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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水暖-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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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嬷嬷带她下去用刑,我看她能嘴硬到几时,再把她老子娘卖到矿上去。”宋老夫人冷声道,几个奴才还收拾不了了。
  “不要,”敛秋惊恐欲绝,只有犯了大错的奴才,才会被卖到矿场上的人去,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宋老夫人指了指她:“不想害了家人,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看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我还能够从轻发落,否则别管我心狠。”
  遍体生寒的敛秋崩溃大哭:“老夫人,是柳条,是柳条让我这么做的,这个方法也是她教我。”
 

第172章 
  对于林氏,敛秋是心怀怨恨的。原本她并没有什么野心,她就想着等她年纪到了,凭着自个儿在林氏跟前的体面,求林氏给她找一个掌柜,她跟出去做个掌柜娘子,再不做这种伺候人的事了。
  只不过林氏离不开她,所以要多留她两年,留她到二十再给她准备一幅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
  大丫鬟调教不易,主子不舍得放手这种事也是有的,留到二十岁也就顶天了,要不得生出怨怼来。
  敛秋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不想林氏接二连三的出岔子,敛秋的婚事就被这么给耽搁下来。
  直到三年前,林氏突然问她,愿不愿意伺候宋铭?
  敛秋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懵过来之后,连连表忠心,严词拒绝。跟在林氏身边这么多年,她哪不知道林氏看宋铭看的紧,但凡小丫鬟有点儿心思,都被她调走了。
  这会子林氏突发奇想,该是被黄夫人吓到了。黄夫人是林氏好友。黄老爷是黄夫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表哥,两人蜜里调油,针都扎不进去。
  可就在三个月前,黄夫人发现黄老爷竟然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一儿一女。被发现之后,黄老爷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娘儿三接了进府。
  黄夫人又哭又闹,反倒把黄老爷一颗心都推向了那外室。
  黄夫人见天儿的找林氏哭诉,哭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早知今日,她就把丫鬟开了脸让他解馋,总好过他自己出去找食,弄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还劝林氏千万别学她,把男人看得这么紧,引起逆反心理。
  敛秋觉得黄夫人不怀好意,她自个儿夫妻情深的美梦被人戳破了,就见不得别人好。
  哪想林氏居然看不透,反倒被她说的心惊肉跳,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敛秋一边拒绝一边表忠心,林氏就越发觉得她忠心,更加坚定了抬举她的主意。且那时候,她和宋铭关系紧张,林氏有心讨好宋铭。
  一说二说,敛秋终于被林氏说动了。
  身处宋家这样的富贵名利场,若说不向往这般奢华精致的生活,那是骗人的。之前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在林氏开了口之后,敛秋不免陷了进去,一发不可收拾。宋铭身居高位,相貌堂堂,还洁身自好,喜欢上这样的男子并不难。
  敛秋便在忐忑与期待之中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林氏倒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
  作为奴婢,又是这种事情,敛秋哪好意思去催,只能焦心不已的等待。
  半年后,林氏问她,有没有看中的侍卫或者小厮?她会为她做主。
  敛秋的心一凉到底,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这一年她眼里心里都是宋铭,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些下人。
  她知道林氏反悔了,敛秋恨啊,可她一点都不敢表示出来,更怕林氏随便把她嫁出去。所以她声泪俱下的表忠心,发誓愿意终身侍奉林氏。
  林氏十分感动,再不提这些事。之后她对敛秋极好,大约是愧疚。
  这两年来敛秋小心翼翼,正眼都不敢多看宋铭,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恨。
  林氏把她扶上了墙,然后抽走梯子,扬长而去,把她孤零零的扔在墙头上。
  敛秋恨得心头滴血,然而她只敢恨,什么都不敢做。
  直到柳条找上她,敛秋也不知道柳条是从何得知她的心思。
  柳条在她面前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她劝她,趁着林氏还在,赶紧求了恩典嫁出去,要不然等林氏没了,新夫人进门怕是容不下她这个先夫人跟前的大红人,最后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会儿林氏虽然病了,但还没有病入膏肓,可在柳条嘴里,好像林氏已经是行将就木。
  新夫人,敛秋隐隐明白过来。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为表诚意,敛秋特意提了当年要不是林氏自杀威胁,苏清月早就被宋铭收房了。说的柳条对林氏仇恨不已。
  终于确定了对方的想法,她们坐下来把话说了个透亮。
  敛秋恨林氏欲死。知道林氏活着,她就不可能得偿所愿。林氏死了,倒是还有可能。柳条承诺,若是苏清月进了门,就抬举她坐姨娘。
  利益与仇恨蒙蔽了敛秋的双眼,她管不了许多。她听从柳条的建议,在林氏的药里加一些相克的药物,让林氏的病一点一点加重,半年后香消玉殒,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怀疑林氏的死有蹊跷。
  敛秋痛哭流涕,不住磕头求饶:“奴婢罪该万死,不该鬼迷心窍,着了柳条的道,奴婢该死。”在她说出来的话里,自然对自己做的事一笔带过,重点放在柳条身上,她只是个被唆使的可怜女子,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苏清月主仆。
  一番话,听得宋嘉禾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些原因在里头,林氏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她食言之后,她怎么还敢把敛秋留在身边,可真够天真的。
  还有苏清月,知人知面不知心,真不看出来她竟然敢有这样的心思。
  宋老夫人目光森森:“她答应把你抬房,你还真信了,你就那么相信她能进宋家的门?”
  在当时,敛秋只能信,她满脑子都是对林氏的恨和对宋铭的向往:“柳条说苏姑娘已经有法子了,让奴婢只管放心。”
  宋老夫人紧了紧手,难道宋子谚的意外真是她捣的鬼。
  敛秋哭得上气接不住下气:“老夫人,十少爷坠马肯定是他们干的,有什么事是他们主仆不敢干的。奴婢被奸人利用,死不足惜,只求老夫人放过奴婢家人。”
  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死罪难逃了,只求不连累家人。再让苏清月主仆不得好死,无论如何,她都要拉着这两人垫背。
  宋老夫人脸色难看,冷声道:“让苏清月和柳条过来。”
  朱嬷嬷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把两人带了进来。
  看见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敛秋之后,两人神色一变。
  苏清月一脸愕然。
  柳条瞳孔缩了缩,脸上划过紧张之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留意着二人的宋嘉禾若有所思,主仆俩这反应怪有意思的。
  苏清月尴尬的想退出去,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宋老夫人喊住了她,声音淡淡的:“不用,就是专程找你过来的。”宋老夫人目光落在苏清月脸上,缓缓道:“方才敛秋招供,是你收买了她,让她谋害林氏,你许诺事成之后,抬她为姨娘。”
  苏清月脸色惨白,断然否认:“她血口喷人,干娘,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您知道我的。”
  宋老夫人自认为了解她,可在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干女儿。
  宋嘉禾发现苏清月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很紧张。
  “老夫人,奴婢说的话句句都是,如若不然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敛秋凄厉道,扭过头仇恨的瞪着苏清月,目光狠狠的钉在她身上:“是你,是你让柳条花言巧语哄骗了我。”
  柳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冤枉:“老夫人明鉴,奴婢没有。”她恨不能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宋老夫人冷笑一声,讹她:“没有,可怎么有人看见你不只一次的偷偷摸摸和敛秋见面,还给她银子?”
  冷汗刷的一下子滚了下来,柳条心慌意乱:“是,是敛秋讹诈我家姑娘,敛秋说我要是不给她银子,她就四处散布姑娘欺负她,不把已故二夫人看在眼里的谣言。”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拉下去审讯,我就不信她还不老实。”宋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了跳。
  苏清月大急:“干娘,不要,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闭嘴!”宋老夫人厉喝一声,冷冰冰的盯着仓皇无措的苏清月:“别跟我说这事你一点都不知情。”就算苏清月不是主谋,也不可能定点不知情。
  苏清月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自打她进了宋家,老夫人对她向来和颜悦色。
  宋老夫人闭了闭眼,目光锐利的看着苏清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173章 
  宋老夫人射过来的目光如剑,煞气森森,苏清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没入衣襟内。
  苏清月小声抽泣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宋老夫人冷冷地一勾嘴角:“知道还是不知道,撬开那丫头的嘴,也就一清二楚了。”
  苏清月脸色一白,指尖轻轻的痉挛。
  宋嘉禾细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没有错过一分一毫。
  进来时看见敛秋那一瞬,苏清月脸上只有茫然与尴尬,并没有恐惧。
  反倒是那个丫鬟柳条,大约是猝不及防,露出一抹紧张之色,却又转瞬既逝,心理素质倒是不差。
  可随后,在宋老夫人把话挑明之后,苏清月也开始紧张起来。宋嘉禾暗想,苏清月也许真的不是主谋,但是若说她全然无辜也不可能。
  事实与宋嘉禾的猜测相差不远。
  苏清月并不知道柳条背着她具体做了什么,可她从柳条的异常中,察觉到她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林氏病了,林氏病重,林氏病的越来越重,最后,林氏就病死了。
  再后来,宋子谚出了意外,她救了宋子谚。
  宋铭愿意娶她。
  这一切都跟做梦似的,苏清月好几次都忍不住掐自己,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柳条笑盈盈的恭喜她。
  望着柳条明媚的笑脸,苏清月很多话想问,可又不敢问,她怕问出来之后,就什么都变了。
  她把所有的忐忑与担忧都压在心底,若无其事的准备着不久之后的婚礼。
  可是轰隆一下,一个惊雷劈在她头顶,所有的美好都毁于一旦。原来柳条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担忧不是胡思乱想,都是真的。
  苏清月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置身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放眼望去都是一片刺眼的白。看不见丁点希望,她该怎么办?以后她要怎么办?宋家会如何对待她?
  那厢,被压下去审问的柳条依旧嘴硬,直到动了刑,终于在痛苦之中承认,她无意中得知敛秋对林氏的怨恨,所以刻意接近,联合她一起毒害林氏,不过这些苏清月毫不知情,她所做的一切都瞒着苏清月,苏清月丁点不知道。
  至于宋子谚坠马,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她只是计划着让苏清月近宋铭的身,制造让宋铭不得不娶苏清月的意外,但是她找不到机会。她从来不曾想过从宋子谚身上下手。
  反复审问,柳条都是这个说法,朱嬷嬷想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她又回到正屋,附在宋老夫人耳边,低声将审问来的结果告诉宋老夫人。
  苏清月惶恐不安地望过来,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
  就见宋老夫人勃然变色,抄起一只茶杯扔在苏清月脚边:“你还敢狡辩,柳条已经招供,你什么都知道。为了上位,你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我真是看错了你。
  “不是的,”苏清月疯狂摇头,嘶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吓得瘫软在地,觉得两只脚成了面条,软得厉害。她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宋老夫人面前,攥着她的裙摆,痛哭流涕:“干娘,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阻止她的。”
  宋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她:“你的贴身丫鬟谋害了林氏,你差一点就要得偿所愿嫁给老二,你在这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糊弄鬼去呢!”宋老夫人一脚踢开苏清月:“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我不要你的命,只是从此以后,你与我们家恩断义绝,你好自为之。”
  苏清月骇然的睁大双眼,吓得几欲魂飞魄散:“干娘,干娘,您不能这样对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干娘,我真的不知道,您不能这样对我,您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苏清月哆哆嗦嗦的抱住宋老夫人的小腿,哭的语无伦次。天大地大,可除了宋家,她还能去哪。要是宋家不管她了,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要怎么活下去。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林氏因你而亡,你觉得我们宋家还能容得了你。”宋老夫人冷酷道:“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你还指望着我们家继续迎娶你进门?”
  “不可能!”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嘉禾突然出声。林氏因她而死,哪怕苏清月全然无辜,她也不可能接受这个人做她继母,取代林氏的地位。林氏再不是,也是她生母,要真让苏清月得偿所愿了,他们兄妹几个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苏清月满脸绝望地哀求:“干娘,我救了谚哥儿,是我救了谚哥儿。为了救他,我遭了那么大的罪,我差点就不能做母亲了。干娘,我是无辜的,您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啊。”
  “要不是因着你救了谚哥儿这一茬,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待在这,”宋老夫人阴沉沉的看着她:“别在我跟前装无辜,你无不无辜,你心里清楚的很。你可以散步自己为了谚哥儿伤了身子的流言,故意倒掉御医开的药,好让我们家亏欠你,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件事,绝不姑息,柳条是跟着你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你们朝夕相伴,她做什么,你能毫不知情,你骗鬼呢!来人,带她回去,收拾好行李就送她回苏家。”
  苏清月委顿于地,似乎难以相信慈眉善目的宋老夫人会如此冷酷无情,直到几个婆子上前来抓她,她剧烈挣扎,拳打脚踢着不肯离开,嘴里不断反反复复哭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干娘,您不能这样对我的。”可丝毫没有阻碍她被硬生生拉出温安院的结果。
  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慢捻着佛珠。
  “终日打雁被雁啄,这回是我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害了你母亲。”
  宋嘉禾轻声道:“这是一场意外,谁也预料不到的。”细说起来,人是宋铭引进来的,可这能怪他嘛?
  谁能知道看似对林氏忠心耿耿的敛秋,居然会联合外人害林氏,其中也有他们的疏忽大意。
  还有苏清月,谁又能想到,她会对宋铭执念这么深,更想不到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丫头,居然会这般心狠手辣。
  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否则如若林氏地下有灵,只怕得死不瞑目。万幸,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要是等苏清月过了门,解决起来才叫麻烦。
  宋老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忽尔又正了神色:“这家里的下人也该查一查,该裁的裁掉。像敛秋一大家子,是不能留了,万一有哪个心怀怨恨,又是个隐患。”
  林氏之前就犯了这种错误,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他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宋嘉禾点头附和。
  宋老夫人幽幽道:“这女人之间争斗的惨烈程度其实和朝堂上的男人也不遑相让,虽然看起来更温和一些,可到了关键时刻,照样是你死我活。日后你也要留个心眼。”
  宋嘉禾心有戚戚。
  祖孙俩细细说着话,这件事让宋老夫人颇受触动,忍不住就对宋嘉禾谆谆教导。
  再说苏清月,她被朱嬷嬷一把推进屋里:“姑娘赶紧收拾行李。”说着她关上了房门,带着两个魁梧的婆子守在外头。
  苏清月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骨,瘫软在地,泪如泉涌,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流到喉咙发痛,眼角发干,苏清月再是哭不出来。她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到墙角的黄花梨木大木箱前。
  箱子里面放着她这段时间紧赶慢赶出来的嫁衣,是她和柳条一起缝制的。
  苏清月轻轻的摩挲着大红色的嫁衣,脑中回放着缝制这件衣裳时的点点滴滴,明明清晰犹在昨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她马上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她会为他生儿育女,会做一个贤妻良母。
  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苏清月埋在嫁衣里失声痛哭,哭声凄厉悲凉,透着刻骨的绝望。
  守在门外的朱嬷嬷听到里头传出啪嗒一声。
  两个婆子也听到了,皆是一惊,下意识就要推门进去,却在看清朱嬷嬷神情那一刻,收住动作。
  朱嬷嬷神色平静,如同老僧入定。
  两个婆子听着里隐隐约约的声音,脸色逐渐凝重微微透着苍白。
  片刻后,朱嬷嬷从外面推开了门,入目的就是一双轻轻摇晃的红色绣花鞋,上头的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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