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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瑞娘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你不知道？明王的心思，你比谁都看得清楚，你怎会不知道？你的灵能……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低头望向盛清清，又抬头望向凌霄，眼中露出疑问之色。
　　　　凌霄道：“请你手下留人。”张瑞娘咬着嘴唇，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凌霄道：“我不认识她。”张瑞娘道：“她既与你无干，我便要带她走。”凌霄仍道：“请你留下她。”张瑞娘眼中闪出凶光，说道：“我能取你性命！”凌霄道：“我知道。一命换一命，请你留下她。”
　　　　张瑞娘凝视着他，嘴角一撇，说道：“因为她生得漂亮，所以你甘愿为她而死？”凌霄摇头道：“不。瑞娘，你若曾识得我，怎会说出这话？”
　　　　张瑞娘脸上露出奇异的光芒，她低下头，眼中又闪出泪光，说道：“你说得对。凌霄哥哥，你……你一点都没变。”收起娥眉刺，转身便走。
　　　　凌霄忍不住道：“慢着！”
　　　　张瑞娘停下步，说道：“怎么？”凌霄道：“我跟你去。”
　　　　张瑞娘转过身来，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她走回几步，伸出左手。凌霄见她左手也曾被火烧过，扭曲变形，看来十分恐怖狰狞。他明白她幼年时惨遭火焚，那恐怖的经历在她身心都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尤其在遇见盛清清这江南第一美女，又见到凌霄以死护卫盛清清之际，张瑞娘心中的自惭、自怜、愤慨种种情绪犹如一锅滚水般沸腾翻涌，几乎无法自制。





　　　　正文　水晶之宫（6）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3　本章字数：603


　　　　凌霄心中悲怜难已，毅然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被烧得扭曲的左手，说道：“瑞娘，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说话。我想请你告诉我过去的事情。”张瑞娘半边脸庞露出一丝由衷的欢喜，思索了一下，说道：“好！你跟我来。”
　　　　但听脚步声响，一人持剑奔近前来，全身湿淋淋地，正是陈近云。水晶壁破裂时，他被那力大无穷的秃头矮子捉住了脚踝，挣扎不开，只得硬拖着敌人游到岸边。上岸后他奋力一踢，挣脱了对头，飞快地奔上岸。那矮子动作不慢，爬起身随后追上。陈近云施展轻功在柳树林中狂奔了一阵，才终于摆脱了他，直向梅庄奔去，途中正巧撞见了凌霄。他见盛清清斜躺在地上，凌霄却与那红衣女子手牵着手，不禁一呆，叫道：“大哥？”
　　　　凌霄向张瑞娘道：“盛姑娘中了你的毒鞭，须得救治。”张瑞娘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凌霄将瓶子交给陈近云，说道：“盛姑娘中了毒，这是解药。请你带她回去梅庄，赶紧让她服下。这位姑娘是我的旧识，我得跟她去个地方，很快就回，不用担心。”
　　　　陈近云只听得一愣一愣地，不多久前他们还在水晶密室中跟这诡异莫名的女子喋血相搏，凌霄这会儿却跟她成了“旧识”，手拉着手要一齐去什么地方，这是哪门子的神通，他可搞不清楚。但他知道凌霄异于常人，自己得不时接受他的怪异之处，当下也不多问，只点点头道：“好。你万事小心。”
　　　　凌霄点点头，径与张瑞娘相偕而去。





　　　　正文　童年旧识（1）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4　本章字数：924


　　　　童年旧识
　　　　张瑞娘让凌霄也服下了解药，凌霄感到右臂中毒处慢慢有了知觉，不多久毒性完全退去，整只手臂都可以使唤了。
　　　　二人沿着湖边缓缓而行，心中都感到一股奇特的平静喜悦。张瑞娘悠悠地道：“好多年了，我始终记着你。他们说你死了，我从来都不信。凌霄哥哥，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凌霄静静地望着她的内心，感受到她发自真心的牵挂依恋。自己当年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儿，却曾是这小姑娘心中最重视的人，只因她自幼孤独凄苦，从不知道世上会有人对她好。然而过去这十年她的境况并未好转，仍旧在他人的逼迫下受尽苦难。而自己这十年过得好不好？他回想自己在大雁观为道，在虎山学医，身边围绕的都是善良单纯的人物，日子可说过得无忧无虑，境况确实比她好上百倍。他道：“瑞娘，我很幸运。如果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这十年我想必不会过得如此无牵无挂，轻松快活。”
　　　　张瑞娘轻叹一声，说道：“她让你忘记过去，确实是做对了。”凌霄问道：“是谁让我忘记了过去的事？”张瑞娘静默一阵，说道：“你连这也不记得了。”顿了顿，才答道：“是你的娘亲。”
　　　　凌霄一呆，脱口道：“我娘？”他记忆中从来没有母亲这个人物：在爷爷家中捉蟋蟀的那段时日，家里从未出现过母亲的身影。据凌满江说，他和妻子因胡儿之事争吵不断，最后妻子愤而扔下儿子，离家出走。母亲离家时他大约还在襁褓之中，因此他完全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张瑞娘道：“正是。当年围攻神算庄之役，你母亲便是首领之一。她在庄中找到了你，将你带回圣峰，那时你不过三岁多年纪。”
　　　　凌霄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离家出走后，竟入了火教，并成了教中的重要人物！而自己幼年时进入火教，却是被母亲带去的，事情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又问：“那我又是如何离开火教的？”
　　　　瑞娘转过身，拉起凌霄的左手，轻抚他手臂上的一片灼痕，叹道：“你娘也没料到，你上峰后，教主竟会如此重视你。他在你身上烧烙了这些咒印……每次我看到自己的灼伤，我就会想起你。你承受的痛苦比我深重千百倍，但你都忍过去了。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事态竟会愈来愈糟……”她声音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正文　童年旧识（2）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5　本章字数：993


　　　　凌霄感到背脊一凉，自己虽对那段经历全无记忆，有如在听别人的事情，但只看瑞娘的神情，也可猜想自己当时所受折磨之残酷。
　　　　他冷静下来，问道：“因此我母亲救了我出来？”瑞娘点点头，说道：“不错。她无法眼睁睁地看你受苦。”凌霄不敢知道答案，仍鼓起勇气问道：“后来她如何了？”瑞娘垂下眼，说道：“她死了。”
　　　　凌霄默默点头，他知道母亲已为解救自己付出了代价——她的生命。他虽对这个母亲全无印象，但得知她是为了自己而死时，心中又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和温暖。
　　　　凌霄望向瑞娘，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瑞娘转过头去，用长发将半边烧毁的脸遮得更严实些。她想笑，脸上却只露出一抹苦涩的悲哀。她道：“我那时年纪还小，我被……被灼伤时，只有你来关心我，照顾我。你耐心地喂我喝水，喂我吃东西。他们都说我死定了，只有你不肯放弃我。你自己身上也满是灼伤，却日夜坐在我身边，伸手轻轻抚着我脸上身上的伤口。我当时只觉伤口无比地清凉，心里也感到无比地安稳。后来我真的活过来了，可没有多久，你便离开了圣峰。”
　　　　凌霄聆听着这些他毫无记忆的往事，心中观照到的却比瑞娘所说出的恐怖得多：她当年是被亲生父母当成供养教主的牺牲品，蓄意扔入火中的！
　　　　凌霄感到无比震惊，不可置信。他眼看着妹子云儿长大，对她百般呵护疼爱，此时云儿也是五岁。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父母能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此毒手？五岁的孩子怎能吃得了这许多苦？他隐约能见到，自己也是这个年纪时，身上已被烧了许多狰狞扭曲的咒印，却仍能怜惜维护这同遭火难的小女孩儿，两人相濡以沫，彼此关怀。那段又痛苦又甜蜜的时光，有如铁锤般沉甸甸地挂在他的心头。他忍不住握紧了瑞娘的手，心中升起一个新的觉悟：我的责任不只是做一个医者或剑客。我的责任还没有了。我已经逃避了十年，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凌霄忽然止步。他只顾和张瑞娘一起回忆往事，却未曾注意到眼前的危机。但见前面柳树丛中走出两人，一人身矮面黑，脸色阴鸷，正是善使毒药的火教黑焰尊者孙；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少女，双髻大眼，却是百花门的兰儿。张瑞娘显然对孙颇为忌惮，连忙放开凌霄的手迎上前去。孙望了凌霄一眼，嘴角露出冷笑，对张瑞娘道：“赤焰使者交了新朋友？”
　　　　张瑞娘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我爹爹如何了？”





　　　　正文　童年旧识（3）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7　本章字数：965


　　　　孙嘿了一声，说道：“你竟不知道？你爹去梅庄讨人，正教各派大胆反叛，与江南世家联手将他擒住了！”张瑞娘一惊，忙问：“什么！他被囚在哪里？”
　　　　孙语气中带点揶揄，显然对另一个火教尊者失手被擒颇感幸灾乐祸。他道：“听说仍被关在梅庄。”张瑞娘满心焦急，说道：“我爹爹身陷危机，我得赶快设法相救！”孙道：“你不必多此一举。这件事惊动圣峰，明王已派了大护法和神咒护法出面处理了。”
　　　　张瑞娘心想自己不但未能完成劫走盛清清的任务，其后又只顾着与凌霄叙旧，连父亲张去疾被敌人擒住了都不知晓，不禁一阵惊惶，暗想这些事情若被教主知道了，罪名绝对不轻。她心中忧急悔恨，心想唯有赶紧去面见二大护法，禀报经过，才不会被孙捷足先登，在护法面前进谗告状，陷己于罪。
　　　　她转头望向凌霄，说道：“你……”凌霄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说道：“你快去吧。还有机会见面的。”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担心，我应付得来。”张瑞娘点点头，对孙道：“这是我朋友，你别为难他！”孙冷笑道：“赤焰使者好高的气焰，竟开始对尊者下令了么？”
　　　　张瑞娘哼了一声。她父亲张去疾近年来在独圣峰上颇受教主青睐，在教中地位不断攀升，因此她仗着父亲的势头，向来不将这形貌猥琐的黑焰尊者孙放在眼中。但此时父亲受擒，生死不明，可能地位不保，她顿时没了倚靠。眼见孙开始对自己端高姿态，她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冷冷地道：“两位护法亲自出马，我爹转眼便被救出。我劝你还是放尊重得些好！”孙嘿了一声，脸上冷笑不断，假意行礼道：“请使者恕罪。我何时敢不尊重赤焰使者了？”
　　　　张瑞娘虽知他心口不一，但想凌霄武功高强，应能照顾自己，随即转身快奔而去，红影一晃，消失在湖边的树林之中。
　　　　孙凝望着凌霄，冷笑道：“我们又见面啦。”凌霄不答，知道孙有意擒住自己，以报往日破其毒术之仇，当下缓缓拔出长剑。
　　　　孙对兰儿道：“拿下了他！”兰儿始终站在一旁，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假装从未见过凌霄这个人。那夜在亭中百花宴中，她领教过凌霄解毒的本领，自知无法毒倒他，此时听了孙的指令，不禁迟疑。孙见她不动，甚觉不快道：“怎的还不动手？”兰儿十分乖觉，忙行礼道：“启禀尊者，小女子毒术未得门主真传，不敢出手，怕坏了尊者的事。”





　　　　正文　童年旧识（4）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8　本章字数：874


　　　　孙心想：“或许她已知道这小子曾破过我的毒术，不敢在我面前出手，以免胜过了我，损我脸面。”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恚怒，喝道：“大胆丫头，竟敢不听尊者指令？”回手一掌往兰儿打去。凌霄知道兰儿武功不高，这一掌势必令她身受重伤，他同时也清楚孙这一掌是打给自己看的。他知道自己不能犹疑，跃上前去，挥剑格开孙的右掌。
　　　　但凌霄毕竟缺乏江湖经验，若是陈近云或许飞，便会直攻孙要害，逼其收掌自救。凌霄却只想到要拦住这一掌，己身便露出了破绽。孙阅历老练，看出绝佳机会，一边收掌，一边挥动左手，一只海碗大的花斑毒蛛陡然从他袖中飞出，正落在凌霄左肩。
　　　　兰儿见到那蜘蛛，惊呼一声，脱口叫道：“公子别动啊！”
　　　　凌霄侧头见那毒蛛足有碗口大小，身体和八条腿都生着浓密的长毛，全身色彩斑斓，两只晶亮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嘴上的箝子一动一动，似乎随时会张口咬下。
　　　　虎山蜘蛛不多，凌霄对蜘蛛素无研究，但也看出这只毒物的厉害，定在当地不敢稍动。孙伸手将凌霄手中长剑夺下，冷笑道：“你在开封削我面子，如今可对付不了我这斑斓神蛛吧？”兰儿站在一旁瞪着那毒蛛，大眼睛中闪烁着愤怒和恐惧，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侵犯。
　　　　孙笑吟吟地绕着凌霄走动，正转着念头该如何炮制这小子，忽听一丝冰冷的歌声幽幽响起，语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三人竟听不出歌者人在何处。但听歌声唱道：
　　　　“美人独立潇湘浦，袅袅秋风生北渚。
　　　　手把琅江水深，香橘泣露愁痕古。
　　　　我有所思在空谷，翠袖娟娟倚寒绿。
　　　　云断苍梧殊未来，月明长照鱼鳞屋。”
　　　　兰儿精神一振，显然知道歌者是谁。她转头往湖岸望去，孙也跟着转头去望。但见湖岸边浮现了一个白影，飘飘忽忽地看不真切。歌声渐歇，三人眼前幽幽隐隐出现了一个全身白衣的妙龄女子，看来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头束高髻，发鬓齐整，脸上不施脂粉，但丽质天生，艳气逼人，神色冰冷空灵，显出一股孤傲不群的气度。
　　　　兰儿走上前去，行礼唤道：“娘娘！”





　　　　正文　童年旧识（5）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49　本章字数：986


　　　　这女子便是名震江湖、诡异难测的百花门主白水仙。她眼光落在凌霄肩头的斑斓神蛛，脸现不悦，轻轻道：“我百花门的宝物，岂能滥用？”
　　　　孙对这女子恐惧有之，恭敬却欠缺。他不耐烦地道：“上回在开封，这小子破了我毒术，我还道是你百花门毒术不成。今日我动用百花宝物，才制住了他，有何不妥？”
　　　　白水仙没有回答，眼光望向兰儿，兰儿一双大眼睛如能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白水仙便已明白她的意思：这少年便是曾享用她的百花宴而未被毒死的那位医者。
　　　　孙粗声道：“莫多说了。你们两个快制住了这小子，带回分坛，待我慢慢发落。”
　　　　白水仙神色漠然，对孙轻蔑的口吻犹若未闻，向兰儿吩咐道：“兰儿，使冻凝粉，收回了毒蛛。”兰儿应了一声，来到凌霄身前，左手一弹，一股淡雾从她手中冒出，飞到凌霄脸上。凌霄登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一晃眼间，兰儿已不知用什么手法，将他肩头的毒蛛收去了。除了那冻凝粉的毒性外，凌霄感到自己肩头也隐隐刺痛麻痹。他略一凝思，便知那毒蛛虽未曾咬伤自己，但脚上蛛毛的毒性已传入肩头的肌肤，如果不尽快解毒，毒性便会渐渐扩散到全身，再难救治。
　　　　孙显然知道这点，也显然无意给凌霄治毒的机会，嘴角微微冷笑，说道：“上路吧！两位尊贵护法就快到了，我们得赶去城外迎接。”他招招手，五十多名火教手下从树林中奔出，牵来马匹，几个教徒将凌霄抬上马，用绳索缚住。其余人纷纷上马，沿着湖边的石板路往城门驰去。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沉，日暮低垂。凌霄身子僵硬，斜靠着马背，侧头见到白水仙骑在一匹白马上，便在离他不远处。但见她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神色淡然，似乎世间一切的凡尘琐事都与她毫无关系。他细心观照下，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眷恋，正如她歌中所述：“我有所思在空谷，翠袖娟娟倚寒绿。”她心中极度向往隐居的生活，完全的自主。她虽是个连火教教主都敬畏三分的毒术高手，绝世卓立的一代佳人，但孤高的性格却于世所不容，命中只能幽居空谷，面对那“天寒翠秀薄，日暮倚修竹”的情境。
　　　　凌霄忍不住开口道：“你听到了么？”
　　　　白水仙听他这话是向自己而发，不禁转头望向他，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说道：“听到什么？”
　　　　凌霄闭上眼睛，说道：“歌声。今儿很特别，这湖边柳树都在唱歌。”





　　　　正文　童年旧识（6）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40：50　本章字数：1097


　　　　白水仙凝望着他，不敢相信这少年竟说出了自己心中正动着的念头。她问道：“它们在唱什么？”凌霄道：“挽歌。平日它们只有淡淡的哀愁，但今日它们非常悲伤。它们知道厮杀和流血无法避免，它们不愿意看见这湖里的水被染红。”
　　　　白水仙轻轻一拉缰绳，转过马头，与凌霄并辔而行，说道：“你能听到柳树说话？”
　　　　凌霄道：“那当然了。柳树会说话，就如万物生灵都会说话一般。我以前住在山上时，常跟山中的老虎聊天，也常聆听山谷和夜风的倾诉。它们有很多话要说，只在你愿不愿意去听而已。”
　　　　白水仙闻言，陷入沉思。
　　　　凌霄道：“你希望能隐居山谷，过离世索居的生活，因此你听得到柳树的哀歌。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