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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让他那么喜爱的嗓音，现在就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
　　【既然您非常介意，那么，离婚吧】
　　【离婚吧】
　　她说着那句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终于从深海里浮了出来。
　　连一丝难过、一丝不舍都没有。
　　这算什么？
　　她在做什么？离婚？和他？
　　为什么要离婚？
　　她说因为他很介意……
　　介意什么？
　　她不爱他。
　　没错，他很介意。他介意得要命！他恨不得撕开她的胸膛，看看里面有没有心！
　　这算什么？当初在爱彼星发生的一切算什么？她不爱他，为什么要对他做那种事！
　　哦，她给过理由。腺体……信息素失调症？
　　当初看起来荒谬无力的借口，现在竟然成了插在背上的剑。
　　【抱歉】
　　【我很抱歉】
　　第一次结束后，她在他身后说着，为他盖上薄毯。馥郁的信息素像一对巨大羽翼，抱紧他。他闭着眼睛，没有告诉她，他早就原谅她了。
　　【卡尔】
　　【卡尔】
　　她唤他的名，带着爱彼星人特有的鼻音，一丝丝软糯，很多的甘甜……那是，他陌生过，期待过，沉醉过，痛苦过……却仍旧想听的声音。
　　【卡尔】
　　【离婚吧】
　　【离婚】
　　【离婚】
　　他浑身发冷。他想冲她大喊大叫，他想用最恶毒的话嘲讽她，又想跪在她脚边乞求她。
　　他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又可怜。小丑一样滑稽。金鱼一样愚蠢。
　　怎么才发现。他已经与世界为敌。
　　他的父亲不会理解他。他的母亲带着微笑算计他。他的妻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他的子民沉默着看他支离破碎。
　　他孤立无援。
　　“砰！”
　　他身旁的机器狗突然炸开。
　　“轰！”
　　他头顶的小型无人机突然撞向了墙壁！
　　他浑然不觉。他看到了守在车前的戴伦。此刻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张嘴嚷着什么。
　　——戴伦在说什么？
　　他听不见。他和世界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护卫长。
　　他也是我的敌人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好像很着急……
　　“……陛下！精神力！精神力！”
　　他终于听到了，同时他听到身前的轿车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戴伦脸色剧变，他猛地扑了过来，轿车在他身后爆炸！
　　卡尔只觉得身上一暖，然后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迸溅的玻璃碎。戴伦紧紧地抱着他，将他与爆炸隔开。
　　戴伦……他在保护我。
　　“真是的。一回来就让我收拾烂摊子。”
　　突然一个女音在身后响起，接着他感到自己领口一紧，被人整个扔了出去。
　　这个声音……他错愕地抬头。
　　“姐姐？”
　　克里斯汀横了他一眼，摘下腰间佩戴的长剑，挥了几下，长剑忽然变成了冷冻枪。她举着枪对着燃烧的轿车一通猛射，几秒后，那辆轿车就成了灰白的冰雕。
　　她把变回长剑的武器挂回腰间，转头看他，竖起眉毛，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精神力暴走了都不知道？”她教训他，“你要把这条街炸光才开心吗？”
　　他愣愣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报废的机器狗，冒烟的无人机，冰冻的轿车残骸……他脸色一变，望向戴伦：“你怎么样？”
　　戴伦忙说：“没事。皮肉伤而已。——克里斯汀殿下，欢迎回家。”
　　克里斯汀：“戴伦，你的肌肉练得比之前更好了啊。”
　　戴伦骄傲地挺挺胸，相当受用这份恭维。
　　卡尔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几年不着一次家的克里斯汀居然回来了。
　　她遇到麻烦了？有人在外面追杀她？
　　他小心地问：“姐姐，你是回家避难……？”
　　克里斯汀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说：“我是回来看新娘子的！笨蛋！——弟妹人呢？我有份见面礼要给她。”
　　卡尔愣住了。
　　四只眼睛把他望着。他避无可避，低声说：“她在桃宫。”
　　克里斯汀皱起眉，想说什么，却又叹了口气，说：“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那么顺利。母亲她……”
　　她停住了，没往下说，只摸了摸他失去光泽的头发。
　　那手势非常温柔，让卡尔有想哭的冲动。十五岁之前，他们形影不离，每当他哭鼻子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安慰她。
　　就算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只有她，会永远站在他这边。她像捍卫自己那样捍卫他，甚至为他失去了欧蓝第一的精神力。
　　当她的手落到他脸上，他才发现自己没出息地哭了。
　　“怎么了？”她擦去他的泪，“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她要离婚……”他哑着嗓子，“她要离婚。姐姐，帮帮我。”


第19章　Chapter。19
　　太阳落山了。桃宫里亮起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像一颗颗燃烧的白星。
　　与卡尔分开后，蒙天爱慢吞吞地往桃宫深处走。
　　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之前放话说卡尔什么都不用管，她一个人就能把婚离了，但仔细想想，如果他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会省事许多……而且，她总有种预感，如果她单方面在爱彼华国诉讼离婚，将来搞不好他又有话说……
　　嗯，拟一份离婚协议还是很必要的，他肯不肯签字另说。
　　协议第一条当然是两人自愿离婚。第二条是两人没有共同财产，无需分割。第三条……第三条通常是孩子的抚养权，这条倒是可以免了。
　　孩子啊……她是真想要一个孩子。
　　这个世界里她没有真正的亲人。妈妈和弟弟都在地球上，她完全能想象他们发现她的尸体后有多伤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拼了命地想回去，但却一次又一次失败……认清现实后她把精力投到了管理国家上，新的人际关系也一点点建立起来。她是女皇了，比起在地球的时候，不论是经济还是地位，都有了爆炸式的提高……可她从没忘记自己是谁，想要什么。
　　她想要家人，可以交心的那种。如果得不到这样的伴侣，那至少她要有一个孩子。她会给他最多的爱。她童年里欠缺的，她要加倍给他……
　　离婚后立刻开始选妃吧，她可以娶三个Beta！运气好的话明年这时候她就有三个宝宝了！小名她都想好啦，男的叫优酷和当当，女的就萌萌和星星，最好是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她正想得开心，忽然发现有个人坐在她的门廊下。
　　是银和。他坐在那里玩电脑，空气屏上播放着影像：碧蓝天空，密密麻麻的欧蓝军舰，在大地上投下巨大投影，爱彼华国的首都被笼罩在阴影里，红墙黄瓦的甲午宫黯淡无光。地面上的爱彼人仰面看着天空的不速之客。
　　——是那一天。欧蓝人正式与爱彼人接触的那一天。那一天已经被写入两颗星星的历史课本，但很少有人记得在那一天之前，是二十名欧蓝星的科学家，首先发现了爱彼星，就像哥伦布首先发现了新大陆，后来这些科学家全部与ALpha组成了家庭。
　　那些科学家当中，有一名女性Omega，是西伯·欧林交往多年的女友。但回到欧蓝星后，她向他提出了分手。分手后不久，西伯挖掉了自己的腺体。很难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
　　像西伯·欧林这样，理由明确地厌恶着Alpha的Omega，还有很多。但更多的Omega并没有与Alpha实际接触，只是凭着捕风捉影的花边报道，就判定了Alpha是坏东西。比如卡莫教堂涂鸦事件，后来被证实是一个AO极端分子干的，却嫁祸给Alpha。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只要Omega对ALpha依旧存在偏见，类似的事就会一再上演。官方之所以把锅全扣在西伯身上，对“大骚乱”里蒙天爱（信息素）起的作用绝口不提，就是为了避免民众再次将矛头指向ALpha。
　　其实就连欧兰政府内部，对Alpha的质疑也从未停止。只是卡尔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全都压了下来。湖面风平浪静，水下暗潮汹涌。
　　海薇王后无疑是抗拒ALpha的。而银和则是她的人。
　　“哦，其实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银和笑眯眯地说。
　　他可真敢说。蒙天爱都懒得嘲讽他。
　　“哇哦，这看垃圾般的小表情，真是迷人……”银和半真半假地调笑，“真的哦，我接下了邹慕情的委托，从现在起我就是你这边的人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耳朵，“你说谁的委托？”是她想的那个邹慕情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邹慕情。”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委托书，展开，上面赫然签着邹慕情的名。
　　“你什么时候接的委托……不对，你怎么能接这个委托？你是海薇王后的人吧？”
　　“BUBU～”他摇手指，“王后让我监视你，邹慕情让我保护你，两边又不冲突。”
　　“也就是说你可以拿两份佣金，美滋滋。”
　　“对～”
　　……奸商。
　　“别板着脸嘛。”他对她伸出手，“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了哦，来握个手。”
　　她无视那只手，抽过他手里的委托书，仔细查看。
　　……确实是邹慕情的签名，甚至还有生物指纹。委托的内容主要有三条：一、银和必须穷尽一切手段保护蒙天爱的安全。
　　二、在不违反第一条的前提下，银和应当尽力配合蒙天爱。
　　三、以上委托持续到蒙天爱安全返回爱彼星为止。
　　……不，这不像邹慕情的作风，这是，邹相的手笔吧……特别是第二条。
　　她卷起委托书。“佣金多少，我双倍给你，把钱还给邹慕情。”
　　“哇哦，这可不行。”他摇了摇手指，从她手里抽回委托书，“不是钱的问题。是人情啊，邹慕情用掉了她在我这边唯一一个人情。”
　　“……”她皱起眉。
　　“别这么紧张嘛，她也是担心你。‘预言’说你最近凶星入命，在外遇小人，最好早点回家。我的星船就停在机场，随时恭候女皇陛下哦。——不如现在就过去？反正你再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吧。我都听到了哦，你决定离婚。明智的选择，那小子根本不懂珍惜女人。我就不一样了，一个成年靠谱男性——”
　　“你从哪里听到的‘预言’？”她打断他的自卖自夸，“有关‘预言’的一切都是国家机密，她不可能告诉你……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和邹慕情是什么关系？”
　　银和笑了，手指在自己的唇点了一下：“这颗星球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幸好，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仿佛看不到她的戒备，他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快地说：“不回爱彼星的话，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可以发脾气，还有钱赚哦。”
　　……
　　“上一次看到你哭，我以为我要死了。”克里斯汀说着，倒了杯苹果茶，插上吸管，塞进卡尔的手里，“我为我的地位担心，我现在还是你心里的NO。1吗，我亲爱的弟弟？”
　　卡尔躺在长椅上，眼睛上盖着两块速效冷敷贴。他一哭眼睛就会肿，明明只掉了几滴泪，但视觉效果仿佛哭了一天一夜。小时候他没少因此被取笑。
　　和暖的夜风吹拂着他，他握着苹果茶，嘟哝：“事实证明你一去好多年，音讯全无，和死了差不多。”
　　“摸摸你的良心，我可是每个新年都有往家里发贺年视频，还给你寄了好多伴手礼。”她在他身旁坐下，“我在左拉星系得知你的婚讯的时候我买下了一颗星星给未来的弟妹，结果你告诉我你把人家惹毛了，我这颗星（心）没了用武之地。”
　　卡尔：“……我很抱歉。”
　　克里斯汀：“我原谅你了。现在来讨论怎么让弟妹宽恕你。她喜欢什么？”
　　卡尔迟疑着：“她喜欢看书……”
　　克里斯汀：“……”
　　卡尔：“芝士虾！在莎美星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十盘。”
　　克里斯汀：“有没有更难满足点的爱好？比如她喜欢听大型量子对撞机爆炸的声音？或者看超新星爆发玩儿？哦，你觉得为她爆掉一颗恒星怎么样？会让她芳心大悦吗？”
　　“……嗯，”卡尔声音有点弱，“她应该是，低碳环保主义者……”
　　“鲜花？房产？在你送给她的礼物里，她有特别喜欢的吗？”
　　“……她喜欢我送给她的Beta。”
　　“……她是奴隶制的拥护者？”
　　“不是，她喜欢那个Beta……做的菜？”
　　“……”
　　“……”
　　他猛地坐起来，冷敷贴从脸上滑下来。
　　“邹牧白！对，他一定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跳起来，披上外套就要往外跑，克里斯汀赶紧拽住了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这样跑出去的话一定又碰一鼻子灰。”她太了解她的弟弟了，“我的直觉还告诉我你一定漏了什么重点。——你把从你遇到她开始起，和她有关的每件事都说一遍。”
　　“……每件事？”
　　“对。不论大小。”
　　“……好吧，如果你坚持。”
　　于是国王陛下忍着微妙的羞耻感，把他的苦难初恋史讲了一遍……末了说：“就是这样。然后你知道了，她要和我——”
　　“离婚。卡尔，你这个笨蛋！”
　　“……？”
　　“你竟然连一束花都没送过她！”
　　“……这很重要？”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细节决定成败！”
　　“我、我说过要送她宝石，虽然还没送出去……”
　　“……”
　　她站了起来，仰天长叹：“父神啊……我猜她说‘离婚’的时候，脸上一定很轻松。”
　　“……你在现场吗？”
　　“还真是这样吗！”
　　克里斯汀一脸无语，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双手拍了一下。
　　“虽然已经迟了……总之，先请弟妹从桃宫出来，搬到‘梵宫’，我来哄哄她……我的房间还保留着吧？”
　　“一直有专人打理。”卡尔说，随即皱眉，“母亲那边……”
　　“我去说。”克里斯汀很明白他的顾虑。
　　“不，我去。”卡尔抿了抿唇，“我要和她好好谈谈。”
　　克里斯汀有些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必要的时候，可以试试‘奉子成婚’，她心疼你，一定会让步。说起来你们还没有好消息吗？”她瞄了瞄他的腹部。
　　“……没有。”他也觉得奇怪。
　　克里斯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烫。是不是快到时间了？”发情期。
　　他点头，不无庆幸地说：“我抽屉里有抑制剂，幸好我没扔……”
　　“咚！”克里斯汀狠狠敲了他脑门一下。
　　“都结婚了要什么抑制剂！”她恨铁不成钢，“该你卖惨的时候不卖惨，真要等离婚了才来哭吗？去找她！她标记了你，没理由不管你吧！”
　　“……那个，”他别开眼，“其实我和她之间没有标记……”
　　克里斯汀一下子没听懂，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不敢相信地问：“你们，没有……？”
　　“有！但是没能标记……”卡尔满脸通红，“她说她不在乎这个，我也觉得无所谓……”
　　“……”克里斯汀表情变得严肃，“卡尔，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生物学，但你真的该补补功课了，你没有想过‘标记’和‘繁衍’之间的关系吗？”
　　他疑惑地睁大了眼。
　　克里斯汀皱着眉，循着自己在生物学博士课程里学到的知识去推测：“生物不会进化出无用的功能，我想，‘标记’是一项重要的生物指标。如果你和她无法完成标记，可能意味着你们基因相斥，很难有后代……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你听过就算了别放在心上！卡尔！振作点！”
　　她使劲摇晃着因为冲击性噩耗而陷入大脑死机的弟弟。
　　“……子。”卡尔喃喃。
　　“啊？”大声点，听不清。
　　他抬头，脸色黑绿黑绿的：“我想起来了：她非常喜欢小孩子。”
　　“……”
　　“要是生不出来，她绝对会和我离婚的。”
　　“……冷静点。往好处想，你们现在已经是婚姻危机状态，不会更糟了。”
　　……真高明的安慰。
　　他深吸口气，拂开她的手，往外走。
　　“你去哪儿？”她问。
　　“去找她！”
　　“好样的！她要是不原谅你就使劲哭！”他的亲姐姐热心指点，“听说Alpha都吃这套！”
　　卡尔：“……”


第20章　Chapter。20
　　蒙天爱一个人走在街上。夏令时夜间八点，　太阳刚落不久，　大地还残留着白昼的一丝余热，　大部分欧蓝人正围着餐桌吃晚饭。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停在一家礼品店前，准备挑些东西做伴手礼。之前她从莎美星带回去的小礼物大受好评，　水务大臣捧着莎美套娃泪眼汪汪百感交集的样子，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是把他离家出走的儿子领给了他……
　　对，　她那帮臣子都是主君控，　只要是“女皇陛下”亲手捏的，　土坷垃都是好的。真是迷之宠溺。作为一个有上进心的穿越女，她只想说，　这种被忠犬围绕的感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