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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小磊依旧带着他的耳机，只是脸上多了一分挣扎的神色，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一路都在逃避的心终于被迫直面危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

　　　　赵铭觉得自己快死了。

　　　　车子在半分钟前终于卡在了丧尸群里，外面的丧尸扒着门窗挠着玻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听得赵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真想出去跟他们拼了！

　　　　他的枪还在手边，里面还有两颗子弹，他没舍得用，万一真到了非死不可的关头，他得给自己留一发，他可不想死了之后还要变成这些怪物一样浑身腐烂地到处咬人，他可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怎么能干那种事情呢？对吧？

　　　　赵铭点了根烟，坐在驾驶座上烟雾缭绕地吸着，方向盘上放着地图。亏得地图是各个省下面有各个市，各个市下面还有各个区县的详细地图，否则还真不好找路线。

　　　　刚才一路引着丧尸过来，等他觉得足够远，哪怕有上千丧尸也会远离加油站的时候，他就绕了路，将丧尸甩掉，然后才回他和严宇他们约定的路。

　　　　现在距离他们约定的路口只有……严宇的手指在地图上比了一下，换算了一下比例，最多也就两三公里。

　　　　哎，眼看着就要到了，竟然就这么被丧尸围堵了。

　　　　刚才一到这个路口，迎面有十几只丧尸，赵铭原本打算撞开一两只，开一条路就跑，却没想到越往前越多，想往后吧，后面的丧尸也围了上来，他硬生生被困在中间，只能努力往前开，开了没多远车子就被碾压过的丧尸卡住，开不动了。

　　　　赵铭吸了一大口烟，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丧尸，这是一个女丧尸，头发很长，这会儿已经变成了裘千仞似的，脑袋差不多都秃了，脸上的肉早已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牙齿有些黄，赵铭叼着烟想从女丧尸的牙齿推断一下死亡年龄，但可惜他不是干法医的，啥也没看出来。

　　　　赵铭一边抽烟一边后悔自己当初没去学法医，如果去学了，至少这会儿还有很多乐趣，比如说推断推断年龄啊，研究研究其他细节什么的。

　　　　一根烟抽完了，车里满是烟，赵铭想开窗透气，但是想了想，能多活一分钟还是苟且个一分钟吧，何必巴儿巴儿送死呢？

　　　　也不知道严宇他们现在都平安到了路口没，估计就算到了也不会怎么等他，这周围丧尸这么多，路口那一定也有，严宇他们八成已经开着车去安城了，两车王八蛋！

　　　　赵铭翻了翻烟盒，里面还剩两根烟，以前他都是一天最多一根烟的控制，现在嘛……他犹豫了一下又点了一根，反正都快死了，也不用管什么吸烟有害健康了。

　　　　赵铭抽着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插在车上充电，然后开机。

　　　　明知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信号是恢复不了的，却还是舍不得丢手机，里面还有家人朋友的照片呢。

　　　　赵铭抽着烟，翻着手机看照片，看完之后又点开一本之前下载下来的小说，幸好他有等小说完本才去购买下载的好习惯，不然这最后的时光还要看一本未完结的小说，岂不是太残忍了？

　　　　赵铭边看小说边抽烟，等抽完最后一根烟就从包里翻出饼干吃，正看到关键时刻，突然听见砰砰两声枪响，赵铭一愣，连忙放下手机侧耳倾听。

　　　　在丧尸抓玻璃的恶心声音中，他听见了一辆车刹车的声音。

　　　　“赵铭！你还活着吗？！”严宇喊。

　　　　“活着活着！”赵铭连忙应到。

　　　　又是连续几声枪响，严宇的声音再次传来：“上车顶！”

　　　　“收到！”赵铭激动地大声说。

　　　　立刻，手机关机，塞进口袋，赵铭拿着枪，把匕首叼在嘴里，打开天窗，攀着两边爬上车顶。

　　　　才上车顶就看见严宇、凌若鱼负责射击车子周围的丧尸，唐涛和乔尼一人一边解决靠近他们的丧尸，一行人边解决丧尸往这边来。

　　　　一瞬间，赵铭觉得血液都沸腾了，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严宇、凌若鱼、唐涛和乔尼，这几个只是路上认识的朋友，甚至其中有三个是他要护送的保护对象，他们竟然能为他出生入死！

　　　　凌若鱼看着在一堆缭绕的烟雾中，看起来腾云驾雾似的赵铭，忍不住问严宇：“他这是修仙成功了？”

　　　　严宇无语：“专心点！速战速决！”

　　　　赵铭砰砰开了两枪解决了两只丧尸，然后将枪塞进口袋，拿着匕首对着想要爬上车顶的丧尸毫不犹豫地刺下去，快准狠，一刀解决一个。

　　　　然而丧尸太多，光是包围赵铭的丧尸就有七八十只，赵铭用刀子还要弯下腰，还要小心别摔下去，实在不方便。

　　　　见严宇他们距离自己只有四五米，赵铭喊道：“给我把枪！”

　　　　“唐涛！枪！”严宇喊。

　　　　多的枪在唐涛身上，唐涛抽出一把枪，大喊一声：“接住！”然后就冲赵铭丢了出去。

　　　　赵铭伸手去接，眼看着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距离他指尖十公分左右的地方飞向丧尸群，赵铭往前一扑，抓住枪落在车子前盖上，抓住枪砰砰砰砰连发好几枪解决了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车子周围的丧尸。

　　　　“能有点儿准吗？”赵铭抱怨。

　　　　这边严宇和凌若鱼他们也清出一条路来，赵铭又解决了几个丧尸，瞅准时机跳下车，和严宇他们汇合。

　　　　赵铭一下来，五个人立刻回头，清出一条路，上了车，唐涛猛地倒车，脱离丧尸的包围，猛打方向盘，车子飞快开走了，后面仅剩的十几只丧尸摇摇晃晃地追着车，但很快就被甩开了。

　　　　“哇哇哇哇哇！”赵铭坐在后排的边上，激动地直竖拳头，“你们救了我一命！你们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别煽情了。”严宇将备用的子弹分给大家补充空掉的弹夹。

　　　　凌若鱼听了严宇的话，忍不住笑了，她边往弹夹里塞子弹边说：“赵铭你要是不当军人的话，真应该去当个诗人。”

　　　　“不不不，我更喜欢当个革命家，任脚下响起沉重的铁镣！任敌人把皮鞭举得高高！”赵铭夸张地挥着手臂说。

　　　　凌若鱼噗嗤笑了：“明明是一首诗，你一念我怎么就觉得你有受虐倾向？”

　　　　赵铭：“……”

　　　　严宇问：“你想要闹革命？对当今政府？”

　　　　赵铭慌忙摆手：“当然不！我热爱我党和国家！”

　　　　几个人死里逃生，心情格外愉快。

　　　　“其他人呢？我们约定的那个路口有丧尸吗？”赵铭问。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估计就算有也不会多。”凌若鱼收好枪说。

　　　　“我看到他们的车了。”唐涛说，“停在路边，挪了地方。”

　　　　唐涛说话的时候，杨阳也看见了他们，杨阳连忙挥挥手，然后对周天浩说：“他们回来了！”说着跳下车。

　　　　唐涛将车停下来，杨阳立刻趴着玻璃往里看，见赵铭坐在后排的中间，顿时欢呼：“他们成功了！他们救了赵铭！”

　　　　赵铭忍不住嘀咕：“这小子不是不待见我吗？怎么看起来还挺激动的？难道现在喜欢我了？”

　　　　“不不不，别误会。”凌若鱼笑着说，“你走的时候他还说了，虽然他很讨厌你，但挺希望你或者回来的。”

　　　　一行人下了车。

　　　　凌若鱼奇怪地问：“不是才中午吗？怎么都开始安营扎寨了？”

　　　　赵铭和周天浩像兄弟似的击了掌，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周天浩的脸色变了变：“周老师被咬了，快不行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咬了呢？”凌若鱼问。

　　　　“还有其他人受伤吗？”严宇问。

　　　　周天浩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听到邱秋为了自保慌乱中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将正在把她往车上拉的周老师推下车，凌若鱼整个人气得不行。

卷一　第44章　该死的人是你

　　　　“早知道……早知道刚才她被绑架的时候就不该救她！”凌若鱼咬紧嘴唇。

　　　　几个人进了商铺，周老师虚弱地躺在商铺正中间的一张白色的欧式床/上，脸色潮红，全身都在冒冷汗。

　　　　她一直在发烧，伤口已经敷了药，也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但是都毫无作用。

　　　　她握着张小诗的手，艰难而用力地呼吸着。

　　　　“昏迷了一会儿，刚刚才醒过来。”周天浩跟大家一起进来，低声说。

　　　　凌若鱼看着周老师难受的样子，不禁鼻子发酸。

　　　　“你们都……回来了啊。”周老师看见他们进来，痛苦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张小诗连忙拿了枕头，吴起墨帮忙把周老师扶起来，张小诗把枕头塞在她身下，让她坐着舒服一点。

　　　　赵铭走过去：“让我看看伤口。”

　　　　赵铭掀开伤口，伤口缺了一大块的肉，已经腐烂发黑。

　　　　凌若鱼看着这样子，就知道周老师的伤恐怕是无法愈合了，但是她还是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周天浩，你们车上是不是没有药？我们车上有，我去拿药箱。”凌若鱼说着就往外走，严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没用的，他们给她敷了药了。”

　　　　严宇指了指床边的凳子上的十几个药瓶和一大瓶酒精，显然他们已经处理过伤口了。

　　　　“切掉腐肉呢？这样说不定就可以愈合了。”凌若鱼走到周老师面前说。

　　　　“已经切过了，才二十多分钟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吴起墨说，“如果要是在手臂上，断了一条胳膊或许能救命，可是偏偏在肩上……”

　　　　周老师睁开眼，她的眼泪也一直在流，她抬手费力地抹了抹眼泪：“不用费事了，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我觉得身体很轻，一点疼都感觉不到了。”

　　　　凌若鱼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对不起……”

　　　　如果她没有用一箱水和一箱饼干换回邱秋和杨斯的命的话，就不会发生邱秋抢夺车子引来丧尸，更不会发生你被邱秋推下车被丧尸咬伤的事情了。

　　　　都是邱秋……都是邱秋！

　　　　凌若鱼越想越觉得愤怒，她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急促，她的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突然，她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怒气冲冲地走向邱秋，拔枪，拉开保险，一把抓住邱秋的头发，枪口抵住邱秋的脑袋。

　　　　“是你害死别人！该死的人是你才对！”凌若鱼厉声说。

　　　　“不不不——求求你！别杀她！”杨斯第一个扑上来，两只手捂住枪口，跪在地上恳求凌若鱼，他的眼睛通红，眼神痛苦而绝望，“别杀她，求求你……别杀我老婆……”

　　　　枪口被杨斯握住，这让凌若鱼扣着扳机的手指无法按下去，她无法做到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邱秋什么都没说，她满脸是眼泪，闭上眼睛一直在哭。

　　　　“小鱼，别冲动！”张小诗说。

　　　　严宇走过去，轻轻地捏住枪，然后一根一根掰开凌若鱼的手指，把枪拿开，枪口朝下递给旁边的唐涛，唐涛立刻接了过去，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严宇从后面抱着凌若鱼，他不停地低声说：“小鱼，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凌若鱼觉得力气被抽离一般，她将全身重量靠在严宇身上，严宇就这么抱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

　　　　“别怪她了，她也不是有心的。”周老师喘着气说，“能帮我把包……拿给我吗？”

　　　　周天浩立刻出去，去车上拿了包。

　　　　杨阳依旧站在车顶上，他小声问：“周老师怎么样了？”

　　　　周天浩对他摇摇头，杨阳揉揉眼：“我放哨，我就不进去了。”

　　　　周天浩知道杨阳最怕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嗯了一声，拿了包进屋，张小诗接过包，递给周老师。

　　　　“钱包……”周老师说。

　　　　张小诗从包里翻出钱包，打开来递给周老师。

　　　　周老师伸手，接过钱包，她左肩受伤，左手已经无法抬起，她用颤抖的右手试图拿出照片，但几次都失败了。

　　　　张小诗帮她抽出照片，放在她手里，周老师把照片放在腿上，分开。

　　　　上面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下面一张是一个男人穿着医生衣服挂着听诊器的证件照。

　　　　“这张留给我……”周老师捏着全家福，然后费力地把手腕上一串菩提子手串摘下来，压在腿上的证件照上，“这张是我爱人，他在安城大学做教授，叫钱午，包里有他常吃的降血压药……你们到了安城，可以帮我交给他吗？这串佛珠也帮我……带给他。”

　　　　张小诗翻了翻，包里东西不多，光降压药就占了一大半，有十几瓶，显然周老师是怕以后药不好买，把家里的都带来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亲手交给您先生。”张小诗收起照片和佛珠，拿在手中郑重承诺。

　　　　“好……好……我就放心了。”周老师闭着眼睛，喘了一会儿，才攒足力气，她的脸上潮红开始褪去，脸色显得苍白。

　　　　周老师苍白的脸上是一抹痛苦：“本来我要和我爱人一起去安城的，但是暑假学生补课……我就留下来了，没想到永远都去不了安城，见不到我爱人和我儿子……”

　　　　除了乔尼，其他的女孩子都在哭，凌若鱼脑袋埋在严宇胸口，眼泪把他衬衫浸湿了一片，严宇将凌若鱼圈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张小诗一抽一抽地哭，吴起墨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捏着她肩，低声安慰。

　　　　不仅是女生，有几个男人也都红了眼圈，其他人脸上都是一抹凄然。

　　　　周老师低头看着全家福，轻声说：“一定是佛祖觉得我心不诚，所以才要惩罚我吧？”

　　　　房间里一片沉默。

　　　　一直缩在角落听音乐的吴小磊突然出声说：“不。丧尸病毒是人类自己造成的灾难，怎么能怪到佛祖的头上呢？”

　　　　是啊，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造成的恶果，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呢？

　　　　周老师听了，扬了扬嘴角：“也对啊……”

　　　　她躺在床/上，觉得力气像是被捏在手心的沙子一样，一点点地流失，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你们……谁会念……往生咒吗？”周老师出声问，“我不想……去地狱……”

　　　　张小诗摇摇头，其他人都在摇头，他们都没有宗教信仰，最多知道一句“阿弥陀佛”和“南无观世音菩萨”，其他的都没有听过。

　　　　周老师说话已经很艰难了，她费力地问：“能……放我……躺下……吗？”

　　　　张小诗已经没有力气去帮忙了，还是周天浩和赵铭去帮她撤了枕头，让她平躺下来。

　　　　周老师费力地取下手上的菩提子佛珠手串，和全家福握在一起，她费力地张口，低声念着：“南无……阿弥……多婆夜……”

　　　　“她在做什么？”凌若鱼哽咽着问。

　　　　“为自己念往生咒。”严宇低声说。

　　　　凌若鱼咬紧嘴唇，差点哭出声来。

　　　　“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一个声音逐渐跟上来，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去，一直戴着耳机和棒球帽的大学生已经摘了耳机，他边念着《往生咒》边往床边走。

　　　　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吴小磊是个大学生，他怎么会《往生咒》？难道他也信佛教？难怪他刚才要为佛祖辩护了。

　　　　吴小磊盘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周老师的一只手，低声地念着经。

　　　　周老师在吴小磊的念经声中，缓缓地闭上眼睛，走得很安详。

　　　　周老师的眼睛刚闭起来，赵铭就已经拿出了匕首，大约半分钟后，周老师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眼球浑浊，她张口就冲离她最近的吴小磊咬去，然而才刚坐起来，赵铭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入她的太阳穴，赵铭扶着她的头，让她躺下。

　　　　吴小磊自始至终都握着周老师的手，直到赵铭说：“她走了。”吴小磊才松开。

　　　　“尸体怎么办？”吴起墨问。

　　　　“入土为安。”赵铭说。

　　　　所有人都同意，赵铭和吴起墨动手用床单把周老师的遗体裹起来，在路边的花坛里挖了个坑，把遗体埋了。

　　　　凌若鱼拆了个抽屉，让乔尼砍掉周围，写上“最慈爱的教师周敏之墓”，做成了个墓碑，张小诗从周围摘了些鲜花，放在墓碑前。

　　　　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将近三点的时候才走。

　　　　队伍分成两辆车，凌若鱼和乔尼回了越野车上，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吴小磊，其余的人坐第二辆。

　　　　车子再次出发，目的地安城。

　　　　严宇看了地图，最多晚上七点多就能到安城。

　　　　这原本是件高兴的事情，但是周老师的死让队伍蒙上一层悲伤的情绪，谁也高兴不起来。

　　　　凌若鱼和乔尼坐在后排的两边，吴小磊坐在中间，他的耳朵上已经不挂着耳机了，刚才周老师下葬的时候，他把耳机和播放器也一起葬了进去。

　　　　凌若鱼有些好奇，问吴小磊：“你不是一路上都离不开耳机吗？为什么突然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