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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未婚夫射杀之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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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戏文看得忒多。”卫绾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太子……他连那女人的面都没见过。”
他不过是为了退婚,寻了这么个人回来而已。
此举定会惹怒她父亲,也正中陛下下怀,届时再恳请陛下退婚,也是事半功倍。他想得无比周全。
但她清楚父亲大人在朝野的威望,卫家又有薛氏助力,不可小觑,太子殿下为了退婚,甘心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危险的境地之中,可见心思之决然。
卫绾从被褥中探出头来,暗暗想到,殿下对她无情至此,能做到这种地步,她确实不必为此心烦,更不需担忧他的处境,他的好恶,并不需要卫家一个不堪配他的庶女的记挂。
常百草道:“反正回了洛阳,自有郎主为咱们做主,即便郎主做主不得,难道陛下能对太子迎回一个娼籍女子视若无睹?我是不信的!姑且看着罢!”
自安定上路,卫绾与常百草仍旧坐车。
太子另雇了一驾马车,供那美姬驱策。
卫绾并不想再打听太子与那美姬之事,只是夜间驻扎结营之时,她与常百草翻花绳说笑,那披着玄纱的美姬始终沉默寡言,她身边婢妇呶呶不休,无意之中吐露了她的名字。卫绾偏生耳朵尖,听见了。
那女子生得姣好,名字也好,千蕤。她不发一言坐于一隅之时,似娇慵无力卧晓枝的一朵残花,带着番惊心动魄的凄艳。或许那便是最吸引男子之处?
卫绾不记得高车骑上一世有甚么心爱之人了,人活那一世,了解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尚且不够用,况于素昧谋面之人。高车骑似乎想对美人献殷勤来着,只是彷徨不前,怕唐突佳人。
千蕤的目光,始终不离那道临着大河的身影,风吹缁衣,缥缈得宛如乘风欲去。
连卫绾都忍不住顺着她缠绵的目光,多看了几眼那个无情的太子殿下。
夏殊则手中捻着一片落叶。
卫绾走下马车时,肩上落了一片夏日里生得油绿饱满、浓如翡翠的水叶,她无心地随手掸去了。
她走后,他无心地拾了起来。
他随手将那片绿叶抛入水中,至少是他想抛入水中,只是河道之上风势太大,那片叶子慢慢悠悠便乘着风飘回了掌中。他看着那片叶,心头莫名地凝思良久。
他十岁时,有了前世的记忆,可许多事都已经晚了。
他的母后,早已因为他的寤生故去多年,他的皇姊,被迫和亲远嫁,被匈奴人欺凌,鲜血便洒在长城脚下。
许多事在一个稚子眼中无力挽回,但在他身上,却只能是无力回天的罪恶。他没有早一两年回来,很多事已成定局。
他曾不肯相信命运弄人,起初,他尝试了在一些小范围、不伤及历史走向的底线里尝试,他救了落水的小五,拒绝了陛下为他指婚。但有一些事,仍旧无法偏离原来的轨道。
那个前世里因为被赐婚给他,后来遭到薛家暗杀的女孩儿,在这辈子被他拒绝,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之后,某一日在洞庭戏水之时不慎失足落下船,溺毙于洞庭八百里清波之中。他的第二个未婚妻,曾因家世煊赫遭了薛家人的暗杀,这一世陛下甚至并不曾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女孩儿,她也不幸失足坠马。
二人死因,与前世种种世人耳中所闻,一模一样。
在他周遭的,被他扭曲过命运轨迹的,不知多少人,这么多年,除了被他一直保护得极好的小五,几乎都仍旧无知无觉埋头在自己原路上走着。
他能为心爱的女人做甚么?唯一的选择,退了婚,离开她,从此,她的命中再也不要有他这么一个人。
手中的叶子被夏殊则沿着叶脉撕成了碎片,随手抛撒了,他转身朝营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是最先回来的。前面小五他妈妈就说过,太子过于早慧,十岁时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才干?嗯,因为他开了金手指。
第 17 章
一灯如豆,帘帐透出烫洞,映出修长的身影,犹如誊刻于画上。
千蕤取了药膳,掀帘而入。夏殊则抬起了眸。
卫绾说,这个美艳姬妾来时一直黑纱蒙面,唯露双目于外。但此时并不,她只批了一身玄绡,薄衫轻盈如蝉翼,纤腰曼拧如柳腰,赤着如玉笋般的双足,肌肤莹润,唇红齿白,眼眸如秋雾波光。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这个美姬,其实是这么一副长相,不过是交代下人办了此事。她的容色还在卫绾之上,确实是罕见的美人。
随着她的走动,腰间环佩相击,铮璁低鸣。
夏殊则放下了书简,沉然地盯着她,目光不曾移动。
千蕤心中大喜,微微含羞着上前,将晚膳布在他书案上。
“殿下。”
夏殊则低头看了眼膳碟。
“食不上书桌,你不懂么?”
千蕤出自烟花地,怎懂贵人生活习气,被问得一怔,脸颊发烧,讪讪地要取了粥膳。
夏殊则道:“玉之寡,故贵之,君子比德如玉。日后,你不必戴了。”
千蕤腰间的玉佩正是上好的暖玉,打磨精致,不是凡品,许是昔日与她较好的达官贵人所赠。但留在她腰间,并不合适。即便是雅妓,身上亦带了风尘气,与皇家贵胄自然是扞格不入。夏殊则正是知晓,带着千蕤回去会惹得龙颜大怒,才一路嘱咐高胪对其多有照料。
但他自己,并不想时时见着这个女人。
千蕤脸色更僵,忙跪了下来,“殿下,是千蕤何处做得不妥,惹殿下生气了么?”
夏殊则拾起的书简再度落回桌案,他冷眼凝着跪在地上,犹如受惊花鹿般的美人,她的双眸水润清澈,楚楚可怜,正眨也不眨地痴望着他。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这女人已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妄念。
千蕤确实动了念。她深陷青楼多年,纵然一直守身如玉,可出于淤泥,这些权贵有几个能真正对她另眼相看?他们来她水阁听琴,不过是争相耀富,当今这时代,不狎妓不服五石散,仿佛不能体现出真正名士的情操,他们不过是利用她搏个风流之名罢了。
在她自己也渐渐绝望,不再想着摆脱泥淖之时,有一个天下名声鼎鼎的贵人拉了她一把,她只有依附,紧紧攀附住这个权贵,才有富贵荣华的机会。
何况,千蕤痴望着太子。
他玄衣墨发,广袂微摇,姿仪如仙。
可夏殊则看她的目光是不带怜悯的施舍,连看她一眼,都让她觉同施舍,千蕤忽然不敢再妄想下去。
夏殊则的指尖抚过了一片竹简,淡淡地说道:“退下吧,没有孤的准允,你不必出现。”
千蕤渐渐地想明白过来,那随行的卫家娘子,是太子殿下未婚之妻,太子将她带回洛阳,自是因为不喜那未婚妻,要恶心卫家,退了婚事。只是,千蕤心中另有大胆之念,“殿下,你——千蕤斗胆,您心中已有佳人了么?”
他的手压在了案上。
“你多言了。”
“殿下,可千蕤如此不明不白,实在不知进退,怕来日又惹了殿下您与那佳人不快。”
她以退为进,姿态袅袅,清音如水。
夏殊则顿了顿,嗓音清沉如泉:“也好,孤说给你明白。”
“孤确实心有所爱,她非你所能比。孤重金赎你,是为退婚,讨她欢心。”
“待事成之后,孤自另有重金相赠,你取了金珠,日后可自行安顿余生。”
他越说,千蕤脸色越白,她花容失色地听完,心中只剩一念——太子殿下心念的女子是谁?千蕤有河北第一美人之名,不逊洛阳花魁,罕有被人比下去的。殿下却说,那女子远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她咬唇道:“殿下心系之人,必是天姿国色,千蕤献丑了,不敢多问。千蕤自请离去。”
她取了已经半冷的粥膳,折腰慢慢地回头退去。
夜间河风大,卷得帐篷帷幔不住地发出抖动声,帘外宛如呜咽的风声,不知何时于卫绾耳边销声匿迹,她枕着衣裳沉睡了过去。
这些时日,她从未梦到过前世了,这一次却意外地梦到了一件事。
原来上辈子她不止见过太子一次。
齐王殿下落水时,她赶去相救,仗着水性好,将他托上了岸,当其时两人宛如落汤之鸡,闻讯赶来的陛下、薛夫人与徐夫人都大惊失色,徐夫人哭天抢地起来,紧搂着齐王殿下后怕地痛哭流涕。
卫绾比齐王殿下还小两岁,又是女儿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能救下身量已在抽条的齐王殿下。
薛夫人便在一旁打边鼓,道卫绾是卫家主母领入宫门的,多亏了她识得水性。当时陛下便已对她另眼相看。
卫绾在梦中撞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沉默寡言地立在一隅,在薛夫人夸着她,徐夫人痛哭时,安静地旁观着,梦中的面容已经太过模糊了,只依稀觉得那应当是太子。在薛夫人嘱咐人带她去更衣换裳时,他的目光抬起来,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温和得让卫绾想不出太子殿下用那目光看她时,会是何种模样。
醒来时,天已大亮,卫绾与常百草登车,遥遥朝洛阳驶去。
沿途卫绾与夏殊则无话,便是偶尔目光撞上,她也不经意地瞥开,宛如无睹。
耽搁日久,从安定上路过了二十余日,车队才回归洛阳。
在此之前,太子在安定纳一美姬,日夜宠爱,寻花问柳放肆之名,不知经由何人之口,在洛阳已传得沸沸扬扬。
行至洛阳城外,齐王殿下亲自前来接应,他摩拳擦掌等了三哥回都城许久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夏殊则在马车之中已听见齐王那聒噪的声音,紧绷的脸色松弛了下来,他踩着车辕走下,齐王将他迎了出来。齐王殿下那本来兴奋得透着红的脸颊,在瞥见车中那着黑纱玄羽、娉娉婷婷的美人也探出头时,笑容瞬时僵住了。
不知为何,齐王殿下心中喜欢卫绾,当初听她名字便觉得喜欢,得知她与三哥要成婚,更喜欢了,跟去河西,也是想成全二人,趁机促成好事,让三哥早些结束春梦无痕、孑然一身的生涯。
这样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卫绾同三哥一样,都是让他备觉有亲切安全之感的人。
关于那安定美姬的传闻,齐王心知三哥洁身自好,断然不会对秦楼女子另眼相看,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带那女子回来了,还同乘一车。
但齐王垮下来的脸色,还没有太子微抿起唇快。
齐王回过了头。
卫绾从另一辆马车走了下来,符节令大人已在鞍前马后,大献殷勤了。
齐王殿下看了心头更气,脸颊涨得鼓鼓的。
王徵伸臂要搀扶卫绾下车,她只是沉默地看了眼表兄,并没接受他递来的好意,王徵面露不解,用略感委屈的清雅口吻说道:“阿绾,自那日洛阳城外,表兄来迟一步,与你阴差阳错错过伊始,便再不得见你面。竹水亭那日,我从晌午等你至黄昏,你却始终未来。阿绾,是表兄惹你不快了么?你怪罪表兄去晚了一步是么?”
他思来想去,觉着这个理由最能拿来解释卫绾的爽约。
但这其中,他忽略了一个成事不足的常百草。常百草心虚地垂下了眸子,躲到卫绾背后去了。
卫绾低声道:“表兄,那事错不在你,但如你所说,这其间有不少阴差阳错。我心中并不怪罪你。”
她又道:“卫家来人接我了,表兄,改日阿绾也在竹水亭设宴,谢你营救之恩。”
卫不疑走了过来,护着两人离去。
王徵静伫于原地,双目一动不动盯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感到卫绾对他有一丝生疏。他摇了摇头,暗道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卫绾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车中已空,她诧异道:“殿下呢?”
卫不疑清咳一声,“你眼中尽是王表兄,主公早走了。”
卫绾道:“阿兄你还觉得,太子殿下能是良人么?”
卫不疑被她问得滞住,不敢大放厥词了。
“你若不喜,阿兄出面替你悔婚。”
“可以么?”卫绾轻笑。
“大兄能为二姐退婚,你阿兄为何不能为你悔婚。”
卫绾笑靥如花:“啊,我信你。”
卫不疑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唇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走入城门,卫绾察觉身后王徵并没有跟上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望向太子绝尘而去已行将入宫的身影,那心却又无法松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婚没有退成没有退成没有退成……
哈哈哈哈,我已经施咒了,大家放心。
第 18 章
太子命人安排千蕤暂住在东城清幽偏僻的宅院之中,自己轻装入了宫城。
入宫之后,齐王沿途的埋怨戛然而止,只余一句,“父皇传话,让你到明阳宫一趟,只能你一人去。我便不去了。但三哥,你记着,别急着给那女人名分,父皇正在气头上。”
夏殊则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随宫人入了明阳宫。
明阳宫殿内高擎烛火,焕然宏伟的龙案之后,皇帝侧躺在虎皮靠上,薛夫人正温顺柔和地垂目替他揉捏右腿。
得知那逆子进来,皇帝脸上柔情蜜意荡然无存,冷眼朝他瞟了过去,看了一眼,又冷笑道:“朕为你安排的婚事,你何处不满?即便你不满,也不该拿一个妓子羞辱卫家。”
“陛下切莫动怒。”薛夫人替他揉摁胸口,温声道,“不是一直念着太子么,怎么才见了面又要剑拔弩张。”
夏殊则垂目跪在除下,沉静得犹如一块水中礁石,风雨不侵。
皇帝厌恶这嫡子,一见到他,便想到那个眉眼几乎照着刻出的皇后,那个高贵明艳、永远对他不假辞色的皇后,太子对他的漠视,与皇后如出一辙地令人厌憎。
“那妓子被你安顿至何处?”
夏殊则道:“已在城中歇脚。”
“哼!”
皇帝挥手将一应折子笔墨扫落,冷然起身,“好得很,你预备拿她怎么办?娶她?做你东宫太子妃?”
他静静地仰起了头,道:“如陛下答应,也无不可。”
这话气得皇帝险些背过身晕死在薛夫人怀中,他又道:“但她身份低微,不能入主东宫,臣愿将她安顿在洛阳,以为外室。”
皇帝气得不轻,薛夫人起身,柔滑玉嫩的手掌贴着丈夫的胸口,缓慢地抚慰着,“陛下,可见太子也是有分寸之人,那妓子既是身份低微,太子当知她做不得太子妃,只是太子喜爱,养个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暗道,幸而皇后薨逝之后,他将六宫凤印交托给了薛夫人,有薛夫人在,他总是耳聪目明,万事心安。他抿起了唇,“尚未成婚,已有外室,成何体统?况朕让卫绾前去河西,正是为了促成这桩婚姻,太子竟在那卫家女儿眼皮底下,将一个妓子大摇大摆迎回了洛阳,这样卫邕的脸面如何摆?”
夏殊则道:“陛下可收回成命,河西之行,臣厌倦卫女专断独行,骄纵失礼,正欲退婚。”
那卫家几个女儿,皇帝也是有所耳闻,卫皎不论,卫绾与卫织坊间确有泼辣之名传出,不至于以讹传讹,总有源头。皇帝细想,天下的男人约莫都爱顺从的女人,他不喜卫绾是情理之中,但,如此便要退了婚事,他一番苦心经营岂不前功尽弃。
“荒唐。”皇帝道,“外室可纳,但必须在你成婚之后,即便不娶卫女,也自有别人,如无正妻,便纳一外室,空惹人耻笑!”
“下去。”
皇帝见太子归来得风尘仆仆,又被他几句话顶撞得龙心大怒,愈发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夏殊则于是起身告了退,神色淡漠地折身离去。
皇帝仰靠回虎皮椅,薛夫人再度矮身下来替他抚着胸脯,软语温柔:“陛下莫动气,这天底下好女儿多得是,总有合太子心意的。”
皇帝骤然睁开双目,心中有什么猛然弹动,“卫家二女,卫皎是么?是你亲姊之女,已和离在家,如今还未婚配。”
“陛下?”薛夫人惊愕于皇帝想法,“阿皎是已嫁之身,如何能配太子?”
皇帝蹙起了眉,道:“朕倒是不知怎么的有种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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