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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恰似玫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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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勋指捏着透明玻璃酒杯,侧倾着端详里面的红酒,淡淡道:“苹如小姐看起来不胜酒力,汉勋还是不为难苹如小姐了。”
  他看出她的羞窘来了,说完还不露痕迹地偷眼看她。苹如蝉翼一般的睫毛不由轻轻颤了颤,一颗芳心正纷乱间,眼前已多了一碗五仁米露粥。
  苹如一抬头就撞上汉勋的眼睛,耳垂上的耳坠子微微摇晃着呤叮作响,心绪更乱了几分。
  汉勋又将临时服务生拿过来的搪瓷勺子送到苹如面前,“喏,米粥可以醒酒的。吃的时候小心烫。”
  苹如对着汉勋抿唇一笑,接过勺子一下一下轻轻搅动着,余光留意着汉勋以及在座其他人的表情和举动。
  

    
    ☆、追爱

  
  别人不说,就只说苹如身边的福南,不动声色地伸指往苹如泛红的脸上一刮,随即掩面轻笑。
  苹如手头搅拌的动作停下了,垂眸抬起手背轻贴脸颊,真是够烫的,想来看着也是通红了。她一想更有些心虚,斜着杏眼小声嗔怪福南:“连你也拿我开玩笑。”
  福南又笑了笑,附在苹如耳旁说话,声音几乎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得清:“苹如,你今天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喔。”
  苹如是想要辩驳的,可转念一想,难道福南说的不是事实吗?曾有人追求她当着更多人的面儿说过更过格的话做过更暧昧的事儿,她都不为所动,连拒绝的时候说谎都面不改色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天差地别?难不成真是因为对象不同?
  哼!他王汉勋有什么超乎众人的?不过是……不过是人长得好看点儿,学历略高见识稍广。还有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对他心动?他魔怔了,她就要跟着他魔怔吗?
  主席校董见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领着人一股脑儿地往学校放映厅去了。放映厅早就一应布置好了的,天花板上的荷叶吊灯没有通电也明晃晃的,花岗岩地板干净得可以照出人影儿来,两张梨木长案接连排列在大厅左右两侧,左侧摆放着两盆绿萝,三支剑竹插花,右侧则陈设咖啡茶水和桂花糕等点心。对着正门看起来前不久新搭的平台上或坐或站立着一批西班牙乐手,手持小提琴预备演奏。
  主席校董请来的学生里唯有女儿福南和苹如是女生,是以主席校董很先见之明地请了十几个礼仪小姐充数,如若不然,大男人们两两抱在一起跳舞像个什么样子,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
  饶是有十几个礼仪小姐过来,也没有能比得上苹如的。汉勋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抢在众人之前朝苹如作了个邀请的起手势:“苹如小姐,能与汉勋一同舞一曲吗?”
  与此同时,一个名叫李寒烈的国内大学生也向苹如伸出了手,说了同样邀请苹如跳舞的话。李寒烈侧头看了汉勋一眼,只见汉勋纹丝不动,嘴角噙着笑,深黑色的眸子里发出愈发笃定与自信的目光。
  苹如不去看汉勋,反偏了头笑对李寒烈:“苹如刚好有事情需要跟汉勋学长沟通沟通,下次有幸再同寒烈学长共舞。”
  “那好,下次。”李寒烈微笑着点了点头,掉头走开,身影湮没在大厅人海中。
  苹如见李寒烈人走了,这才将右手送到汉勋掌心,轻轻捏着,左手搭在汉勋肩上。汉勋受了鼓舞,勾唇一笑,左手反握住苹如的手,右手搂住苹如的腰,两个人就此贴近了几分。
  或许是掌握了部分主动权,苹如才能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含笑直面汉勋。汉勋见苹如毫无羞色,搂在苹如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迫使苹如仰头看着他。他甜酒一样的气息轻吐在苹如脸上:“如果爱忘了,我重新追你,就从今日起。”
  苹如本来是想借跳舞的机会好好跟他聊聊的,没想到他还是不改口,如刚见面时那般说着无厘头的话。国家对于飞行员的心理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他应该不是心理有毛病。苹如无可奈何地斥他:“我看,你是被人下了降头。”
  汉勋紧紧盯住她明亮的眼睛,不容质疑道:“是,我被你下了爱情的降头。”
  苹如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看汉勋,平台上一步之遥舞曲在十数咿咿呀呀的小提琴间演奏起来,汉勋不由分说带动苹如旋转在舞池中央。
  苹如的裙子又宽松又长,腰肢跟步子的动作显现不出来,汉勋在她耳边道:“下一次跳舞,还是穿旗袍或者西装好一些,如此方不辜负苹如小姐的曼妙舞姿。”
  苹如跟随汉勋开着好看的步子,浅笑安然:“苹如会听取汉勋学长的建议的。”
  几度旋转后,舞曲骤然停止。汉勋依然紧紧扣着苹如,让两个人继续保持着亲密的姿态。苹如也不去挣扎,只是垂了眸道:“我渴了。”
  “去喝汽水。”汉勋放开苹如一瞬,随即牵着苹如往右侧长案那儿去。他拧开一瓶汽水倒进玻璃杯,递给苹如,自己则倒了一杯威士忌喝。
  汉勋已经仰头喝尽了,放下酒杯,却见苹如还两手抚摩着杯子,他低下头问:“怎么不喝呢?”
  苹如眼瞟着案上零星搁置着的用过的杯子,道:“太多了。我喝不下,手跟前没有能倒的杯子。这些用过的,说不准儿一会还有人过来要用呢。不能给人家搞混了,弄脏乱了。”
  汉勋笑笑,把自己的杯子送过去:“倒给我,我来喝。”
  苹如犹自握着酒杯,摇头道:“酒跟汽水一起喝对肠胃不好,学长还是别喝汽水了。”
  “你倒进来,我不喝它便好。”
  苹如抬头看他:“那学长不用杯子了?”
  “我喝足了。”汉勋见苹如仍有犹疑,取过她的杯子,往自己的杯子里倾倒:“你看着点儿,你说停我就停。”
  约莫是汉勋倒得速度慢,好一阵水声过去,苹如方道:“好了吧。”
  汉勋收手,把杯子递还给了苹如。苹如捧着喝了几口放下了,低头寻自己挂在腰间的手绢,未找着,眼前已出现了一方素色丝娟,松松垮垮缠在汉勋修长的手指上:“喏,新的,还没用过呢。不嫌弃的话可以用。”
  苹如低头沉吟了片刻,琢磨着丝娟她用过了再还回去不太好,遂复抬头道:“那学长送我吧。”
  汉勋一怔,立时又一笑:“这丝娟就是料子好些。素色的,一点儿绣纹花样都没有。我倒是怕你不喜欢呢。”
  苹如含笑摇首:“素色是所有颜色中最能彰显污秽的,不像别的颜色有着藏污纳垢的作用。素色丝娟是再卫生不过的了。苹如很是喜欢呢。来日再见学长,苹如自会回学长一份礼的。”
  汉勋把丝娟又往苹如跟前送了送,见苹如接了,他点头笑道:“礼我很期待,更重要的是能再次相见。”
  苹如没再搭腔,转身朝大厅门口走,汉勋自然会跟在她身旁,她知道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苹如取了挂在门口架子上的书包下来,拿了摄影机出来又挂回去,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失。
  汉勋哪里知道苹如只是去门口拿东西,他还以为她余怒未除又生了气要走呢。瞥见苹如侧脸扬起的嘴角,汉勋会意地笑笑,心里也乐了一乐―――她并不抗拒他们再一次会面嘛。
  可汉勋到底得意不起来,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清纯里透着一股狡黠的味道,她可能给他准备了许多考验。其实没多大关系,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
  汉勋瞧着苹如垂挂在胸前的相机,道:“不错啊。德国罗菜公司生产的ROLLEIFLEX 120双镜头反光摄影机,当今世界最为潮流。看来苹如小姐的家世不简单呐。”
  “家境有那么重要吗?”苹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舞池拍了一张,低下头去看定格好的画面。
  汉勋笑道:“门当户对的话,两个人在一起的阻力会小一些啊。”
  苹如朝他微微掀了掀眼皮,转身去寻找别的可拍的地方,再一侧身,汉勋已站在她面前,温和地笑着:“别找了,拍现成的。”
  苹如又给了汉勋一眼,退后几步举起摄影机,调到合适的焦距,随着光线的慢慢缓冲,画面里的汉勋整个人渐渐清晰起来,他笑得那样好看,苹如的心不自禁地加快了跳动,镜头在她手中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不已。
  幸而有福南忽地闪入了画面,打破了那引人的莫名悸动,她古灵精怪道:“我也要拍。我记得前年苹如给洁丽摄影的照片还刊登在申报图画特刊上了呢。我也想上申报。以后要是面试平面模特,上申报可是个不错的谈资。”
  苹如这才稳当了些,抬头见汉勋和福南之间的距离都能容下一个人了,遂摆着手笑道:“那好呀。不过你们两个得靠近些,太散了,画面感不大好。”
  “唉,我还是给福南让个位置吧。就我这副尊容跟福南一起上镜,只怕会毁了福南的模特梦。”汉勋微微耸肩故意而言,说完作势就要移身走开。
  福南一把扯住汉勋,仰头鼓着脸道:“什么嘛?我一来你就不拍了。嫌我打扰到你跟苹如了,是不是?”
  “其实我考虑的是我们两个的合照将以什么主题刊登呢。”汉勋笑问福南,“是朋友,或是情侣?”
  福南急得又是瞪眼又是跺脚:“哎呀,谁要跟你一起上申报了。我们合拍一张,我自己再拍几张,用我的个人照投稿特刊,不用合照。这总行了吧?”
  这厢福南正跟汉勋拉扯相持着,那厢舞池子里跳完舞的青年男女们被主席校董撺掇着一拥而来,喜眉笑眼溢在苹如的摄影机镜头。
  苹如笑看了看被大家簇拥着的主席校董,抬高清柔的嗓音活跃气氛:“校董帅不帅?”
  ‘帅’的捧场声与‘丑’的戏谑声交织在一起,连续好几声咔嚓过后,大家又一齐跑到苹如跟前,争先恐后地要看照片。
  

    
    ☆、接送

  
  苹如上在摄影机里的胶卷不太够,散场后四人走在林荫大道上,福南微撅起嘴,隔着苹如就责怪边儿上的汉勋:“都怪你,要拍不拍的,我都没怎么拍成。”
  汉勋一副懒待搭理福南的模样,另一边儿的新南捏捏妹妹福南的俏脸蛋儿,笑道:“哎呦,你就别欺负汉勋了。要拍照也不在今天,反正咱们家跟苹如家比邻而居,想什么时候拍拍不成?”
  无意中得到了一条信息,汉勋不由勾起了嘴角,福南当他是幸灾乐祸,指着他气恼道:“你还笑?不准笑!”
  汉勋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口香糖盒子,倾到盖子里一颗,送到福南面前,淡淡道:“喏,来一颗吧。”
  福南本想斥说‘我才不喜欢吃这个’,话刚到喉间就又咽了回去。人家既然给了台阶下,那就下吧。她捏起来放到嘴里,再不嚷嚷了。
  汉勋又给新南递过去一颗,最后才侧头凝望着身旁默默走着的苹如,他抬起苹如垂下的手,拨展她手掌,放上了一张与口香糖同样大小的折叠纸,指尖有意无意地轻划过她柔软的掌心。
  苹如悄眼扫过福南和新南,确认他们都未看到汉勋的动作,方收合了手掌。那一方硬硬的纸块儿,硌着她掌心,亦触动着她心房。
  “喏,我替你拍了的。”苹如有意要转移注意力,她怕就这样在汉勋身侧走着尴尬,是以从书包里掏出摄影机翻出福南扯着汉勋衣袖的一张照片画面给福南看。
  新南个子高,略一低头就看见了:“喔,抓拍也蛮好看的,比摆拍自然多了。”
  福南捧着摄影机笑嘻嘻道:“哈,总算今天拍上了,虽说是跟汉勋在一张上面。但还是谢谢苹如了。”
  苹如正要给汉勋看,汉勋没一点儿要看的意思,只是对苹如道:“如果要洗,记得顺带多洗一张给我。”
  他倒不是要留下来做纪念,只是想着能跟苹如多一次见面的机会。
  握不住的花
  飘零流散
  落了一池的美
  当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刻
  我就开始想念你了
  口袋里没什么珍贵
  唯有一颗想你恋你的心
  苹如回到家中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纸块儿细细看来,那一个个字直蹿到她心里去,令她睫毛颤了又颤。是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屋都是汉勋阳光一样好看的笑脸。
  其实不就是一张情诗么。再有感情,也不过一张白纸,几个黑字罢了。
  有了一夜的思量,苹如安然若素地背着书包出了门。她万万不会想到汉勋会在弄口倚着福特轿车等她,而汉勋也没有想到福南和苹如的妹妹会同苹如一起下来。
  苹如看到汉勋时,胸膛里那一处又动了动,明面儿上却没任何表现。
  汉勋打量着迎面而来的三朵美人娇,目光流转,把最深的一抹投向了苹如。
  福南歪着头打趣汉勋,“哎呀,赶上死缠烂打的了。”
  汉勋不为所动,天如年纪虽小,到底已经十三四岁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微妙,黑色的眼眸转了转,笑着对汉勋道:“是要追我姐吧。如果有什么要打听的,可以找我。”
  汉勋抿唇一笑:“改天请小姐喝咖啡。”
  天如轻轻颔首,汉勋挥手指了指车子,看着三人道:“一起上车吧。我送你们。”
  福南挽住天如的胳膊,挑着长眉揶揄:“哎呦,人家本意又不是送咱们,咱们还是识相点自己坐黄包车走吧。”
  天如看了对站着的姐姐和汉勋,浅笑着拉住福南往对面马路去了。
  现下只剩下汉勋和苹如两个人了,汉勋看苹如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苹如垂眸躲开他追逐的目光,轻声道:“其实天如跟福南与我不同路。她们两个分别在另外一个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
  汉勋会意点头,之后一句话又把气氛搞得暧昧起来:“你有看我给你写的诗吗?”
  “看了。”苹如答得很简单。
  “那便好。”汉勋满意地笑了,一阵风刮过,噼噼啪啪掉下十数滴昨夜雨后积在香樟树枝叶上的雨水,劈头盖脸砸过来钻入领口好一顿凉意。
  苹如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汉勋急着抬起衣袖为她遮雨,他低头看见她白瓷一般的脸上有一滴雨滴缓缓划下,便如划到了他心上。
  苹如被包裹在汉勋独有的气息里,羽扇一般的睫毛随着她抬眼的动作翘了起来,她是有些羞的,这羞中还带着一丝感动―――他这样好。
  苹如看汉勋出了神,汉勋不想叫醒苹如,转念一想又怕苹如上课迟到,遂牵起她的手走几步过去开了车门。
  汉勋开车时一丝不苟,苹如就坐在副驾驶座,偷偷打着眼梢看他。说他一丝不苟吧,他却马上就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微一偏头过去,苹如立时收回目光,心虚地敛了敛容。
  汉勋也不拆穿苹如,只是眼里嘴角噙满了笑意,稍带着扭转了方向盘。
  苹如注意到了他按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急道:“民光中学不走这条路。”
  汉勋又打回了方向盘,苹如看到他勾起的嘴角,方知他是故意逗她的―――这人真是坏透了。
  到了民光中学校门口,汉勋便停车了。他推门下车,转过苹如那边扶着苹如也下来了。
  “我不便进去,就送你到这里了。”
  苹如微微点头,跟汉勋说了声谢谢,意犹未尽地转身进入大门。
  汉勋就站在门口目送苹如,他哪里知道苹如一进门就有个男学生骑着自行车在苹如面前停下了。隔得太远,汉勋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见那个男学生跟苹如周旋了许久,苹如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斜跨上了自行车后座。
  革命阻力重重,汉勋仍需努力啊。
  其实,汉勋才不怕艰难险阻呢。何况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苹如那么美貌优秀,有几个追求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么。他轻轻一笑,上车开动离去了。
  下午放学后苹如跟几个女同学一起出来,汉勋下车迎了过去,那几个女同学见状同苹如招呼了一声便走开了。
  苹如斜跨在肩上的书包带,偏头嗔怪:“学长一出现,都没有朋友愿意跟我走了。”
  “那你跟我走啊。”汉勋开了一侧车门:“上车吧。”
  苹如没有丝毫犹豫就上了车,是他欠她的。
  汉勋看着苹如有些气鼓鼓的可爱模样,不由笑笑,启动了车,苹如发现汉勋走了别的路,急着按上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道:“欸,回家不走这条路。”
  汉勋低眉瞥了一眼苹如的手,笑着目视前方道:“咱们现在不回家,去吃饭。”
  苹如讪讪地收回手:“我还没跟父母打过招呼呢。”
  汉勋用力踩了一脚油门:“没关系,我拜托了天如。”
  天如这个没脑子的,怎么就不想着万一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登徒子要欺负她姐姐该如何?苹如正腹诽,就听汉勋为天如解释:“福南跟天如说过我是新南的朋友,天如清楚新南的为人,与爱屋及乌的道理类似,所以天如也相信我的人品。”
  是啊,苹如也觉得他应该不是个登徒子。可是,旁边那个人故意轻笑一声:“可惜啊,天如她想错了。”
  这人简直了。要不是坐在这人车里,这人还开着车,苹如真想施展一下自己跟大哥海澄新学的柔道,给这人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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