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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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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他不由笑道:“我听下人报说你来了,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果真是你。如今国孝期间,不好好地守孝,却跑来这里,难道也不怕御史弹劾玷污清名?”
  玉面公子懒懒地一笑:“我怎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清名?京城谁人不知道沈家公子行事浪荡,目无尊长,差点气死老父!”
  原来这位俊俏的郎君正是直隶总督沈敬济的大公子沈况。只是命运却有些波折,幼年失母。他父亲官高爵显,很快就娶了新夫人,这新夫人也是名门淑女,很快为这沈制台生下子女,夫妻感情甚好。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何况后爹后娘两人关系又和睦。这沈况在家中的地位比他弟弟自然就退了一射之地。不过好在他是嫡长子,沈制台还是很看重他的。不看重倒还好,这一看重却刺着了沈夫人的心,开始想方设法摆布这前夫人留下的长子。
  家中的下人们见风使舵,为讨女主人欢心,纷纷述说沈况的种种不端不孝。正所谓三人成虎,沈大人听得多了,信以为真,看大儿子就有些憎恶的意思,如此一来,下人们就更加欺压上来。
  这沈况却是个有刚性的,一次同沈夫人争吵起来,被他父亲打了一顿,赌气离家。只是稚嫩幼童没出过社会,身上的银钱花光,还差点被拐子拐了,不过他倒是有些运道的,竟然被他遇着了一个武功高手将他解救出来,之后水到渠成地拜了师学了艺。
  学成之后又投了军,立下了些战功,如今虽然不到十七岁,却已经是个少年将军,前途也是大好的。只是大乾朝以孝治天下,凭你再尊荣显要,有了不孝的名声终究要为人诟病的。
  何况年少成名,招人嫉恨,又有这样一个活把子亮在世人眼中,难怪那些御史们今日参明日也参了。
  冯锦文很为他感叹:“世人皆喜欢以讹传讹,我知你正直刚毅、胸罗星斗,并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沈况笑了:“怪道连当今圣上都喜欢同你谈话。你如此的嘴甜舌滑,同你说话如沐春风,真让人一点气也生不出。怪不得京城人都说冯家大公子温文尔雅。这四个字果然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得起。”
  冯景文听见如此夸赞,摸了摸鼻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沈况也不在意,问他道:“听说大长公主死后,圣上十分缅怀,这话果真吗?”
  冯景文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陛下是一个长情的人。”
  沈况叹息道:“圣上同大长公主乃患难情分,本就难以割舍些。不过我观圣上性格,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之人,相信很快就能走出伤痛。再者,大长公主过世,于圣上来说,其实是少了一个掣肘。”
  冯景文道:“的确如此,陛下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沈况诧异:“大长公主刚刚过世,陛下竟然就这样急不可耐起来。倘若大长公主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冯景文笑了:“听你这话头,倒好像有替大长公主抱不平的意思?”
  沈况嗤一声笑道:“我怎会替她抱不平?你明知道……”
  冯景文道:“我知道你同大长公主有些旧怨,不过如今她已然死了。说句实话,做为一个女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到如此地步,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可惜立场不同,注定不能和平共处。”
  沈况道:“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人活于世,本就要随波逐流,她偏要逆水行舟,又偏要迎着风高浪急,船毁人亡也是自然之理。”
  冯景文笑道:“你还说不为她可惜?听你这口风,何止是为她可惜?”
  沈况便不说话了。
  

☆、第二十五章撮合

  冯景文又道:“我妹妹还向我问起你的事呢。”
  沈况抬眉道:“哪个妹妹?”
  冯景文听他问得古怪,奇怪地道:“还能是哪个妹妹?自然是我妹妹素锦。”
  沈况笑着道:“她问我做什么?我同她又没有什么交情。”
  冯景文道:“你这话说的当真没有良心,她从小就崇拜你,你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还带她出去玩?那次回来后,她就哥哥长哥哥短地赞你种种好处。连我这个亲大哥都比你不过。之后你们见面一次,她就赞你一回,问你一次。”
  沈况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他哥哥,天天在一处,自然不好意思逮着你夸的,我一个外人,她看我就如同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好的,以此来勉励你再接再厉。难道你连这个也想不明白?”
  冯景文听得不由抚掌而叹,摇头失笑道:“你呀你呀,说话还是这样独辟蹊径,我自认说你不过,还请你嘴下留情才好。”
  沈况摆摆手:“你不用抬举我,我晓得自己说话刻薄刁钻了些,平常人根本受不住我的三言两语,同你不一样。你同人说话喜欢抬高别人,贬抑自己。世上谁人不爱抬举,所以人人都喜欢同你说话。连我这样刻薄的人都不得不喜欢你。做人这方面,我不如你多矣!”
  这番话一说,即使冯景文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也少不得红了脸。不过他向来能说惯道,对答得倒还颇流利平和,自嘲地道:“听你这么说,怎么我倒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奉承谄媚的小人耳?”
  沈况哈哈笑了:“你同小人却又不同,小人只知往上逢迎,往下却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你待人人都如此,又怎么会是小人之流?我说的话实在是因为喜欢你夸你的意思,你可别想错了。依我看来,这世上的人分为四种,一种是专门逢迎上面,此乃禄蠹,这种人自然让人讨厌之极;一种却是愤世嫉俗,认为人人都不好,只有他自己是天地间最明事理之人,孤芳自赏,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专揭别人的短处,这种人也让人讨厌。至于第三种,是那些堪透世情,但是又一心只想躲是非的人。这种人倒还不错。只是却还比不得这第四种人,就是冯兄你这样的,也堪透世情,但是却并不灰心丧气,而是自成一派,融进世俗人中去,却又不做那世俗中的一个,有原则有底线。所以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不敬爱呢?”
  冯景文拱了拱手道:“谬成嘉奖,愧不敢当。你还说你说话刻薄,依我看,你这先抑后扬的手法让别人一忧一喜之间,一心认定了你说话赤诚无伪,不由地就对你倾心吐胆,认你做了知己。倒比我这只会一味捧人的要高明许多。”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冯景文便又重提了旧话道:“我妹妹央我向你要幅丹青,不知你可肯挥毫?”
  沈况摆了摆手道:“谁不知道你冯大公子诗书画三绝,如今倒问我要起丹青来,岂不羞煞于我。”
  冯景文知道是拒绝的意思,便不好再多开口了,明白自己妹妹的一片心思可能要白费了。
  他所以三番两次提起妹妹素锦,自然是想撮合二人。依沈况的精明,自然明白了自己的深意,他拒绝的当然不止是一副丹青那么简单。只是可惜了妹妹对这沈况的一腔心思,恐怕要付诸流水了。沈况这个人太过桀骜不驯,并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掌控的。他的妹妹虽然也有点小聪明小心机,要抓住沈况,恐怕还是不能够。
  他也并不想强人所难,便不说这个话题了。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他的一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他听后十分诧异,对沈况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沈况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贵兄请便。”
  才离开了书房,冯景文便把步子迈得飞快,不一会便到了海棠院。院子里的小丫头见她来到,忙向里面报了。冯景文却不等回复,直接掀了帘子进去。房里的小丫头们见他脸色不好,都有些惴惴不安。
  素锦见他哥哥脸色不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寻思着自己并不曾惹到他。这几日因为国孝,他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归,究竟连面也不曾见到。
  她摆了摆手,让房里的小丫头们都出去了,才笑着道:“哥哥近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今日有空过来看望妹妹?”
  两兄妹一向厮抬厮敬,关系也是很好的。
  只是今日冯景文却是表情阴霾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今天府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做出的?”
  这话说得很是无厘头,但素锦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冯景文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不由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声音也有些严厉,不过却是放得极低地道:“我究竟不懂,我们本是一家骨肉,为何要使出这些阴险的诡计来,母亲那里,我身为人子,并不便于说出什么?可你如今的做为,我却不能坐视不管。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即使斗垮了他姐弟二人,于你我也无益处,何必徒添罪孽?”
  素锦便晓得自己的哥哥已经洞悉了自己今日的所为,不过还是争辩道:“哥哥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今日一天都在房子里绣花弹琴,连门都不曾出一步。我做过什么?我并不知道,却要哥哥来告诉我。”
  冯景文见她只是嘴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不肯承认,我也不想与你争论。你不听我劝告,将来总有你吃亏的时候,只是到那时候却就晚了。”
  素锦却并不以为然:“哥哥这话我更加听不懂了。想是哥哥今天累了,还是早些休息了才是,不要为妹妹费神劳心,妹妹已经是个大人,自己的事情,自会斟酌办理。”
  最后冯景文还是从房中退了出来。海棠院里的小丫头们只晓得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别的却就不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蹊跷

  冯景文的脚步有些沉重,他一向知道自己母亲对大伯家这两个子女心怀不正,心中很不以为然。大丈夫立于世间,有所当为,有所不为,想要富贵荣华,只可直中求,不可曲中求,虽然有时候迫于无奈必须行一些不端之事,但倘若亲人间也要如此计算心狠,人生在世,还有何可信?
  所以他也曾劝过母亲几回,但母亲却只是说他不懂。其实他怎么不懂,虽然父亲如今袭爵,但二弟却是大伯的儿子,这武乡候的爵位本是大伯的,如今归了父亲,待二弟长成,这爵位要不要归还?若不归还,世人又会怎么想呢?所以母亲才想将二弟养废。
  一个是亲生母亲,一个却是隔着房的,冯景文虽然不赞同母亲的做法,但也不好十分违逆。只是妹妹如今小小年纪,就学着母亲行此不端之事,实在让人担忧。他并不是想帮助二弟三妹,其实更多的是希望自己的亲妹行走正路,不立歪心。如今看来却有些难了。
  他想起昨日小厮过来回报的话,他那个三妹居然打着他的旗号送东西给顺天府尹,以此来救下她那犯事的奶兄。以前竟没有看出她有这等的心计。若不是身边的小厮在二门上从别的小厮谈话中偶然听到,他还蒙在鼓中,难怪那顺天府尹那日会特特凑到自己身边道安,说让他放心,以后还要他多提携的话。
  这样想来这个三妹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母亲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宝珠坐在房间里,终于等来了林嬷嬷,听完了林嬷嬷的回报,宝珠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说实话,林嬷嬷到现在还有些不能置信,她真的没想到鲍文那样大胆放肆的原因竟然来自二小姐的院子。姑娘让她注意鲍文的动向时,她还觉得是多此一举,不过一个泼皮无赖,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没想到竟然果真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过,林嬷嬷左思右想终究是想不通,小心翼翼地道:“或许这件事情只是二姑娘底下丫头的所为。姑娘还是先不要声张。”
  宝珠自然明白林嬷嬷的意思,眼下当然不是同那二姑娘撕破脸的时机。如今自己姐弟二人身在冯府没有依靠,说是寄人篱下也不为过。二太太掌着府内事务。自己若是同素锦不睦,当然会惹恼二太太。只是林嬷嬷不知道的却是,二太太并不须惹恼,对她姐弟二人也并非真心,不过眼下只是暗害,若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到时候拼着名声不要明火执仗地欺压上来,她姐弟二人也只能做她砧板上的肥肉。
  有些时候,人虽然并不糊涂,但是却要装着糊涂,迫于形势如此,并非人力可以更改。只要大家和气一天,她二太太就算是装也要装着对自己好,自己只需提防她私下的动作,可若将遮羞布抹去,没有了表面上的鲜花锦簇,那才真的是图穷匕见,危机四伏。
  更何况,她是真的早已经厌倦,这些个机关算尽,尔虞我诈,究竟到底哪一日才能够真正出脱?若是能够闭着眼睛出了是非圈子,倒也罢了!怕只怕,在你闭着眼睛的时候,凶险逼近,自己却还沉睡在梦中。上世分明已经过去,为何她只是想要一个平静生活也不可得?
  宝珠目中光彩闪烁明灭不定,过得一会才问道:“她们三人,怎样了?”
  宝珠问的三人,正是双喜,玉簪,翠儿三人。原来在葡萄架下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宝珠嘱咐林嬷嬷分别吩咐三个小丫头注意闹事的鲍文夫妻的动向,为的便是测试这三个小丫头的心思。
  林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只有翠儿来报了鲍文妻子悄悄去了二小姐的院子,她二人只回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说起这个话,林嬷嬷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一直以来,看着这两个丫头的言语行动,怎么就没有看出这两个丫头的不忠之心来?
  宝珠却早有所料,闻言并不觉诧异,只是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对了。她们一个是老太太送来的,一个是二太太送来的,她们的主子也不是我。”
  林嬷嬷从前只是觉得老太太二太太对姑娘和二爷的教导有些偏差,无论所犯何错都不曾指摘,虽然有所疑惑,但终究不敢多想,如今在宝珠的引导之下试探了双喜玉簪两个的忠心,她自然也对冯府两位女主人有所怀疑,只是心中还是不明白不相信:“就算这次的事情果真出自二姑娘的手笔,也终究是她擅做主张,两个丫头或许只是因为涉及二姑娘不敢实言相告。”
  宝珠抚了抚头发道:“这件事情自然是二姑娘一人所为,否则不会手段如此拙劣。至于两个丫头是有心还是无意,也并不难猜。妈妈只想一想,若是她们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若她们真当我是主子,又岂会因只是涉及了二姑娘而不来回报。正是因为她们不仅没有当我是主子,更晓得其中的隐秘缘故,所以她们才不会也不能来回报这件事情。”
  林嬷嬷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得心头一跳又是一惊。她惊的是姑娘小小的年纪却竟然有这样体察入微的心思,眼光这等的毒辣,哪里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眼光,就是一个积年的老人也不见得有这等的心性。她心跳则是因为恐惧,若是老太太二太太果真对姑娘二爷图谋不轨,心思不正,为的又是什么?而姑娘和二爷两个小孩子家又如何能够与冯府的这两位女主人相抗衡?这样想着,她脸上不禁露出深深的苦恼来。
  宝珠见她如此,心里倒有些过不去了,这个老嬷嬷一直忠心耿耿,如今年纪大了,自己还让她受到这番惊吓,想至此不由轻轻地道:“妈妈也不必如此,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且还没有到那份上。就算她们真的想对我姐弟行凶,也只会徐徐图之,我父亲死于非命,母亲又疯癫,如果我同弟弟又出了事情,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呢?如果有人想得多了,难道她们就不怕惹祸招灾?我瞧着,老太太二太太的心思那样细致,断不会行此凶险的事情。否则也不会等了这许多年。我今天所以同妈妈说这些,只是希望妈妈平日多注意一些,分出个好歹人来。以杜绝将来之祸。”
  林嬷嬷听得更是大惊失色:“姑娘的意思,是说老爷和太太的事情也有蹊跷?”
  

☆、第二十七章可疑

  宝珠轻轻一笑:“蹊跷自然是有的。不说别的,单说这些年来老太太二太太的所为,对我姐弟百依百顺无有不从,难道妈妈认为仅仅是出于爱护吗?在两个孩童并不能分清对错的时候,只管高高地捧起来,待他们惹得天怒人怨,最后自寻死路,这样的用心难道还不够精细险恶吗?妈妈知道什么叫捧杀吗?捧得有多高,摔得……便有多重……”
  最后一句话说得如同叹息。本是一件极惊心动魄的诡计,由宝珠口中说来却风轻云淡,如同细雨微尘。似乎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不值得挂于心怀。
  林嬷嬷被她的语气态度感染,心中虽难免忧虑,好歹不再那么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她的语气也变得不再那么凝重,轻轻地问道:“若说二太太心思不正还说得过,究竟老太太是为了什么?咱们死去的大老爷也是老太太的亲生子啊。或许是姑娘猜错了老太太的心思,她是真心的不忍苛责姑娘和二爷的?”
  宝珠仍然是微笑的模样:“为什么,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没有存好心却是必然的,否则我与景渊的名声这般声名狼藉,她却并不过问,反而还劝我们不要畏惧人言。难道她这样久经风霜,洞悉世情的人竟不明白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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