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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想侧身离去，余光瞥到了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叶露，瞬间转过身来，又像刚刚在墙角里时那样，死死地盯着她。

　　　　叶露确定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总是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没见过美女么？娘炮，死变态，走远点。

　　　　想着，又觉得背脊发凉，便更紧地抱了下手中的大熊。

　　　　瞬间，六目相对，一熊，两人。

　　　　他微蹙着眉头，尽量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这……这是我的……熊。”

　　　　这一句说得很轻，可偏偏“我的”那两个字又说得很重，好像这只熊是他的私有财产，不容许有任何人去侵犯。

　　　　叶露怔了一下，迅速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熊，转过头来一脸无辜地笑着说了句，“嗯，挺可爱的。”

　　　　然而，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好像有些生气了，但又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抿了抿嘴，转头走掉了。

　　　　徐姐慢慢走过来弯下腰轻声地对她说，“美女，这是小苏最喜欢的一个熊，要不……”

　　　　她看叶露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指了指旁边的橱窗，继续尴尬地笑着说，“以前一直是放在那的，今天他刚拿下来抱了会儿，忘放回去了，你能不能……”

　　　　叶露一听这个，连忙松了手，一脸尴尬地冲着服务员小姐姐笑了笑，她才不想抱这个死娘炮刚刚抱过的东西。

　　　　她尝了一下放在面前的一碟抹茶慕斯，一勺舀下去送入口中，一股清新的茶香气刺激味蕾，这种清爽香甜而微涩的口感果然与别家黏腻的口感不同，让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

　　　　于晓洛还在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可见她面前的食物已经远没有他秀色可餐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超帅的吧？”

　　　　“还凑合。”叶露从来都不懂得怎么去夸人，好像她也从来都不喜欢夸人，“这里的吃的都是他出的配方？”

　　　　于晓洛一副自我陶醉的表情，“是啊，厨艺精湛的小帅哥，当他的女朋友一定超级幸福的。”

　　　　“啧啧啧……”旁边的高珊开始埋汰起她来，“你说这种话，把你家老杨置于何地啊？”

　　　　于晓洛显然并不认同她这种态度，“你不懂，这只是纯粹的欣赏，当然还是我家老杨最帅了。”

　　　　“他也是南大的，艺术生么？”叶露却开始对这个人有点兴趣了，因为他的琴声真的很好听。

　　　　于晓洛不解她这一问，“不是吧，我记得是工科生啊。”

　　　　“嗯？那他古琴还弹得这么好。”叶露这次的夸奖是真的发自肺腑的。

　　　　“是么？只是爱好而已。”他已经去而又返了，手中端着一个盘子。

　　　　叶露转脸看向他，好像有了什么变化。

　　　　他把眼镜摘掉了，露出了一直看不真切的眼睛，眼尾深邃宛若深潭，一汪春水藏心事，心事诉与谁人听。

　　　　他的眸中，好像藏着好多颗小星星。

　　　　透过他的侧脸，看到映在他高高的鼻梁上的那一抹夕阳的余晕，散发着撩人眼珠的点点微光。

　　　　她的眼神竟有些飘忽了，忙定了定神，这，只是一种对美的欣赏而已。

　　　　他看到那只大熊已经被放回了原处，才收敛了对叶露的敌意，露出一丝比夕阳还要温暖的微笑，轻轻地将三杯咖啡放在每个人的面前，“一人一杯。”

　　　　“长相守。”随着叶露这一声说出，他刚想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四目相望，叶露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很喜欢这曲子。”

　　　　他会意一笑，可是神情却有些黯然，“我也很喜欢。”

　　　　四下寂静，再没人说什么话，他也转身离去了。




第139章　老故事

　　　　叶露深吸一口气，闻了闻这个传说中的agonia，一股浓郁的醇香飘进了她的鼻息。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让人喝了一次就终生难忘的特调。”于晓洛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笑了笑，闭上眼回味了一下刚刚抿的一口，“因为这里面是爱情的真谛。”

　　　　陈独秀同志，请你坐下说话，喝个咖啡还能喝出花来了？真会扯……

　　　　叶露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是一杯很普通的咖啡，尝了一口，瞬间……

　　　　苦、

　　　　特别苦、

　　　　酸涩……

　　　　这种苦味差点让她飙出眼泪来。

　　　　这是人喝的东西么？

　　　　可是过了一小会儿，口中却开始回甘起来，只觉得越来越醇香甘甜。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杯咖啡的名字叫做agonia，正如其名，爱过你啊，所以痛苦，可是爱情中再多的痛苦，在回忆里总是还让人觉得甘之如饴。

　　　　如果说，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大杯冰水，再用很长的时间流成热泪。

　　　　那就正如这杯咖啡，两个人在一起，磕磕绊绊永远都是少不了的，更或者说，不如意的总会居多，可是只要他们彼此还在相互扶持，熬过了最初的痛苦，留下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东西。

　　　　喝过了这一杯咖啡，她像是重新走了一回，体验了一把人生五味。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众生皆苦，人生多不如意，多少魂牵梦萦都埋葬在其中，细细地品，淡淡地嚼，默默地想。

　　　　可是他，带着自己走了一遍悲伤甚至有些不堪的人生，最终带给自己的，却是一种苦中作乐的情怀。

　　　　把苦涩全部留给自己，把幸福带给彼此。

　　　　结局，是甜美的，这就已经足够。

　　　　他，做了这样的一杯咖啡，是想给谁喝呢？

　　　　给你喝，给我喝，还是，留给自己喝……

　　　　叶露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嫌弃他了，甚至有点，同情他，能做出这样一杯agonia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灵感突发一时兴起，一定是用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情愫去熬呀熬，熬呀熬……

　　　　他，好像是个很可怜的人呢。

　　　　从他纤弱的身躯，黯淡的眼神，还有那带给人暖意的微笑中，感受得到……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痛苦么？

　　　　“他有女朋友么？”叶露突然问了出来，她觉得，他的这种心情，一定是他深爱的人给他带来的吧，可是，像他这般秀色可餐的人，谁又忍心去伤害他呢？

　　　　“这个……不大清楚诶，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好像没有人知道到底有没有。”于晓洛发现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又用一种狡黠的眼神看着叶露，“怎么？看上他了？”

　　　　叶露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着，“没有，只是好奇，他是怎么做出的这一杯爱情的真谛。”

　　　　“喏，你可以去看看他的遗像墙，可能会发现什么呢。”于晓洛指了指另一边，她曾提到过的照片墙。

　　　　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叶露还真的站起身来，走向那边。

　　　　那面墙，正是刚刚他站在远处的角落里面对着的地方，他在看她的同时，是否也在看着这面墙？

　　　　这也像是一面记录着老故事的回忆墙，整整一面都是关于他的照片。

　　　　叶露一张张地看过去，眼神中却更加的迷茫。

　　　　他热爱旅行？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去过的一个地方，把这些照片的定位首尾相连，可以把雄鸡地图绕上两圈了。

　　　　可是这些照片上，没有一个是正脸，不是站的远远的侧脸，就是起身跳跃的背影，甚至大部分都只是剪影。

　　　　他，只是把自己融入到了风景里一个快要找不到的地方。

　　　　他，本身就化成了一道风景。

　　　　可能，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一段百转千肠的故事吧。

　　　　他把大学期间的空暇时间都用来旅游了？真会享受……

　　　　然而，并不是。

　　　　因为她已经从真的风景看到了假的风景。

　　　　真的风景里，有他，有美景。

　　　　假的风景里，是3d建模的风景，是游戏的截图的风景，是她正在玩的那款游戏。

　　　　她玩游戏一年多来，自然能认得出来这就是游戏里的截图，渝州城的层峦叠嶂，江都城的烟锁寒柳，更甚有，昆仑雪山的白雪皑皑……

　　　　他，也在玩那个游戏么？那他一定不在自己的区服，这个区里的人，没有一个给人的感觉会像他的，他总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如果有，她一定能察觉得到。

　　　　可是这些假的风景里，都有两个共同的特征。

　　　　第一、都只有风景却没有人。

　　　　第二、照片都是黑白的。

　　　　按理说，玩家玩游戏去拍风景照，一定是为了把自己拍进去留影的。

　　　　就像是旅行时候的游客照一样，即使自己那张脸与美丽的风景再有违和感，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塞一张大脸照存进手机，有的人还会朋友圈各种晒。

　　　　他却像一个专业的，孤独的摄影师，将风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却没有一个人值得拍进他的风景里。

　　　　这风景，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么？

　　　　是因为他觉得没有人配得上这样的风景，还是因为，让他痛苦的根源不想与他同框在这一风景里，所以，这里只有风景，没有人。

　　　　为什么会是黑白的呢？

　　　　她很确定游戏中的截图都是彩色的，黑白的一定是他专门滤镜过的。

　　　　她好像懂了，这些黑白照片的意义。

　　　　就是因为他的那个痛苦不在他的风景里，所以风景在他眼中早已失去了色彩。

　　　　在他的意识里，没有了那个人的世界，本就是黑白的，黯淡的，了无生趣的。

　　　　本就是，没有色彩的。

　　　　叶露闭上了眼睛，也轻轻地靠在了墙边，她好像读懂了这个人。

　　　　从他的琴声里，从他的咖啡里，从他的照片里……

　　　　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吸引着不相识的人都向他靠近。

　　　　或许有那么一个可能，让我走近你，了解你，帮助你，拯救你……

　　　　可是她没有这个闲情，也没有这份耐心。

　　　　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嫌麻烦。

　　　　懒得主动与人亲近。

　　　　同样是落寞的人，而这份落寞，却完完全全来源于两种不同的心境。

　　　　这样的两个人，是不会惺惺相惜的。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词——红衣半落。

　　　　难怪，他的这个新年新套餐的名字会起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词。

　　　　都是因为这个游戏，这次更新的版本时装主题是惜红衣。

　　　　惜红衣是姜夔的一首词牌名，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

　　　　而元好问亦写了首摸鱼儿，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她回到座位上，继续品着那杯爱情的真谛。

　　　　她不在乎，最终，谁会走进他的风景里。

　　　　不再有琴声响起了，因为她抬头看时，他已经又站回了屋外那个地方，那个她刚刚站着的看照片的地方。

　　　　他的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应该也是agonia吧，他只是看着那面照片墙，目光凝重，悠远……

　　　　就像是，我把自己的悲伤，酿成了一杯苦酒，可是，谁能来与我共醉？

　　　　他，活得就像是席慕蓉的一首诗——

　　　　我如金匠，日夜锤击敲打，只为把痛苦延展成薄如蝉翼的金饰。

　　　　与上次不同的是，没有了熊，他的余光都不会再瞥向她了。

　　　　只是静静地，靠在墙边。

　　　　看着另一面墙……




第140章　暖冬

　　　　这家咖啡小馆，给她的感觉，很舒服。

　　　　以后没事可以常来坐坐的那种舒服。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想想而已了。

　　　　毕竟，她还是很宅的，尤其是这么冷的冬天。

　　　　床以外的地方都是远方，手够不到的地方都是他乡，上个厕所都是被发配到了遥远的边疆。

　　　　所以，没事再来这里，就像是痴人说梦。

　　　　进行一系列的光盘行动之后，于晓洛擦了擦嘴，笑着说道，“晚饭吃什么去？”

　　　　吃完那么一堆甜点就去吃晚饭，果然十个胃的人就是不一样。

　　　　叶露也同样是个无肉不欢的人，现在她最想去的地方，“咱们去吃烧烤吧。”

　　　　“好！”三人一拍即合，说去就去。

　　　　“今天都我请客啊，谁都别跟我抢，下次换你们请。”于晓洛爽快地说了一声，就跑去前台找小姐姐了。

　　　　叶露也没拒绝，更不会有不适应的感觉。

　　　　她的那种泾渭分明不沾不取仅仅是对那些她觉得没那么熟的人而表现的，对于这种老铁级别的，自然就变成了有来有往。

　　　　真正的朋友，绝不是到你家坐坐时，你递给他什么吃的，他腼腆地接过并对你笑着说声谢谢。

　　　　而是，他到了你家，会直接略过你，打开冰箱，扒拉到一些新进的美食，拿出来，塞进嘴里。

　　　　简而言之，就是不客气，礼貌和拘束，本就是留给外人的。

　　　　于晓洛结完账回来，几个人开始准备穿戴帽子围巾手套，这些东西在寒冷的冬天真的是一样都不能少啊。

　　　　准备出门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他，已经不站在那里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呵……”于晓洛轻叹了一声，眼中略带着些失落，像是没有吃到最后一口心爱的蛋糕。

　　　　像于晓洛这样的人，会经常来喝agonia，是因为这杯苦咖啡能引起她的共鸣吧，看看秀色可餐的人仅仅是件附赠的事情。

　　　　也是，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爱情里没有诸多风雨呢？

　　　　她独自地来，饮下这杯苦酒，再把它酝酿成甜泪，咽回肚里，这样，一天过去了，又可以去笑着面对崭新的未来。

　　　　高珊也是似有触动，但没有于晓洛那么强烈而已。

　　　　她看着那个方向时，只是觉得羡慕，羡慕那个与她不同的人，快毕业了，不去考公务员或者考研，照样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吧。

　　　　在她眼里，那个人，是自由自在的，像一个躲藏在闹市里的隐士。

　　　　她羡慕……

　　　　而叶露。

　　　　她看着那个方向时，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这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像她一样的人。

　　　　那种感觉，不会错了。

　　　　可是，她却不想认识这样的人，两个这样的人，会说些什么呢？

　　　　应该是相顾无言，无话可说的吧。

　　　　只是希望他不会像自己一样，希望他一切安好。

　　　　走出咖啡店，凉风带着寒意袭面而来。

　　　　天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暖冬，因为她身边还有很多知心的人。

　　　　于晓洛的家就在南城，也在南城上大学，再加上家里做点小生意，所以早早地拿到了驾照和自己的车。

　　　　三人出门就上了于晓洛的车，打开空调，一股暖意覆盖了外面的冰冷。

　　　　大冬天的，不用站在寒风中打车，这种感觉自然是极好的。

　　　　于晓洛坐在了驾驶位，叶露和高珊却自觉地都坐到了后面，副驾驶空着，只是因为，没有人喜欢系安全带。

　　　　这家咖啡馆还算是比较大的，可是里面却很空，如果不是老朋友口口相传，平时也没几个人来，因为它离市中心是真的有些远了。

　　　　车开离了这条街巷，慢慢地融进了车水马龙的霓虹世界里。

　　　　喧闹的夜，令人眼花缭乱的彩灯，大街上的喇叭滴滴的叫个不停。

　　　　开进了一条老街里，这老街烟雾弥漫，别有一番味道。

　　　　这里是本地人都爱来的烧烤一条街，刚走进这条街，迎面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孜然的香气。

　　　　热腾腾的香气。

　　　　如果是大夏天的，那这街边一定是坐满了人，一桌桌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侃着大山的人。

　　　　冬天比夏天的确是冷清了一些，但也架不住肉食动物的蜂拥而至。

　　　　没有什么食物是在应该吃它的季节才能去吃的，对于吃货而言，想吃的时候，就是应该去吃它的时候了。

　　　　“老板，点菜啦。”于晓洛搓了搓手，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招呼着店里的人过来。

　　　　“来了，来了。”

　　　　“吃什么？”于晓洛却是抬头先看了看对面的叶露。

　　　　叶露连菜单都没看，就对着老板娘说，“三把羊肉串，多要辣，一把板筋，六串鸡翅，然后……鸡心、羊腰子、鱿鱼、青椒、茄子、金针菇、羊排、鸡爪、土豆片各要六串，再加一份涮肚，一份炒蛤蜊，一打烤生蚝，一盘麻辣小龙虾。”

　　　　老板娘有些像看怪物似的打量了她们几个一番，吃这么多不怕撑死。

　　　　“哦，对了。”于晓洛连忙叫住转身离去的老板娘，“再来三杯扎啤。”

　　　　人活着，本来就是要雅俗共赏的，方才吃完了雅的，擦擦嘴巴，就该出来撸起袖子吃点俗的了，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油腻的胃。

　　　　手机一响，是姜小彬发来的信息，“几点了都，还不回来。”

　　　　叶露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