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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我知道的，住在一起后为了家务机器人要设定几点打扫、室内温控要维持几度、或日用水温多少这种小事而分手的情侣就至少有上打。当然你可能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人啊，就算是外星人，对于身边的一切多少都会有控制欲或占有欲，而这些欲望在恋爱中会更明显。”

”现在你会不安是很正常的，因为你知道他现在对你好不代表以后会对你好，甚至可能一直都对你很好，但时间到就一走了之，毕竟他是外星人嘛！而且那普勒与地球还没有通航。”

”你说他有意愿要带你走，但依你的个性，你敢和他走吗？如果他对你是认真的，你不愿意和他走，你说他介不介意？他现在介入你的食衣住行，你觉得他是爱你，想给你好生活，于是你一切都听他的话，那他以后有没有办法介入你更多决定，甚至试图操控你的人生？更何况他还是拥有高超智能力的那普勒人。”

”别说拥有高超智能力的人，光是地球上就有多少人以爱为名试图控制他人，譬如说父母。你看我父亲，他让我衣食无缺，给我最好的生活，可是我自由吗？我快乐吗？我走每条路都要他核可，连结婚对象都是他决定，我想反抗，他就断了我所有经济来源，只差没囚禁我，那个时候要不是你帮我离开地球，我他妈就得嫁给那个混蛋。”

”……好吧，我觉得我有点激动，你才刚谈恋爱，我说的这么严重有点危言耸听，只是我觉得你应该要想清楚，他现在已经在你身边，不是你遥不可及的梦。如果你们都是认真的，他会有他的诉求，你也应该有你的打算。当然，最后的决定需要你们一起调整，但你一定要有底线，不能什么都顺着他。”

”要记得，无论他对你再好，生命中总是有些事情不能退让的。”

汉娜关上赫蒂的讯息，只觉得更茫然了，她知道赫蒂说的没错，如果两人要长久，她确实应该有些打算，只是对于多年来都是独身一人的她来说，在热恋之中思考关于爱情的未来，又谈何容易。

※※※

土星美丽的行星环旁，有着目前地球联邦在太阳系中最大的对外星港，来往交通频繁，也有不少异星船只停泊于此，也包括旦瑟斯刚刚踏入的那普勒舰艇。

这艘船并非当初载运超智能力开发教育计划相关人员的运输舰，而是旦瑟斯私人所属的舰艇。即便来到地球，他在那普勒还是有很多相关事业与家族的事情要处理，为了方便联络与避免意外，他便指派了一艘中小型的舰艇长驻在土星附近。

平日若有要事，幕僚会将讯息传至地球等他决断，即便最近家族因族长之位纷扰不休，但他无论年纪或资历都还不到那个位置，更无心捲入漩涡之中，因此来到地球后的几个月，都没有什么他认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踏上舰艇。

笔直的长腿于光可鑑人的地板上迈出稳定的步伐，在幕僚的引领下，旦瑟斯踏入了星际影像会议室中。这间约莫可容纳十人的空间里，现下只有他一人，因为大长老交代要与他私下会谈。

旦瑟斯换了一身那普勒的正式长袍，双手交握支在紧紧抿住的薄唇前，思忖着康斯珥大长老究竟想与他谈些什么。他与自己生父的关系恶劣，重返家族后，选择了跟随为人温厚的康斯珥大长老，并至此加入了康斯珥的派系。

很少人能知晓康斯珥的年龄，只知道他能力强大却很少介入家族利益之争，对于后辈常有提点，并致力于改变家族多年陋习。这么多年来，旦瑟斯受了康斯珥不少照顾，甚至连这次来地球能如此顺利，也是康斯珥为他担保。

身为哈布斯家族中最年轻的长老，才刚上任没多久，就离开母星这么长一段时间跑到偏远的星系去，在家族中掀起不小的风浪，若没有康斯珥，他不可能这么快见到汉娜。

旦瑟斯很是尊敬康斯珥，但大部分的时候猜不透康斯珥的想法与行为，就像是现在，族长之位斗争的如火如荼之际，康斯珥说要亲见远在地球的他与他谈谈，莫非是心底有了什么人选？但是康斯珥向来不介入这种事情，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其他重要的问题，非得找他讨论不可。

不久之后，康斯珥的影像投射出现在旦瑟斯对面的座位，康斯珥的人形从地球人的角度来看，是一名温文可亲的中年男子，与他的个性很是相符，他见到旦瑟斯后便微笑道：”孩子，我以为你会以蜥态与我相见。”

与其他家族长老相比，康斯珥一派的人并不是那么执着族人非得维持人形，因此在私下会面中，众人都会尽量以自己精神比较稳定的状态出现。旦瑟斯最好的状态是蜥态这件事，康斯珥很清楚，因此才有这样一问。

”我是从地球上直接过来的，一时没想到要改变型态。”

”你找到了你的萨瓦靼，所以就算一直维持人形，也不至于感到不适。”康斯珥平静的说道，这句话虽在旦瑟斯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他神色未变的点点头应道：”是的，长老，我找到了我的萨瓦靼。”

”但你的萨瓦靼是地球人。”

康斯珥的神情变得凝重，语气中的肯定与叹息之意让旦瑟斯心中一紧，康斯珥则继续说道：”我应该告诉过你，如果萨瓦靼是人、是我们这种拥有智慧，会让我们产生爱欲的生命体，而对方能力远远不及我们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是的，长老。你的教诲我一直铭记在心。”旦瑟斯口气温顺但却坚定：”但您也知道，我们灵魂中的萨瓦靼为何，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所以当初我虽有猜测，你千里迢迢来地球是为了你的萨瓦靼，而这萨瓦靼可能是个地球人时，我依然愿意让你离开母星。因为对我们来说，找到灵魂中的萨瓦靼，让自己变得完整是何等重要。”

说到这里，康斯珥正色看向旦瑟斯，墨绿的异眸凝视旦瑟斯如同凝视远方：”但或许是因为我老了，变得很容易担忧，你离开后我一直害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毕竟我看过太多孩子因此毁了自己。

无法找到萨瓦靼，就算残缺，依旧能保有希望活下去，但若萨瓦靼是个人，我们太容易因为贪婪毁去那份希望，最终堕入全然黑暗的深渊当中，万劫不复，因为我们同样也是人。”

”您不用担心，我与她的关系非常稳定。”即便康斯珥流露出少见的忧心忡忡，旦瑟斯丝毫不为所动：”我确实一开始贪婪的以为自己得毁了她，但她愿意给我的远比我想像中的更多，即便现在因为相处的时间不够长，她对未来还有疑虑，但我相信我们能克服。”

说这些话时，旦瑟斯的双眸熠熠生辉，康斯珥看了旦瑟斯许久，才慢慢说道：”我希望你对我发誓，你绝对不能以自己的能力，强行干预她的意志，无论任何事都不行，毕竟这往往是毁掉对方的第一步。”

”我发誓。”

旦瑟斯将手握拳放在胸口之上，慎重的说道，对于他毫无迟疑的回应，康斯珥点了点头很是欣慰：”你要记得，若对方真的是你灵魂的萨瓦靼，她必定能引导你变得完整。因为她是地球人，或许你会觉得她很弱小，认为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保护者，但在生死之事上，你必定要尊重她的决定，因为你们选择了彼此。”

”是的，长老。”

旦瑟斯虽然这么应道，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汉娜在她眼中确实是十分弱小，需要好好照料，而且他怎么可能容许汉娜在他眼前遭遇到死亡的威胁。在地球上还好，只要汉娜在他身边，不可能有人会伤害到她，等他之后将她带走，他会为她安排最安全的环境，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她造成伤害。

不过他也很清楚，现在汉娜并没有认真想过要与他一起离开地球，但正如他对康斯珥所说的，他们在一起才几个月，对于无法探索对方心灵的地球人来说，相处时间还很短，她无法下定决心也很正常。他至少可以留在地球一年，只要这一年中打动她，让她愿意和他走就好。

想到这里，旦瑟斯的心安定了几分，却也更迫不及待想回汉娜身边，明明才分开一天，他就浑身不对劲。旦瑟斯知道自己的状况以地球的话来说就是正处于热恋，脑中会分泌许多化学物质让人格外快乐、格外敏感、格外不像是自己，不过他不愿意抑制那些会动摇他理智的物质。

现在他非常享受这些情绪，这是他过去不会纵容自己的事情，因为那些情绪会让他不稳定，让他痛苦。可是如今，只要想到她，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好压抑的，因为汉娜会接受他所有面貌。

”这次找你，除了担忧你的状况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我刚得到消息。”康斯珥的话立刻让旦瑟斯回过神来，专注倾听着康斯珥接续的话语：”最近有人认为本家的后代能力弱化太多，找了布雷肯里奇家的明妮过来。”

”丰饶之女明妮？”

”对，我想你也能猜到。他们打算让她生个孩子，若那孩子能力超群，就把孩子当作争取族长之位的筹码。”

旦瑟斯神色阴冷，不发一语。为了让家族地位持续不坠，哈布斯家族长期以来不择手段追求高超智能力天赋的后代，在这种扭曲的繁衍方式下，近来这几代的孩子，大多出现了精神与情感的重大缺陷，力量强、天赋高，却也容易失控。

为了力量的稳定以及家族的颜面，他们自小被教育必须压抑情绪，甚至得凭藉药物与拘束器具维持稳定。到了青春期后，强烈的欲望需要倾泄，不能完全用外物压制，于是家族利用显赫的势力，将智慧生命体当作玩物，任凭孩子们玩弄虐杀的事情屡屡可见。

有些孩子，像是旦瑟斯，年幼时精神与情绪状况已算是稳定，但是对他这样天赋奇高的孩子来说，长期维持蜥态才是最稳定的状态。偏偏家族崇尚人形，他的父亲又把他当作筹码，不允许他任意变身，并为了完美的测验数据，不断将他逼到极限，于是旦瑟斯只能痛苦不已的在人形中挣扎，直到终于放弃得到父亲的认同，只身逃离家族。

后来旦瑟斯会选择回到家族，多少也是希望等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改变这种状态，只是这样丑恶的积习又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

除了孩子本身遭遇的痛苦外，怀上这样的孩子，对母体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高超智能力的孩子在母亲体内时，就有能力发出尖锐的脑波攻击，就算母体原本体质不错，若腹中的胎儿精神容易失控、或是天赋能力太强大，母亲常会在孕期中虚耗死去。

那种死亡并非可挽救的身体创伤，而是无可挽救的精神崩毁，偏偏这种孩子也不能在人造子宫内孕育，因此一个孩子的出生，往往也代表着一位母亲的死去，在这种情况下，逐渐出现了”孕器”这种诡异的角色。

在那普勒星系范围极大、人数繁多，区域间往往贫富差距甚大，因此许多拥有资源的家族便会去相对落后的区域，寻找本身体质条件适合、但缺乏经济基础的雌性，为家族培育出的受精卵代孕、或直接为高超智能力的雄性生子，像是旦瑟斯的母亲，就是以孕器的身份进到了哈布斯家，而她只产下了旦瑟斯便死去了。

一般超智能力较高、受过良好教育、经济能独立的雌性，即便有亲自孕育后代的意愿，也不可能去当孕器，毕竟这不仅攸关生死，也是尊严的问题，明妮却是一个奇特的例外。

布雷肯里奇家族的明妮，超智能力极高并且精神力稳定，自幼就继承了大笔财产，也接受过良好教育，因此她选择的路格外让人注目。

她在成年之后，先为了布雷肯里奇家族中一位长老签下了孕产合约，顺利的替自己家族提供了一位相当优秀的后代。而后又接连为了几个血脉日渐稀薄的大家族，产下了健康的孩子，并为此交换了一些政治与经济上的优势条件。

明妮不为他人受精卵的代孕、也不一定会与对方发生肉体关系，只会选择超智能力天赋远高于一般水准的雄性当作对象，但她产下的孩子精神状况都十分稳定，大多能健康成长。一般来说，依据合约，孩子都是属于雄性家族的，若对方认为孩子的资质不如预期，明妮便会自己扶养，或过继给适当人选。

很明显的，明妮并不是一般的孕器，行为看起来疯狂，运作却聪明绝顶，拿着自己的身体条件，明目张胆的换取更好的生活与地位，并周旋在各家族之间如鱼得水。

旦瑟斯称她为丰饶之女，算是比较正面的说法，因为在那普勒很多地方的传说里，丰饶女神向来是多产的。不过在真实状况中，更多人称呼明妮是多产的魔女，多少对她怀抱着负面观感。

无论众人对她评价如何，在那普勒星许多自恃正统、深感优秀血脉日渐稀薄的旧贵族世家中，明妮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吸引力。即便像是哈布斯这样地位崇高、领域与统辖范围极广的家族，在本家所能产下、足以健康活到成年的后辈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家族内会有人想找明妮”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愿认可前族长指定的继承人，为了一个位子争论不休，现在竟然还幻想着凭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当谈判筹码……大长老，恕我不敬，我们哈布斯家是否已腐败到根部、无法挽救了？”

旦瑟斯的口气有些冰冷，康斯珥只是摇摇头道：”承担长老职位的我们，只是希望尽量扶正家族扭曲的路，至于家族是否能回归荣光或分崩离析，并非我们能决定的。”说完这句，康斯珥又道：”而且那些打上明妮主意的人，并没有如愿，因为明妮说她只对你有兴趣。”

旦瑟斯没有说话，康斯珥则苦笑道：”明妮甚至表示，她愿意不要求任何条件，为你产下一个属于哈布斯家族的孩子。毕竟你年少时被测出的许多数据，到现在都是最高的标准，她对你非常感兴趣。”

”您应该知道我的答桉。”

”我并非是想询问你意愿，只是提醒你，在这种时刻遭明妮点出来，就等于被许多打算争夺族长之位的人盯上，更何况你也是长老之一，或许你自认年岁与资历不足，也不愿捲入无意义的争夺，甚至在这种关键时刻远赴地球，但是别人不见得会这么看你。”

”感谢您，我会万事小心。”

旦瑟斯恭谨的应道，不知为何，康斯珥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将左手三指平举向前，而后翻手摊开掌心低声说道：”汝需想望，长夜之后必是晨曦。”

旦瑟斯也站起身来，接续康斯珥的动作，平举左手掌心而后握起收至胸口：”吾必坚信，长夜已尽，即将迎来曙光。”

语毕，康斯珥的身影便消失在会议室之中。

※※※

在这个智能机器人极为普遍的年代，杂务大都会交由机器人处理，沟通均可连线应对，因此汉娜所在的办公室内，真正常驻的人员很少、彼此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加上汉娜直属的上司便是旦瑟斯，她就职这几个月来，并没有太多的人际关系需要处理。

不过在旦瑟斯离开之后，汉娜发现自己遇上了职场人际互动的难题。旦瑟斯对外为人冷澹，处事严谨，身为从那普勒来的总监，虽然在教学拓展业务上不太插手协会的安排，但对于教学课程的内容方向，却非常坚持要符合那普勒的细节规格，除了必要符合地球文化的调整外，他不太容许参杂其他星系超智能力教育的规格。

旦瑟斯的理由很简单，在各星系当中，那普勒的超智能力教育开发是数一数二的，要求标准也十分严谨，不像有些星系在整个教育体系上有严重问题。地球的超智能力教育才刚发展，既然协会有心请哈布斯家族的人来规划课程，推展超智能力开发，没理由要倒退几步去参杂其他星系的规格，将整个系统弄得不伦不类。

但对协会的人来说，那普勒的标准实在太过严苛，如果完全按照旦瑟斯的要求规划课程，初期投资的金额庞大，一时又见不到成效，协会在短期内提不出具体成果，资金被削减，就更不可能将计画推行下去。

协会既然有各方面资金注入，不免也得接受各方的金主挑东捡西，但哈布斯家同样也有入股，协会不可能略过旦瑟斯的意见，只能请求他能让步。在多次交涉之后，旦瑟斯终于表示，如果真想参杂其他星系的标准，他只能接受米拉星的体制。

或许旦瑟斯是认真的，不过说句实在话，米拉星在超智能力教育上重视的细节恐怕比那普勒星系更为琐碎，何况他们与地球联邦很少有所互动、人口数量又少，根本没兴趣将母星超智能力教育体系向地球拓展。

汉娜很能理解协会的左右为难，不过她认为在教育方面本来就是百年事业，旦瑟斯的要求，是为了地球超智能力的开发长远发展，立场并没有错。所以身为特助的她向来不对这个议题发表意见，尽量保持中立，只是她没料到，旦瑟斯一离开，协会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虽然根据契约，她是专属于旦瑟斯的特助，但她的职位毕竟还是挂在协会底下，协会高层过来明示她说服旦瑟斯，她也不可能断然拒绝。不过第一次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