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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教父-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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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刊登这一特大新闻,当天省城不少报纸都推迟出版,其中《晨星日报》刊出通栏标题:福尔摩斯降临省城,神探姜雄勇破奇案。文中先述姜雄如何慎密侦查,再写如何生擒劫匪,这一段写得尤其富有想象力:姜神探手提驳壳,一起脚把门踹开,冲进小屋,两劫匪携赃物正欲外逃。只听姜神探一声怒吼:“不许动!”声震屋瓦,二匪胆裂,脚软倒地。姜神探不费一枪一弹,无须一招一式,即生擒二匪。此福尔摩斯再世,亦无出其右矣!
  金城看到这段报导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姜雄向记者们讲述如何神速破案的时候,乔狗仔与劳有福两家人正分别收到二百五十个大洋的“酬劳”,来人都只是说了一句话:“我是你儿子的朋友,这是你们应得的。”说完便走。二百五十个大洋对穷人家来说是一笔巨款,把两家人惊奇得眼睛发直,当时他们都不知道打劫瑞祥金铺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随后乔狗仔与劳有福被判入狱三年。离刑满还有三个月,劳有福病死狱中。乔狗仔出狱后当了几个月的无业流民,然后参加了北伐军,从士兵一直当到团长。抗战前他率兵回到广州,曾想找金城和姜雄的霉气,但广龙堂当时已经星散,偶遇几个旧时堂里的兄弟,也道不清二人去向。乔团长回首十多年前往事,不觉仰天长叹。当然,这些已全是后话了。
  姜雄就这样“破”了金铺劫案,一时名动省城,令公安局似乎也风光了一番,因为如此神速破案的“壮举”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头特意下了嘉奖令,并发了一百大洋的奖金。姜雄自己又掏出一百大洋,各向周老太爷和金城“献”上,以感谢两人提携自己的恩典。乔、劳二人被判入狱后的第三天,柴副局长把姜雄召到自己的办公室,先对他侦破金铺劫案予以表彰,然后从抽屉中抽出一大叠“卷宗”,道:“这是近几个月来省城中发生的一连串案件,因为时局动荡,一直未能破案。我已跟侦缉科科长纪春文、保安科科长易合顺商量过,决定从现在起就由你负责侦破这些案件,你务必尽心竭力,把罪犯从速捉拿归案!”
  “是!多谢局座委以重任!多谢局座提携!”姜雄现在敬礼比初上任时规范多了。
  拿了卷宗,急匆匆赶回办公室,姜雄意识到这是一次很好的晋级机会,若干得出色,说不定以后就可以向上爬升。
  但把卷宗细读一遍后,他感到头痛了,里面除了受害人的申诉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文哥,这些案件似乎茫无头绪?”姜雄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便低声问纪春文。
  纪春文对姜雄破了瑞祥金铺一案,名动省城,并得到上头的赏识,心中有点妒忌。他曾怀疑姜雄是不是做假案,但乔狗仔与劳有福一口承认是他们四人所为,另两个同案犯已拿了一半赃物逃出省城,不知去向。当时法制既松弛又混乱,犯人既已认罪,法官也懒得深究,便朱笔一挥,判二人三年有期徒刑,了结此案。纪春文也没必要跟义弟过不去,现在听姜雄这一问,心中道一句:“你有本事,你就来啃这些猪骨头吧!”嘴上却道:“到目前为止似乎是茫无头绪,不过老弟既能神速侦破金铺劫案,侦破这些偷偷摸摸的案件应该更不在话下。”
  “文哥过奖!文哥过奖!”姜雄听出了纪春文话中的“酸味”,谦上两句,就没再哼声。
  当晚回到小洋楼,姜雄把整件事向金城说了一遍,双手呈上所有“卷宗”,道:“小弟真如老鼠拉龟,不知该如何下手,纪春文看来也不会相帮,只能向城哥请教了。”
  金城拍拍姜雄的肩头:“阿雄,在公开场合,你现在是公安局侦缉科的副科长;在私下,你是我的好兄弟!不要客气!”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金城默默地把全部卷宗看了一遍,然后闭目养神。这时,墙上挂钟的指针正指向十二时。
  姜雄自然不敢打扰金城的沉思,只是默默坐着,等金城开口。
  “阿雄,你要对付的极可能是一伙青帮的徒众。”金城从椅上欠了欠身,平静地看着姜雄,低沉地道。
  第二十八章 青帮压境
  “青帮?”姜雄吃了一惊,“青帮的势力不是在上海吗?”
  “不单在上海,一段长时期以来,青帮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大运河和武汉到上海的长江沿岸及沿海广大地区。今天全国多个省份,京、津、东北等地都有青帮的势力,大小不同而已。过去有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说法,一般人以为这个‘理’是道理的‘理’,其实这是一句青帮里的话,青帮也叫‘家理’,入青帮叫‘在家理’。当然,这句话有夸大之处,但也可见其势力分布之广。据说过去犯了官法,或被山大王捉住,或途遇劫匪,若能露出‘家理’,便有可能转危为安。”
  “如何露法?”
  “据说是唱上一段‘西北乾天一块云,一朵莲花开满盆。
  上打君,下打臣,不打安清一家人‘,又或念上一段’老大不必把我讯,三老四少请听真,金银财宝我没有,快刀不杀一家人‘。这就露出家理,对方若是同门,便认了’自家人‘。同时青帮里有不少暗号,摘帽,鞠躬,递茶,接杯等,都有各种或探讯,或表明身份的手势或姿态。要对付这个帮派,要有详尽的筹划,不得不小心。“
  “小弟也曾听说过青帮的厉害,城哥,它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
  “青帮可以说是洪门的一个分支。至于它的历史渊源和发展,有好几种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青帮的势力原来起于漕运。”
  “话说在清朝雍正三年,距今差两年就正好是二百年了,清政府悬榜招贤,加强漕运。有三个异姓兄弟在河南抚署揭了皇榜,他们都是天地会(洪门)道友,名翁岩、钱坚、潘清。揭榜后,他们向抚台田文镜谈了他们将如何整顿漕运的办法,田文镜与漕督就同上奏本,得到雍正的批准。三人于是联络了旧有粮帮和天地会的人,统一了粮帮组织,并被推为首领,组成了一个‘道友会’,奉达摩为始祖,金幼玫为第一代祖师,罗清为第二代祖师,陆逵为第三代祖师,青帮里的人称这三代祖师为‘前三祖’。”
  “城哥,等等,达摩不是什么佛禅宗吗?这青帮怎么跟佛教拉上关系?这前三祖又是何方神圣?”
  “达摩是我国佛教禅宗的创始人,传说他南朝宋末年时到了广州,在现在的西来初地登陆,后一苇渡江,往北魏洛阳,在蒿山少林寺面壁打坐九年,创立禅宗。后来授予慧可《楞伽经》四卷,禅宗从此得以流传。
  “金幼玫是明洪武时进士,曾奉明成祖命都督粮运。后见仕途险恶,又仰慕达摩,便辞官到江苏栖霞山紫云洞修炼,后又转至五台山受戒,拜禅宗临济派三十六传鹅头禅为师,取名清源,也就是说,他的祖师是达摩。后又再回紫云洞隐居,并在那里圆寂。”
  “什么圆寂?”姜雄不懂。
  “高僧魂归西天,便叫圆寂。”金城顿了顿,“有没有兴趣听下去?”
  “有意思有意思。城哥请继续说,小弟不打岔就是。”
  “罗清是金幼玫的徒弟,不过他是‘自拜’的。他本是明嘉靖恩科举人,后赐进士,擢任监察御史及户部侍郎。吐鲁番犯边时,嘉靖帝任命他为阎外都督,他率兵征番,传说经过一番血战后,被困于两狼山下,粮尽三日,杀马充饥。
  忽然来了一个和尚,说石崖下有本朝清源禅师北征时所储藏的粮食,罗清即令兵士往取,全军饱餐一顿,次日出击番营,斩番将,一直追至番都。番主出降,表示以后永不叛明。罗受了降书,大获全胜而回,归途中经过五台山,想起金幼玫曾挽救全军的恩典,便访求这位清源禅师的遗迹,看到其遗物,并悉嘉靖帝曾封金为护国禅师,不觉大为感动,便在金的塔下,拜金为师。后人在师父死后拜师,称为‘灵前拜祖’,据说就是起源于此。后来罗清被严蒿父子陷害,入狱十二年,万历年间获释,遁往栖霞山紫云洞金幼玫修炼处修道,在那里终了一生。
  “罗清拜金幼玫为师,而陆逵则拜罗清为师。陆逵曾当过江右总兵,明亡后隐居茅山。后到五台山求道。云游西北时,看到回民跟汉人因宗教不同而争执械斗,便向清廷上条陈用感化的策略,被康熙接纳,赐他为‘西北宣化法师’,订立‘回汉约法’。回京后,康熙本要给他官做,但他乞归学道,便封了他为靖国尊人,又加封其师罗清为一清佛祖。
  晚年时,陆逵在杭州武林门外宝华山刘氏庵讲经说法,翁岩、钱坚、潘清当时已是结拜兄弟,听了非常佩服,就投拜于门下。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帮是一种师承关系。祖师爷是达摩,所以尊他为始祖。前三祖依次是师徒,而翁、钱、潘三人又是陆逵的徒弟。这留给青帮一个传统,便是重视纵的关系,即师徒关系、父子关系;讲究辈份,所谓‘论资排辈,倚老卖老’;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如父子,兄弟如手足’。后一句的意思是,凡同拜一个师父的徒众便为同参兄弟,因而严格地说,父与子是不能同拜一个师父的。他们称帮内的前辈为师‘父’,而不是师‘傅’。洪门则重视横的关系,即兄弟关系,以兄弟相称,最高的为‘大哥’。比如,我们称林老大做‘林大哥’,不称‘林师父’。这是我国两大帮派一个很大的不同点。而且,青帮有佛门的色彩,也是渊源于此。”
  金城说到这里,喝了口茶,见姜雄听得聚精汇神,便继续道:“其实,青帮的真正创始人是‘后三祖’,也就是翁、钱、潘三人。他们得了圣旨,开办粮运,首先设厂造船,统一尺寸,绘成图样,并亲自监工。传说一共造了9999只半——所谓‘无半不成帮’,半只是脚划子;当然,这个数字肯定是夸张了。同时动员山东民夫十六万五千人,用银一百一十万两,开浚河道,打通南北水运。布置完成,便大开香堂,广收门徒——这是钦准的。翁岩按八仙之数收八名,钱坚按二十八宿之数收二十八名,潘清按天罡之数收三十六名,三人按七十二地煞之数共收徒七十二名。下立三堂:翁佑堂、潘安堂、钱保堂。此后徒弟又收徒弟,青帮组织便扩大发展起来。
  “随后,翁等三人向师父陆逵请字,讨教如何收徒立谱。
  陆便以祖传的二十四字的字辈相授,作为传统的帮内‘家谱’。这二十四字是:“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悲,本来自性,圆明兴理,大通悟觉。‘其中’清净道‘三字是’前三祖‘的号头——金幼玫号清源,罗清号清净,陆逵号道元——实际便是教派,从’德‘字起才是正式立帮。此后,这帮人在杭州武林门外宝华山建立’家庵‘及十二座’家庙‘——后三祖的十二高徒家庵,承运漕粮事务所就设在家庙内,并公议订立了十大帮规、香堂仪式、孝祖规则、十禁十戒、家法礼节等规则。
  “后来翁、钱二人去了青海、蒙古朝佛,再无音讯,帮务由潘清一人主持。雍正十三年,潘在黄河大风事故中身死,由王德降继任。这个王德降,青帮中称为小祖师,他见帮内徒众越来越多,怕陆逵定下的二十四字辈不够用,便续订下二十四字,那就是:”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度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但这些字到现在还没有用到,只是这个青帮就一直发展下来了。“
  “河运,漕粮,”姜雄搔搔头,“那为什么不干脆叫‘粮帮’而叫做”青帮‘呢?“
  “这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说翁、钱、潘承办漕运,非常卖力,效忠清廷,故称‘清帮’,年代久了,讹传为‘青帮’。另一种说法是,在翁等三人揭皇榜的时候,安庆地方的粮帮水手中出现了一种旨在‘反清复明’的秘密结社。过了七八十年,也就是嘉庆年间,在这个结社外又秘密成立了一个组织更为健全的秘密结社,叫‘安庆道友会’,简称‘安庆道友’、‘安庆帮’、‘庆帮’,同时发明了‘香堂’仪式,各种隐语、手势、暗号,所谓‘切口’、‘令子’,以利于帮内人联络,当时的青帮不是公开的。
  “这个组织在以后几十年里日益壮大,大约到了光绪年间,各地粮帮的秘密结社——据说共有128帮半,到光绪末年则只剩下”兴武四“、”江淮泗“、”兴五六“、”嘉海卫“、”嘉百“和”杭三“等六大亲帮——便为它所统一。名称也从‘安庆道友会’改为‘安清道友会’、‘安清道义会’,原来的简称‘安庆帮’、‘庆帮”便相应成为’安清帮‘、’清帮‘,还有称’清门‘的,便如同称’洪帮‘为’洪门‘一样。这个’清‘明显是’庆‘的音变,但无可否认含有’大清‘、’清朝‘的意思,青帮也逐步走向公开。帮会组织逐步争取合法化,这大概是一种通例。另外一种说法是,青帮内流传的’通草“秘籍《安庆粗成》,认为‘清’字的来源是因为帮内二十四字辈‘清’字居首之故。”
  “那为何‘清’又成了‘青’呢?”
  “明显是因为同音,如同‘洪帮’又称‘红帮’一样。
  此外,大概也是‘青’、‘红’相对称,简称便是‘青红帮’。
  还有一个原因是,粮帮在秘密结社期间就自称为‘青皮’。
  道光年间他们‘自号青皮’,到光绪、宣统处间就自号‘青帮’。又据说他们用青布包头。
  金城顿了顿,轻轻把手一挥,道:
  “不过,穷究这些在今天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想当年,洪门曾怒斥青帮是‘汉族叛徒’,‘投靠满清’,两派结下很深的怨恨,为争夺码头,时相仇杀。到光绪年间,青帮兴武泗帮首领、‘理’字辈的徐宝山跟在洪门中位列‘四大江湖’的任春山结为异姓兄弟,互相加入对方门派,并共同开了‘春保山’,两人同为山主。同时号召‘青红联合’,得到了广泛响应,那大概便是两派合作的起点。不过,徐宝山后来协助清廷剿除不属于自己派系的帮派,致使很多帮会人士逃进上海租界避难,他自己则在民国二年被国民党人暗杀。
  “推翻清朝,洪门出了大力,青帮也有出力,但不大。
  孙中山自己在清光绪二十九年加入了洪门致公堂,被封为‘红棍’,后来又改组致公堂,开设‘大陆山’。当年黄兴开设的‘同仇会’,陶成章、章太炎组织的‘光复会’,都属于洪门。辛亥革命后湘省独立,便是由洪门头目焦达峰出任都督,整个湖南一时间成了洪门的天下。不过,民国建立后,政府对所有帮会组织都采取限制,打击的办法了。在政治上,青红两帮再也没有什么区别。一句话,今天的不管是什么帮、什么派、什么堂、什么会,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山头,自己的利益,并没有多少政治目的。现在我们要对付这伙青帮徒众,就是因为他们打进了我们的地盘,我们要在他们还未立稳脚根时把他们清除出去。“
  “青帮在省城有没有什么势力?”
  “看来没有,哪怕有,至少在目前来说也是不成气候。
  以历史渊源来说,南方和西南方,主要是洪门的势力。“
  “说了这么多,”姜雄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深夜两点,“不知城哥为什么说这伙人极可能是青帮的徒众?”
  “我主要是从他们的作案手法来判断。这些案件,大多是什么‘套棺材’、‘剥猪猡’、‘抛顶公’、‘仙人跳’、‘放白鸽’、‘倒脱靴’、‘带线行劫’等手法,都是些青帮下三栏的勾当。”
  “这是些什么鬼名堂?”姜雄听得有点吃惊。
  金城看看桌上摊开的各式“笔录诉状”,指指其中的一叠,道:“这些人在车站丢了行李,便是被人‘套棺材’。作案人自备一个没底的行李箱,趁旅客不注意,把箱套到旅客的箱上拖走,由于从外表看,他的箱跟旅客的箱往往一样,致使旅客一时间也不敢去追问。”说着,又指指其中几张诉状,“这是‘剥猪猡’,就是三五成群在夜间行劫,躲在没什么行人的角落里,看哪个衣着光鲜的,有财劫财,场所若合适,连色一起劫。”顿了顿,又指指其中两张诉状,“这两个上海商家没有想到在广东省城也会被人抢帽子。”
  “连抢帽子也是一种名堂?”
  “那就是‘抛顶公’。上海人喜欢戴一种大沿边兔子帽,这种帽子价值不匪,值十元八块银洋。小偷便失惊无神地抢人帽子。失主去追时,就会从旁边窜出一人,把他撞个满怀,还要缠着他不放,讨公道,旁人也不知谁是谁非。抢帽人自然趁机逃之夭夭。这是上海小流氓常用的勾当,想不到现在是搬演到省城来了。”
  金城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在房里踱了两个圈。
  “那什么‘仙人跳’的又是什么鬼名堂?”姜雄看着金城。
  金城走回书桌前,指指桌面上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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