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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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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双面绣草虫的碧纱帐,便看到阿拂静静地躺在雕漆宝榻上,睫毛覆盖下来,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影子,梨花白面,宝靥生香,一把乌发披散着,衬得她风姿秀发。这便是他的阿拂,她不在后,他一直盼望着在梦中能够与她相会,可是却总也梦不到,而如今,她却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还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皇贵妃,真好啊。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一时不由有些痴了,然后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在那张玉柏的脸上浅浅地吻了下去。
  宝珠因为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因此身体时时伴随着疼痛,这些日子睡眠都浅得很,因此刘元昭的吻刚落下来,她便醒了,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于是立即挣扎起来。
  刘元昭感觉到了挣扎,因为顾忌她身上的伤口,故而立即停止了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宝珠脸上的神情又羞又恼,恨恨地说道:“你究竟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身为君王,却居然对我做出这等事情?”
  刘元昭定定地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阿拂,你身上有伤,不要动气,你不喜欢,朕不做就是了。”
  宝珠见他一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不由得更加怒意勃发:“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样没有天理伦常的事情!”
  刘元昭却像哄孩子一样的哄她:“你既不喜欢,朕便不做了。刚才朕只是不小心。”如今阿拂还在养伤期间,就算要纠正她的观点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到她的伤好了,再同她好好探讨这个问题。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私欲,过去他就是因为顾忌她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她身死后,他总是后悔。至少当初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才不冤枉!如今上苍又给了他一个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再不会错过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分裂

  宝珠到此已经完全明白刘元昭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感情。然而她却完全不能接受,他极小的时候,她便伴着他长大,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岁,他曾经叫她姑姑,她把他看成孩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对自己怀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这种荒唐的感情是她不想理解和接受的。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宝珠尽量冷淡待她。但他仍旧不厌其烦地每日过来与她说话,只是再没有过对她动手动脚,这使她心下稍微安稳了一些,但是却也知道,一切只是暂时平静罢了。他的眼神越热切她便越担心。
  他甚至开始讨好她,知道她在意恒王,便当着她的面说不打算再追究恒王的罪责,宝珠对此只付之一笑,她并不相信他。她想起多年前他们因为政见相左,她要任命一人为刺史,他当面同意,但是却私下授意官员查找那人错处,结果那人非但做不得刺史,反被指说弊主专权,着其致仕。如此种种事情,不知有过多少。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以她对他之了解,他做下了那么多事情,只为让恒王身败名裂而死,今大功告成岂会半途而废,不除恒王,他怎会甘心?即便当面对自己说的再动听,她也不能相信。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做亲人尚且如此猜忌,倘若做了夫妻,携了鸾凤,只会伤彼此更深更痛!
  刘元昭见她表情不以为然,便知道她不相信自己,脸上表情黯然,分外诚恳地道:“你不信朕?朕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
  宝珠点点头甚是敷衍地道:“我自然信你。”他既然声称免除恒王罪责,至少不能公开抓捕,如此恒王的安全还是多了一些保障的。
  幽暗的密室中,慧武帝对着一个身穿黑衣,身形挺拔的男子问道:“如何了?”
  那男子面容肃杀,脸色苍白,一看便不是经常正大光明行走之人!他也的确不是,他是刘元昭培养在暗处的秘密组织头领,专司替他打探情报,做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人们只知道东厂是皇帝亲信,专做一些暗中之事,却不知道他还有暗中之暗,那东厂不过一个幌子罢了,此次能够那么顺利地引出夏冬等一伙人,这个秘密组织可谓居功至伟。
  那男子躬身答道:“到处都搜寻过,至今没有下落。”
  “只要寻到踪迹,立即格杀勿论,不必报朕。近处找不到,就向远处再找,务必将他捕获!”
  刘元昭又不知道怎么地想起宝珠还有一个疯癫的母亲,便对她提出要把她那个母亲接到宫里来奉养。宝珠吓了一跳,急忙道:“不必了,她在宫外很好,倘若进宫来,多有不便。”
  刘元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不久后,西北军情传来,说沈况领军后,军威大整,如今已经遏制住了瓦剌大军,双方已经陷入持久战。大乾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国家的安稳有了保障,所以朝臣们又开始关注一些新事情,这其中一件便是皇贵妃的狐媚惑主。
  大臣们对皇帝昏迷期间,皇贵妃摄政专权耿耿于怀,以内阁首辅李春树为首,私下联络各官员,联名上书,历数皇贵妃趁着皇帝昏迷,玩弄权术,交通官员,甚至引申开去,说皇贵妃就是一个祸水,生来不祥,克父克母克亲族,才被封为妃子不久,边疆便起战事,连堂堂天子也生了一场大病,又秉性淫邪,不守妇德,实非良善之女,祈请圣上废黜,以正后宫。
  慧武帝不准,直接将奏折驳回。
  大臣们虽然无可如何,但是宝珠却也因此出了名,士大夫中不知是谁还专门以她为题作诗作词,诗词中极尽对她的贬抑,说她如何献媚皇帝,为祸江山,投君王所好,潜谋倾陷忠良,**祸乱后宫。
  慧武帝闻之大怒,为此将内阁首辅李春树连贬三级,李春树在朝堂上大呼冤枉,尽表忠心,甚至欲触柱而死,好在被及时抢救回来。
  他虽然降职却也因此被读书人奉为堪比比干的中直敢言之士。
  刘元昭在御书房中大发雷霆,冷笑道:“他若果真死了,拼了这么一个忠名倒还罢了,偏偏人没死成,倒还让他把忠心给坐实了,当真可恶得很。”
  站在旁边的贾诠一声都不敢吭,直到刘元昭看向他,他才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回奏了。
  刘元昭听了,恨得心头滴血,脸色极其难看,果然是她所为!她居然这样待她!
  他站起身,冷冷地道:“摆驾凤仪宫!”
  宝珠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身体已经无大碍,今日天儿也不错,她心情也不错,便在院子里指挥宫人们浇花。凤仪宫诸人见她难得好心情,也都赶在身边奉承说笑。欢声笑语中,突然见宫门处远远地出现皇帝的龙驾,一个两个便都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整整齐齐地排列了,准备迎接,心情还有些雀跃,因为一向知道皇帝喜欢皇贵妃,每次来这宫中都脸色颇佳,还会与宫人们这样那样的赏赐。
  只是等慧武帝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圣上今日的脸色非但不好,而且一脸沉郁,等众人跪下后,也不叫起,一众宫人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只有宝珠并不受影响,反而拧起黛眉,有些不悦地道:“来便来了,摆这样脸色与谁看?”
  刘元昭冷冷地对她道:“你与朕进来!”人已经一马当先地先进入殿内。
  宝珠对跪在地上的众宫人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必跪了。”
  地上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因为对宝珠的信任而站起了身。
  宝珠这才缓缓地走去殿中。因为刘元昭进了内殿,所以宝珠便也掀了帘子进去,人还没有站稳,便听到刘元昭质问的声音传进耳中:“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宝珠轻轻一笑:“你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可让我怎么回答呢?”
  刘元昭恨道:“李春树交结官员们一再上书说你种种不好,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信任

  宝珠“哦”了一声:“竟然还有这样事,别人说我坏话,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漆黑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刘元昭,“难道因为别人说我不好,所以你便生起气来,要找我的麻烦?”
  刘元昭有时候真是恨极了这个女人,但是却也爱极了她,可是她却不能体谅他的半分真心,他心中酸涩,说出来的话便带着愤怒:“不是你向外散播谣言说你极厌恶李春树,将来有机会一定要除此奸佞,所以才迫他先下手为强,在朝廷上大事攻讦你,让朕为难,以此迫朕放开你,是与不是?朕究竟对你哪里不好?你这样厌恶朕,甚至不惜自污也要远离朕!”
  宝珠淡淡道:“陛下多心了,我厌恶李春树是真,但是我可没有想到他会因此诋毁我。你养的臣子未免心眼太小了。怪道我一看这个臣子就讨厌,果然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陛下你应当相信我,我当时说李春树不好时,当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否则我是断不会如此做为的。”
  她的话语听上去十分真诚,让人根本难分真假。但是刘元昭知她甚深,怎么会相信她的这个说法。她的聪明与狡诈,他是最明白知道的,如果会被这番话打动,那也就枉费他与她这些年的相处了。
  刘元昭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你让朕怎么相信你?朕有眼睛有耳朵,也会分析,朕又不是一个傻子。你这样逼迫朕,你以为朕就会放开你吗?你不要妄想了,只要朕活着,你就是朕一个人的阿拂。”
  说着他去拉扯宝珠的手,宝珠挣扎,却被他扯痛,他把宝珠紧紧地抱住:“阿拂,你在这里一直陪着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想着离开?”说到这里,他心中一片酸涩,他感觉自己的爱很卑微,可是却得不到眼前女子的一点回应,这使他沮丧而又不安。然而越是不安,他便越不能控制自己,甚而有时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宝珠挣不过他,索性也不挣了,只是叹息地道:“你如此猜忌于我,让我怎么能够留下?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完全的信任,你忘记了,我害过你,你也害过我。我们之间永远谈不上真正的信任,何况我对你,并无半点男女之思,我一直拿你当子侄对待。怀熙,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总会找到合适你的,那个人却不可能是我。我们之间,能够一笑泯恩仇,或者相忘于江湖,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为什么不可能?”刘元昭愤恨地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那你对谁有?是恒王还是那个什么沈况?”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红了,他想起昔年恒王看着阿拂时那种珍爱的神情,那时候他便嫉妒,他嫉妒恒王能够那样明目张胆地喜欢她,而自己却不能,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什么都不能做。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可是她仍旧拒绝他!还有那个沈况,他派人打听过,说这个沈况从前也对如今的宝珠有倾慕之心。
  他讨厌她的身边总是有别人的存在,上一世自己称呼她姑姑的时候,他就不能忍受,何况如今!
  宝珠吓了一跳,终于挣开了怀抱,对着他道:“你莫胡言乱语!我怎可能对他们有这种心思?”
  刘元昭听到这话却似乎满意了:“阿拂,你不对他们有想法最好,你可以对朕有想法,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总会有的,朕等得起。只是你不要再做出如此的事情来让朕为难了,好吗?”
  宝珠望着他黝黑明亮的眼睛,那里面透着倔强固执的光,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绝无可能说服他,因此沉默下来。
  他却以为她默认了,心里终于有些高兴起来。
  然而宝珠心里却早已经打好了主意。刘元昭走后,碧落来了,两个人待在内殿说话。
  碧落道:“殿下既然早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情呢?我听说陛下今日来此生了好大一场气。”
  宝珠与她道:“我那样做,就是让他不要多想。他那个人,精明得过了头,若不做些什么令他分心,恐怕瞒不过他的眼去。他如今见我在那上面下功夫,才不会提防我马上要做的这件事情,我才能趁他分心之际离开。”
  碧落默了一下道:“其实我认为陛下很好,以殿下如今的身份,跟陛下在一起也未为不可?除非殿下有另外喜欢的人。”
  宝珠一愣,喜欢的人吗?她想了想,前世今生,似乎真的一个也没有。其实她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成亲生生子,但是想到要同一个人长久地纠缠在一起,她便觉得害怕。一来她本就对男女之情淡漠,二来,两个互许终生的人倘若有一人不能兑现承诺,或是分别或是背叛,那应该是痛彻心扉的吧。所以她从来不想尝试。
  世上原没有纯粹的感情,只不过是人们太过害怕孤独,把陪伴伪装成了爱,得一个所谓皆大欢喜的局而已。
  何况她和刘元昭之间有太多的阻隔,先不说她当真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思,只将他当做一个纯粹的晚辈爱护,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做为夫妻生活的样子。即便她心中的这个疙瘩解开了,他们之间仍然横隔着那些深仇大恨。
  他的母族害了自己的亲人,自己又害了他的母族,恩怨纠葛中,即便有再多的感情也不够消耗的。如此敌对的双方怎可能结为鸾凤之好?他们若一直在一起,那些血腥便会一直伴随着他们,互相猜疑,直至互相伤害。他现在是因为一直固执着要同自己在一起,所以看不到别的东西,倘若自己真的答应了她,旧的矛盾没有了,新的矛盾就会产生,那些原本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便会一点点展露本来的丑恶,倒不如趁着彼此还不讨厌对方的时候放手,至少还会保有着对彼此的怀念。
  她叹息了一声,对碧落道:“你不明白。”
  何止碧落不明白,其实她自己又何尝真正明白,她只是非常不愿意同刘元昭在一起,这是一种直觉,所以她便如此了。别人纵有一万个理由来对自己说同他在一起多么明智,可若她自己心中有一点不情愿,她也不愿为之。

☆、第一百五十六章走水

  这日清晨,刘元昭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穿戴了去上朝,身后太监跟随,两旁仪仗罗列,他经过凤仪宫时停下脚步,想着阿拂一定还没有起床,此刻怕是睡得正熟。她从前就不是一个喜欢早起之人。想至此,不由唇角一勾,随即迈步,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去。
  他穿着明黄色暗龙纹衮服,升坐金銮殿,看着底下跪着的满朝文武对着他山呼万岁,心里却想着今日天儿不错,下朝后可以带着阿拂出去走走。前几日刚让人从宫外搜罗了一些名贵菊花,如今开得正好,恰适合观赏。
  阿拂是爱花的人,她以前曾说过百花各有其美各有其妙,有些文人偏偏使性子说一种花如何好另一种如何不好,非要把花也赋予各种品格,其实花知道什么呢?它们不过是热热闹闹地开着好看罢了。人喜欢便多看一眼,不喜欢就少看些罢了,偏要把花的世界也变成人的世界才甘心,当真是嫌这世界不够乱的!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愤世嫉俗,不过可能是自己欢喜她,因此她说这话时,他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反觉得很有道理。
  早朝上到一半,突然身后有一个小太监小跑而来,对着旁边站立的贾诠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贾诠一听脸色当即变了,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走到慧武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凤仪宫走水了。”
  “什么?”刘元昭脸色陡变,霍然站起身来。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十万火急之事,莫名其妙向上望着,慧武帝却是一声没有言语,直接转身而去。
  大臣们见慧武帝去得甚急,忙把来报信的小太监团团围住,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小太监只得将事情又说过一遍:“凤仪宫今晨不知因为什么突然走水,到现在还不曾救下。”
  众人得知答案,一个望一个,面面相觑,然后就再也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其中自然是幸灾乐祸者居多。
  这时候一向脾气耿直的御史台大夫风行道:“看来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凤仪宫这位,如今这怕是遭了天谴了?不是我说,这位皇贵妃娘娘行事也忒出格了一些,此番若不是陛下及时醒来,只怕大乾都要改朝换代,可叹咱们陛下被奸妃蒙蔽,不纳雅言。”
  另有张侍郎慌忙对风行道:“你说话当心些,传到陛下耳中,你还要命不要?”
  那风行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说了众臣工想说而不敢说的话罢了?你们说是不是?”
  众臣工都答很是很是,虽然他们一向不喜欢风行说话不留面子,但是如今见他攻讦凤仪宫的皇贵妃,心中也都觉得很是痛快!
  只是当中陆子恭和刘望林两个并不答言。
  风行恰巧看到,便问到两人面上:“陆大人,刘大人,你们两个一言不发,可是觉得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的吗?”
  刘望林如今刚升了礼部侍郎,这么年轻的侍郎很是少有,前程正是远大。不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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