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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大王在喊他们过去，其他几个人识相地先走了，剩下言谨和江语两个人。
　　“不祝福一下我么？”他问。
　　“那你要加油呀~不过，小组赛肯定没问题的啦，你反正很棒。呐，我后面也要出差，等你决赛完捧着奖杯回来见吧~”说着接过他抱着的haru，右手扶起小狗的爪子，在空中摇了摇，做挥手状。
　　“那我走了，最近天气变化大自己注意身体。”
　　江语看着他上保姆车的背影，哼，月底去北京吓死你。
　　送完haru，江语也回家整理行李，接下来一周，公司安排了江语和罗欣参加日本的翻译研讨会，一想到罗欣的脸，江语就觉得头疼。没想到第二天在机场看到推着行李的周行之，江语觉得头更疼了。
　　“竟然和老板一起出差，我有点慌。”江语眼神对上周行之的，只好推着行李箱一步一步挪过去。
　　周行之轻笑一声，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我倒是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怕过我。”
　　“你可是我半个衣食父母，我怕什么呀，我是慌待会儿罗欣来了，那眼神哦，肯定恨不得把我吃了~”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朝他扮鬼脸。
　　罗欣的那点心思周行之不会不明白，可她工作态度还算认真，只要不做什么触及他原则的事情，他也不能随意处置这段上下级关系。
　　借着这次研讨会，主办方把地址设在京都，他提前预约好了温泉旅馆，想带眼前的小姑娘一起感受这座古城的脉搏。不过目前看来，他是高估她了。一直以来他还以为江语能明白他对她的特殊，而在她眼里，这种特殊可能只是因为江让的嘱托。不管中间有没有一个罗欣，恐怕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江语眼神跃过周行之的肩膀，果不其然看到后面踩着恨天高的罗欣气势汹汹地拉着行李箱往这边走来。难怪刚才自己觉得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语偷偷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周行之的距离。
　　很不巧，这个小动作被他发现了。
　　周行之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到了刚才还眼神凌厉的罗欣瞬间变得笑魇如花，挺着胸火速靠了过来，特意挨着江语站在了一起。
　　江语余光瞥了一眼她脚下的高跟鞋，抽了抽嘴角。本来自己160的身高还算过得去，和罗欣也不相上下。为了今天赶路不辛苦，她特意穿了只带一点儿防水台的松糕鞋，这下旁边蓦地站过来一个踩着目测起码8厘米尖细跟的女生，越发显得她小只。
　　看来有些战场是她想躲也躲不掉的啊，江语皱着秀眉吸了吸鼻子。
　　整个旅程，江语都尽力和他俩拉开距离，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补下早上缺失的觉，而罗欣却以为对手不战而退，心里异常得意。还好她俩不合的事实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妙姐贴心的让人给安排了各自一个单间分开住。
　　飞机上睡了一会，江语精神好多了。趴在酒店的大床上，开始翻阅起第二天的研讨会内容。
　　这次会议，会有很多当地著名的翻译家与会，江语用马克笔细细地划出会议的重点内容，其中提到的几本经典译作，更是从电脑里翻出资料仔细研究起来，力求不在工作上露出任何纰漏。
　　多年前日本提出的“50年30个诺贝尔奖”的计划，如今已经实现了一大半。得益于国家专业扶持的翻译业，不停地在各大领域引进吸收西方优秀科技文化。打开了语言大关，文化科技的全球化速度不言而喻，而她自己，从一开始被动地进入这个行业，到乐趣大于工作本身，江语慢慢开始体会到多国语言融会贯通的魅力。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饭点，江语手机震动，收到来自周行之的晚餐邀请。一想到还有罗欣在旁作妖，她就一阵胃痉挛，人生在世不容易，何必为难自己的胃呢。
　　拒绝了他的邀请，江语拉开阳台的移门，晚霞已经浸染了半边天，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不远处京都塔也像一根蜡烛似的点亮了高层灯火。现代化的高层住宅里星星点点夹杂着别具特色的日式建筑，整个城市都显得古老又活泼。
　　江语伸了个懒腰，决定自己出去寻找美食。
　　并非节假日，看枫叶的旅游季也还未到来，走在街道上，人并不多，偶尔穿着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匆匆而过的上班族和打扮温婉挎着购物包的家庭主妇们在路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眼神透过头顶纵横交错的电线往上，便是橘红色的天空。而街边的小巷，各式各样的招牌也亮了起来，偶尔窜出一只伸着懒腰的三□□，遇到了人也不怕，迈着步子就大摇大摆地晃了过去。
　　路边的小馆子飘出诱人的香味，江语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舒适极了，循着味道移开一家招牌古老又干净的拉面馆木门。
　　她一向爱吃日料，更是抗拒不了醇厚浓郁豚骨拉面的诱惑。推开门，果然香醇的汤味扑鼻而来，柜台后面的大叔带着高高的厨师帽，笑容亲切，“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江语扫视一圈店面，落座在大叔正对面的高脚凳上。
　　面前的菜单板上果然在她最喜欢的豚骨拉面后面打了重重的几颗星，小姑娘毫不犹豫的点了一碗加了双份温泉蛋和叉烧的高配版豚骨拉面。
　　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炖的发白的猪骨汤上飘着星星点点金黄色的油星儿，再盖上入口即化的叉烧肉，赤橙软糯还在流心的温泉蛋，洒几片颜色鲜嫩的葱花，江语食指大动，拿起手机先拍了一张上传朋友圈：灵魂伴侣，不接受反驳。＇图片＇。
　　拿起筷子，江语入乡随俗轻念“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尝了一口，硬度适中的面条滑入口腔，伴随着浓郁的汤鲜味，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一尝到美食就异常好心情的江语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破天荒的还加了一份面。
　　和店主大叔道了别，小姑娘揉着圆鼓鼓的肚子走出拉面馆，掏出手机，刚发的朋友圈已经有了不少点赞和评论。
　　和上回在温哥华不一样，这次点赞第一位就是她期待的人。想起自己一个多月前在异国他乡惴惴不安的少女情怀，今天的江语心情特别晴朗。
　　往下看评论，还有周行之故作生气的回复：原来拒绝我是去吃独食了，友尽！
　　江语笑笑，低头回复：带着你，麻烦。
　　退回到聊天窗口，正巧有一条微信掐着点进来了。
　　是他。
　　“吃完了？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了，只要是你，随时随地都非常完全百分百ok，小姑娘想着即刻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对方没显示输入，不过下一秒，语音电话打了进来。江语没想到他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站在晚风里嗯嗯了好几下清清嗓子。
　　“喂？”她接通。
　　“你吃独食。”他讲。
　　江语压抑的笑声透过电磁波传到了电话那头，“难道你们战队还能亏待你，不给你饭吃呀。”
　　“我真的还没吃。”那边像孩子似的辩解。
　　江语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东京时间7点整。北京时间应该是6点。
　　“6点了还不吃饭吗，难道是你今天表现不好不给饭吃？”
　　电话那头的言谨靠着角落，扭头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满桌子的菜，委屈的说，“看着就不想吃，还是你的好吃。”
　　路过他背后的shy偶然听到这一句，瞪大眼睛看着一桌子菜，shy：？？？
　　“那……下次一起来吃？”江语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这会儿关系还没确定就要暗示她蜜月游了吗，是不是有点太快？
　　江语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那头已经轻快地说了“好啊”。这算不算被套路了？小姑娘觉得言谨当初在电梯里冷淡的模样早就模糊了，现在想到他就觉得他像极一只成了精的狐狸，神秘冷淡的外表下，肚子里其实小九九可多了，腹黑的很。不过自己甘之如饴是怎么回事，美色令人头脑发昏？
　　“对了，恭喜你呀。”言谨知道小姑娘说的是什么事，显而易见，她有关注他的比赛，虽然小组赛打赢对方在这两年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地不再有什么惊喜，不过有了她的关注，他又觉得这次比赛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边通着电话，江语边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踱回酒店。在她苦口婆心催了他无数次后，言谨终于放下电话乖乖去吃饭了。
　　江语看着挂断的电话，揉了揉发红的耳朵，25分08秒，自己真是有做幼儿园阿姨的潜质啊。


第21章　二十一颗狗粮
　　第二天只有江语和罗欣两人前往会场。江语才知道，周行之和她们同时出现在这座城市只是行程凑巧，而他有其他对接活动需要参加。
　　没有周行之在，江语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至于能和罗欣像初见时友好相处，不过起码可以不用在旁边被献殷勤讨巧的她处处波及。
　　两人就像互不相识似的各自签到进入研讨会大厅。
　　大厅里，座位无规则似的在各个空间随意排放着，会议进程也并不像普通学术研讨会那么古板，而是划分了很多领域的议题，与会人员可以各自参与研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这倒是难得一见的人性化。
　　人倒是来的不少，不过并不嘈杂。江语穿梭在人群中，遇到正在激烈研讨的人群就礼貌的站在外围细细聆听里面正在辩论的话题。
　　“我个人认为松野町夫先生翻译的《雪国》意境更胜一筹，The　train　came　out　of　the　long　tunnel　into　the　snow　untry。就came　out和into这两个用词，就可以感受到火车穿过悠长隧道而出的意境。”
　　“并不，川端康成先生写的第一句是‘国境の长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国であった’，只是说明雪国隐藏在隧道的那头，这是对地理位置的明确表达，我认为在第二句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下来这句出现之前，不应该提前把火车当做这个环境下的主角。”
　　人群里两个声音正在用日语和英语交杂着争辩。
　　研讨并不会有谁对谁错，只是大家各抒己见，周围如果有其他人有异议，也可以随时打断加入讨论，相对于很多形式主义的研讨培训，这种会议似乎更能激发参与者的代入感。
　　江语透过前面人□□错的肩膀，看到里面正在讨论的两个主角。赞成火车作为开场主角的是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他黑色针织开衫下露出的衬衫领口白得发亮，灰色的西装裤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衬出他浓浓的书卷气，却与他俊美的五官不太和谐，鼻梁上压着的金边眼镜似乎在极力的掩盖他眼神里闪烁出的桀骜不驯。
　　而他对面的男子明显年龄稍微见长一些，虽然人已至中年，却能看出保养得当的脸上很少留下岁月的痕迹，他穿着符合他年龄气质的正式西装，说话时摆动的双手和身体微微向前的弧度，不难让人猜出，这位先生平时生活中上位者的姿态。
　　很有意思，虽然第一位与江语年纪相仿，不过她却从心里更赞同第二位的看法。
　　趁着他俩喝水的空档，江语忍不住用日语插上了一句，“我也赞成那位先生说的，我们国家有一位译者高慧琴女士翻译川端康成先生的原文是这么说的：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既然作者表达的意思里并没有强调火车的事情，我们作为翻译，如果只是为了意境唯美而并没有准确地传达出作者的意图，像文学作品过于意译可能只是缺失了少许异国风情，那如果是科研作品是不是会为看直译本的读者造成困扰呢。”
　　她开口的时候，带着金边眼镜的男生的注视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这位小姐，您是不是偷换概念了呢，只是把后半句的火车提前作为主语提到了前面，不至于构成过于意译吧？”
　　江语见他回应，露出职业浅笑，语气轻柔却坚定，“那么请问您，过于意译的界限您是怎么划分的？您觉得把后半句的主语提前植入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作者答应了吗？”
　　周围传出低低的笑声，连刚才与金边眼镜争辩的中年男子都忍不住以手握拳举到嘴边假装咳嗽来遮掩自己的笑意。
　　去问川端康成先生本人，恐怕是有点难了吧？小姑娘真有趣。
　　金边眼镜眼神闪烁，修长的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这位小姐，不如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们会议结束后还可以慢慢探讨这个问题。”
　　江语往后一步退回人群，礼貌地回应道，“我见识短浅，能说的我都说了，您与我私下探讨，我也是今天这么几句话了。”
　　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位长相甜美却极有内涵的小姐拒绝了。金边眼镜想了想，又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她，“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怎么理解夏目漱石先生翻译的今晚月色真美？”
　　见她表情微愣，金边眼镜像是抓住了她的弱点一样连续发问道，“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翻译需要直译出作者的意图，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我喜欢你来代替今晚月色很美这句话，是不是这样就破坏意境了呢？”
　　今晚月色很美啊。
　　那天言谨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场合有人直接质问她为什么这句话不能代替我喜欢你说出口，这样委婉却美丽的话，为什么不行？
　　江语轻握了一下拳，略作思考之后浅笑地看着眼前的金边眼镜，“这位先生，如果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长相一样，一个胖一个瘦，你会喜欢哪个？”
　　以日本人喜欢长相小只的女性这种特点来推断，她断定眼前的男生会选择瘦的女孩。果然他疑惑的看着江语，迟疑的说出了答案。
　　“那就对了。您知道么，我们国家唐朝的时候，是以胖为美，而到了现在，大家都普遍觉得女孩苗条一些更好看。所以啊，时代是会变的，如果您用夏目漱石先生的那一套把I　LOVE　U翻译成今晚月色很美，不能直接的说出自己的内心，我想恐怕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这回周围不只是压抑的偷笑了，围观的人纷纷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诡辩逗乐，那位中年男子更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江语朝金边眼镜眨了眨眼，穿过人群转身离开了。
　　一场研讨会让不少人认识了江语这个有趣的中国小姑娘，不仅有趣，还把京都翻译协会会长家的公子呛得说不出话来。接下来几天的研讨会江语都没见着那位金边眼镜，可能是参与的人太多，凑巧碰到的机会并不大，倒是那位中年大叔，每天见到她都很绅士地朝她打招呼。
　　最后一天是关于同声传译的研讨会，江语知道罗欣一直在找机会参与日语同声传译，不过她确实是对此兴趣恹恹。一方面是同声传译必须贯通多个领域，平时的艰辛鲜为人知，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跳脱的性格不太适合。
　　于是江语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凳子还没坐热，小姑娘刷着微博正投入，没发现这几天点头之交的大叔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雁南飞。这位小姐也是中国人？”
　　江语诧异的抬起头，看到第一天意见相同的中年大叔在她对面坐着，大叔说着纯正的中文，右手微微向前伸，在空中做着一个握手的姿势。她狐疑地扫视一圈左右，确定大叔在和她说话，于是习惯性地也伸出右手，在空中与大叔轻握了一下。
　　雁南飞，这个名字挺耳熟的。不过听着像是武侠小说的角色。
　　“您好，我是江语。那天，我还以为您是……”
　　对面绅士地笑了笑，在这个场合，他又穿的西装革履，大家第一眼都会以为他是日本人吧。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懂了。
　　“呵呵，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不过最近几年在日本采风。”见江语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哦，忘了说了。我是个作家。”
　　原来是个作家啊，出现在这次的翻译研讨会上也不奇怪，难怪对今天的同声翻译专题没有兴趣，找她聊天来了。
　　说到作家的话，那她知道是哪位雁南飞了。和她第一感觉一样，是写武侠小说出名的那位，不过听说这两年转型了。
　　江语伸出双手重新与面前的作家握了一下手，表示久仰大名，荣幸之至。客套一下，这种虚礼她从小在家见爸爸请各界大佬来做客时做过好多次。不过要是真的研读过他的大作的话，在大叔一开始自报家门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表示了。不过眼前的这位大叔却不甚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和她聊起了第一天辩论时的话题。
　　“现在能贴切按照我们这些作者的意图来诠释的翻译家不多了，这一点我确实非常佩服你年纪轻轻可以这么透彻。”
　　江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腼腆一笑，“哪里，我们做翻译的不过是文化的搬运工，哪有什么资格去改动原著的意思呢。”
　　这么一说，大叔更是对眼前的小姑娘好感备至。“不知江小姐除了日文，一般还接触哪些语种呢？”
　　“啊，其实日语是我的二外，我主要专攻英文。”江语如实回答。
　　即使这么说，结合那天辩论时她流利的日文，漂亮的发音，还是让雁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