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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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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措施还没出来,蕃岩军已经攻破了西部防线。
“好,这点我正想跟你说呢。”道临抚掌一下,转身正待要走,脑中方才的情景一闪而过,停下脚步,颇有些疑惑,“你要会说蕃岩话的士兵做什么?”
“抓蕃岩汗。”辛的兴趣又被勾了起来,脸上的色彩鲜明了许多,潇洒地一扭身,把头一甩,得意说道。
道临听后的反应跟管忠一模一样,惊愕得眼珠都差点掉下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主子,果真疯了。道临没有出言打击他,他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任他去做做梦吧,人憋的时间长了,早晚要出问题。
道临也就是这么想想,主仆地位不同,这点他已经记了十来年了,绝不会因为自己地位的提升而疏忽忘记。道临找来军中点将官,让他勒令全军集合,又使会说蕃岩话的人出列,然后道临就点了这几个人头,把他们领来了给辛。
辛看到这个队伍时,大失所望,原本快要飞上天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辛数了一遍又一遍,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道临,“就这几个?”手指从面前站成一排的八个人身上一一掠过。
道临垂着头,瞥见辛的眼神,背上冷汗直冒,“是,就八个。”语气都酥软了不少,似是放心了些,看辛的样子这些人是远远不够去“抓蕃岩汗”的,他知难而退,适时放弃也是个好消息。
辛把道临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丝不漏地看了进去,正正衣领,轻咳一声,死马权当活马医吧,“你们几个,给本王用尽力气吼一嗓子,一个个地来试试。”辛心里快速浏览着史书中提及过的相似问题,突然求得一法,计上心来。
八个汉子才练过功夫,流过汗水,额角还挂着水珠儿,听辛这么一说只面面相觑,一个人也不动弹。
辛见自己的话被人当成了耳边风,火噌地上来,一拍桌子,怒视这几个人,厉声喝道,“都没听见本王说话?从左往右,一个个来。”浓眉倒立,唇瓣紧抿,脸板得恰似一块钢板,该树立威信时,辛毫不含糊。
八个汉字不敢再违命了,当真一个个按着辛说的顺序,嗷嗷地吼过去。那一声声或高或低、或粗或细、或锐或钝的嚎叫声在辛的面前响起。道临被刺激得受不了地捂起耳朵来,这噪音听多了,他也要跟辛一样发疯了。
辛耐着耳朵,总算把这八个人的吼叫给听了下来,辛很满意地仰靠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笑得勉强又欢实,“好,不错!”辛拍着巴掌给他们喝彩。
八个大汉摸着后脑勺,不知所为,只能傻愣愣地陪着辛笑。
“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们八个跟别人不一样了,你们要多联系蕃岩话,你们的命比别人值钱了。”辛一扫先前的郁卒心理,阳光地笑将起来,“行了,都回去吧,回去每人发二两赏银。”
辛之前的话八个大汉都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可后面那二两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八人都笑得甜腻,谢了恩便走了,吼一嗓子得二两银子,要这样下去,这日子可够滋润的。
道临忽然正经起来,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辛并不是真的在胡闹,方才那八人虽说嗓音各有千秋,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声音都很响,若是在战场上喊起来,怕也不难让人听个明白。蕃岩话?道临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辛的计划了,“爷,是不是太冒险了?这几个人能用,可主要还得看大部队啊,拖的拖不住骑兵才是重点啊。我还是觉着抓蕃岩汗这事不可行,你最好再想想。”道临把话说得很委婉,语调也很温和,他希望辛能从自我的理想假想中跳出来,分析多方面的因素,结合各种利弊,再作决定。
辛的眸子里清澈了很多,刚才的热火成了波动了清水,辛感激道临说的话,“我会多想想的,凡事都不能草率决定嘛。我想要抓住蕃岩汗,这样就能和他交换条件,把齐王给逮起来。这是好事一桩啊!抓住蕃岩汗的名声的擒住叛匪头子齐王的事可算得上是大事了。到时,我身上也能都有些筹码啊。”
“原来是齐王——”道临似有感慨地长叹一声,辛真的已经冷静了,道临听他说的话,很平静、很有条理,知道他恢复正常,心下空荡荡地放松,“只是,为了那样一个人,值得吗?
辛蓦尔带着狡黠的眼神往道临的身上扫了一边,嘴角噙着一抹邪邪的笑,“当然还要跟蕃岩汗做笔交易,拿他的命换我边疆百姓三年安定,这总值吧?”
道临听了辛的目的,暗暗佩服,他心怀苍生,而自己却只想着眼前的难关如何度过。道临发现辛总能在别人都紧张不已,心被捧在咽喉时,镇定自若,该干嘛干嘛,丝毫担忧也没有流露出来。
辛还有个目的,道临没有想到。辛还希望,利用这三年重新培养北疆军,他要把北疆军训练成一支他人闻而色变的精兵团,他要翻新原旧的规矩的方式应该予以彻底取消。
只不过,这一切都还是影子,蕃岩汗还没被抓到呢,而这能抓到的几率甚至比不上海底捞针,世间寻人。
晋王三夫人杨昭平生病了,挺着大肚子,缠绵病榻的感觉很不好受。雪浓急得几晚都没睡好,一直忙着请大夫,熬汤,慰问安抚,在王府里,孩子最大,特别是辛子嗣艰难,只有一个儿子。雪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世子的位子动不了,她不担心自己和儿子的地位,但这家里冷冷清清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劝着辛纳了三房妾,好不容易见到孩子了,这娘又出事了。
雪浓在佛龛前拜了拜,喘气歇了会儿,才到昭平的院子里去。方到院门处,里面尖声高叫响彻彻地快要将屋顶掀翻了,雪浓暗呼“两个小祖宗”,疾步赶进。
昭平细长修锐的手指颤颤地指着薛梨,一手按住起伏不停的胸脯,“你给我滚出去,谁要你来!”虽在病中,那尖利的嗓音却是一点也没有退色,一句怒斥划破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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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当我想来啊!”薛梨毫不示弱,涂满豆蔻的指甲一挥,把昭平的手拨开,“要不是姐姐让我来,就你……”侧偏了头,看见雪浓沉着脸站在门口,剩下的话立刻销声匿迹了。
昭平一见雪浓,哇得哭出声来,本来人躺坐在床上,双手张开,身子也往床沿挪去,就要冲雪浓扑抱过来。
雪浓被昭平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喊着,“小姑奶奶呦!”屈着身子赶忙去接住她。
昭平两条玉臂绕上雪浓的脖子,环起来,脸搁在雪浓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尽数揩在雪浓的衣领子上。
雪浓被她勒住了脖子,身体向前倾着,带了点弧度,手放到昭平的背上,缓缓地给她顺着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全跟我说啊,你这么哭下去,身子可要给哭坏了。”雪浓总觉得昭平不是妻子的模样,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做事随着性子来,又可笑又可怜。
昭平支颐,泪眸白一眼薛梨,嘴下毫不留情,恶声恶气道,“哭坏了才顺了某些人的心意呢,最好死了。”
雪浓一听“死”字就火了,拉开巴在身上的柔软娇躯,在她红艳的嘴唇上惩罚性地弹了一下,“什么死不死的!说这不吉利的话,你别忘了,你肚子里可有着孩子呢!快,呸几声。”
昭平看着雪浓正色严肃,不服气地撅撅嘴,粉舌一吐,往地上象征地呸了几声,扑闪着无辜的眼睛。
雪浓真是拿她没办法了,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一记白眼飞过去,却含了更多的嗔怪。
“说说吧,刚才又是怎么了?”故意加重了“又”字,她也是人,也会厌烦。
薛梨世故老练,耳尖一下就听出了雪浓的不满,闷沉着不说话。
昭平也隐约觉察到了雪浓有些脾气,把头埋在雪浓怀里,也是不吭声。
雪浓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昭平柔顺黑亮的长发,侧脸问薛梨,“你说,怎么回事?”
薛梨把眼一翻,满嘴醋味,“都是她啊,我好心来看她这病怎么还没好呢,让她吃点药罢了,她就又耍脾气。”瞪了昭平一眼,还不罢休,又追了一句,“就那娇小姐性子。”似是嘟囔,却故意把字咬得很清楚,声音不轻不响恰好让屋里的人都听见。
雪浓横了她一眼,柔声解释,“昭平怀着孩子,用药对孩子不好,只盼着她自己快些好。”
薛梨不清楚怀孕的常识,听雪浓这么一说,知道自己理亏,一时语塞。
昭平不肯放过她,又抬起头来,目光毒辣辣地射过去,“她当每个人都跟她似的,怀不上孩子,不懂这些。”
“杨昭平!”雪浓气急败坏地喝止她,可薛梨的脸色已然变了,眼珠钻进了地下,脸上一会赤红,一会苍白,急促地喘息着。
薛梨进门有四五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本来就是心底里一块伤疤,看着昭平的肚子一天天打起来,一股气就游窜不定,没出发泄憋在体内,这个杨昭平又不知好歹地、如此残忍地把她的伤疤撕开。现在薛梨心里一片汪洋,是由殷红的血汇聚而成的。
雪浓眼看着薛梨的脸色越来越差,情绪越来越不对,尴尬地安慰,“阿梨,你别听昭平瞎说,她这人就爱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别放心上啊。”雪浓只坐在床沿上,没有起身去抚摸薛梨。
薛梨却似乎是平静了,目光胶着在绣鞋上,开口的冷漠清远让雪浓惊了一下,“她说的对。你们有太阳,你们在阳光下,我在初一的夜半,连月亮都没有。这个宅子里,雪是沙粒,花是墨点,人是孤影。我一直都是孤独的魂魄,我牺牲了。”薛梨说完,转身便走了,脚踩在自己的心上,她以为付出感情总是伟大的,可如今她看清了,强悍的是命运,辛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他的温柔还残留在她的唇瓣上,他的气息还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她想留住他,可她留不住,她发现自己其实就一首心酸的离歌,凄凉地停留在心碎前一秒。她的耳边正回响着那浅淡的音调,残忍地割剥她的幸福,呵,她没有幸福,她早就把这借来的幸福还掉了。
一段话刺痛了三个女人的心。
雪浓沉默了,她也在想,这么多年了,她是否也牺牲了?辛和她之间没有爱情,那种每个女人都曾幻想过的甜蜜滋润的天真。雪浓渐渐地失神,她记得,辛和她用力地拥抱,生涩地亲吻,忘情地抚摸,一切都被围困在梦境里,午夜梦回,她还能看到那年轻快乐的两张面孔,醒来,却再也不敢睡去,怕看到那肆意欢笑的样子,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她爱辛,爱得刻骨铭心,爱得为了他可以把他拱手相让,爱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她知道辛其实是敬重自己的,十多年的夫妻,他们也曾拥有没有他人阴影的时光,他们在一起放肆,这个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因为他们拥有他人永远无法涉足的记忆。这也是雪浓放心大胆地帮着辛筹措纳妾诸事的原因。
昭平的脸色也变了变,辛应该是最宠她的吧,她突然惊恐地发现她不了解辛,辛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她不知道;辛有多深的感情,她不知道;辛为什么突然疏远她,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雪浓第一个回过神来,昭平脸上的失落并没有那么明显,雪浓觉得奇怪,可她自己也是心力交瘁,只把昭平拉回床上摆正,挤出笑来,“你好好歇着吧,刚吵得那么厉害,多睡会儿,我走了。”
“嗯。”昭平对雪浓的话,似乎经心,又似乎不经心。她被那覆顶的张皇给淹没了。
雪浓也不多作停留了,带着跟来的人,起身离去。薛梨的一番话,又岂是她本人,刚才的那几个女人哪个逃过了,勾起辛酸,制造沉默,她们都是看不见永久的女人,同病相怜。雪浓放眼看去,小径两旁的早白梅开了一枝,雪浓又想起了薛梨的话——“花是墨点,人是孤影”,抬手揪下了那簇娇嫩的白绸,狠狠用脚碾碎了。
昭平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眼光四下里有些犹豫地转了转,唤来下人,“去把我放在梳妆台上的乌木首饰盒拿来。”
小婢疑惑地取来了一只方盒,递给昭平。
昭平捏在手里,那木盒很润手,滑得像绸缎一样,触及生温,没有任何的雕饰美化,就把尖角磨圆了,一只十分规矩十分简单的乌木盒。昭平踌躇半日,深吸了一口气,用大拇指轻轻启开。
“哎呀,夫人,真漂亮啊!”一旁的小婢看到盒内的物品,惊呼出声赞叹。
昭平看着,赞同她的说法,这确实是一只很漂亮的玉镯。昭平喜欢玉石,可平日里支领的月钱供不起她这个爱好,辛又不喜欢奢侈,少给她这种东西。昭平把扁玉镯拿了出来细细打量,晶莹剔透的,很棉和的白色里带了少些黛青色,入手冰凉凉的,很是舒服,翡翠的内里像是有东西在流动一样,活活的,整块玉也恰似喝饱了水,水灵水灵的,玉光泽很好,反着刚性明亮的光,这让昭平想起了那个送她这只玉镯的人,他也是这么阳刚、光明!
“夫人,这是王爷给的吗?”小婢多嘴问道。
昭平面色一僵,便冲她发火,“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是你该管的事?”说着把玉镯放到了被子底下,护得好好的,不让那小婢再看。
小婢笑了两声,好不自在地走开干自己的活去了。
昭平把镯子拿出来,放在指间小心摩挲着,他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硬朗健康?昭平只撑着不说话,闭严实了嘴,她很担心他,可他不是辛,怎么办?她为什么会牵挂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人。也许只因为他是辛的铁兄弟,也许只是朋友,他有钱,不过是给她带来一只比较值钱的玉镯而已。可为什么只给了她一个人,还是偷偷摸摸地塞过来,转身就跑。昭平莫名地笑了,她觉得很高兴,原来是有人喜欢她的,她不是孤独的。昭平并不排斥别人喜欢自己,至少不排斥这个男人。
东部的战役终于打响了。
辛很意外,也很庆幸,第一仗他就遇上了。管忠指挥着军队杀出去,辛和道临全副武装,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皮鞭一抽,扬蹄冲入。
这一仗,规模不大不小,上阵的不过三四千人,却给辛当头一棒——他是被人护着逃回来的。
上阵前,管忠警告过他,不要太靠前,辛没有听从,急于实现他宏伟的计划,驱马奔袭,然后看到了蕃岩人。裹着羊袄,戴着毛毡,皮革做的盾甲,铁质的灰色头盔,辛一开始觉得很奇怪,那深陷的眼窝,五彩斑斓的眼珠,高耸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还有白得像油膏的皮肤
第二十五章
紧接着,他们挥舞着马刀过来了,那种刀辛看到过,弯月形的,一边刃口,在草原上,摇一摇,刺眼的光就会射过来,可辛没见过它杀人,没想到它杀起人来也如此狠绝,用力一拉,一道长长的血肉翻出的狰狞伤口就深深地留下了。辛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倒下去,辛想学着周围的勇士举刀砍向这些入侵者,他的手却来刀柄也握不住,到处喷涌流淌的血液把他淋湿濡湿,他的眼也被自己同胞和敌人的血迷住了,辛丢了刀,捂住眼睛,突兀地坐在马上,他听到有人高呼着“王爷”,越来越接近他,而后忽地又有血溅到他脸上。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没有受伤,但他一路上都听到倒地和厮杀的咆哮。
管忠给辛用清水冲了眼睛,辛在刺痛感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睁开眼时,一切都已结束了。辛用了很长时间接受了战斗的结果,三个出去,只有一个人回来。辛出了帐,看到一匹脖子上缠了白布的马无主地在两军之间游荡。辛知道那是什么,找一匹马,用白布在它脖子上绕个结,放出去,是停战,草原上的规矩,凡是讲点道理的,都会遵守。
管忠苦笑着站在辛身后,“现在看到差距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草原轻骑,咱们自诩的铁军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堆废人。”
辛没有说话,他听多了身边的人吹嘘北疆军的骁勇善战,今日一见,大相径庭,让他不免觉得悲惨,“你们是怎么守住的?”
“靠着地势,还有,更多的伤亡。”管忠说,眼望着正在收拾战场的人,那一个个提防地提着短剑,拨找着己方遗落的还能再用的物品,旁边还有一个吊着左臂的清点着伤亡人数,没有人去寻找战利品,马放出,战利品属于蕃岩人。
辛很郁闷,他的豪情壮志被现实压得万劫不复,“朝廷拨了那么多款,为什么不改善?难道连这基本的武器也不能更换些吗?”辛说得很认真,他把心放在言语里了。
管忠却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闷哼了一声,“你以为有多少钱能到我们的手里,就举军粮来说,我们吃的,你也看到了,都是些快发霉的陈谷子,将士们是能吃饱,可屯不了粮,一个月的粮草真的就只够三十天,一天也不多。更不要说什么发饷银了,拿到手里,克这扣那,将士们半年才能攒够银子寄回家去。”管忠的话里满是愤懑,他是大将军,可管不到这方面,他恨透了那些贪官。
“他们怎么敢克扣军饷,还乱设赋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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