里尔】的【毒牙斩】对你造成8391点伤害，其中有效伤害6950点。
　　你在决斗中被【芬里尔】击败了。
　　沐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