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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昱珩的住处，外面停着一辆车。

　　　　因为提前就知道谷昊言来了，艾斯估摸着那或许是总统的专车，所以特意打量了一下。只是，显然谷昊言来得很低调，那辆车既没有亮眼夺目的外观，也没有特制防弹的性能。

　　　　谷昊言真的来了？

　　　　艾斯半信半疑的和裴黎君一起走进屋里。

　　　　看到屋里站着四个陌生面孔的保镖，艾斯才终于找到一点总统亲临的感觉。

　　　　好吧……虽然保镖有点少，但是，毕竟是微服私访嘛，这个配置也差不多了。

　　　　保镖见两人进来，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要干嘛？”艾斯费解的眨了眨眼，然后看向裴黎君。

　　　　“例行检查。”裴黎君淡淡回道，然后自动走过去，任由保镖搜查。

　　　　裴黎君不怕冷，身上穿得单薄，保镖很快搜查完毕，确定她身上没有携带枪械刀具便放行了。

　　　　艾斯则要麻烦一点，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很多，最后把毛裤都脱了，才算通关。

　　　　他心里自我安慰，想着难得有机会可以近距离观察总统，这点折腾，就当付门票钱了。

　　　　谷昊言和陈昱珩在二楼书房。

　　　　大约是为了等艾斯和裴黎君，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上，两人一走过来，就看见书房里坐着的谷昊言。

　　　　电视里看到的谷昊言，高洁儒雅，风度翩翩，颇有大家风范。而眼前的谷昊言，却有些不同……

　　　　他的腰背微微弓着，看起来要比电视里的他苍老许多。少了一分坚毅果断，多了一分……人性的脆弱……

　　　　陈昱珩抬头看向他们，“先关上门吧，总统先生已经等很久了。”

　　　　艾斯心里惴惴的，默不作声的反手关上门，心想：气氛微妙啊……

　　　　“总统大人亲临，有何贵干？”裴黎君直接问道。

　　　　艾斯一脸惊悚。

　　　　——靠！你问话还能再客气点吗？！就算我们知道他上位的手段不光彩，可是人家毕竟已经是总统了啊！是总统了啊！有这么跟总统说话的吗？！

　　　　眼看着谷昊言的目光慢慢移到自己身上，艾斯内心各种凌乱！

　　　　——看我做什么？问你话的人又不是我啊！我胆子小总统大人你别看我了好吗！我只是一个科学家，玩不来你们的尔虞我诈啊！……

　　　　这时，陈昱珩做出回答：“总统先生的机器人最近有些失控，所以，希望我们能够帮忙。”

　　　　“吴老将军的实验基地里，有国内最先进的设备，最顶尖的人才，总统大人既然已经接手，又何必舍近求远。”裴黎君淡淡说道，口吻一如既往的犀利，哪怕在她面前的人是总统。

　　　　艾斯真想给她跪了……

　　　　内心祈祷总统不要迁怒自己……

　　　　谷昊言脸上不见生气，平静的回答道：“实验基地里有阿馨的人，我不想打草惊蛇，而且……”他看向艾斯，“阿馨是你制造出来的，由你终结，再合适不过。”

　　　　艾斯干笑两声，“那个……总统大人，虽然……是我制造出来的，但是，我做出来的时候，它只是个普通的机器人而已，现在变成这样，我真的无能为力……”

　　　　谷昊言说：“阿馨已经知道是你了。你试着往她身体里放病毒，是吗？”

　　　　“……”艾斯心中一惊。

　　　　谷昊言缓缓道：“她告诉我，还差一点就可以追踪到对方的地址，她认为你是一个威胁，于是搜索了全球内所有的顶尖技术者，综合各种条件筛选，类比，排除，最后她说，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谷昊言平静的注视着艾斯的双眼，“她在找你，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她造成干扰的人。”

　　　　艾斯心里怕得要死！求助般看向陈昱珩，“可我什么都没做成啊……”

　　　　这tm也太吓人了啊妈妈呀！那玩意真的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吗？！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么恐怖的玩意儿啊啊啊！！！

　　　　裴黎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居然还真是人工智能……”

　　　　陈昱珩站起身，走到谷昊言身边，沉声道：“总统先生，我想先和我的朋友们聊一聊。”

　　　　“好。”谷昊言也慢慢站起来，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我想，最好不要花费太长时间，我不想使用过激手段。”

　　　　艾斯和裴黎君都变了脸色。

　　　　陈昱珩走到门口，漠然的看着他，“希望等我们商量出结果后，您不会心疼。”

　　　　谷昊言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步履沉重的走出了书房。

　426。第426章　三人会议

　　　　陈昱珩给两人拖过来两把椅子，“都坐吧，说说各自的主意。”

　　　　艾斯莫名其妙的坐下，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压根没主意！那机器人的实力直接吊打我们！”

　　　　“所以你是打算等死？”陈昱珩看着他，问。

　　　　艾斯哆嗦了一下，“喂，你……你别吓唬我啊……”

　　　　裴黎君懒懒的歪着头，“陈昱珩没有吓唬你，现在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主脑一直以来没有感受到威胁，它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做着某些事情，但是你的出现，打乱了它的节奏，它不会放任一个疑似入侵者。”

　　　　“靠！”艾斯无法接受的高声道，“它凭什么？！它只是个总统夫人，又不是总统！”

　　　　“那些被替代的高官，都是受它控制的。”陈昱珩淡淡出声，“高官底下还有中层官员，层层递进，上级的命令传下去，总会有人制住你，它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艾斯哑口无言，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俩。

　　　　陈昱珩说道：“谷昊言发现机器人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才会来找我们，我想，他应该也是没有办法了。”

　　　　“与其说是脱离掌控，不如说是……人工智能成长了。”裴黎君突然抬起头，低声说道，“我们来假想一下，当初谷昊言，为什么会想要制作一台和自己妻子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陈昱珩看向艾斯。

　　　　艾斯呆呆的，好半天，使劲搓了搓自己的头发。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像是在回忆什么，许久，语气迟疑的道：“那个时候……我接到订单，联系我的人不是谷昊言，可能……可能是他的下属，当时他们给了我许多夏馨的照片和录像作为制作参考，有各个年龄段的，我还问过要不要弄点年轻些，但是对方说不要，他说照片上的女人得了重病，她的丈夫想要定制一款和妻子相貌一样的陪护型机器人，以慰晚年……”

　　　　陈昱珩点了点头，“谷昊言的说辞和你一样，妻子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没能陪他走到最后，还说很想继续陪着他看他在政界做出一番作为。碰巧，两年前我们rk开始推出高度拟人的机器人的宣传片，谷昊言动了心思，但是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便派人私下联系艾斯。”

　　　　“所以，谷昊言一开始的初衷只是为了缅怀妻子，但是很不凑巧，这个机器人觉醒出了人工智能，可是他却把这件事瞒下来……为什么？”裴黎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慢慢说道，“人工智能的觉醒，表现出来应该是类似于孩童般天真无知，也许……他并不知道这是人工智能，他以为是妻子在天有灵，借着机器人的身体回来了，所以一直养着它？”

　　　　艾斯喃喃道：“很有可能是这样……我的妈呀，这样算起来，人工智能至少已经成长了一年以上的时间，咱们怎么干得过它……”

　　　　裴黎君说：“给谷昊言一把电击枪，让他趁机器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它一下？”

　　　　“你能不能别这么简单粗暴？”艾斯苦皱着脸说道，“行不通的，除非一瞬间爆掉它，否则，哪怕让它多活一秒钟，它也有可能将自己的源代码复制传输到另一个地方。”

　　　　裴黎君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个可行性，“爆掉……那么我们需要足够多的炸药……”

　　　　“不行的！它每天和谷昊言在一起，难道你要把总统一块儿炸飞吗？！”艾斯真是要抓狂了，裴黎君发起疯来简直比他还幼稚！还要不靠谱！

　　　　一直沉默的陈昱珩忽然出声：“如果是那个地方，它一定愿意去。”

　　　　“哪？”艾斯和裴黎君异口同声。

　　　　“火星。”陈昱珩看向他们，“事实上，我们rk的火星计划的初期阶段，谷昊言并不看好这个项目，是人工智能对mars非常感兴趣，谷昊言才去找了国家航空总署和国家航空科技基地的几位负责人，最终将这个项目敲定下来。”

　　　　艾斯勉强挤出笑容，“呵……它想干嘛？称霸地球之后称霸火星？”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从人的角度去揣测人工智能的思考模式。”陈昱珩沉声说道，“侵略、称霸……这些词，我认为都无法定义它现在的行为模式。”

　　　　裴黎君点点头，“确实，它现在给我们的感觉，更像是谷昊言的朋友，在帮助谷昊言上位的同时，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点像，寻求同类认知？”

　　　　“人工智能的初期应该是懵懂期，可以说，谷昊言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但是随着它逐渐成长，它的主动意识更加强烈，也会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它会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它会想要同伴……”陈昱珩的话，抵达尾音时语气变得坚定，“没错，它在寻找同伴！那些贪官机器人只是它的一种实验，通过复制或者别的手段，想要制造出同伴！”

　　　　房间里几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黎君出声道：“火星上有许多mars机器人……它一定愿意去，但是，如果你真要在那里设下炸弹，我们会因此损失火星基地……”

　　　　火星计划不是属于陈昱珩个人的，也不是属于rk的，从火星计划正式启动，这份荣耀是属于全国民众的。

　　　　“问问总统的意思吧。”陈昱珩站起身，说道，“如果他有更适合引爆的地点，我们自然用不着考虑火星基地。”

　　　　艾斯和裴黎君相视一眼，跟着陈昱珩站起来。

　　　　三人一起走出书房。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轻松的谈话声——

　　　　“是吗？您也玩游戏？真的看不出来呢……我？我也玩啊，但是昱珩说市面上vr虚拟头盔辐射太大，不让我玩……哈哈没关系，我等着他们开发出新游戏，到时候我生完宝宝，就可以玩啦！……”

　　　　陈昱珩蹙眉，“是阮阮，她和谷昊言在客厅里……今天学校里有课，她怎么回来了……”

　　　　陈昱珩不放心顾安宝和谷昊言相处，立即就要下楼去，突然被一股力拉住，愕然的回头看，见裴黎君拉着自己。

　　　　她说：“有办法了……陈昱珩，我想到办法了！”

　427。第427章　杀人无罪

　　　　陈昱珩和艾斯都看着她。

　　　　裴黎君语速急促，似有些激动，“游戏……我们可以，在虚拟游戏里杀死它！”

　　　　唯恐他们不能理解，裴黎君解释道：“我们要开发虚拟现实的游戏，对吧？现在市面上的vr虚拟头盔，都是作用于人的视觉听觉，而我们直接连接精神源，可以达到无法辨别的真实度，可是机器人是没有精神源的！——如果它进入了游戏世界，就相当于自身源代码直接连接到我们的游戏世界！”

　　　　艾斯渐渐懂了，神情恍然，“如果源代码直接连接游戏……就好比，刺猬，自己褪掉了外层防护的刺……我们只需要关掉游戏网端的出口，它就会被封死在里面！……”

　　　　陈昱珩认真的思索了会儿，缓缓道：“可以尝试艾斯以前经历的那场游戏，永无止境的循环……它会被困住，然后我们从外部对它的源代码进行分解。”

　　　　三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却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

　　　　……

　　　　谷昊言匆匆离去了。

　　　　他要连夜赶回国。临走前，他留下一个私人联系号码。

　　　　——作为交易条件，谷昊言表示，在游戏完成之前，他会尽可能转移人工智能的注意力，让它不去追查艾斯的下落。

　　　　而陈昱珩这边，则要尽快完成虚拟游戏世界的构建。

　　　　人工智能是在不断成长的，所以他们的速度必须快，越快越好。

　　　　……

　　　　深夜，顾安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她被陈昱珩播放的胎教音乐弄得昏昏欲睡，可是理智支撑着不允许自己睡着。

　　　　“然后呢……”她勉力睁着眼睛，问身边的男人，“把人工智能困在游戏里，接下来怎么做？”

　　　　陈昱珩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说：“分解掉。”

　　　　“怎么分解啊？”顾安宝的声音越来越迷糊了，困极了。

　　　　“人工智能的意识是有一条条代码组成，它们就像大树，延伸出无数分叉，分叉又生分叉，构架出宏伟的意识海洋……我们要做的，就是分解掉这些分叉，就像砍树一样，削掉枝杈，砍掉主干，剁成零碎的柴，使它彻底失去生机……”

　　　　“会不会……有危险……”顾安宝瓮声瓮气的问，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

　　　　陈昱珩低声回道：“不会。它在游戏里面，我们在游戏外面……那只是一串拥有了主动意识的代码，即使再怎么智慧，它的本质仍然是代码……”

　　　　顾安宝的脑袋一点一点，听到陈昱珩的声音，终于熬不住，抵着陈昱珩的胸膛睡着了。

　　　　陈昱珩停止轻拍她的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而后抬手撩开她脸上的头发，喃喃道：“不会有事的……”

　　　　舒缓的音乐持续了半刻钟，音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陈昱珩关掉屋内的灯，拥着怀里的人睡下了。

　　　　……

　　　　翌日，陈昱珩和裴黎君一起，驱车前往监狱。

　　　　在看守所，他们见到了陆深，也就是传说中游戏界的另类怪才，诺亚。

　　　　陆深比陈昱珩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他是混血儿，白皙的皮肤，深褐色的眼眸，头发被剃得很短，却难掩俊美的五官与清冷的气质。

　　　　陈昱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的人。

　　　　不是才华横溢目中无人的冷傲，也不是孤芳自赏自封自闭的孤冷，陆深的冷，带着一种漠然。

　　　　有些人的冷漠，是对世事的一种自我防御，但是陆深的冷漠，是真的冷漠，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对外界一切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现在自己坐在看守所里，他也不在乎今天见到了谁，说了什么话，遇到什么事。

　　　　这种感觉会让人很不舒服。

　　　　就好比此时此刻，陈昱珩坐在他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玻璃，彼此看着彼此，但是陆深的眼神，漠然到仿佛在看一件不相干的东西，和看柜子，天花板，墙壁没有任何不同。

　　　　陈昱珩便知道，这个人，用普通的方法，是打动不了的。

　　　　“你好，我是陈昱珩，rk智脑科技有限公司的前任首席执行官。”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道明此次拜访的目的，“现在在筹备制作一款大型虚拟世界类游戏，希望能够有机会和你合作。”

　　　　陆深的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很抱歉，我不感兴趣。”

　　　　意料之中的答案。

　　　　陈昱珩起身，轻轻拍了拍身边裴黎君的肩膀，道：“交给你了。”

　　　　对于陈昱珩的干脆，陆深意外的扬了一下眉，而后看向裴黎君，目光里带着探究。

　　　　裴黎君坐到玻璃窗前，慢慢说道：“我知道你，陆深，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一个游戏天才，但是我知道，你对游戏本身并不感兴趣，你在意的只有生命流逝的快感。”

　　　　陆深挑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黎君把双手放在玻璃板前的台子上面，一只手拨弄着另一只手上的指甲盖，“我们是同一类人，只在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人伦法则毫不在意，但是有时却不得不因此感到痛苦……”

　　　　陆深的眼眸闪动了几下，他看见裴黎君食指上的指甲盖逐渐剥离，却没有渗出一丝血。

　　　　“毕竟，我们还要生存下去，在这个充满禁锢的世界里生存，就必须绕开那些条条框框，比如说……你喜欢杀人……”

　　　　咔擦。

　　　　指甲盖彻底翻开，底下是红色的肉膜，十分干净，没有血。

　　　　陆深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十分有礼貌的说：“嗯，请您继续。”

　　　　裴黎君将剥开的指甲盖放进衣服口袋里，不紧不慢的清理手指上裂开的皮肤，牵起其中一条，轻轻撕，拉扯到手背——

　　　　“喜欢杀人，可是杀人是犯法的，权衡利弊，你觉得为了一个爱好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划算的，但是隐忍又只会带来痛苦，所以你开发制作了《ending》，通过游戏达成内心的愉悦感。”

　　　　薄薄的人造皮肤撕出窄细的一条，沿着手背，一直到手腕，停在袖口，拧转，干脆的拉断。

　　　　“可是，就算带来了死亡，也无法填补你内心的空虚，因为不能亲眼见证的死亡毫无意义，而你更为此付出了代价……”

　　　　裴黎君深深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