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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血-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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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了?”赵翊忍不住调侃她。
  邓节见他受伤也还不安分,遂将药粉猛的倒在了他的伤口上,他痛得咬牙抽了一口凉气,倒不出空来再寻她开心了。
  邓节那些白布给他一层一层缠紧,道:“玉儿是下了狠心,伤口这么深。”她不敢想象这刀捅在赵纯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赵翊收了笑,道:“是刘昭。”冷笑一声道:“只以为夏卓会不安分,不曾想竟然会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动手杀人,亏他们能够想得出来。”
  邓节说:“山林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包扎好,赵翊抬起手来活动了活动,道:“宋扬和鲜卑勾结了起来,叫夏卓在中间穿针引线,能置我于死地最好,纵使不能置我于死地,也能引开我的注意,给玉儿动手争取机会,他们想杀了我的儿子,只要我一日没有继承人,他们就能苟延残喘一日,军师已经命人彻查了,谁也别想逃掉。”他冰冷地说道。
  邓节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玉儿。”
  赵翊目光冷沉,什么话也没说。
  邓节心里有了些数,垂下眼帘,不再问了。
  赵翊搀扶她起来,坐在榻上,声音柔和,道:“狩猎的事情,军师还等着我去处理,今夜恐怕休息不上了,你先睡吧,明日一早就启程回邺城。”说罢看着她躺倒榻上,给她掖了掖被脚,方才撩帘子离开。
  赵翊一进程琬的营帐,就见赵玳跪在大帐中央,赵翊走上前去,眉头发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玳也不抬头,直接叩首,道:“父亲,儿子是来求情的。”
  赵翊不用问也知道赵玳是要替谁求情。他没说话,只往屏风内侧走去,却被赵玳一把抱住了大腿。
  赵翊冷着张俊脸道:“松开”
  赵玳动也不动,只道:“父亲,请饶恕皇后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赵翊冷声道:“滚开!”
  赵玳这才慢慢地送了开,双手垂在身侧,眼见着赵翊走到屏风里侧,隔着屏风,赵玳忽然猛的叩首,一下又一下,“砰砰”地响,额头磕破了,鲜血流了出来,伤口上粘着泥沙,丝毫不觉,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哽咽地道:“儿子恳求父亲宽恕皇后。”
  “儿子恳求父亲宽恕皇后。”
  磕得赵翊心烦了,叫侍卫进来,道:“把他带下去脱了上衣吊在营中,不到明天天亮,谁也不准放下来!”
  “诺”遂把赵玳给拖了下去,远远还能隐约听见赵玳的声音“儿子恳求父亲宽恕皇后”
  宽恕
  赵翊把笔往案几上一扔,烦躁无比,冷声问程琬:“你怎么看?”
  程琬说:“且不说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话,玉儿确实该是一个小孩子,被人当了刀使,杀了玉儿,指使她的人仍然或者,日后担保不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玉儿。”叫赵翊沉默不语,程琬继续道:“主公若是心怀的是天下,而非着半壁江山,五州之地,那么还是要多少改变改变,宽厚待人,方得民心,天下万民都在看着主公呢。”
  赵翊揉了揉鼻梁,蓦地,道:“罢了,你退下吧。”
  程琬于是离开了,出了帐子,看见被脱光了上衣吊在营帐中央的赵玳,虽被吊着,嘴里仍在喃喃宽恕皇后,两片薄薄的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程琬上前微笑道:“公子很喜欢皇后娘娘吗?觊觎皇后,可不是做臣子的本分。”语气里几分戏谑。
  赵玳慢慢抬起眼帘,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沿着鼻梁两侧,一直淌到下巴,他哑着嗓子道:“玉儿妹妹她还是小孩子。”
  程琬却说:“从她拿刀杀人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赵玳说:“你是什么意思?”
  程琬摊手,微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若有一日,主公宽恕了玉儿,那也绝不是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是因为主公仁慈,因为主公在意公子的想法。”
  “在意我?”赵玳不可置信得喃喃。
  程琬笑而不语,转过身去了离开,许久,兀自喃喃道:“主公,义臣这是又帮您卖了个人情呐。”
  ……
  玉儿被压回了邺城的太尉府里,她再也没见过夏卓,听人说是被抓住了,太尉大人名人将他活生生得车裂了。
  玉儿不知道,她怕极了,像是只小鹌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看到了进来的人,轻轻念了一句:“阿嫂”
  邓节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玉儿低下头,道:“阿嫂一定厌恶透玉儿了,玉儿知道,阿嫂讨厌玉儿。”
  邓节此刻也不知是责骂她好,还是安慰她好,只道:“是谁令你这么做的?”
  玉儿声音颤抖,说:“是阿爷,还有天子,他们让玉儿这么做的。”她说:“玉儿没有办法,玉儿不敢不听天子的话,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冷落玉儿,将玉儿自己关在黑乎乎的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来见玉儿,那里面有老鼠,它们就从玉儿的脚边跑过,有的还会钻玉儿的裙子,玉儿求天子天子也不会理玉儿,玉儿好害怕,玉儿想要娘亲,为什么宫里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做玉儿的娘亲。”
  玉儿抬起红红地眼睛看着她,哭道:“只有阿嫂对玉儿最好了,可是玉儿做了坏事,很坏很坏的事,就连阿嫂也讨厌玉儿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哭道:“所有人都讨厌玉儿,玉儿不想回皇宫,回到皇宫天子又会把玉儿关进有老鼠的黑屋子里,不给玉儿吃东西。”
  邓节的身体微微发抖,道:“天子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待你的。”
  玉儿不肯抬头,只是颤抖地哭泣,道:“玉儿不是有意的,玉儿也不想让阿嫂讨厌玉儿。”
  邓节想要去拥抱她,却又想起了那日她抬起匕首的样子,脊梁骨发冷,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
  推开门,撞到了正要进来的赵翊,赵翊见她样子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邓节不说话,赵翊道:“和军师还有赵玳一样?也想让我放了玉儿?”
  邓节欲言又止,内心十分挣扎,赵翊按着她的肩膀,道:“罢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本不该让你操心的。”


第九十九章 
  赵翊到底还是没有杀玉儿; 而是命人将她送回了颖都的皇宫; 并命人严加看管; 永远不得离开皇城; 同时也禁止天子再囚禁玉儿。
  玉儿离开邺城的那天,赵翊没来,邓节倒是来了,远远的看着玉儿坐上马车; 离开太尉府的大门。
  玉儿独自坐在马车上; 辘辘的行驶; 待出了邺城城门; 突然听见车外有人叫她; 伴随着阵阵的马蹄声:“玉儿妹妹!玉儿妹妹!”
  玉儿推开车窗,看见了骑马追来的赵玳,他的额头上都是汗珠; 里裳全部湿透了,看到玉儿推开车窗,不自觉的咧嘴笑了,停下马; 道:“玉儿妹妹; 你要回邺城去了吗?”
  玉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说:“玳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玳被问得一怔,挠挠头,羞涩地说:“出去城外跑跑马。”小少年的脸蛋红扑扑的; 不知是一路骑马出了太多汗,还是因为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妹妹。
  玉儿沉吟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小帕子,递给他道:“玳哥哥,拿去擦擦汗吧,你的头上都是汗,脸上也都是。”
  赵玳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哪里舍得擦汗,捏在手里不动。
  玉儿说:“玉儿要回颖都了。”
  赵玳点点头,小愣头青似的:“我也要走了?”
  “去哪里?”
  “西凉”他笑道:“父亲让我去西凉带兵打仗。”想了想,又道:“等我从西凉回来,我去颖都找你玩,给你带西凉的好玩意回来。你等我。”
  玉儿听有好玩意,立马扬起了笑脸,道:“玉儿喜欢好玩的东西,玉儿在颖都等玳哥哥,玳哥哥一定要来见玉儿。”
  “嗯”赵玳重重得应道,向她挥了挥手里的小手帕,承诺道:“我一定会去颖都的。”
  ……
  “你在想什么呢?”赵翊见邓节自送玉儿回来,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放下了政务问道。
  邓节扯出微笑,道:“没什么,玉儿是个好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赵翊将她连人抱进了怀里。
  邓节坐在他的腿上,道:“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天子会这样对她。”赵翊没说话,邓节默了默,道:“我没想到天子会变成这样,变得这样残忍,这样刻薄,连一个小孩子也不肯放过。”
  她说:“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没想过政治和斗争真的会扭曲掉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变成另外一副恐怖的样子。”
  邓节半垂下眼帘,道:“‘能困住鸟的是笼子,能困住人的只有人心。’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如今他自己却被困住了,被皇宫这个囚笼困住了,也被自己的心给困住了。”
  赵翊眉头皱着,虽然她此刻在他怀里,但是嘴里念的还是刘昭,他的心里发闷,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醋劲,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只在她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邓节痛得抽了一口冷气,语气不善,道:“你做什么!”
  偏偏死鸭子嘴硬,也不看她,道:“没什么”
  邓节忍不住腹诽道:有病
  赵翊搂着她,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随和地道:“你说得对,政治斗争是会让人面目全非,变得刻薄,狠毒,冷酷,所以你要留在我身边,时刻提点着,我看着你和那两个小东西,心态倒能平和不少,否则可能又要杀人了。”
  “有病”这次不是腹诽,邓节一个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里话,自己都吓到了。
  赵翊登时脸一黑,道:“你再说一遍。”
  邓节学起了他以前的那副无赖作风,道:“妾说什么?妾不记得了。”
  “好你个不记得!”赵翊将她按倒在地上,她推他,他压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谁也不肯认输,闹得直笑。
  “不过,经了此事,我更不能让你离开了。”赵翊看着她的眼睛道。
  邓节侧了侧头,道:“为什么?”
  赵翊笑道:“你连一个十岁孩子都斗不过,我才离开多久,你就险些让纯儿出了事儿,若是没有我这个父亲,可还得了?”
  邓节直用手戳怼他胸口,愤懑不平,道:“我是疏忽了!你是不是要揪着这件事调侃我一辈子!”
  赵翊笑着一把捏住她的手,压到唇边吻了一下她的手指尖,笑道:“夫人说得是。”眼看着邓节又要伸手打他,立刻用另一只手捉了住,笑道:“此前怎么没看出来夫人还是个悍妇,幸好为夫习过武,不然还不得被夫人活活打死。”
  邓节打也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就连比无赖也比不过他,索性扭过头不理了。
  赵翊笑道:“夫人别生气了。”
  邓节装作听不了。
  赵翊继续笑着求道:“夫人,理理为夫吧。”十足无赖。
  邓节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赵翊捉着她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指尖,道:“年前的时候命人在城南修建了华成宫,昨日已经引了温泉水进去,再过三个月,天气转凉,夫人同我一起去避寒吧。”
  邓节抽出了手来,笑说:“谁要去?我还要照顾太尉大人的一对小讨债鬼,太尉大人带别的夫人去鸳鸯戏水吧。”
  赵翊也不肯作罢,按着她道:“胡说,哪里还有别的夫人,满太尉府你要是能给为夫找出来一个,为夫将整个华成宫都赏给你。”
  “找不出来就不能赏了吗?”她慢悠悠地问。
  赵翊气得发笑,只道:“赏!赏!”
  --终--


第一百章 番外一
  南下新野这战虽然赢了; 但是赢得很惨; 折损了近八成的将士不说; 就连赵翊自己也受了伤; 左胳膊上伤可见骨,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大哥,赵彪的嫡子被张纺一击割掉了脑袋,鲜血洒在他的脸上。
  他是被赵爽拎到马背上的; 脊背一直僵硬着; 神情恍惚; 待反应过来; 才发现里裳都背汗水给打得湿透了。
  蓦地; 他恍惚的目光变得冷沉,微微的扬起了嘴角。
  这一年他十二岁末,眼见着要十三岁了。
  回到了颖都时已经过了新一年的正月。
  “你……”宋绾从案几上起身迎接; 不料一方帕子从怀里掉了出去,落在方才进来的赵翊的脚前。
  宋绾想要伸手去捡,赵翊却已经先弯腰拾去了。
  今日寒冷,他身上穿着一身玄色的绣白边衣裳; 披着披风; 很简单; 只有披风的领子匝着一圈貉子毛,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更衬着皮肤白皙。虽然才刚过十三岁,却个子很高; 身材挺拔。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朝登津梁山,褰裳望所思。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
  赵翊念着帕子上绣着的诗句,这帕子已经旧了,猜是她待字闺中时所绣,只是不知是系着哪位情郎,他皱了皱眉头,道:“你不该将这帕子留在身上,若是叫父亲看见会惹来麻烦,叫父亲的那些侧室看见也会惹来麻烦。”
  不待宋绾开口,他已扔进了炭火盆中,不想宋绾竟伸手从那滚烫的炭火盆中捡了出来,双手也被烧伤了,却感觉不到似的,紧紧的攥着那烧黑了边的帕子。
  “你这是做什么?”赵翊回身去柜子旁翻找药箱。
  宋绾捏着帕子,道:“我还找想问你,你这是做什么!”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
  赵翊回身看着她,正色道:“那帕子留着会惹来麻烦,闲言碎语……”
  宋绾打断说:“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温婉宋绾发火,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她已经怀胎九月了,就快要生产了,是的,同他赵翊有什么干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来只不过是因为奴婢说制的新衣服好了,叫他来取。
  他不再翻找药箱,起身恭敬的向她行礼,弯着腰,低着头,垂着眼帘,咬了咬牙,道:“是儿子错了,请主母原谅。”
  宋绾别过了头去,不愿意看他,捏着烧损了边的帕子,眼睛已经红了,对奴婢道:“去把新裁制的衣裳哪来。”
  奴婢“诺”了一声,绕过了屏风取衣裳,赵翊接过了衣裳,是缎子面的,滑滑的,软软的,他捏着,手指尖发白,腰弯的更低了,哑着嗓子,道:“儿子退下了。”
  他说着转身离开,手指刚摸上门板,就听身后的人道:“等等。”
  赵翊回身,仍是不再直视她。
  宋绾说:“与其担心我这方帕子会不会惹来闲言碎语,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赵翊没说话。
  宋绾道:“你父亲的嫡长子死了,府里面看着风平浪静,私底下早就流言四起。”她慢慢地道:“说是你故意以身犯险引得嫡长子入陷井,为敌寇所杀,只为了能有机会继承你父亲的基业。”
  宋绾看着他低垂的眼帘,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想知道,他们的用意是何?我清楚。至于如何应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赵翊说:“我知道了”抿了抿嘴唇:“谢主母提点。”
  说罢退下了。
  ……
  两年后
  “夫人又怀了身孕。”
  “是,已经六个月了。”
  两个小奴婢低声交谈。
  “听闻刚刚叫大夫诊治过,产婆也来了,听闻这会的肚子是尖的,保不齐会是个儿子。”
  “是儿子?那岂不是嫡子,那二公子的位子怕是不保了。”
  “二公子刘封?也不见得,就是宋夫人生得不是儿子,也不见得大将军会叫他继承家业,我见大将军最看重的是五公子赵翊。”
  “只可惜了五公子的娘亲不在,孤苦伶仃的,若是有个像二公子的母亲一样惯吹枕边风的母亲,保不齐大将军这个位置未来真的是五公子的。”
  就在这时,付伯来了,道:“后院的活留着没有人做,你们几个臭丫头跑来这里嚼舌根子。”把扫帚塞给她们,道:“去把后院的落叶扫了去!”
  今日天气好,六月了,很暖和,池塘里的荷花都开了,宋绾由奴婢搀扶出去走了走,稍稍活动了活动,回到屋时,乳母正在教刚刚两岁的玉儿说话呢。
  小玉儿躺在榻上,牙牙学语,肉肉的小手摆来摆去,宋绾将手指递给她,她就牢牢的捏住。
  宋绾看着小玉儿时脸上就会露出笑容,也只有她看着小玉儿时才会忘记那些过去,过去,已经很遥远了,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过她惦念的那个少年已经远了,连影子都模糊了。
  她将玉儿的小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又轻轻拿牙咬了咬,小玉儿乐得咧嘴笑。
  奴婢在一旁说:“夫人,该换衣裳了。”
  宋绾这才起身由奴婢更换衣裳,衣裳换下,她随手摸了摸里裳,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她的面色陡然变了。
  奴婢挂着衣裳,问道:“夫人可是在找东西?”
  宋绾惨白着脸,说:“是方帕子,你可看到?”
  奴婢仔仔细细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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