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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去疾问道：“那么令郎现今如何了？”
　　　　钱书奇脸现喜色，说道：“教主明见万里，法力无边。他老人家想必算准尊者今日会到，便在今日清晨，小儿之病便忽然痊愈了！感谢教主恩典，感谢尊者德泽！”
　　　　张去疾微微一笑，英俊的脸上一片虔诚感动，说道：“如此甚好，甚好！教主他老人家的灵能无远弗届，精准无比。他让你儿子今日病愈，自有其深远用意。瞧你运气多好，借着这回令郎生病之事，实在是得益不少哪。先是花了许多时间敬拜教主、诵念《火教无病观》，这都是积聚功德的大好修行。如今令郎病情突然好转，你亲身体验到教主的大能大智，无边灵能，等闲人可难有你这般的领会啊！”
　　　　钱书奇躬着身，连连称是，满面恭敬。他请张去疾进入大厅坐下奉茶，众弟子都鱼贯跟入。
　　　　自始至终，钱书奇正眼都没有向凌霄望上一眼。凌霄却很清楚，他是故意不令火教尊者注意到他。八年前张去疾曾在泰山见过假扮成玉泉的凌霄，但当时凌霄身着泰山道士袍服，又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如今他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体态容貌都已转变太多，张去疾自然无法认出，也未曾留心。
　　　　凌霄心中甚是安慰：他从钱书奇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人已清醒过来了。他虽仍恐惧屈服于火教，却不再仓皇慌乱，心中已有定见。凌霄知道他将继续装作奉行火教命令，继续崇拜火神教主，但心底却已彻底不相信了。
　　　　待张去疾和钱书奇及弟子们进入大厅之后，便再没人来理会凌霄。他站起身，自己从大门走了出去。





　　　　正文　剑细人低（1）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57　本章字数：955


　　　　剑细人低
　　　　凌霄独自离开兖州府，南渡黄河，来到河南首府开封府。开封府乃是拥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号称“十朝都会”，甚至本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曾一度定都于开封。如今开封仍是八省通衢、势若两京的中原重镇，其繁华富庶比之凌霄在山东兖州府见过的情状，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来到城里，已是傍晚时分，随意找了家馆子坐下打尖。身处陌生地方，他全不知该如何点菜，见旁边人都吃小笼包子，便也叫了一笼来吃。这儿的小笼包跟他平日所吃皮厚肉多的山东菜肉大包完全不同，一个个小如婴儿拳头，皮薄透亮，提如灯笼，放似菊花，入口多汁，极为鲜美。他忍不住吃了一笼又吃一笼，啧啧赞赏。
　　　　正吃得高兴，忽见两个锦衣青年高声谈笑，走入饭馆，在他隔壁桌坐下。其中一个圆脸的道：“说起咱师父皈依火教，乃是神圣教主谕令大护法亲自接引，相较于其他掌门人被迫入教的窘态，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个方脸的道：“可不是？师父秋霜神剑名满天下，在江湖上何等地位，即使是神圣教主，也不得不给师父面子。”圆脸的道：“师父毕生致力于树立秋霜派的威名，嘿嘿，但瞧此后还有谁敢轻侮我派了？”方脸的道：“四师兄说得是。今日要在武林中出人头地，第一就要投身火教、敬拜神圣教主，其次要跟对了师父。虽说六大门派皆是名门正派，武艺各有所长，也大都归伏了圣火神教，但说起受到神圣教主的信任倚重，却是唯有我秋霜派高人一筹。”圆脸的道：“我秋霜名列六大门派之一，岂是浪得虚名？我二人好好跟着师父学剑，遵从神圣教主圣旨，以后自有扬眉吐气、称雄江湖的一日。”两人说着哈哈大笑。
　　　　凌霄并未听过六大门派的名头，却不知他曾打过交道的泰山派、华山派、长青派和雪峰派其实都属当世六大门派之一。他想起秋霜派是司马谅下一个要来挑战的门派，但听这二人吹嘘其师投入火教如何光荣，不禁想起泰山派掌门长方道长归伏火教时所受的屈辱；华山派掌门为规避火教酷规不得不长年与爱子分离的悲哀；长青派掌门钱书奇不得医治其子的窘态，心想：“这秋霜派掌门人屈从火教，其弟子竟还有脸说嘴，真是毫无羞耻，这世上当真什么样的人都有。”自顾低头吃包子。他偶一抬头，瞥见那两个秋霜弟子的腰间系着长剑，剑鞘细长，心想：“他们的剑如此细长，不怕易断么？”





　　　　正文　剑细人低（2）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59　本章字数：1033


　　　　这时旁边一桌的几个人听了两个秋霜弟子的言语，一人起身走上前去，抱拳笑道：“来到开封，怎能不拜见闻名天下的秋霜派？今日巧遇两位秋霜高弟，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是镇威镖局的木老七，请问两位如何称呼？”圆脸的道：“在下何家菲。”方脸的道：“在下马家苌。”
　　　　木老七满脸堆笑，说道：“两位想必是褚文义褚掌门座下四弟子和六弟子了。在下仰慕秋霜威名，一直未有机缘拜见褚掌门，深觉遗憾。他老人家此时可在城中么？”
　　　　何家菲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在座众人都能听得清楚，说道：“家师受圣火神教神圣教主重用，此刻正与开封圣教道场的主持商谈要事哩。”
　　　　木老七笑道：“褚掌门武功智计过人，众所称道，在河南威名远播，理当受到神圣教主的青睐。”两个秋霜弟子满面得色，微笑着谦逊几句。木老七又恭维道：“秋霜派名列九大派之一，素闻秋霜剑快捷胜风，江湖上无人不佩服。”
　　　　何家菲却正色道：“兄台这话可大大错了！少林、武当、峨嵋三派因拒绝臣服火教，早已自取灭亡，如今武林中只剩下六大派了。阁下言语中，切不可再提什么九大派了。”
　　　　木老七惊觉口误，连忙俯首抱拳，告罪道：“是、是！多谢何师傅指点！何师傅见识过人，在下佩服不已。”
　　　　何家菲笑道：“不要紧。想当年少林武当这些门派也曾风光一时，但毕竟已是烟消云散，不值一提了。”
　　　　木老七为恭维二人，极力撺掇二人当场使一套秋霜剑术让大家开开眼界。何家菲推辞道：“我大师兄、二师兄一会儿就到，他两位才真是人中龙凤，剑术超卓。你若能见到他二位使剑，那才叫高明呢。”木老六等几个镖师赞叹不已，围着何马两人攀谈，着实巴结。
　　　　那木老七做了多年镖师，生性海派好客，笑道：“今日这里好朋友不少。何师傅、马师傅，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江南武林世家盛家的高弟，蔡子寒蔡少侠。你们都是武林中人，多亲近亲近。”说着指着同桌的一个白麻脸青年。
　　　　那青年起身向二人抱拳，说道：“两位秋霜高弟，小弟蔡子寒久仰了。家师常跟小弟提起秋霜派高风亮节，义薄云天，黑白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霄心想：“这人对秋霜颇为不齿，说话明褒暗贬却很懂得节制，不想惹麻烦。”
　　　　何家菲并未听出他话中讥刺之意，得意洋洋，说道：“是了，你们盛家在江南，也是鼎鼎大名。我师父总说，你们的掌法戟法，虽不及六大派的武功，也足以独霸一方了。”





　　　　正文　剑细人低（3）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9：00　本章字数：1125


　　　　那白麻脸青年蔡子寒眉毛一扬，仍旧忍住没有发作，只道：“过奖，过奖。褚掌门的眼光，自是非常高超的。”马家苌道：“蔡兄来到我秋霜派的地头，我等未能一尽地主之谊，真是好生过意不去。不知蔡兄从杭州府远道来此，有何贵干？”
　　　　蔡子寒道：“不瞒您说，家师掌上明珠今夏即将出阁，小弟奉师命来给家师的亲朋好友递送请柬。”何家菲问道：“是么？都请了些什么人，可能说来听听？”蔡子寒道：“多是家师的亲戚故旧。”当下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些商贾文人、县官乡绅之类，竟无一个武林中人。
　　　　马家苌听了，嘻皮笑脸地道：“这些贵客，可与令师的武林身份颇不配衬啊。怎么连一门一派的掌门人都没请到？不如这样，你给我张请帖，我去帮你请到家师，给令师一个大面子，咱兄弟俩也趁机叨光去江南玩玩，你说如何？”
　　　　蔡子寒脸上不屑之色愈重，口中仍道：“多谢两位师兄良言美意。小弟这就去请示家师，他老人家一定欢迎都来不及。”
　　　　便在此时，忽听间壁的一扇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但见室中坐着一桌人，一色黑衣，只有面对门口而坐的一人身穿赤衣。凌霄看服色便知道这些人是火教教徒，那身穿赤衣的想必是众人的首领。
　　　　只听那赤衣人阴恻恻地道：“一门一派的掌门人都没请到？蔡子寒，你也未免太自谦了。你刚去了兖州，请到了山东无敌神掌长青派掌门钱书奇，也请到了泰山派大弟子玉境道人。这两位还不够有身份么？至于江南的门派首脑，看在你师父的面上，自会自发齐聚一堂了。”
　　　　蔡子寒一惊，向那赤衣人打量去，见他身矮面黑，神色阴鸷，头梳马尾，同桌还坐着十多个类似装束的黑衣人，蓄着寸许长的短发。他心头一凛，站起身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赤衣人道：“圣火神教黑焰尊者，孙。”
　　　　蔡子寒脸上变色，连退几步，砰咚一声带倒了椅子，又自觉失态，忙站定了脚步。
　　　　凌霄向这黑焰尊者望去，若说赤焰尊者张去疾是英挺端正，样貌堂皇，这人便是猥琐阴险，其貌不扬。这两人给他的感受也迥然不同：张去疾看来光明正大，自信从容，背地里却阴毒狠辣；孙表面阴狠，行事隐秘谨慎，但胸无城府。凌霄心中思量：“这两人之中，却是张去疾较难对付。”
　　　　此时孙向蔡子寒瞪视，冷冷地道：“我们已盯上你好几日了。教主早有金旨，令江南武林世家自动臣服圣火神教，盛家却至今未有回应。如今你师父兴致倒好，还赶着给女儿办喜酒。这正好了，你给我一张请帖吧。我便代表教主，去向令师道个喜。”
　　　　蔡子寒眼见撞上了火教中的厉害角色，心中惊惧，勉强道：“是、是。我这便去向家师请示。家师允可后，定当立即奉上请帖。”声音却不禁颤抖。





　　　　正文　剑细人低（4）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9：01　本章字数：1001


　　　　孙嘿了一声，说道：“偏有这许多唆，不肯给么？你对圣火神教尊者无礼如此，今日不教训你怎么成？”左手一挥，一团火红的事物倏然从他手中飞出，打上蔡子寒的胸口。蔡子寒惊呼一声，想转身逃跑，双腿却已不听使唤，翻身摔倒在地。他感到手脚麻痹，惊恐之下，向何家菲、马家苌投去求助的眼光，两个秋霜弟子却垂手站在一旁，脸上神色恭谨恐惧，噤若寒蝉。饭馆中其他食客眼见出事了，都纷纷离座逃去。
　　　　孙哈哈大笑，说道：“这便是火神的惩罚！”左手又一挥，蔡子寒顿时全身如受火灼，疼得在地上打滚，痛苦呻吟逐渐转为凄厉惨叫，见者无不心惊。
　　　　孙好整以暇地走上前，伸腿踩住了蔡子寒的胸口，从他怀中掏出一张请柬，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打开看了，笑道：“‘七月初七，于岳阳洞庭湖畔梅家庄为长女与梅家大公子举行婚仪，敬备筵席，恭候佳宾。盛暑山庄庄主盛冰敬邀。’很好，很好！”
　　　　凌霄眼望这一幕，心中虽知自己是火教追捕的对象，不该出头与火教作对，但实在无法坐视，当下凝神细思，默默从药箱中取出七八样药物，在碗中混合了，站起身走上前去，在蔡子寒身旁蹲下，说道：“你中了毒，快喝下解药。”
　　　　蔡子寒早已痛得死去活来，虽见面前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但此时只要能解除痛苦，什么都行，立即大口将药喝了。凌霄又解开他的衣衫，取出一束金针，在他胸口几处穴道扎下，针尾便即流出黑色血液。过不一会儿，蔡子寒身上灼烧般的疼痛果然渐渐退去，躺在地上不断喘息。
　　　　孙眼见这少年竟能识破自己的毒术，又见他出手替蔡子寒施救，惊怒之下，立即向凌霄下了三种不同的狠猛毒药。但凌霄已服下辟毒药物，加上内力深厚，如在身周织成一个气网，将毒物全数挡住了，因此浑若无事。
　　　　众目睽睽之下，凌霄站起身，转头直视着孙，说道：“你不必再对我下毒，也不必对我施咒。啊，你不会咒术。”凭着他对医药的通熟，早看出这黑焰尊者虽装模作样扔出一团火焰，其实所使乃是毒药，心下甚觉奇怪：“他为何不使咒术？三家村那神咒护法善使咒术，威力强大，若会咒术，为何还须使毒？”此时他望见孙心中的惊诧疑惧，才知他并不会咒术。他暗暗点头，心想：“原来火教之中，只有教主和三大护法会使摧人心魄的咒术。这些什么赤焰尊者、黑焰尊者等想来位阶尚低，并不会咒术。”
　　　　孙一张黑脸在惊怒下显得更加黑黝，喝道：“小子是谁？”





　　　　正文　剑细人低（5）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9：02　本章字数：973


　　　　凌霄虽缺乏江湖历练，却也知道绝不能在火教面前自报姓名，以免自寻死路，当下只道：“无名小子，不劳相问。”
　　　　孙哼了一声，挥手向手下喝道：“围住了他！”
　　　　十多名火教徒登时拔出兵刃冲上前，团团将凌霄围住。凌霄环视一圈，心中思量：“倘若只我一人，应能走脱。但要同时救走这蔡子寒，就不容易了。”他下山前后，除了和江离打过一架、出剑制住雪峰五剑中的卫谆之外，从未与人动过手，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剑术究竟如何，只凭直觉知道火教众人武功多半平平，除了那孙会使毒之外，应当不大难对付。
　　　　正思索时，忽听门外乒乓声响，一人大叫道：“混蛋，在这儿了！”只见一群地痞流氓般的少年持棍棒冲入包子馆，总有二十多人，当先一个歪嘴少年指着秋霜弟子何家菲叫道：“就是这小子，***，赌输了不还钱，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走得脱？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何家菲满脸惊愕之色，连忙拔出细剑护在身前，喝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赌钱欠债了？”马家苌站在师兄身边，也忙拔出细剑，向黑焰尊者孙求助道：“尊者在上，请帮我师兄主持公道！”
　　　　那群少年来势汹汹，不由分说，挥棒耍棍，冲上去便是一阵乱打。他秋霜派在开封城好大的名声，向来受人敬重，从无人敢轻易招惹。这对师兄弟养尊处优惯了，素乏应变之能，眼见这群地痞少年蛮不讲理，一派撒泼发狠，全傻了眼，慌忙举剑抵挡，又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伤人性命，一时之间，包子馆中一片棍影剑光，呼喝叫骂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孙微微皱眉，眼见这些少年更不会武功，显是赌场小流氓来讨赌债的寻常打架，便未插手，只令手下让在一边。
　　　　凌霄眼望这场混战，忽见马家苌一脚踢出，一个少年被他踢飞出去，直滚到自己身前。那少年抱着肚子，哎哟乱叫。凌霄正想去扶他，却见那少年抬头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个狡诈的笑容。凌霄一呆，却听那少年低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俯身假装扑倒在地，一手揽起了蔡子寒，一手拉着凌霄，在几个地痞少年的掩护下，趁乱钻入了包子馆后的厨房。
　　　　凌霄心中大奇，跟着那少年穿过厨房，出了后门，在黑暗的小巷中迂回疾行，奔出一阵，那少年才停下步来，将蔡子寒放下地，边甩手臂边笑道：“老兄，你身子还真重！抱着你跑可累坏了我。你可好些了么？”





　　　　正文　剑细人低（6）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9：03　本章字数：903


　　　　蔡子寒此时毒伤已解，手脚虽仍有些不灵活，但已能自己站立行走。他忙向凌霄和那少年跪倒拜谢，凌霄伸手扶他起来，少年只笑笑不语，不知从哪儿牵来一匹马，说道：“这马给你，快趁夜出城回南方去吧。”蔡子寒知道情势危急，又向二人拜谢，才上马疾驰而去。
　　　　凌霄借着街边灯笼微光，向那少年打量去。但见他方面浓眉，一身布衣随随便便。细看之下，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虽是不修边幅，面容却甚是俊朗，眉目间流露着一股难掩的英气。凌霄向他抱拳道：“多谢阁下相救。”那少年也不回礼，只摆手笑道：“闲话慢说，快跟我来。”
　　　　他领着凌霄钻入一条小巷，奔出一段，来到一个安静的转角，才停下步来，对凌霄道：“你一定想问，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出手救你？嘿嘿，不为别的，我见你在包子馆中替那姓蔡的医治毒伤，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比那什么秋霜派的张家长、李家短好得多啦。我知道火教不会放过你，便招呼了些朋友出来搅局。哈哈，弄得他们晕头转向，七荤八素，最后才发现他们想抓的人早已走得不见影踪啦！”
　　　　凌霄感觉这少年颇为奇特，心中想到什么便直说出来，毫不掩饰隐藏。当下问道：“你那些朋友不要紧么？”少年摇头道：“火教眼下只管收伏武林中人。我那些朋友全是地方上的混混，一点武功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