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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天凯呆呆地站在原地，大约过了几十秒钟，才失魂落魄地走出画廊。

祝天凯坐在自己车上，看着小蕤上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半点犹豫，便启动车子紧跟了上去。

出租车穿过几条街，然后一直沿着河边往前开。到了相对幽静的一段路时，出租车忽然停了下来。一直尾随的祝天凯有些纳闷，她怎么停了下来？

祝天凯也只好踩住刹车，停在路旁。

接着，祝天凯看到小蕤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车走过来。

“糟糕，被她发现了！”祝天凯暗暗叫了一句。不过避无可避，他除了呆在原地，也别无他法。小蕤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盯着祝天凯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祝天凯咽了口唾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没想过要跟踪你，只是我也刚好要走这边……”

小蕤冷笑了一声，说：“是吗？那看来是我多疑了！”说着她又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等等！”祝天凯拉住她的手。

小蕤停住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被他拉住的手。祝天凯连忙将手放开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小蕤冷冷地说。

从小蕤的这些表现来看，恐怕事情真如他的第二种想象那样，而且说不定还会更坏！祝天凯心里喟叹：现实竟然真的这般残酷！

“小蕤，”祝天凯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来，“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使你这样对我？”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小蕤说：“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祝天凯不停地摇头：“不是，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要不然为什么以前你不这样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小蕤，你如果不跟我说清楚，我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小蕤忽然叹了一声，说：“其实，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了，当初你每天出现在我朋友的饰品店里时，我就明白了。本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想理睬你的，但是后来想想，假如我们可以做普通的朋友，那也不错呀！可是，昨天晚上当我看到你那种深沉而可怕的眼神，还有你那么直接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就知道，我们注定做不成朋友，因为，你已经陷得太深了！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我想了一个整整晚上，我觉得与其到头来让大家都痛苦，不如早一点断掉！一了百了！”

祝天凯忧郁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尝试着在一起呢？”

小蕤决绝地说：“不可能！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真的不适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祝天凯急急地说：“我们都还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小蕤苦笑，道：“好吧，我今天就和你说清楚，让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免得拖拖拉拉，对谁都没有好处！”

祝天凯咬着嘴唇，没有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边会没有男人？”小蕤盯着他，问道。

祝天凯摇摇头。

“不是没有男人追，而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小蕤加重了语气：“我的心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四年前？”祝天凯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四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年前……”小蕤面现痛苦，似乎不愿再提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说呀，四年前出了什么事？”祝天凯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快告诉我呀！”

小蕤叹了口气，问道：“你有没有烟？”

“烟？”祝天凯忙不迭地地摸出一包烟：“有！”

小蕤取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却呛得连连咳嗽。

袅绕的烟雾中，她那张白净而迷人的脸时而扭曲，时而舒缓，时而阴暗，时而明朗。过了很久，她才哆嗦着手，动了动嘴唇，像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妪，慢慢地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本来我很想让它烂在肚子里，但是，今天……唉！好吧，我全告诉吧！……四年前，我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当时我们都没有钱，穷得有时连房租都交不起，但是，我们彼此很相爱，我们过得很开心，真的，那应该算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出去逛街……我原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永远，可是，没想到那天下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那天下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跟老板请了半天假，想回去休息。我一进门就发现，我的男朋友，我自以为可以在一起一生一世的那个男人，正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最可笑的是，那个女人竟是我一个平时很要好的老乡！后来，他跟我说，他们只是逢场作戏，他还是爱我的，可是我怎么能再相信他的鬼话？我们很快就分手了，我的心也死了……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经常跟这个同事住一阵，跟那个同事住一阵，偏偏当时我爸又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你不会知道，我当然有多苦！我甚至想过去，去……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有钱人，一个很有钱的男人，他说要包我……一开始我没同意，我还叫他滚蛋！可是，当我看到我爸在床上痛苦挣扎却无钱住院的时候，我……我终于还是妥协了。我和那个男人说，我可以跟他，但是只跟一年，而且我要一百万，还有一套房子……”

祝天凯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小蕤竟有如此不堪的往事！他低下头，良久无语。

小蕤凄恻一笑，说：“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祝天凯心如刀割：“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你说的不是真的！”

“我说的句句是实！”小蕤冷然道。

“但是，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怎么会……”

“哼，现在的化妆品、护肤品效果这么好，怎么会让你看出女人的实际年龄？我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说完，小蕤猛然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天凯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

曹武力的目光绕过酒杯，停留在祝天凯死灰一般的面庞上。

两个同样心事重重的男人，在酒吧昏黄的灯光里，变成了两尊被世人遗弃的雕塑。从他们僵硬的面部，看不到一点点生命的气息。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神话，所谓纯情只是传说。”曹武力的嘴巴忽然裂开，挤出一句饱经沧桑的话。

曹武力这一句话犹如一只笨重的企鹅，不经意地掉进祝天凯心中的那一汪死水，掀起了一层层涟漪。

祝天凯瞳孔骤然收缩，他冷笑了一声，说：“没错，表面上看起来越单纯的女人，其实越滥！”

曹武力忽然感叹地说：“也许我们真的落伍了，我越来越不明白那些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祝天凯擎起酒杯，说：“来，为了我们这些失意的男人，干！”

曹武力喝完酒，慢慢地放下杯子，说道：“其实你和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可是我做不到！”

祝天凯无奈地说：“有什么分别？到头来还不一样什么都没有？”

“不，”曹武力仰起脸，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自己得陇望蜀，不知满足！而我则跟你刚好相反，我用情太深，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因而还是失去了！”

祝天凯苦笑，没有再辩下去，只是默默地喝酒。

小蕤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祝天凯心里激荡，并如浓度过高的酒精，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灼烧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小蕤给别人当过二奶的事实。也许，这是因为先前小蕤在他的心目中太过于纯洁，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所以他如今才不愿意面对其残花败柳的本来面目。

祝天凯从位子上缓缓地站起来，目光呆滞。曹武力见状，问了一句：“你干嘛去？”

祝天凯没有回答，摇摇晃晃地朝酒吧门口走去。

走到酒吧外面，祝天凯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翻阅电话本，搜出小蕤的电话号码，按了一下拨打键。

“谁呀？”小蕤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而嘶哑。

“是我，祝天凯！”

小蕤沉默了。过了大约十几秒钟，她才说：“哦，有事吗？”

祝天凯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说：“我……”

只说了一个“我”字，他便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小蕤说：“好了，就这样吧！”

“等等！”祝天凯很害怕小蕤把电话挂掉，立刻叫了起来。

小蕤轻轻叹了一下，说：“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和你纠缠下去，我们不过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祝天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地用力地咬着下嘴唇，直咬得血都快渗出来了。

小蕤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总之，今后我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了！”

接着，祝天凯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嘟嘟”的声音。

祝天凯痛苦地闭上眼睛，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再拨打小蕤的号码时，却发现她已经关机了。

回到位子上，祝天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这一刻，他只想尽快醉掉，再不要去想那些愁断肝肠的破事。

而这种几近自虐的喝酒方式，很快便使得祝天凯烂醉如泥，瘫倒在地。曹武力只好将他连拖带拉的弄上出租车，然后送他回去。

公司很快便招来了新的公关部经理。此外，销售二部经理以及其他空缺的位置也都一并填补上了。

新来的公关部经理姓许名嫣，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还算可以，不过和阎锦绣、方小蝶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但是她说话做事，却显得很老辣、很干练，颇有“女强人”的风范。第一天到职，就在会上声情并茂地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让人赞叹之余还觉得有几分滑稽。

跟许嫣相比，同时就职的销售二部经理则显得谦逊多了，会上马如豹让他说几句，他只发了寥寥数语，而且态度非常谦和。不过他的眼神似乎很深邃，根本无法让人看透。因而祝天凯认定此人必定是一个高手，对他更为注意。同时，也将他的名字铭记于心：孙少翔。

新员工的加盟，给公司注入了不少活力。再加上马如豹将总公司新调整的管理制度大力推行，公司一扫了年前的那种晦暗气息，出现了一派崭新的蓬勃向上的良好局面。

但是这样的局势，却让祝天凯倍感压力。感情生活的不顺利，大大地影响了他的工作热情。不过，慢慢的，他也逐渐调整了过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那天晚上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祝天凯依然每天下班便往“蕤蕤画廊”跑，但他只是停在街对面远远地望着，再没有踏进画廊一步。

后来，祝天凯发现，有个三十多岁的身材魁梧的男人经常出现在小蕤身边，他们有说有笑，行为举止甚是亲密。

再后来，祝天凯也渐渐忙了起来，就很少去“蕤蕤画廊”了。不过，在他心中，始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遗憾，又像是懊恼，还像是痛苦，但是又好像什么也不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很强烈，有时候又很微弱。

祝天凯想，在这一生中，也许有的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管她如心目中的“女神”一样“圣洁”而令自己无法割舍，还是她像恐龙一样可怕而使自己惟恐避之不及，到最后还是如若一阵风，飘逝得无息无声。所以，两个没有缘分，或两个有缘无份之人，终究如花自飘零水自流一般，各行其道，各遂其生。惊蛰一过，天气日渐一日暖和。花草树木，更是生机盎然。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祝天凯的心情已经大为好转，生活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只是有时候想起方小蝶或小蕤，心里仍微微泛起波澜。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再与她们联络。

这天下班之后，祝天凯才从公司出来，正要赶去和曹武力一起吃晚饭，忽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漫不经心地接通：“喂，谁呀？”

“是我，田郡。”

田郡？！祝天凯差点没跳起来：“哦，原来是你！什么事呀？”

田郡说：“我要见你一下，有点事情和你说。”

祝天凯听到她说得很干脆，心跳倏地加快了很多：“到底什么事？”

“见了面再说，我在你家楼下的那间咖啡馆里！”

自从上次庙会之后，祝天凯就再没有和田郡联系过，毕竟两人的关系已经因为方小蝶而变得十分微妙，所以如非必要，还是少联系为好。如今田郡竟然主动联系，而且口气如此决绝，不容推辞，一时之间还真揣摩不透她是何用意？

不过，祝天凯却不敢怠慢，立刻朝家的方向开去，并给曹武力打了个电话，推掉晚上的饭局。

祝天凯急匆匆地赶到咖啡馆时，田郡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静静地看一本时尚杂志。看到祝天凯，她也没有招呼一句，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祝天凯坐下。

祝天凯随便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说道：“我还以为你到广州去了呢，没想到还留在这里！”

田郡合上杂志，将它放到一边，才慢悠悠地说：“我的事你不用理会，我今天找你来，完全为的是方小蝶！”

“方小蝶？”祝天凯疑惑地问：“方小蝶怎么啦？”

田郡瞟了祝天凯一眼，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祝天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田郡冷笑道：“你果然够狠，这么快就把她给甩了！”

祝天凯脸一热，分辩道：“其实也谈不上谁甩谁，只是大家……”

“行了，你们的这些事我没兴趣听！”田郡打断他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方小蝶怀了你的孩子，如今正打算打掉……”

“什么？！”祝天凯的惊讶程度不谛于听到恐怖分子密谋要摧毁世界，他猛然站了起来，双目圆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实就是这样！”田郡说：“若不是因为看到方小蝶现在痛不欲生的可怜样，我才不会跑来这里和你废话呢！”

祝天凯一下子跌坐到位子上，张大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

田郡又说：“有一点相信你也知道，方小蝶以前曾经流过产，倘若这一次还要打掉，那是很危险的，说不定以后还可能会导致习惯性流产，造成不育……”

祝天凯耳朵里嗡嗡直响，仿佛有上百只苍蝇在里边乱飞。

过了好久，他才略略定下神来，问道：“那她现在什么地方？”

田郡说：“既然你这么在乎她，当初为何还要和她分手呢？”

祝天凯哑然了。

田郡轻轻叹了口气，说：“今天在这里，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有关小蝶的事，也好让你明白她对你的良苦用心！”

祝天凯听到她这么说，知道她要告诉自己一些方小蝶的隐情，而这些正是自己不了解又一直渴望了解的，不由心头一紧，立刻竖起耳朵。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田郡问道。

祝天凯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说方小蝶，反而问起了他们之间的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记得！那天，我正在面馆里吃面，你刚好也在，但是你付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掉了，所以你跑过来跟我借钱，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呢……”

“事实上，我和你认识，根本不是什么巧遇，而是小蝶故意安排的一场戏！”田郡不动声色地说道。

“方小蝶安排的一场戏？”祝天凯瞪大了眼睛。

“是的！只是一场戏而已！这件事说来话长……这么说吧，早在很久以前你和小蝶就已经见过面了，对，就是你和你那个姓赵的什么朋友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那天，小蝶也在场！”

“赵仙雯？金色酒吧？”祝天凯记得在“艳遇事件”的当晚，方小蝶也曾经提过此事。

“也许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小蝶，因为当时你一心只想着哄那个姓赵的女人！”田郡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也许是天意吧，你和小蝶以前的男朋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她当时就傻了眼了，整个晚上，她都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后来，她还多次暗中跟踪你，了解你的情况。”

祝天凯吁了口气，暗自摇头。

“其实当时小蝶很想接近你，可是她又害怕结果会失望，而且毕竟你又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只是长得相似而已，所以她又一直不敢接近你。后来，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想让我替她想个主意，我听了之后觉得挺好玩的，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我跟小蝶说，不如先让我跟你接触，如果觉得你还不错的话，她再出动。就这样，小蝶特地策划了我们面馆巧遇的场景，好让我自然而然地走进你的世界！说实话，最初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后来……你也知道，那天晚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