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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佳佞-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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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王英过去近二十年的阁臣生涯中,几乎没有写过一个密揭……然而如今王阁老王英的密揭,却以每日一次的频率,封着御赐的印章。招招摇摇地直递进内殿里去……常常有其他几位阁臣撞个正着,便看见那上面“绳衍纠缪”几个篆字,红得分外醒目。

    谁都猜得出王英的密揭之中写的是什么——自然就是楚歌的“斑斑劣迹”、“累累罪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地,却是王英的早有准备……要说这些年来楚歌的奸佞之处,任谁都能说出几项来,可真若一条条罗列,便可以发觉那些要么是站不住脚的东西,比如谢聆春那天说出的几条滔天大罪;要么就是些鸡毛蒜皮,让人鄙夷痛恨却又抓不住把柄……可王英那日被逼急之后所说的话,却表明了他对楚歌的事情绝对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据说这些日子不断的密揭中还附有大量的“铁证”。

    难道这“万事不干己”的老好人王英,这么些年来地混沌和无作为,都是装出来的么?这样一想之下,众官员难免会脊背处生出几分凉意。匆忙回忆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中,莫名也会上了密揭。

    楚歌的表现却与王英正正相反。她在内阁中居于末位,本来就没有写密揭地权力;而从“出事以来”,端木兴对她又是避而不见,她也没有以自己“自由出入宫禁”的特权。去求得面君自辩的机会……她所做的,就是不断地联络大臣,明着的,暗着地,六部的,九卿的,巴着她的,躲着她的……寻求支持很要紧,其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其余的三位阁臣。

    这三个人里,卢太傅在王阁老数出楚歌罪状之后,已经完全地倒向了楚歌的反面;杨鸿渐那天晚上便和她在大观桥碰过头,已经半明不明地算是支持她了;只有吏部尚书张谔,虽然和她有过些来往,在龙图阁那次也曾被王阁老说成和她狼狈为奸。可态度一直很是隐晦。让楚歌着实费了些脑筋。

    不过好在现在不再需要担心了。楚歌向后倒在香木轿中,微微闭上眼睛养着神。她这是才从张谔的尚书府回来。整整在那里耗了一天,连饭都没有吃上,连带着精神也十分不济……不过很有收获。想着张谔原本闭门不纳地态度到最后不避嫌疑地携着她的手将她送出门来,她就忍不住唇角泛笑。

    张谔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会是因为被她的“美色”所惑——虽然外间的流言一定会这么传就是了。

    吏部尚书天章阁大学士张谔,原本是熙德七年的头名状元,不折不扣的清流派;也是当年楚郡侯楚缙留下来妆点门面地少数几个才子型地人物。他在朝中为官的那些年,官声一直很好,与周围地那些“贪官污吏”们相处得也极为融洽;只是后来卢太傅和楚缙斗得凶,张谔一时不合在自己家中感慨多了些,被楚缙知道,贬出了京城……到熙德十五年的时候,端木兴和楚歌密谋,悄悄儿地找了由头又将他调了回来,官复原职……十六年端木兴一归政,立刻将他提拔成吏部尚书,又入了内阁。

    王阁老说楚歌能够在人事问题上翻云覆雨,是因为背后有张谔给她撑腰,这话说错也错,说对也有点靠谱:楚歌本来是搭不上张谔这个关系的,她在吏部走的是“下层”路线;但问题是她走这样的路线一回两回可以,这么久一直都是畅通无阻,要说作为吏部尚书的张谔完全没有放任的意思,任是谁都不可能相信吧?

    这里面的关窍,楚歌差不多也可以明白:多年官场的陶冶,使得张谔已经修炼得八面玲珑,贬谪的经历。又使得张谔更懂得韬光养晦伺机而举。这次王阁老和楚歌之间地“争斗”,如他这般聪明的人自然会力图置身事外,看好了风向再转舵了。

    今天楚歌动用了鸣鸾苑的全部力量堵上门去,就是为了让他没有机会再去犹豫站哪边……只有一个选择:支持她。

    而此刻,几条街后依旧兴奋地搓着手的张谔,也在不停地感慨几乎错过的“缘分”。

    她是拿着一份“反贪惩奸”的规划书上门的。

    张谔本来也是卢太傅的门生,清流派的中坚力量;前一阵子清流的“肃贪”之风自然少不了他地份,虽说为了在天子面前留个退步他并没有过多参与,但整顿吏治的确是吏部尚书的本职工作,也费了张谔的不少脑子。可直到现在还拿不出个系统的举措意见来……这使得他在半被胁迫的状态下扫过楚歌出示的那一摞东西之后,就立刻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楚歌的规划书第一部分,并不出奇,不过是口号似的“严惩贪官污吏”。不过她所谓严惩,和卢太傅说地按律处置不同,只是说要“严限追脏,押放各边”;同时加上奖励制度,有廉能卓异的官员,建议皇帝提擢官职,赐宴颁赏。

    这些措施其实也是张谔心中所想。卢太傅一再强调“反贪”。“依律处置”,可如今的律法实在是太过严苛,有“受贿百两以上者斩立决”的条例,放在贪贿成风地大赵朝廷。几乎是个笑话了。若是能依照楚歌的办法,追缴赃款,量刑处置的话,其实也算得上严惩,何况可以分个轻重。操作起来应该可行……而张谔最感兴趣的,是楚歌规划书的第二部分内容:在这里楚歌直指贪腐地源头,称是法律的不完善,吏治的不健全,财政的不清晰几个原因导致。而她针对几点,又分别提出了应对之策;因为张谔主管吏部,所以楚歌在吏治问题上,分析得也是最多。

    她最主要的观点,便是:吏部选官途径太窄。科举流弊严重,官员考核制度落实不到位……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楚歌也都有详细论述,比如提高国子监的地位,使科举不再成为入仕的唯一途径等等……其中如炸雷震耳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张谔茅塞顿开的,就是楚歌居然提出由吏入仕地方案!

    当时张谔看着面前隽朗洒脱的字迹。心中翻滚的情绪真是难以言表——他真真就如楚歌文中所提到的“墨守成规”者一样。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祖宗之法是否可以改变,是否已经到了不变不可的时候!

    是的。大赵祖制,吏不可入官,清流浊流泾渭分明。而楚歌提到,在这样地制度下,一旦为吏,便失去了再提升地可能,断了希望断了奔头,为吏者便把目标转到贪钱这一项上去;而大赵的官是轮换地点地,吏却始终守在一处,时候久了,强吏弱官,墨吏欺上的事情屡有发生——与其一个一个惩治,倒不如给为吏者一个机会,在定期的考核之后,对其中优秀的按照成绩给予转官的奖励,既解决了大赵官源紧张的问题,又提拔出真正优秀的人才,疏导了官吏矛盾……这些内容张谔反复读了多次,只觉得字字珠玑直击内心!

    现在张谔只是叹息,为什么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呢?作为一个吏部尚书,清流反贪的主力,他却只能看着那些数字看着贪腐的证据发愁,找不到这样一举几得解决办法?!……楚大学士送来这份规划的时候说,不过是一些构想而已,很多地方太不切实际,还需要有经验的人进一步完善,并且暗示他完全可以当成自己的东西进呈御览。张谔想到这里,微微笑起,这个情,他领了。虽然他还是觉得这东西不会是出自楚歌的手笔——不是传言楚府上很多的幕僚么?但这份礼,还是十分十分地切合他的心意……或许,也该是他表一表立场的时候了?。

正文 第四卷 入相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一)

    一直稳稳前行着的香木雕花大轿忽地一颤,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楚歌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打个哈欠慢慢坐起来。这么快就到了目的地了么?似乎才只小憩了片刻吧?

    一只手撩起轿帘,辛锋寒那清冷的俊颜出现在面前,“大人,是武都督。”

    原来是武青。楚歌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整整衣冠走出轿外。其实自从长天军回京,她几乎还没有和武青正经说过什么话,交流的信息更是反不如武青在湖南时,两个人通过鸣鸾苑的渠道通信来往得多。

    至于原因么,实在是经过谢聆春那么一搅合,让她根本找不到和武青正常相处的模式了啊!估计武青也是如此,在开始那些日子里,总是找借口躲着她,即使是不得不参加的各种庆祝活动,也是离她远远的……直到那天谢聆春又一次设计了他们,将武青请到了大观桥,让他亲耳听到“楚歌喜欢他”这样的话……

    接下来这几天,楚歌忙得团团转,几乎没怎么在府邸里停留过;然而每次她深夜回府之后便会听见侍卫们禀报,说武都督来访过……楚歌不断地出门,武青也不断地来访,几次之后武青干脆留在门前等她,而楚歌也发展到遣人先在自己府门前窥探,若有武青在,必换个时辰,或是换条路回府……其实楚歌很感谢自己这一段的忙碌,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不过这一次。武青居然换了方法。他应该是终于探到了她的行程,故意在这路上等她地?……也罢,终于还是要面对的。

    楚歌出轿的时候,正看见武青乘了一匹极神骏的白色战马一路小跑过来。火红落日的背景里,金甲白袍,龙吟长剑,阳光下略带汗湿的英俊容颜……那是一种既沧桑又雄浑的美,让人生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仰望情绪;仿佛那一刻,平凡的街道忽然生出了一种沙场的味道。苍茫萧索,却又激起人无限地豪情。

    楚歌是恍惚了片刻才回神过来的。暗自思忖了一下,便知道他应该是刚从京郊的讲武营赶过来。从武青率领长天军进京之后,端木兴便以嘉奖之名,把武青留在了京城,让他参加不久后的冬至祭天大典;然而长天军人数虽少,到底不是京城编制,留京多有不便,便由兵部出文书,准他们在京郊扎营。顺便和驻扎当地的禁军多多“切磋”。这些日子里武青都是在京郊军营中居住,在京城闭门落锁之前必须离开的,这也是几天来武青总是等不到楚歌的缘故。

    “楚歌。”武青拢马过来,纵身而下。“军中的将士们想要见见你。”

    “见我?”她有些惊愕,随即释然。将士们想要见她,大概是她的“名头”太过响亮有些好奇吧……或者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将武青“借”给她的亲卫送归,在军中提起她地一些“逸闻趣事”所致?不过长天军进京,她的确应该去看看;虽说她一直和长天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这支军队饷银的来源武青从没打算瞒过任何人,何况她又有着“荆湖南路副招讨使”地名头,依情依理,见一见,亲眼看看这支军队,都是应该的。

    然而楚歌抬头仰望着那金甲将军的时候,口中冒出的回答却是:“我不去。”

    武青皱眉,道:“不是说现在。”

    现在天色已晚,不久就会关闭城门。显然并不适合去军营视察。然而楚歌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依旧坚持地摇头。

    武青正想继续说什么,楚歌却道:“我真的不能去见长天军,不是不想见,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并不合适;不过我正有话对你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这个邀约来得倒是奇怪。武青找她找了那么久。见了面却是她先提出要谈谈地要求……不过武青还是点头应允。

    最终是武青陪着楚歌一起往楚府里去,临行之时听见楚歌对轿边的一个美貌少年嘱咐:“去告诉裴大人。就说今晚上宝悦楼的约见取消了,来日我请他到美人湖吃花酒。”

    武青皱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待到进了楚府,又是一番忙碌。楚歌才下了轿,便有少年们穿花蝴蝶一般围绕着,服侍她更衣,净面,又送上香薰手炉,暖胃姜茶……真真奢靡暧昧的场景,倒将武青这个客人放在了一边了。

    半晌忙得差不多了,终于两个人坐下来,共享数量不多却极为精致的晚餐;却仍然不得消停:那些少年中明显地位高些的一个,居然在楚歌身边坐下来,替她布菜斟酒……姿态亲密到,几乎就差喂她了。

    武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隐隐有了些怒气。

    看他如此,楚歌对那少年吩咐:“亦陌,你先下去吧。”谁料少年并不顺从,反嗔道:“大人怎么可以让亦陌离开?谢都指挥使特意吩咐,一定要监视着大人把饭吃好呢。”楚歌便无奈地对武青笑,由着那个叫亦陌的少年真的将一筷青菜送到了她地嘴边。

    这时候武青终于冷冷地抬眼望过来,“你下去。”他说,语气平淡,仅仅几个字,却让人瞬间领会到他的意图,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亦陌瑟缩了下,悄悄瞟了楚歌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躬身退下。“下人不懂事,平日宠惯了的,还望武都督见谅。”关上门,房间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个,楚歌笑着道歉。

    武青依旧平淡淡地,“楚歌,你不用演戏了。”

    “演戏?”

    “什么平日宠惯了的?不都是你鸣鸾苑的人么?这些把戏你怎么总是玩不腻?”

    “哦。”楚歌应了声,垂下眼眸去对付面前地饭菜。确实表演拙劣了点,不过也不都算演戏吧?起码亦陌监督她吃饭是真地啊。

    屋内开始被沉默的气氛笼罩。楚歌是专心致志地吃饭,武青却心不在焉,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武青推开面前丝毫未动地碗筷,“楚歌,你知道师父是怎样一个人么?”

    师父?楚歌抬起眼睫,投上关注目光;林逍,还是林飞枭?前者寂寂无闻,后者声名赫赫……然而无论是寂寂,还是赫赫,都是一样的神秘,一样的无可捉摸……。

正文 第四卷 入相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二)

    “楚歌,你知道师父是怎样一个人么……其实他老人家真正的名讳不是林逍,而是林炯,字飞枭……”

    这已经不知道是楚歌第几次面对林炯林飞枭的生平了。在最近的调查中,楚歌早已确认林逍就是林飞枭,也,应该就是她的生父。那记载着林飞枭“事迹”的卷宗,都被楚歌翻得稀烂,背得滚熟……只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面对的,并非陈列纸张上的对一个卖国奸贼的描述,而是在武青质朴又**的叙说中一位肝胆英雄的重生。

    林飞枭,曾经大赵第一将,正一品堪与内阁首辅比肩的武将最高衔,太尉;曾经光耀九州,曾经威扬天下,也曾经惨“死”在自己人的刀下,留下的只是万千骂名……

    在武青刻意压抑的讲述中,楚歌早已泪零如雨。她和林逍只见过一次面,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那慈爱的目光,那坚毅乐观的态度上;纵使知道他可能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也曾为他的逝去鞠洒泪水和哀伤,却从未有过这样真切地从一个英雄的角度去理解和痛悼他的种种。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呢。

    他的故事,是那样的波澜壮阔,又是那样的旖旎浪漫;有“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豪迈雄浑,也有“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潇洒风流;有“银鞍照白马”的飒爽,也有“簟卷碧牙床”的缱绻……然而最终,等待他地。竟是背叛和出卖,是一朝大厦倾覆下满门抄斩的凄惶,是十六载骨肉分离两不相认的断肠!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跟在师父身边是为了学习武艺;然而想不到本来牢不可破的北方防线居然为人所卖,胡兵利用师父调去南边巡视的机会大举入侵,两日内直下三关三镇,进逼京都!”武青这样说的时候,神色是悲哀而愤怒的,他放在桌上的双拳紧紧握住,平日里明亮的眼眸此刻看起来也带了些赤色的光芒。恍如还是沉浸在十六年前地那场浩劫之中无法自拔。

    “……那时候师父已经为朝廷所忌,虽然身为太尉,其实差不多算是架空了权柄,所谓巡南更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驱逐……那时候师父的军队已经被打散,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区区八千的亲卫军,然而师父收到胡兵入侵的消息还是千里回援,一面昼夜飞奔入戍京都,一面传令旧部部署反击……就这样师父赶到京城的时候,胡兵还只有汗王和最强悍的三王子率领了三万兵马孤军深入。其余八万大军则被师父临时布起的防线隔绝在了三关之外……”

    楚歌默默地听着武青的叙述,只不停地用绢帕拭泪,帕子已经完全湿透,而她地眸子却在水光中越发墨黑。透射出坚定的倔强的光。

    “师父驰抵京郊之后,便以那八千亲卫与胡人最负盛名的三万铁骑相抗;可即使如此,师父也绝对没有让胡人占了便宜去……按师父地计划,只要他驻守京郊拖住胡兵精锐,其余几路勤王大军便不日可到。至此瓮中捉鳖,足可将胡王一举成擒!”

    是的,若说当年的历史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倒是有几分可信——大赵虽说积弱已久,到底不是弹丸小国,怎么会短短几日之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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