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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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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身无分文,吃穿用度都是澄娘管着,唯有头上一根玉簪是六年前去柳州时小春燕送我的,还值些银钱。
我拔下来,拿在手里摩挲着,想到我走时小春燕对我说过的话,顿觉手中这一根玉簪将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枉我被他一手欺负到大,如今他是时候该还我了。
我将玉簪推到舞姬手里,抬眸问她,“你们会路过花神庙吗?”
舞姬迟疑着点头,随即又问,“你说的是哪一个花神庙?云安可是有两处花神庙的。”
我讶然睁大了双眼: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小春燕以前住的那座旧庙竟还没拆?花神娘娘与我比起来,坚强得不止一丁点。
“七年前盖好的那座新庙。”我急切追问道,“淳府还在那里吗?”
“妹妹说笑了,那样大一座府宅,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舞姬笑道,“前几日淳府还大开粮仓救济过难民。那头繁华,脂粉铺子也多,我们肯定会路过。”
总算在物是人非中找到些不那么非的,我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姐姐,那你可否帮我将这根玉簪交给淳府的管家?”
听我说完,她迟疑了一瞬,讶异地看着我,最后仍是答应了。大概她是觉得我傻乎乎的,没有什么心眼子。我为我的傻乎乎感到十分庆幸。
她为我上妆时,我忍不住和她搭话询问那座旧庙的情况。
她正要同我解释,忽然有另一位姐姐走进门,目露诡异,“我正想和你们说,昨晚那座旧庙像是闹鬼了。”
我胆子不算大,但鬼我是不怕的,幼时听多了酸秀才讲的奇闻异志,晚间就躺在破庙里,这么多年也没遇见个什么鬼不鬼的,小春燕那个人鬼话连篇都没能唬得住我。
于是我好奇地问她究竟是怎么个闹鬼法。
她细致说来,神秘叨叨地,“有打更的亲眼瞧见庙里忽然生出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跟起了鬼火似的。”
舞姬姐姐悬着的心落下来,松了口气,接过话道,“这有什么,许是又有乞丐住进去了,点了几根蜡烛罢了。”
“起先打更的也以为是有难民住在里面,毕竟那种破庙经常会钻些乞丐。”讲故事的姐姐大摇其头,压低声音道,“可当他凑到门缝里看,却见一道虚晃而过的白影——是个穿白衣服的鬼!”
我撑着下巴望她,“就像你背后站着的那只一样吗?”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她吓得惊呼一声,往我怀中跳来,吓倒在我身上,转头却什么也没瞧见,只听我吭哧地笑。
她有些恼怒,站起身来拍了下我的脑袋,“你这傻姑娘,还开这种玩笑,鬼神之事怎可胡说?我与你们说的都是我亲耳听来的真事。”
“你接着说,看到穿白衣服的,之后呢?”舞姬问。
她回道,“打更的还说他听到破庙里传出了琴声,那种很凄惨很凄惨的琴声,听得人抓心挠肝,若多待片刻便能活生生听断肠。”
他曾对我说过的,能将琴弹到闻者断肠不是件容易事,要做到声声裂心,抚琴者自己必先饱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之苦。
料想这只鬼是个有故事的鬼,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只琴艺了得的鬼,结实并交流一番,毕竟我觉得学术研讨之类的大事,理应不分域界。
想到这里,我又好奇地问,“那只‘白鬼’弹得是什么曲子?”
两位姐姐都像瞧傻子一样瞧着我,以为我在说笑。自然也就没有搭理我。
好的吧。
其实我私心里猜测,那只鬼应是在弹琴等什么别的鬼。
景弦曾经教过我的,“便将心事付瑶琴”,弹琴长啸,是在思人。
我还记得我问他日后会不会弹琴思我,他说永远不会,就像我挨打那日一样,他想都不想一下就那样激动地对我说他怎么可能真的在琴房等我。
我猜,彼时我若说我不相信,他肯定要跟我急,没准儿还要同我发誓证明他真的不会等我。为了不把他急着,我赶忙说我相信。
这只“白鬼”就灵性许多了,还晓得等别的鬼。想到这里我不免叹了口气,我竟活得连个鬼都不如。
虽然我很好奇那只“白鬼”为何缩在破庙中弹琴,好奇“白鬼”在等什么人,也好奇那好似鬼火的星子究竟为何物,但我还清醒地知道自己目前身陷囹圄,并不应该有这个闲情雅致想这档子事。
上好妆、绾好发,我依旧被指派去香字号为几位客人弹琴,好打发了这青天白日。
这回没有别人为我带路提裙了,我须得自己抱着琴赶往香字号,也就是说,我这样一副青楼妓子的媚俗模样就要明明白白地落在他的眼中,让他晓得我这么多年确实没什么出息可言。
我一时踌躇,只好停下脚步,倚着栏杆眺望。
忽然,一袭白衣撞入我的余光,我第一反应便是姐姐说的“白鬼”,稍掀起眼皮瞧过去——却是他!
我微睁大眼睛。
他一身白裳,流月纹中渲了几笔墨竹,越发衬得他芝兰玉树。他那长眉如墨,因垂眸的缘故,凤眸的眸尾向上勾着,只是不知为何他面色白皙如纸,抿紧的薄唇也缺些血色。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他成熟稳重了些,眉色与眸光都深了。
我想到容先生说“人的感情越重,五官就越发鲜活”这话,此时形容他恰到好处。他这些年与他妻子伉俪情深,年幼时的眉清目秀都不复存在。
此时他正抱着一把琴,不晓得是从哪儿回来的,头上玉簪微歪了些,勾在腰畔的青丝也有点凌乱。
不过上苍保佑,我终于瞧清了他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因着昨晚朦胧的纱幔阻隔,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宿,没有一窥究竟,便没有喜悦感。
他依旧被簇拥入堂,周围笑闹的声音都能传到我的耳中来。当然,是如今清晨,正堂里只有零星几人的缘故。
“大人昨晚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解语楼,我们可吓坏了!”一位仁兄笑说,“大人昨晚去哪儿了?还以为大人不回来了呢!”
他道,“春风阁。”
我如今对春风阁的印象只留下了它后面那个致使我摔了一跤的小树林,以及小树林里嚣张的萤火虫。
“怎么可能不回来?今晚解语楼热闹着呢,我和大人说好了要观赏新来的姑娘们弹琴作画。”苏兄笑道,“若有姑娘称了大人的心,便带回家去,大人作画时磨个墨递个茶也好。”
他淡笑了下,只象征性地挪了挪唇角。
我瞧不出他是在笑,原来入了官场的人都是这样不快乐。我记得他以前虽也不爱笑,但笑的时候却是真心实意。可如今,昨晚到现在,他就没有像以前我看到的那样笑过。
“说起作画,大人在这上头也是一绝。”苏兄又笑,“但你们肯定猜不到大人是何时开始学的。”
“既是一绝,必然得要从小练起了?”
苏兄摇头,看向他。
他像是在讲一件吃饭喝茶般寻常的事,“六年前学的。”
“六年前?!竟这样晚!那时大人已入官场,想必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何必要去学这劳什子?”
他默了片刻,回道,“你们嫂子要我画她,我便学了。”
我暗戳戳地为嫂子她写好了获奖感言,她可真是个人生赢家,若我十三年前遇到了她,一定要同她请教一下如何将景弦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骗到手。
好罢,都是胡话。我的故事全作笑谈说。不得不承认,我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心里还住着一个白月光。
我当年用四枚鸡蛋诓骗他为我画像,彼时他说的话我昨夜才回忆过,心还皱巴巴地,已不想再复述。
既然他们在外,我便可以先一步入房中坐好,机会正当,我不再停留下去,转头往香字号走。
那门也不知被谁落了锁,非要在这个当口刁难于我,我抱紧琴转身欲回,心想这不是我避而不见他,是这门它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我转身撞到人的那一瞬,我才晓得,这门它想的竟与我不一样。
撞上去时我的下巴磕在了一把琴上,我确信那不是我的琴,我的琴已被来人撞落在地。
我被撞退一步,踉跄中踩在自己的长裙上,就快要跌倒在地时,机智的我一手抓住了来人的手臂,另一手抓在了来人抱着的琴上,险些就要一举崩断两根弦。
“放手!”
这声音太熟悉,我还没有想好重逢说辞已作迎接的准备,就已经下意识抬起了头。
撞入我眼中的是他愠怒之后顷刻间震惊,激动,狂喜,甚至病态的复杂眼神,我始终没有看懂,却听明白了他在喊我,他的声音怎么好好地就哑了,“花官…?花官…!!”咬牙切齿。
第9章 穷得不遑多让
在我的印象中,他真的很喜欢咬牙切齿地跟我说话,就从教我弹琴的那段时间开始。
那时候我每天都致力于囤鸡蛋送给他补身体,他每每看到我将煮熟的鸡蛋捧到眼前,就会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不喜欢吃鸡蛋。”
我知道,但我给他送东西,无法盘算他喜欢什么,好歹先得看我有什么。
他不愿意吃我不会强迫他,当然,也强迫不了他。往往那被我贴心剥了壳的鸡蛋都是入了我自己的肚子。
所以上天它老人家还是看得很清楚的。鸡蛋我虽送了,却没有落到他的肚子里,那是我自己占尽了自己的便宜,我的付出做不得数,既然如此,按照因果循环的条条框框来说,上天没有将他的姻缘安排给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过了整整一月,那首曲子我仍旧没能在他手下学会。
我起先觉得这是我实在没有天赋的缘故,但就在他隐着欣喜的情绪对我的天赋表示遗憾并劝我不必再来的时候,我隐约觉得,这不应该全是我的原因。他没有太愿意花费精力教我,这我也是知道的。
好歹我也在人间生活了十年了,深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十、十一、十二……处处皆是”的道理,他不愿意教我,我也没有气馁,看谁拗得过谁。
我还是坚持不懈地来学琴,并在早晨带一枚鸡蛋给他,风雨无阻。
这样一个才十岁点大的小可爱日日为他奔波,传出去时大家会觉得我的精神上也算有点可歌可泣。
向来只晓得睡觉抢饭的小春燕都察觉出了我不对劲,要我坦白交代近期去了哪里撒野,我同他说是解语楼。
他点头认可我的行为,“那里的剩菜确实比别家的好吃。”
我懒得同他说清楚,以他目前的心智来看,根本理解不了我深沉的爱。
“解语楼的首席乐师要去淳府一段时间,给淳府二小姐任教习先生。明晚楼中会选出继任乐师,你知道这件事吗?”小春燕啃着不知哪里来的饼,含糊不清地说。
我讶然摇头,“那首席乐师多久能回来?解语楼里有好多学徒,他们要怎么选?”
其实我关心的只有景弦而已,他那样好,理应继任首席乐师之位。
“淳府家大业大,或许一去就走了门路,不一定能回来。至于怎么选,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是想说,明晚你和我一起溜进解语楼,看看热闹要要饭,囤些糕点回来。”小春燕掰了一半的饼给我,“喏,快吃罢,今天没有了。”
我接过他啃了一半的饼,不太明白他说的走了门路具体指什么,心里只琢磨着明晚去解语楼要怎样给我的小乐师捧场。
第二日天没有亮,我特意跑到解语楼去找他,想问清楚选拔首席乐师的事情,遍处寻他不见,最后却在解语楼不常有人过的后院看见了他。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我只瞧得见背影。
男子背着琴,将一枚玉佩交给了他,“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淳府找我。我不在,你须得刻苦练琴,莫要荒废了天赋,也莫要让解语楼容不下你。”
我看到景弦收紧了玉佩,朝男子拱手作揖,“师父,我会勤加练习,绝不给您丢人。”
男子将手耷在景弦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带的学徒虽多,却只认你一个徒弟,你天资聪颖,以后定有一番作为,不必只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是。”
“那首《离亭宴》妙极,你谱得很好,师父是不配为这首曲子署名的,若非你当时求我,我也不会答应将这曲冠上我的名。等你日后飞黄腾达了,定要从我手中拿回这曲。那个音你后来改得甚好,只是日后还须按未改时那样弹,免得挨打。”
“是。”
男子点头,又嘱咐:“今晚的选拔须得舞姬配合得好才行,本就要看些运气的事,况且你年纪小,资历尚轻,争不过他们也不必气馁。”
“是。”
男子提了提肩带,背稳琴,“师父走了,有空再回来看你。”
我坐在墙角边,听得清清楚楚。我觉得他现在很孤独,需要人陪,所以我决定在他身边嗑叨一会儿再走。
等了片刻,他往我这头走来,大概是要回房间。他路过我时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跟在他身后,“原来首席乐师就是你的师父,难怪你的琴弹得那么好。”
他没有理我。
“为什么要对别人说那首曲子是你师父谱的?”
他依旧没有理我,并加快了步伐。我小跑起来才勉强跟得上。
上楼,入琴房,关门,他一气呵成,幸好我与他的距离不算远,硬是三两步上前,从没关完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他不管我,兀自走到书桌前,拉开柜子,将手心的玉佩放好,转过身时扔给我一样物什。
我就盘腿坐在他的琴边,那东西径直落入我的怀中,是我一月前送给他的萤囊,里面的萤火虫不再发光,小小的身躯也都干瘪了。
我将它收好,打算今晚再去一趟小树林,为他捕捉充满希望的萤火之光,日复一日,上天一定能看到我的诚心。
“上面的铃铛和粉带好看吗?我觉得和这个锦囊很配。”
我疯狂搭话,以缓解气氛的尴尬。
他每每用沉默回应,让气氛更尴尬。
他在古琴前坐下,翻了一页琴谱,似乎是在想弹什么比较好。
“这是送给你的,不用还我。”我将铃铛粉带取下来,放到他的桌上。
他看了一眼,神色上压根儿没有收到礼物时应有的愉快,他再看了我一眼,神色上压根儿没有对待送礼人时应有的友好。
我觉得他八成不是很喜欢我的礼物和我,还有两成是希望我直接带着我的礼物滚。
我有自知之明,也决定立刻就走,但还是想问清楚选拔乐师的事情。
他弹琴时我不敢搭话扰他。好像就是为了防止我开口说话,在我张开嘴要问时,他迫不及待地弹响了第一个音,紧接着就是行云流水一顿啪嗒。
我被这琴声劝退,只好屏住呼吸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
约莫半刻钟我就屏息不住,好在他也不打算让我活活憋死,琴声稍停,我趁机问,“我听说了今晚选拔的事,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争过他们?”
他终于被我缠得烦了,收回抚琴的手,转头瞧着我,冷声道,“银子,要银子,难道你有吗?”他是料准我只有白花花一身肉,没有白花花一锭银子。
“……那你好好弹琴,我晚上会来为你捧场的。”别的什么话我也接不上,灰头土脸地被银子劝退,我感到有些耻辱。
随即我想到和我一块乞讨的小春燕也穷得不遑多让,耻辱的心才勉强有了一点安慰。
走出解语楼时已近中午,回花神庙的路上有不少酒楼,我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一边摸着肚子想,刚才应该把桌上那个鸡蛋带走的,反正他也不会吃,我带走了我可以吃,也不至于最后被他丢了浪费。
有一家酒楼像是刚开张,外头的人格外多,我凑过去看热闹。
和我一样看热闹的人不少,他们指着门口的告示评头论足,我抬头望去,这样多的字里头,我只能捡出“十两白银”四个字说我认识。
身旁的人避我不及,我想问一问上面写了些什么都不行。
趁人不备,我偷摸进酒楼,只看到七八人坐在不同的桌上卖力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围观的……好罢,似乎我和小春燕也很喜欢看别人吃饭,一边看一边吞口水,权当是自己在吃,这样一想我就释怀了,他们和我有相同的爱好。
站得围观久了,我也瞧出了结果,原来他们在比谁能更快地活活撑死自己,谁将那一桌酒菜佳肴吃得最多,就能不付饭钱,还格外多得十两银子。
这真是个千载难逢为我的小乐师一掷十大两的好机会,我欣然报名,那小二打量了我几眼,遂叫人轰我出去,说什么恕不接待乞丐。
我的辫子扎得这样规矩,他们竟也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
“我不是乞丐,我的爹娘出门做工了,阿婆生病了没空看顾我才成这样脏。”我说得还是很像那么回事儿,他们的生出动容之色,我接着说,“阿婆生病需要银子买药,你们就发发慈悲,让我试一试罢。”
我这个有孝心的可怜孩子坐在桌前,望着满满一桌酒菜,顿觉迎来了人生巅峰。
这一轮和我一起比试吃饭的有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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