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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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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管忠气得直摇头,每次谈起这个他就淡淡撇过去,儿子的口才好,驳得他哑口无言,“左家的大丫头容貌姿色上乘,贤德聪慧,你也见过,怎么样?”
“没兴趣。”管霄眼一闭,假寐起来。
“明德的小闺女,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招人喜爱。”管忠准备一个个试过去。
管霄干脆缄口不言,不去理他。
“唉,”管忠叹口气,继续坚持不懈,“骠骑将军的女儿,她可喜欢你好几年了,一个姑娘家的真挺不容易的。”
管霄看他没完没了,直了身,皱起眉来,“您这是打算长谈了是不?天下姑娘几千万,您一个个报过去?”
管忠一直都有些老年童真,特别是和儿子在一块时,总像个孩子一样,“那倒不用,总不能把那些嫁了人的、老太婆、黄脸婆介绍给你啊,咱们就拣些好的。”
管霄突然脸色一沉,似乎有些不悦,“你说的那些个,我都没兴趣,就省了那份心吧。”说罢,仰躺在毛毡上,侧躺着,将背留给了父亲。
管总虽是武将,可也心思细腻,见儿子这般表现,试探地问道,“小子,你有在意的人了?”问得很轻很温柔,却听得管霄冷汗一阵,他是喜欢那个女人吗?对别人连面都不见就可以直接排除。
那个女人美好精致的容颜,温婉内敛的性格,她那好奇扑闪的长睫,委屈失落的红唇,管霄内心变得热乎乎的,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的灵魂在草原上放肆地啸叫。
可她偏偏是他无法得到的人,管霄不介意她曾嫁给他人,可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在忍耐,在抑制自己的情感。
管霄长久不回话,反而引起了管忠的疑惑,莫不成儿子真是有相中的了,可管霄均匀的呼噜声却又让他恨得牙痒痒,这个不知敬老的臭小子,竟然睡着了?!
管忠骂归骂,还是抖开了条毯子轻柔地盖在管霄庞大的身躯上,慈祥地静静端看着,粗糙的手拂过管霄的前额和发,不言不语地为他祝福。
现在唯一在发怒的人就是皇帝了。
莫语轩是皇宫内的最大凉亭,在御花园里,原只是一座亭,后来逐渐扩建,加了茶屋和歇息区域,新建的那些也都归给了莫语轩。
而此刻的莫语轩中却是上半身赤裸着跪在雪里的康安王,含着碎冰的风凌厉如刀般地从四面冲杀进来,康安王的身子已经冻得冰凉,完全麻木了。
皇帝就在凉亭对面的茶屋里,父子之间隔了一小片人造湖,水不深,但这对父子心中的缝隙却是够不到底的深邃。
“你知不知错,嗯,认不认?”皇帝看着在大雪中带着浓烈恨意和不服的康安王,他的儿子跟他一样,一样的倔驴脾气,可那终究是他的儿子,在雪落下的时候,他的心也在疼痛,与儿子一样的辛苦。
康安王咬紧了牙,愣是一声不吭,脊梁笔挺,背上红痕密织,还有泛白的伤口,翻开的肉呈现黑紫色,狰狞的背部。
“逆子啊,皇后,看看你生的逆子啊。”皇帝痛心疾首地捶着圈椅的把手,仰天怒声痛呼。明和生前最疼爱二子,却不想她方走,二子就起兵篡位,叫他如何不心痛。
康安王沉寂了许久,听到皇帝呼唤皇后,却突然出声,粗嘎沙哑,“莫提母后,你不配。”眼神是憎恶,盯着地面,像火一样在冰天雪地里蔓延开去。
皇帝怫然而起,那明黄的身影蹬蹬地冲了出来,出阁、过桥、进亭,矗立在康安王面前,抬手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掴了上去,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尖,“你肯说话了啊,你现在知道要说话了,先前是哑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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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求收藏!】
康安王的头被直接扇得侧向一边,无力地低垂着,就这样倔强顽固地保持这个姿势,又是一声不吭,两片唇瓣似是用铅灌过的锁一般,死活不开。
皇帝只盼着他再言语几声,哪怕为自己脱罪也好,可他却再次把自己埋在了沉默里,皇帝终于崩溃了,两股再也支撑不住疲乏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直到跌坐在地,也顾不上千金之躯受了虐待,干涩着喉咙,“你怎么就这样啊,就是一头牛也该拉回来了。认个错就这么难?”皇帝感到疲惫,面对这个儿子,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是要他认个错而已,认了错,他也才好向权贵大臣们交代,可这孩子就是死不吭声,一心求死。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起兵,为什么不安心地待着,你跟父皇说说,好不好?”皇帝改了口气,疲软地恳请儿子。
康安王的眸光闪了闪,身子似乎是一颤,却更进一步地闭上眼。就在皇帝要绝望的时候,康安王终于开口了,“杀了我吧。”比不说更让人心寒。
皇帝被这四个字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两条臂膀哆哆嗦嗦地撑住了身子,“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啊,养你二十多年,你就让我杀了你?你可真有良心啊。”语气惊恐、愤怒,他震煞得连尊卑也不顾上了,就慌张地扑了上去,抱住康安王的头,一个劲儿地往自己怀里摁。他的好儿子,就要这么一字不留地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恨究竟从何而来?竟然到了要与自己父兄作对的地步?皇帝只觉得心死了,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
“杀了我,什么都结束了。”康安王并没有挣开皇帝的怀抱,只是悲凉地诉说,“父亲,爹,成全我吧。”
皇帝的身体真的僵硬了,康安王喊他“父亲”、喊他“爹”,他连这都不怕了,他只想死,他现在所求的也只有死。
“只要你认过,这罪孽爹给你偿,你在众人面前低下头,就吭一声,有什么难的。”皇帝在做最后的尝试,尽管他明白儿子是在苟延残喘,他的灵魂已经远去,可他不愿意放弃,他低声地俯在儿子的耳边央求,他不要他的身份,不要他的尊贵,他要他的儿子。
康安王没有说话,皮肤冰得如死人的一般,他的眉毛、睫毛、额前的发丝都被雪盖满了,那些像沙似的雪没有融化,只是粘在他的毛发上,在黑色的背景中用白色哭诉。时至今日,他才明白,父亲是爱自己的,母亲也是,双亲的宠溺使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象,他始终都是一个索取者,贪得无厌地渴求更多,纵容是母亲的错,也是父亲的错,可缔造这个错误的却是他自己。他亲自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拱手让出,背上千古骂名,众叛亲离,兄长幸灾乐祸地捕抓自己,弟弟们没有一个前来劝说,最后一战时最信任的人离他而去。当此时,能救他,以无私救他的人只有那个自己一直憎恨的父亲,放下尊贵和礼数,低声下气地哀求。可是,一切都晚了,大错已经铸成,他醒悟得太晚,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唯有一死才能洗除自身罪孽,让那些惦记着的人安心,也帮父亲解决最后一个难题,可也好在他醒悟了。
康安王被带走了,披了衣裳步履蹒跚地远去了。皇帝没有再去看他,他的背影都没有留下。福保看见皇帝只瘫坐在地上,那铺盖着厚厚雪毯的大地,忙将皇帝搀了起来,三步一停地引回了御书房。
皇帝理齐了衣冠,调整了情绪,努力稳住步伐向御书房走去,御书房里有他的另一个儿子,那个狠心的太子。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意气风发的太子向垂老衰弱的皇帝恭恭敬敬地行礼。
“坐吧。”皇帝强逞坚强,一丝一毫的感情也不表露出来,这个大儿子的心思藏得很深,深得他这个父亲也要琢磨上好一会。
“父皇,此次凯旋班师儿臣向您推荐一人。”太子顾左右而言其他,根本不急着谈康安王的事。
“哦?什么人让您如此惦记?这才回朝就向朕推荐来了。”皇帝很配合地作出疑惑、好奇的神态。
太子浅浅地笑着,一字一顿地吐出来,“马——煜——席——”他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只是淡淡地抬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哦,就是马赟的那个儿子,他立了什么功了?”
太子道行尚浅,实在没瞅出什么来,“父皇,您将他派给儿臣,此人熟读兵书,且能倒背如流,儿臣此番能打胜仗,也多亏了他从书里找出的办法。”
“是吗?”马煜席,是小看他了,他究竟只是个读死书的,还是个心计极深的人,“你想讨些什么奖赏给他?或者是给个官他当?”
太子思索了一阵,方开口说道,“既是马家的人,再给赏赐就没意思了,不如让他跟着儿臣当个小官?”太子的心中是很紧张的,这几日他看到过马煜席的严肃和多情温柔,马煜席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若不能为己所用宁可玉碎。
“就让他任个中郎将吧,跟着你,不用到朝上来。”皇帝无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马赟还真没看错他儿子啊。”皇帝话里有话,透着讽刺和仇恨,马赟,你说得话,朕第一次一点都不敢相信啊。太子是他一手调养的,他要太子成才,但代价不能是牺牲他自己。他即将失去最宠爱的二儿子,他的大儿子有野心,掩藏得很深,够了,让一切都停下来吧。他和睦的家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水火不容地争斗。或者是这潜藏的矛盾一直存在,皇后的死是根导火索,将在那些个儿子心中的恨、野心呼啦啦地点燃,然后迅速地爆发。
皇帝清晰地记得,十二月初五,是他的生辰,四个儿子都来了,来给他庆生。皇后在大宴上点名道姓地夸赞二儿,甚至流露出传位给二儿的意向,让本应由储君奉敬的酒交给了二儿。下座的各家亲贵重臣均是脸色僵硬铁青。听皇后越说越过,他赶忙拦下了她,他紧紧攥住她那不安分地抽动着的,牢牢抓着袍袖的手,那手在彼时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差点就要挣开。皇后还是醒悟了,眉目间满满盈着的懊悔慌张的神情让他心头一痛,以是,他没有责怪皇后,也没有批驳她说过的话,只是很平静地又让大儿子奉了长寿面来,并称赞了大儿的稳重睿智,有帝王之风范,旁敲侧击地警告了阶下那些有异念的大臣。皇帝想,他还是爱皇后的,将近三十年了,他的宠爱只是日复一日地加深,从未减少过。可是,他那份毫无顾忌的爱最终把皇后给惯坏了,她天真得让人怀疑这样一个人在深宫中如何能稳居中宫,圣宠数十年不衰,也让她任性,最终害她丧了命。
太子谢了恩,暗暗打量了皇帝的脸色,思忖一会,便请退了。
皇帝也不想再谈下去,在说下去,还能谈什么呢?只有那个二儿子的事了。太子又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谴责一下弟弟,再故作深情地为弟弟求情。若内心真是这么想的,康安王一被押解回京,他就应该跪在御书房外等候了,到如今,康安王已被定了罪,只待行刑,这个哥哥才冒出来。
太子退了出去,皇帝却丝毫没有怪他。他的狠心并没有错,老二也曾想置他于死地,他自保也是正常。皇帝只是在悲哀,他的亲情原来那么脆弱,不说狂风暴雨,就连拂柳轻风也经受不住。
福保被赶了出来,门从里面被闩上了。福保在外面惴惴不安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沉寂许久后,猛然间爆发出一阵阵的撞击破碎声来,绵绵不绝,瓷器、玉器,甚至是砚台、桌椅,那各种不同的声响,福保偶尔还能辨认出这声是哪件宝贝被砸碎发出的,福保心疼地皱着脸,身子还紧贴着门框伫立,耳朵却远远地离开了门边,脖子便成了可笑的伸长扭曲状。似乎是屋内的东西已经被砸完了,没有剩下什么,终于那宣泄愤怒的噪音停止了。福保的心提了起来,他要去面对那个暴怒边缘的男人,那个正有气没出撒的男人。
天边的云也终于变成了黑色,向皇宫这边压了下来,福保瑟缩了一下脖子,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心升腾上来,他在琢磨,这云到底是为康安王哀悼,还是为皇帝叹惋。
【各位大大,子逸真的喊得喉咙都哑了哦!各位大大请收藏一下吧,子逸每晚都很辛苦地、很认真地写文啊,从没在凌晨一点以前睡过觉,子逸白天也是有紧张的工作的,每天都睡眠不足的。所以拜托大大们体谅一下,给点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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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求收藏!】
康安王的事情处理得很快,快得超出人们的想象。三天之后,康安王在狱中饮鸩而亡。尸首没有被外人看到,直接拉去埋了。
惜怜和马煜席事先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太子与马煜席提起此事时,愤懑万分,是皇帝私自将康安王的剐刑改为了鸩死,在夜里用最快的药给毒死了,并且没有示众,就连康安王的尸体也埋进了皇陵,听说还是全尸。太子气得直发抖,没有叫嚷,但语气中却尽是责备之意,那狰狞的面目,将他所想要得到的描述得一清二楚。马煜席只是安静地听完了太子的叙述,很是平静,一言不发,如同康安王死前那样得沉默。
事情远没有结束,只是康安王而已,还有齐王的罪没有定;鲁郡王和嘉定王的功劳又该如何分配;康安王和齐王的藩地该如何接管,由谁接管;甚至,剩下那两个王爷会不会有所异动,这一切都还未知,康安王一死,这一切也将更加复杂,更加麻烦。据太子所言,康安王至死也没有交代谋反的过程、参与人员、罪责分担等重要问题,马煜席更为关心的内奸更是提也未提。康安王有勇无谋,就这么带着皇帝的牵挂离开了,而活着的人,要面对的是愈演愈烈的争夺。
嘉定王已经将所缴获的一干战利品上交了个干净,自己带着军队辎重回了江南。在他启程前一晚,一个人终于明目张胆地回到了他的营地,那个人姓张名涛,就是一直跟着康安王,并鼓吹他走那条必死之路的黑衣人。
嘉定王听人禀报张涛回来时,正在吃饭,盘着腿坐在榻上喝粥。一听说张涛到了,喜得把筷子一扔,鞋也不穿,套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就奔了出来,唇边沾着白色米粒和粥汤,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张涛,口中呼道,“张涛啊,你平安回来了。哈哈,果然没辜负本王的期望啊。”
张涛看见嘉定王着急忙慌地赶出来迎接自己,衣冠也不正,光着脚就冲了过来,感动不已,喉头哽咽,大男儿热泪便要下来。
“唉,”嘉定王似是责怪地拍了他一下,“大好日子,哭什么,走,去本王帐中。”
张涛头也不敢抬,双目通红,泪珠儿就在眼眶上,被嘉定王半是搀扶半是拥抱地接进了帅帐中,又给摁在了嘉定王方才坐过的榻上,这才狠狠一吸鼻子,回过神来。
嘉定王紧挨着他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张涛,你又回来了,本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本王就担心,咱们能回了江南,你还没找来,那可真是……”语言半处而断,话里担忧的味道却浓得几乎要斥尽这天地间的邪念。
郭芪榛很清楚嘉定王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仿佛是抱怨吃醋般地急不可待地对张涛说,“涛,王爷可就记得你呢,常来问我你何时能回来,唉,我这个军师哪里会算命啊,这下好了,你回来了,我耳根可就清静了。”有时当事人说得再怎么声泪俱下,那话也是作不得数的,而旁人,哪怕那是个佞人,说的恰恰是人们愿意去相信的。
张涛就这样相信了郭芪榛说的话,张涛一句话也没说,一直都低着头,忍着眼泪,却自此下定决心,誓死追随嘉定王。
马煜席是第一次进到惜怜家里,他在那个朴素整洁,却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小院里站了许久。自己偷偷地想着,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竟能忍受夜晚的黑幕罩下后自己处于黑色的圈禁中,可她的灵魂、她的智谋却飞往天边,广阔无垠,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享受着孤独和压抑,她把自己定位于沉暗的地下,没有阳光,没有雨露,她却依旧饱满,依旧灿烂,只是被阴墨缭绕着。
阿墨看着马煜席长身立在园中,仰头看着墙外的天空,那正色模样,突然觉得惋惜,拾步山前,“马公子,我家小姐在等您呢,您不进去?”
“嗯?”马煜席转过头来,眼似乎是抬了一下,很温和地对阿墨说道,“这便去了不是。”说着迈步进屋,正看到惜怜在布茶,马煜席看到了她那双白皙润泽的手。很漂亮,他想。
惜怜全都拾掇清楚了,就侧身坐下,“你打算站过去看吗?椅子就在那儿。”
“呵呵,”马煜席不接她的话,看着桌上的茶,举杯尝了半口,称赞道,“嗯,这是你泡的?很不错啊,比那些茶楼里的可好多了。”旋身落座。
惜怜白了他一眼,这个人,“收起你那些阿谀词。我问你,你怎么会到太子门下?”有人告诉她时,她并不感到震惊,只是想不通马煜席的目的。
马煜席想说,这不是阿谀,确实是好茶,“唉,你也不想想,太子是储君,又看得起我,人也好,我跟着他总比跟着那个影儿都没的晋王要保险。”
惜怜根本不吃他这套,“你少来。正经点,你到底想干嘛?”
马煜席很认真地看着惜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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