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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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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种一听便知道是危言耸听的理由,大概就是小春燕这个水平能瞎掰出来的。不,不是大概,我敢肯定是他。
但我不明白的是,“凭这种蹩脚的理由,官府就被说服了?”这一届官府似乎脑子不太好使。
“嗯。”景弦嘴角微挽,淡笑道,“身为官府之一,我觉得淳府说得有点道理,便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我觉得你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
我想不明白,他帮我留着这庙作什么。小春燕想留着庙我想的通,他约莫是想为他的丐帮之旅留下个纪念。但景弦为何这样做?
似是看出我心中疑问,他解释道,“一是为了方便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能有处可歇。二是为了……”
“大人,淳府到了。”
我极想听他说完第二点,但他被打断后,似乎也不准备同我讲清楚了。
走下马车,我望着门匾上偌大的“淳府”二字,仿佛回到了那年冬日。
皑皑素雪中,小春燕拉着我的手,偷爬入淳府后院,穿进一大片梅花林。我的眼前,艳红漫天。
第21章 起头重,落脚轻
就是那日,酸秀才站在天桥下说了一个“才子红梅难寄、佳人香消玉殒”的故事。
他讲得绘声绘色,很像那么一回事,若非是我当初亲自盯着他写的话本子,就会误以为这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被敏敏姐姐抱在怀中,望着木桩上神采飞扬的酸秀才。我发现,他讲的时候,视线不敢扫向台下,哪怕停留一刻也不敢。我猜他不是不敢看台下,而是不敢看敏敏姐姐。
他就这般望着苍茫的雪,动情地诉说故事,像是将悲剧讲给了那一片冰天雪地。如此怅惘与孤零的意境,让他的故事愈加动人。
当天傍晚,酸秀才拿说书赚来的银钱买了排骨和卤菜,邀请我和小春燕去天桥下与他同吃顿好的。等我们到的时候才发现,敏敏姐姐早在那里帮着做活儿了,冬瓜排骨汤便是敏敏姐姐炖的。
我好些时日没吃到肉,心里念得不行,赶忙帮忙洗筷子爬上桌。
纵然我和小春燕平日里都是上我们那双脏兮兮的手直接抓菜来吃,但今日上桌吃饭,面前还是两个体面人,我们也应当讲些规矩。
我和小春燕坐在小桌子的相邻两侧。偏头将筷子递给他一双,却见他抽了一根出来沾面前的酒。
他沾的那一丁点儿顶多尝个味道。我见他表情很是奇妙,便凑过去问他,“味道好吗?”
“与我以前喝过的,不太一样。”他挑起眉毛,侧头瞧了我一眼,得意地说,“稍逊一筹。”
我试着根据他此时不可一世的神情理解了一番什么叫做“稍逊一筹”。只想说,他凹出一副见识很广似的模样实在令人无语。
大家都是混巷子胡同泥巴地的,他能有几个钱吃过好酒?
小春燕抬眸看向酸秀才,“陆大哥,我能喝吗?”
酸秀才笑,“小春燕长大了,这身子骨瞧着也是个爷们儿了,要喝便喝些罢。本就是买来给我俩喝的。”
“那我能喝吗?”我不落他后,也问道。
敏敏姐姐抢在酸秀才的前面冲我摇头,说女孩子还是不要喝这东西了,伤身又误事。
我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后来每每想起,都会后悔没有听她的劝。倘若我当年听了这话,就不会在离开云安前那夜自取其辱,将我此生最荒唐与疯狂的那一面留给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我还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敏敏姐姐说不喝,我便不喝。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敏敏教导我不要喝,为何她自己身为姑娘家却喝得酩酊大醉。酸秀才一开头还抢她的杯子劝她别多喝,后来却同她一起醉了。
当小春燕也醉倒在我面前的那刻,我还在念诵敏敏姐姐方才教我的“伴君幽独”。他捧着脸撑在桌上,听得笑了声,随口同我说,“燕爷伴你还不够你吹一辈子的吗?别念了,就会四个字,你念得我脑仁儿疼。”
因醉酒的缘故,他的眸光清亮,面色酡红,单手捧着腮也不知在看什么。我竟觉得他这模样有些许好看。
“小春燕,我也想像陆大哥故事里的才子一样,送景弦红梅,也想像敏敏姐姐一样,和景弦说‘伴君幽独’。”
这样应该能在景弦面前显得我与他相处的三年里长进了许多,受他的影响,我也有些文化。至少让景弦感受到,这三年里整日跑来单方面和他谈情说爱的不是什么破烂玩意。
若是方便的话,也请上天通融一下,让他勉强觉得我算是个佳人。
小春燕打了个哈欠,“你送就是了,我又没拦着你。”
云安哪处种了红梅?不知道。我和他说我不知道。小春燕斜睨了我一眼,这一眼带着醉后的慵懒。他没有多说,抓起我的手,将我拽进茫茫大雪。
冷风好生刺骨,我埋头呼气,腿有些软。他哼哧哼哧跑在前头,片刻不歇。
也不知穿梭风雪多少时,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已冷得说不出话,小春燕还很精神地指着高墙大院对我说,“淳府后院种了一大片红梅,你跟我爬进去,我准你折!”
对我来说,翻墙不是什么难事,对小春燕来说更不是。这件事难就难在,翻进去要如何保证我们最后的下场不是被家丁拿棍子打了轰出来。
“你跟着我走,我知道怎么避开他们。”一顿,他在我惶惑的眼神下又加了一句,“看什么,我常来淳府偷东西吃,这点本事自然是有的。”
难怪他时常能吃到一些我讨饭讨不到的东西,我此时顾不得和他计较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带我来这里玩儿,一心只想着爬进去折下红梅送给我的小乐师。
那院墙不算高,我和小春燕搭了几块大石头便进去了。其实我有点想不通,这么大一座宅邸,都没有府卫看守么?竟这么容易进去。
几乎漫天的艳红看得我迷了眼,此时此刻,我已分不清究竟是小春燕拉着我朝梅花林奔走,还是那梅花林朝我奔走。
我瞧那梅瓣儿片片地皆是鲜艳欲滴,每一朵都艳红得像是要溢出来。
小春燕红彤彤的脸也和梅景连成一片,像是被漾上去的。他攀着一束梅,一边嗅一边同我道,“便宜那小子了,这里一寸土都是金子,更别说红梅。姬千鸟和乌羽玉皆是上等珍品,前边的白须朱砂更是被一品楼炒成了无价之宝,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好的朱砂梅。”
我这个文化程度根本听不懂他在哆哆哔哔地说些什么,只当他喝醉了后脑袋不清醒,讲了些胡话。
不过我大致能明白,他在夸这些梅花金贵好看。
皑皑白雪被走廊上的昏黄灯笼映得清亮动人,折在红梅上,又映得红梅明艳动人。
倘若小春燕能忍住不拿他那张嘴去咬梅花、喝瑞雪,甚至啃树皮的话,此情此景就更好了。
待我将梅花折满怀,抱着一大簇红梅走到原处要去唤他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树,趴在树干上睡起大觉,嘴角还淌着口水,口水还滴落在雪地里。
“小春燕,小春燕……”我压低声音喊他。
他迷糊睁开眼,翻了个身。和我预想的一样,身还没翻完人已经径直从树上掉了下来。
摔是没有摔着,可他刚喝了不少酒,这么一扑腾,许是晃得他的胃难受,那酒随着他晚上吃过的饭菜一起吐了出来,发出难闻的异味。紧接着,他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腥黄。
“折完了?”小春燕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掸掉了身上的雪,“那就快走罢,省得赶不上在丑时之前给你的小乐师送红梅。”
景弦一般都是丑时坐台弹琴,一直弹到天亮,若是丑时后去找他,他可能没空搭理我。原本,他就已经很没空搭理我了。
翻墙进来,再翻墙出去。小春燕的动作既熟练又矫捷,饶是喝成了醉燕,带着我也依然来去自如。
“你那胳膊腿儿,顾着跑别摔跤就行了。”他单手接过我手里的红梅,稳稳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我,“你要跟着我,一路都得跟着我。”
“好。”我点头,他风似的把我拉走,赶在丑时前到了解语楼。
我看准时机,正要以破风之势冲进去,却被他一把拉回来,临面甩给我一个问题,“我问你,燕爷我对你好不好?”
“好。很好。”我毫不犹豫。
“那你不打算送我一枝吗?”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手中的红梅,挑眉问我时还有点匪夷所思。
我打算了一下,摇头拒绝,“红梅要送给心上人。”
他满不在意地耸肩,偏身在楼角石狮子边坐下,撑着下巴对我说,“快点儿啊,我在这里等你。”
景弦正在琴房中看书,葳蕤的灯火勾勒出他的精致的眉眼,我站在门口看他,只觉得他裹着的那身白衣与窗外的雪快要融为一体,朦胧且虚妄。唯有猎猎入耳的风声有点煞这风景,我踮起脚尖去帮他关了窗。
他闻到了梅花的味道,转头看我。
我将大簇红梅插在他的花瓶里,站在梅花后面,拿出我自以为娇羞明艳的神情透过梅枝之间的缝隙看他,“景弦,你觉得这个花好不好看?我专程为你折来的。还有一句词,是敏敏姐姐教我的,我背给你听:‘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
独这个字,我还没有说出来。
他神色不变,站起身朝我走来,摩挲着红梅花瓣,看向我时,眉眼凉薄且清浅,“你觉得,这束红梅与我房间的风格搭调吗?”
他的房间风格极简,唯有淡淡的竹叶清香。
“我觉得还可以。”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逊于小春燕,“这个叫相得……相得……”
“相得益彰。”他平静地看着我,我猜他的内心并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谢谢,不过我无处置放,不大需要。”事实证明我猜得很对。
“不如让它倚在墙角,给你的房间熏一熏味道?”我抱起那束红梅,走到门后,指着那块平常会被屏风遮挡住的空地问他。
他重新走到桌前坐下,继续翻阅书籍,“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放在花神庙里。”
他的模样像是真的不喜欢。我强加那么多年的鸡蛋给他,他能忍我到现在实属不易,如今再要强加东西给他,确实过分得很。思及此,我抱着红梅赶紧退了。
这件事我后来也反复揣摩过很多次,想要总结些道理,却都总结得不甚到位。唯想起小春燕彼时说的那句话,慢慢觉得恰到好处。
他扶着红梅枝,故作高深地对我说,“世间事都是这样的,起头重,落脚轻。”
我彼时仍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毕竟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想来,却觉得很有道理。
就好比我为景弦忙活了一大晚上,穿风过雪,爬墙折梅,自以为过尽千山万水,最后却只消他三两句话,不到半刻钟,便为我结束了这个故事。
这种结束的方式,叫做无疾而终。或许不会难过,只是会觉得空荡。
“落轿——”
一声长唤,我仍是站在淳府门前。
“三、三爷……!三爷!我一生为您效劳,您不能如此狠心将我逼至绝路啊!”那是个身着沉色衣裳的中年人,匍匐似的爬到轿边。
他形容狼狈,约莫是追着轿子跟来的。
“人生在世一场,一生都是生,唯有死那一刻是死。这个道理,陈管家不会不明白罢?”
这慵懒轻佻的声音有些耳熟。
轿中人是谁。
我晓得,我此时一颗心疾然吊起,却更关心轿中人口中这位陈管家应该明白的道理。
“还请三爷指教!”陈管家跪在轿门边,急声问。
一把玄色折扇撩起轿帘,却未见来人下轿,只听那声音张扬桀骜,语气依稀是他,却又不似。
“你一生为我效劳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关键时候就一定要给你活路。陈管家,世间事都是这样的,起头重,落脚轻。你的效劳在我这里,不过一场无疾而终罢了。我淳雁卿要你死,你就算效劳了八辈子,也得死。”
第22章 淳雁卿
他句句恣睢,语调狂妄,一字一句都在诉说他的跅彛活俊
我不大敢相信轿子里的这位三爷就是和我一起从泥巴地里抢饼子长大的小春燕,但那种说话时句句都要凹出个花样来的调调确实似曾相识。
这种满嘴跑骚话的感觉使我勉强相信了一点。
一只着赭金玉靴的脚从轿中踏出,玄色折扇提帘上勾。我静立在偏处,想要瞧瞧他究竟能将出轿这么一步装成什么样子。
无可否认的是,他此时一跨脚、一撩帘间通身的气度,是我永远也学不来的矜贵雍容。
景弦应当也学不来,他从小就没小春燕这么能凹。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后来的事情教我万万想不到。
此时轿中人俯身出轿,陈管家赶忙爬过去趴在地上,我估摸着是意欲为他垫脚,“三爷、三爷……三爷绕我一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可好?”
三爷他抻直腰身,目视前方,折扇开合间,不耐烦地蹙起了眉,“滚。”
声音既沉又朗,比之当年他十三四岁变声时期好听别致千百倍。尾调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上扬。
我站在偏处,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想来是瞧不见我,但我却将他瞧得清清楚楚。
眼角还似当年那一剪清致的燕尾,眸却已如崖下幽谷深不可测,长眉微狭斜飞入鬓,鼻梁窄挺如悬胆,唇薄而红艳,就像他家后院里种的朱砂梅。合抱高束起青丝的玄色细绳绳尾垂坠着几颗碧玺珠子。
他一身幽冥之色,赤金蛟纹盘绕在衣角,襟口大片红墨,是蛟龙扫尾时泼出的血。
这模样霸道又好看,搞得我有点不敢认。
“三爷……!”陈管家伏地磕头,我心中却晓得他已经没有活路。因为小春燕的神情极不耐烦。
他微抬手,示意来人将陈管家拖下去。
陈管家被拖下去的那刻,他终于眯起眸子朝我这方瞧了一眼。紧接着,他微眯起的眸子便睁开了,眼尾顷刻猩红。
他的神情惶惑一刹后便成了不可置信,振奋与震惊兼并,但我看许是自嘲更多一些。尽管我也不明白他在自嘲什么。
我跑过去,站定在他面前望着他的那刻我才确定,眼前真真切切是他。
我卷起唇角对他笑,“小春燕……”
惟愿我的笑中诠释了我而今唯拿得出手的书卷气。毕竟,大家都变了,我也不好意思还像当年那般,除了傻之外一无所有。
似乎小春燕不需要,他不需要我作出改变。因为他压根儿没听我说话,更没有应声于我,只在我冲他笑的那刻便将我拽入怀中,手臂环住我时压得我的背脊有些痛。
“你知不知道,我好挂念你……”
我这样贴着他,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埋在我颈间的眼眶湿热。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砰砰撞着我的脑袋。这样的拥抱,总觉得与同坐在花神庙中依偎取暖那时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为他长高了,长得比我高许多。我想我六年前就没怎么长了,但他好像比我离开云安那时又高了许多。我真切认识到,我抱着的不再是小伙伴,而是一个男人,所以不同。
他这样揉痛我肩背上的骨头,我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他,“小春燕,你莫要太激动了。”
我听见他在我颈间闷声笑了下,“傻子。你这个人真的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我能感觉到他用鼻尖和唇顺着我的侧颈向上摩挲,最后面朝向我。
这个情景很熟悉,在花神庙时,他为了教我如何与景弦为所欲为亲自示范过。他还说过,这个叫做耳鬓厮磨。
如今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只觉得痒,“小春燕,好痒。”
“三爷?”有下人在旁边试探性地唤了声。
小春燕没有搭理下人,双手捧着我的侧颈,猩红的眸子像一柄染了血的匕首,但唇角还勾着无奈的笑,“他们都管我叫三爷,就你管我叫小春燕,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一怔,下意识喊他,“小春燕……”
他又是低头一笑,抬眸瞧着我,哑声道,“诶,我在。傻花,小春燕很挂念你啊。”
他好像受了很多的苦。但哽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我与容先生学了那么些年,也学到几分容先生的善解人意,我能感觉出来,小春燕这六年很苦,景弦也很苦。
不过,若是说苦,我们一起在云安为了有口饭吃低声下气的那七年难道不苦吗?那样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世间难道还有比那更苦的东西。
那我呢,我这六年过得苦不苦?望着星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苦?好像是会的。比我流浪的日子还要苦上许多。
我回头想要望一望景弦,却没有看见他人影。
下人见我疑惑,终于找到适当时机插上话,禀告道,“三爷,景大人说他去处理些事,过会儿回来接花官姑娘。”
“去,找人告诉他,过会儿就别来接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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