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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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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顾椿即将踏过门槛的时候,出乎意料,邵文熙也现身了,而被他带在身边的正是赵秉安的妻兄——邵柏博。
最近可是陇西的多事之秋,一直置身事外的岑氏被罪臣凌汌拖下了水,关西宗房几乎被人卖了个干净,吏部里岑家的人脉被拔得一个不剩,多年基业尽诸东流。
顺便提一句,邵家大公子的岳丈便是如今的岑家家主,日前已锁枷入京,若是不能开脱罪责,只怕是要死在诏狱里了。
几家愁,几家喜,陇西何氏这段日子在太傅的照料下可谓改头换面,何荪升了户部郎中,他的叔父何稔也要从闽南入京,正式支起太傅麾下陇西何氏这块牌面。此消彼长,邵文熙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苟俪旬与卢沛良则是一早倚坐高楼,品茗赏戏,他们来,却是真的为新生欣喜,赵氏传承有序,他们依附门下也便少了一分顾虑。
最后姗姗来迟的张焘与黎焕中,脸色则透着一股子尴尬,他们不甘被排挤于局外,可若是这般上了赵秉安的贼船,那自己日后免不了要受制于人。
驱走了一头姓沈的老狼,却召来了一只姓赵的锐虎,他们这些老家伙只想求个善终,怎就那么难呐……
第289章 江山几分(中)
“老夫是儿孙下狱迫于无奈走这一遭,苏阁老堂堂次辅; 怎么也要放下身段来登赵明诚的戏台?”
“相褚何必明知故问呢; 这些时日; 山西两江的州郡属官入京; 递往你顾府的名帖相较于往年至少薄了三成,其中原委,你我心知肚明。”
“不比你苏氏,半数基业,你也真是舍得!”
把事情戳破,顾椿的嘴唇都急得发抖,他不明白; 这苏袛铭是疯了吗; 为了那华而不实的首辅名分; 真值当耗尽苏氏百年底蕴?!
赵秉安骨子里就带着一股狼性,与他为伍无异与虎谋皮,绝捡不着好儿,苏袛铭如今这般不智; 到最后怕不是一生辛劳终为他人做嫁衣。
苏燃紧随二人之后; 这番对话悉数入耳。他嗤笑顾椿短视,祖父与赵秉安谋划的又岂止那区区首辅,苏家历经世情冷暖,早就明了文人相轻、同道互轧,对江南诗风再无留恋,他们祖孙如今的所做所为可是在替家族谋求一条与国同寿的光明大道!
“顾阁老若真的将江南士族置于阖府老幼之上; 今日又何故来此?”
苏袛铭如今对虚名早就看淡,但仍是对顾椿虚伪的做派看不下去。明明小老儿也憋了一肚子火,明明也想对那些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江南同袍进行报复,为何就不能大方的承认。非要做出一副被赵明诚逼良为娼的弱妇姿态,真是白瞎了多长出来的二两肉……
顾椿眼看自己好容易糊上的一层薄面被老对手撕碎,霎时间恼羞成怒,手上的拐棍止不住的往石砖上戳。
“那也不能尽如了他的意!江南六道是咱们的根基所在,绝不能被他薅没了!”
“不至于,朝堂上尚有我等老叟坐镇,他走不到那一步,况乎,天恩寡寞,以皇帝惊忧多疑的脾性又怎会放任他一家独大,莫忘了,他今年尚不过弱冠之龄,皇帝可以和我们耗,但一定不敢与他赌!”
顾彦郴低头攥紧掌心,想抓住片刻之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却被父亲忽然停下来的举动打断。
前方就是会客的园子,仙音渺渺,巍峨堂皇,虽未见其真容然已心驰神往。
传闻赵氏截了一脉护城河的分支引入府中,盘活了势眼,赵秉安自河南归来后就醉心水榭,三少爷投其所好,特调内廷的能工巧匠挖出了这潘岳湖,又于其上零星铺设了数道廊亭,彼此之间以竹色石栏相通,湖光水色,交相映衬,是京城新出的秘景,而今日,此园中汇集了大朔朝廷所有命脉,六部,九卿,乃至王孙公侯,这些人口口相传,平静的场面下早就因几位阁老的莅临而波涛汹涌……
苏袛铭与顾椿在岔口分别,他们无视左右,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湖心小玉楼。
苏燃搀着祖父踽踽前行,行至一半,忽听闻背后大臣们的骚动,转头一看,就瞧见了面色不善的邵家伯侄,而仅仅只是对望一眼,苏燃便感觉如芒在背,他再一细瞧,那邵八的眼中确实淬着寒毒。
“既已下了手,这会儿何故又胆怯起来了。”
“祖父,我,我就是觉得咱们没有必要开罪邵八,他又没碍着我们苏家的计划……”
“愚昧浅陋。”
苏袛铭方才怼顾椿之时存下的三分利气在听到长孙这怯懦之语后荡然无存,天不佑他苏氏,留此子承家业,他这把老骨头何时才能安心闭眼。
“老夫且问你,岑家落马后谁得益最大,谁受害最重?”苏袛铭没有转头,一边在湖中漫步,一边疲惫指点。
“孙儿以为,陇西士族此次大洗牌,邵家损失最重,麾下大姓几乎丧尽;但要深究其里,好像也不算,毕竟岑家最要紧的东西已被邵八早早入手,这肉烂在一锅里,外人也没占到什么好处啊。”
“那你明白为何邵柏博这个竖子会对你怒目相视吗?”
“这,孙儿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燃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祖父为何突然决定打压邵氏亲旧,而且一动手就这么狠辣,可事后又对岑家的政治资源无动于衷,任由邵柏博全盘夺走,难道祖父是想通过扶持邵八,进而分化邵氏吗,可是邵柏据已经在家族斗争中落败,其余邵家诸子还有谁能是邵柏博的对手?
“唉……”苏袛铭长嗟一声,连摇头苦笑都提不起兴致。
“老夫铲除岑氏意在压制陇西崛起,是想拉开你与邵柏博之间的差距。”
苏燃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自己的缘故。
“世家门阀更迭,独江南六道傲视天下,皇室几代布局,仍不敌其势,如今真宗离朝,新帝昏聩,沈炳文联手小狐狸挖了一个深渊巨坑,就老夫揣测,不出五年,江南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那之后,百家老姓,不复往昔。”
苍老悲凉的声音掩在这寒雾丛生的湖面上,却骇出了苏燃满头大汗,他压抑着喉头滚动,一步一颤的走在这栈道上,前程茫茫,此刻他尤其害怕身前大山一般的祖父突然倒下,那这沉重的家族、士族担子,他如何能担起来……
“赵明诚用了六年时间,自他童子试起便于前朝布局,湖湘、孟苏乃至如今的太原,他大势已成,你再不服气也得认命。”
“祖父,孙儿有自知之明,万不敢与太傅争锋……”
“不要以为心眼窝在你肚子里就心存侥幸,当初你在行营,打的是什么算盘,赵秉安他早就洞悉了,事后不提,只是因为他还用得上老夫,要不然,你以为他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今日与你讲这些,是要告诉你,时过境迁,江南的威风撑不了几年,等赵明诚动手之后,你该如何保住苏家的地位。邵柏博不声不响的拉拢陇西残部,把岑氏留着不过是肥了他的权囊,日后纵是你继承了老夫的位置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可是何氏犹在,他们又怎会坐视邵柏博拿下陇西魁首,就算是赵秉安,孙儿以为他对邵柏博也还是存着一分戒心的。”
直到此时,苏袛铭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能让自己满意的话。他拍了拍长孙的手,笑得意味深长。
“记住,这就是你与邵柏博之间最大的不同,赵秉安自恃可以把你把控在掌心里,所以只要苏家真心投效,他绝不会再算计你,反过头来还会护着你;而邵柏博不一样,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沉就像是一条毒蛇,谁也不会放心把这样的人置于卧榻之侧,哪怕他们是秦晋之好,阿燃,日后,不管邵柏博如何,你皆不必入心,因为这样的人,最后都不可能善终……”
湖心玉楼,苟俪旬与卢沛良居高眺望,看着内阁几位异路而至,这小小的一段路程,折射出如今朝堂党派林立的现状,每家都有每家的打算,他们彼此结盟,彼此提防,自己把内阁折腾成一盘散沙,哪还能对付得了一直默默积攒实力的赵太傅。
“以前老夫一直不明白太傅为何总是把苏顾张三位阁老撵下水然后再费尽心力地把人捞起来,如今看着吴肇汉麾下的首辅党,老夫倒突然有些明了了。”
“卢兄这可是坏了规矩,看破不点破,话说沈首辅当初拿人家湖湘当炮灰,也无怪乎如今太傅以牙还牙。”
“江南士族大难临头,恩侯兄以为这时机会在何处?”卢沛良只怕一件事,如果大业未成,西山的皇帝罹难了,那太傅是否还会按计划行事,赵家真的会匡扶幼主?还是……
这个念头不该有,卢沛良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他问这一句也不过是彷徨之下想与一同道取暖,可苟俪旬,怕不是合适的人选。
“呵呵……”
苟俪旬浅笑不语,默契得止住了这个话题,他将眼神着于门外,等着即将进来的老家伙们。
偌大一座永安侯府,除了乐师,与宴宾客都小心翼翼地收敛举止,谁也不敢大声言笑,唯恐惊了玉楼中的大人物,就连内宅,在收到消息后,绝大多数诰命也开始忧心忡忡,她们虽是妇道人家,可也知晓天子在上这般阵势委实僭越,内阁五老加上即将入阁的苟、卢二公,这朝上数得上的势力今日尽入赵氏瓮,要仍说太傅没有旁的心思,那可真是自欺欺人了。
几座公主府的人从方才就冷了脸色,如今更是震怒忧惧,她们最担心的就是皇权旁落,原以为要防着孟氏那个贱人就够糟心的了,没想到半路又蹿出赵氏这个权臣,他们这是看着皇帝年少不经事就都想啃一口吗!赵秉安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忘了当初是谁赏识、提拔、重用他的,没有皇帝,他能晋一品太傅吗?!
这头白眼狼,等皇帝平安归来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长信大长公主没等裕王妃有所反应,便起身离席了,宗室里其余几位大长公主也不恋栈,俱都拂袖而去,她们也没把事情做绝,大人走了,小辈们留下,膈应膈应赵家也是好的。
这百日宴还未正式开席,气氛就几经变换,前院总不能一直僵持着,没办法,只能请忠义伯与老侯爷出面,把气氛再炒起来。
赵秉安倒是对发生的一切泰然自若,他既然敢做就不怕人说,不趁着皇帝滞留西山无力朝政的时候把权力夺到手中,难道还要等着他御林卫再上门的那一天吗。
说曹操曹操到,赵秉安刚还想着荣宝上次兵围冼马巷的场景,就听见赵康匆匆来报——乾清宫大内监率数十禁军至府传旨!
第290章 江山几分(下)
不出预料,这道旨意是正赵府女眷诰命之衔; 加诸于赵秉安身上的荣耀渐渐开始辐射到赵氏阖族;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妻儿。
邵媛馨的正一品诰命并不打眼; 最让人惊恐的是太傅长子赵元辅的晋封; 这位与荣王殿下前后脚诞生的公子,由正五品散射大夫遥升从二品轻车都尉,皇旨直呼乳名凤举,天恩浩荡,匹配御女,这赵氏父子当真是富贵至极。
可跪在地上的赵秉安全然没有喜意,泰平帝的龌龊心思昭然若揭; 凤举一旦尚主; 赵氏权柄消散;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就会化为泡影,况乎皇帝膝下如今仅两个子息,他哪还能生出什么公主……
赵秉安能想到的邵柏博自不会看不穿,近支宗室都被他屠光了; 除了章怀郡王与那废物裕王父子俩; 宗室里十四岁以上的男丁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们膝下不入流的女嗣繁巨,可上了皇家玉牒的县主、郡主屈指可数,皇帝想下降宗室女,怕只能从几座公主府里挑,可就单看瑞嘉等人在京中的风评; 便可知晓这些郡主的出身多么让人诟病,故而赵府女眷在接到这道旨意时脸色俱都十分勉强。
不过,如今的赵太傅已不是当初逆来顺受的小伴当,就算泰平帝明旨在上,他也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
荣宝尖锐的声调渐渐在头顶散去,赵秉安没有立即把圣旨迎入祖嗣,反而是把这位大公公晾在一旁,转头先扶起了自己的夫人,一手在其腕上轻拍了两下,先定下了她惊疑的心思。
等到荣宝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的时候,赵秉安才慢悠悠的对西山方向行了大礼拜谢。从头至尾,他脸上都没有半分天恩浩荡的感激,这看在百官眼中,很是耐人寻味。
而且,满朝文武暗戳戳地嘀咕,这天使驾临,内阁几位阁老竟都未踏出小楼,这已经算是把皇帝的威信扔在地上踩了,更奇怪的是,军方几位大都督今日都遣了府中公子赴宴,这会儿竟也不知踪影,这是否意味着军方对皇帝的态度也在游移之间……
“圣上另有口谕,请太傅挪步。”
这次回来,荣宝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秉安会突然反水,想想这几个月西山被杖杀的那些奴才,他心里就一阵阵发寒。主子要休养龙体,不能再被前朝政务劳心,或许公子只是余怒未消,与主子闹一阵别扭,待他劝劝,说不准能让公子迷途知返呢。
赵秉安将人引至伯府新居,端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恭聆圣训。
这回倒说的是正事,泰平帝授意让刑部对太常圈地案轻拿轻放,“事涉阁老之尊,东宫太傅,声势过大有失朝廷体面,着有司细审详查,无万全物证不可轻易定案。”
赵秉安想想刑部递呈的数十张供状以及地方衙门报送的账目,觉得泰平帝为了制衡他也真是煞费心思,可惜他眼皮子太浅,竟当真以为自己是要投效太子。
呵呵,如今忙不迭的给赵氏加官进爵,那当初又为何吝于多给一点信任呢,非要等他把心都伤透了,再凑过来假模假样的施恩。说到底,他心里不过是把赵氏当成一条该任由他摆布的狗,一时不如意便要打要杀,只有等到落难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赵秉安这块踏脚石。
赵秉安越忠心有为,皇帝就越提防,最后恨不得把赵氏削成光杆,不许碰兵权,不许结朋党,就让赵秉安一人出生入死去应对各种难关。
保皇党的旧人都是赵秉安拉回潜邸的,但根基未成他就被踢了出去;费尽心思的绊倒了陈旭宁,保住湖湘散落的师兄弟,转头战利品就被保皇党捷足先登,赵秉安真的对吏部如此要紧的地方无意吗,不,他只是被逼得不得不走。
泰平帝属意的刑部尚书人选是谁?是黎焕中!
若非他踩了这一步底线,赵秉安未必会如此仓促的动手。他原本是想再等几年,与五叔二伯等人稳步推进赵氏在前朝的影响,使一切水到渠成。可皇帝的吃相太难看,他恨不得把赵氏敲骨吸髓,赵秉安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将夏榔投送到西山,可不就把泰平帝给绊在那儿了。
整整三个月,赵秉安费尽心力稳平了朝局,如今到了要分割利益的关键时候,乾清宫又冒出来颐指气使,是他盛阆瓒没有心还是以为天子一言即可安抚自己遭受过的一切,区区一个轻车都尉就想让他把唾手可得的权柄移交出去,真是痴人说梦!
“请公公回禀圣上,此案三法司已有定论,刑部不日上折,详奏始末。”
“公子您这是……,主子的意思是让您抬抬手,别让内阁里苏次辅气焰嚣张。”
“公公何必掩饰,圣上驰援顾阁老防得当真是苏次辅?”
“这——”
荣宝哑口无言,他日夜伺候圣驾,对前朝这些事要是一无所知那早死几百回了。他怎能不清楚主子的用意,不管针对的是苏袛铭还是赵秉安,这顾椿都不能倒,因为一旦他走了,内阁里便只剩苏赵两股势力争锋,苟俪旬与卢沛良两个老家伙对内阁虎视眈眈,等他们一上位,朝堂立时两分,主子既要面对苏袛铭那个老贼,还要踌躇公子的立场,这大权何时才能尽握手中。
再者,赵家如今并无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公子虽为太子之师,然其长子入毓庆殿为荣王班底,明面上这算是平分了赵家势力。
与此同时,顾椿是铁杆的东宫党,就算他被皇后娘娘撵了出去,可就那老匹夫的脾性,他绝不会转头支持荣王,实际上,内阁里根本没人支持皇次子。主子现在手头上唯一可动用的实力便是凋零的宗室与渐行渐远的赵氏。而为了给皇次子储势,主子是一定要离间东宫与公子的,这里面顾椿的作用不可或缺。
“荣宝,这是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唤你荣宝。
想当年,我第一次进东宫,就是你给我引得路,当时你还拿我当幼童看待,特意备了一桌花色精美的点心哄我,圣上当时不得志,因着永安侯府的名头才愿意召见我,他并不怎么想听我说话,是你搭了话茬,才给了我施展的机会。
六年,六年时间,我一点一滴地从祖父叔伯手里扣挖势力填充东宫声势,哪怕在河南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命丧九泉,我最先想着的也是要给殿下挣一份家底,太庙发生变故的时候,我拼着一身重伤出入上林苑,我赵氏阖族执刀护驾,就这次秋狩,前头西郊作乱,我大兄为了给皇后娘娘报信被人当街伏击,林场之中,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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