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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绾绾抬起了水润润的眼睛：“可是，毕船长……”
　　　　“毕船长毕竟是个男人，不会太脆弱的。”顾云哄着她，一起从船长室门口离开，“我们先回去，等你好好地休息了，我再去找医生……”
　　　　乔绾绾乖巧地点着头，路过那名水手的时候，还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水手满眼疑窦地看着她们慢慢走远，沉吟了半晌，走进了船长室。
　　　　他反手关上了门：“毕自达毕船长，你还认得我吗？”
　　　　－
　　　　恐慌说来也快，说去也快，镇定下来以后，顾云的思路重新开始变得清晰。她有意无意地问了乔绾绾几个问题，早有准备的乔绾绾回答得堪称天衣无缝。直到返回舱室，看到乔绾绾一如往常般自然地爬上床铺，她也没能发现任何的不对来。
　　　　唯一可以说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大概真的是被毕船长吓到了，乔绾绾现在表现得对她极其依赖。这株菟丝子在被自己攀援的大树抛弃以后，又转而想从她身上汲取养分了么……
　　　　顾云心情复杂，忽然注意到了乔绾绾手里拿着的两本书。一本看起来十分眼熟，似乎就是她“曾经”掐死乔绾绾时看到的那本；而另外一本却没见过……乔绾绾打开了一本书，却对着另外一本书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皱眉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走了过去，佯装关心地问道：“乔小姐，这就是你从图书室里借来的书吗？”
　　　　乔绾绾点了点头，小声道：“是……是一位好心的水手推荐给我看的。”她举起那本英汉词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我想认识英国字……他说这样可以学得快些，他是在北洋水师学堂上过学的，知道该怎么学习……云姐姐，北洋水师学堂是什么样的地方呀？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北洋水师学堂！？一名普通的水手……竟然在北洋水师学堂里上过学！？
　　　　顾云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

　　☆、第17章　民国宅斗文

认为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将会是“怎么也杀不死的少女与情敌和前夫手下的二三事”或者“来自百年后的坚强女子与来自外星球的机器人少女不得不说的故事”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因为远离了任务目标、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完成任务，现在对乔绾绾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达成一个符合剧本的死亡结果，而为了这个结果她必须保证自己1。活着抵达日本并死在地震中且要将消息传回段蔚琰手中；2。让那个计划之内剧情之外的孩子在正常情况所允许的尺度内消失。就目前而言，尚算是一切进展顺利。
　　　　毕船长的心志其实很坚定，不然也做不了段蔚琰的忠实手下，可是正因为心志太坚定，他确信自己的双眼是不会出错的，哪怕船上所有的水手都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乔绾绾的确一整天都在图书室里也一样。既然乔绾绾在图书室里，掉进海里的那个人又是谁？顾云跑到他办公室里来的时候衣摆上还沾着血，她杀掉的那个人又是谁？
　　　　简直细思恐极！
　　　　更何况乔绾绾现在似乎还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知道了某些事情的毕船长被吓得更厉害了。要指望受到了绝大惊吓的毕船长去继续实施谋杀策略是件高难度的事情，而现在马上就要到日本了，下手的机会本来也不多了，毕船长便干脆光棍地把段蔚琰的任务抛到了脑后，整天抱着酒瓶子在船长室里长吁短叹。说起来，他出发那天虽然是特地看好的黄道吉日的吉时，但是乔绾绾上船那会儿他的怀表绝对是慢了几分钟吧！！绝对是慢了吧！！！只要差上一秒就会从吉时变凶时啊！
　　　　而作为剧本当仁不让的女主角、乔绾绾的生死情敌、叱咤商场的铁血女强人顾云……她现在陷入了一桩更加重要的事情里，暂时没有时间去管乔绾绾身上的诡异谜团。
　　　　顾云做事一向果敢缜密，她从乔绾绾口中套不出什么话，转而问了几个水手，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乔绾绾一整天都呆在图书室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的结果，一切好像都十分完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正是这种完美才会引人怀疑，可是要说乔绾绾有那等手腕心计、演技能力做得了这样的事，堪称天衣无缝地骗过了她和毕船长，怎么可能？她要是有这能耐，只要能施展出十分之一，也不至于把段蔚琰拱手让给自己了！
　　　　既然找不出什么端倪，乔绾绾也没有什么异常，顾云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费功夫，而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件事、或者说是另一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正是在图书室里介绍给乔绾绾那本英汉词典、又跟到船长室门口打断了顾云动（xing）作（xiong）的水手。
　　　　她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水手，是因为乔绾绾口中的“北洋水师学堂”几个字。乔绾绾可能不知道北洋水师学堂是什么地方，一向十分关心政治的顾云却十分清楚。北洋水师学堂是前清的时候设立的，地址设在天津，早在1900年八国联军攻打天津时毁于炮火之中，这座曾经赫赫有名的学堂也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今年是1923年，距离北洋水师学堂被毁已经有二十三年了，而那个名叫程策的水手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甚至剃掉胡子以后还会显得更加年轻，北洋水师学堂消失的时候，他不过才上小学的年纪，又怎么可能是从那里出来的！？
　　　　可是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乔绾绾，根据乔绾绾的说法，当时程策正在阅读一本英文书，听说她想学英文之后就介绍给了她一本英汉词典，并很快帮她把书找了出来……这起码能说明两点问题，第一，程策一定系统地学习过英文；第二，程策对这间图书室很熟，至少知道里面都有怎样的藏书、也知道书的大体｜位置，应该是个爱书之人。
　　　　眼下船已航近了日本，作为一名水手，程策可能是第一次同乔绾绾说话、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她说话了，他有什么必要欺骗一个平生只谋面一次的人？而假如这个条件成立的话，程策岂不是六七岁的时候就在北洋水师学堂里学习了？那里可不是前清的幼儿园，而是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进去的！就算程策是天才，也不可能在六七岁的时候考进去……那么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了，他的出身一定不寻常！
　　　　可是一个出身不寻常、自幼就在北洋水师学堂里接受教育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们这艘远航日本的船上，还屈尊做了一名水手？
　　　　顾云心里不由生出警惕，便开始暗中关注这个名叫程策的水手。而越是关注，她就越是觉得程策身上有猫腻，投入的精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放在乔绾绾身上的注意力自然也越来越少。
　　　　乔绾绾乐得如此，只是发愁到底要怎么赶在地震来临之前造成意外流｜产的假象。剧本规定的结局是【乔绾绾在地震中死亡】，可不是【乔绾绾带着五个月的身孕在地震中死亡】！再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等到了日本，发生什么意外就可以随时送她去医院了，到时候她要如何解释自己腹中只有一滩血水、没有生命体特征的事情？
　　　　开足马力地想了许久，她觉得这件事八成还是要从程策身上入手。
　　　　她之所以费尽心思地向寻找顾云的弱点，不是为了一劳永逸地击溃她，而是为了能在自己“流｜产”时找到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好顺顺利利地偷天换日，让那一滩血水里多上一个看起来像是胎儿的组织，或者干脆造成胎儿在水下｜流掉的假象，总之要让她无暇注意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借机进行记忆欺诈。
　　　　之前的实践已经证明了顾云是不会因为她的楚楚可怜而心软的，那么就有必要去寻找另外一个能够足够吸引她注意力的存在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程策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现在已经能看清岛屿的影子了，再过一两天时间，船就要到日本了。挑了个风和日丽适合流｜产的好日子，乔绾绾抱着那本字典，再一次走进了图书室。
　　　　程策正站在那里看书。他相貌只能说是英挺，个子并不是很高，肌肉却很匀称，给人一种很有男人味的感觉。站在那里看书的样子也十分专注，配合上他成熟的气质，还是很能吸引人注意力的……至少很吸引在书架后面佯装看书的顾云就对了。
　　　　顾云已经躲在这里看了程策好几天了，期间还没少试图和程策搭话，那态度可比当初对乔绾绾热情多了。毕船长和乔绾绾打招呼的时候，可没见顾云有什么动作；可是乔绾绾一走进来，她就紧张地抬起了眼睛，注视着程策。
　　　　看到她的表现，乔绾绾觉得自己的决策简直英明极了，心里一阵得意，脸上的惊喜却十分羞涩内敛，仿佛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又很为了他的出现而开心一样：“程，程大哥，你也在这里呀！”
　　　　程策不由挑眉。他可不记得自己对这位乔小姐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对方却知道他姓程……目光不由得向书架后面扫去，隐约地仿佛对上了一双冷静的黑眸，不由得笑了笑，道：“是啊。因为想到乔小姐可能还会有些问题要问，最近每天都会来这里看书。”
　　　　乔绾绾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我？”程策点头后，她又低下了头，仿佛害羞一样地嗫嚅道：“谢，谢谢程大哥了，其实我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看你是刚刚开始接触英文，应该会有很多困惑的地方吧？那天和你分开以后我才想起来，初学者光凭一本词典是学不会什么的，要想学好英文，还是要兼顾听、说、读、写这四项才行。”程策对这个邻家妹妹一样的女孩很有好感，见到她就好像见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一样，声音也不由得温和起来。
　　　　乔绾绾不好意思地道：“谢谢程大哥，我……等我到了日本，就请云姐姐帮忙寻个老师来。”
　　　　“不用客气。”程策说着，恍若无意地道，“不过，没想到乔小姐竟然知道我姓程，本打算再见面时要自我介绍一番，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免了。”
　　　　乔绾绾低着头：“是云姐姐告诉我的……啊，程大哥，”她慌忙摆了摆手，“你不要误会，云姐姐打听你，没有什么恶意的，她只是听说你在北洋水师学堂念过书，心里有些好奇……”
　　　　心里有些好奇？程策的目光饶有深意地投向书架后面。
　　　　没有什么恶意？顾云咬牙切齿地瞪了乔绾绾一眼，开始和程策对视，目光里燃起了噼里啪啦的火花。乔白莲果然还是乔白莲，多少年都不会变，越是重要的秘密，她转手漏得越快！

　　☆、第18章　民国宅斗文

顾云和程策的目光越是缠｜绵火热，乔绾绾就越是为自己的英明自鸣得意。她掐准了时机，在气氛酝酿到某种程度后适时地开口道：“程大哥，你不要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里……我，我笨嘴拙舌的，如果有哪点得罪了你，请千万不要见怪。”
　　　　程策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乔绾绾哪里会笨嘴拙舌？她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能写出优美的诗篇，之所以会做出这样容易得罪人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不善交际罢了。她年纪还小，不到二十岁的模样，懵懂又天真的眸子恳切地望着一个人时，真是很难让人对她生出苛责之心。况且程策对她一直很有好感，知道她的背景后心中更添了一分怜惜，反问了一句：“乔小姐有哪里得罪我了吗？”
　　　　顾云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书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上面的内容。笨嘴拙舌？哼……乔小姐？……哼。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不会是看上乔绾绾了吧？也对……乔绾绾再怎么说也是乔家商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坐拥大笔财产，又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孔，虽然还怀着孕，又是别人的老婆，可是难保某些人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她又抬头看了程策一眼，程策虽然是一副落魄的水手样儿，还蓄着胡子，可是耐不住人长得英挺，面带关心地看着乔绾绾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心里忽然就有点没滋没味起来了。
　　　　射线依然在尽职尽责地将扫描到的数据传输到乔绾绾的思维中，并经过程序的处理和分析筛选出最有用的部分。乔绾绾张大眼睛，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沮丧般地低下了头：“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程大哥，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说什么对不起？”程策笑着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打量了她一眼，又从书架上找出了一本书，“明天的这个时候，船就差不多要到日本了，我也该同你们告别了。临别之前，就借花献佛地送你一件礼物，以后闲着无聊，也不妨多看一看。”
　　　　乔绾绾伸手接了过来，一副完全没有听出来程策是要离开这艘船的意思，向后退了一步，甜甜地笑道：“我会记得的。”
　　　　程策建议道：“你是要回船舱？还是要去甲板上看书？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顾云正狐疑着程策的道别是什么意思，忽然间听见了这句话，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油然而生——临别了还要赠书送人？显然是要藕断丝连的节奏啊！他是想在乔绾绾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好为下一次的出手做准备？
　　　　握着书的手禁不住再一次收紧，透过书籍的缝隙，顾云警惕地看着程策。乔绾绾是朵迎风摇曳的白莲花，以她那“善良到极点”的性格，一定不会“忍心”拒绝程策的请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就是可以想象的故事了。
　　　　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和神秘莫测的成熟男人在陌生的国度相遇，一个需要钱，一个需要情，*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乔白莲是上赶着被人骗的冤大头，程策就是骗财又骗色的伪君子……不过，这些和顾云可就没什么关系了。乔绾绾自己要作死，谁也救不了她。段蔚琰已经和她离婚了，乔家商会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就算她要做些什么，也造成不了什么损失。
　　　　一株只会依附旁人的菟丝子，在有人愿意宠着的时候可能会过得幸福美满……可是在没人捧她爱她以后，无论落到什么下场，都只有说是咎由自取了。顾云的心态迅速地转变过来，比起自己亲手犯下罪行掐死乔绾绾，果然还是坐视她自取灭亡心里会比较舒坦。
　　　　打定主意要坐视乔绾绾自取灭亡后，顾云再一抬眼，乔绾绾和程策已经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了。她合上自己手中的书，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按照某些国家的习惯，正是喝下午茶的时间。海面碧波万顷、风平浪静，远方是陆地的轮廓，风景虽然一成不变，却也令人心旷神怡。
　　　　乔绾绾现在仍然顶着怨妇的设定，脸上却有意识地开始出现了笑容和放松的神情，像是已经开始接受程策的接近了一样，不再是那么沉默了。这些微妙的变化可不是展现给程策看的，而是故意表演给顾云的。顾云受的刺激越大，她之后成功的几率也就越大。
　　　　等到走到甲板上的时候，乔绾绾不但在程策的鼓励下渐渐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开始主动地问他一些问题了：“……程大哥，都说‘读史可以明智’，你让我去读《东周列国志》，难不成是在嫌弃我笨吗？”
　　　　“人的智力和书籍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智慧是。”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程策也对她十足地耐心，“多读书可以让你增长见闻和智慧，知道许多为人的道理，而史书就像是一面镜子，可以让你从过去的故事里看到许多现在的发展应当借鉴和警惕的东西……”
　　　　乔绾绾的神色黯然起来：“是吗……这么说的话，我该早点去读史书的。”她垂下头，手掌下意识般地在小腹上轻轻抚摸，语气失落，“可是现在……”
　　　　顾云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对这番话也是尽收耳内，闻言不禁心中嗤笑。乔白莲那副德性，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变了。读史是可以明智，可长不了心眼子……难道乔绾绾从小读的书还少吗？就算再来一次，输的那个人也依旧是她，而不是自己。
　　　　程策向乔绾绾身上瞄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开，换了个话题：“之前的每天，你都是在这里看风景的吧？……视野的确很开阔，不过可不怎么安全。”
　　　　乔绾绾向前一步，走到他的身边。顾云随之看过去，不禁心里一跳——乔绾绾站着的地方，的确就是她每天固定看海的地方……可也是她在顾云的“记忆”里曾经掉下去的地方！而程策现在所站的，刚好就是毕船长之前站过的位置……
　　　　忽然卷起了波涛的海面、晃动的船只、晴好的天气，站在甲板边缘交谈的两个人……这些元素所构成的图像，正随着眩晕与顾云的记忆相互交织着。她脸色苍白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忽然一个浪头升起，仿佛就要打来，顾云浑身一颤，失声道：“不要！”
　　　　乔绾绾时间控制得妙到毫颠，几乎就在顾云开口的同时，一条剑鱼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用自己的长吻刺穿了船底。之前被填补的漏洞再次撞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