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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刘备，正是在东吴人集中精力对付曹操的时候，悄悄地对荆州下手了。
　　要想在东吴人不知不觉中得到荆州，那就要做出卖力攻打江陵的样子。周瑜包围江陵一年多，刘备始终紧紧跟随，一次还献计献策，对周瑜说：“曹仁守卫江陵城，城里军粮储备充分，危害很大。要是派张益德带领一千多人跟着我，你再分拨给我两千人，从夏水截断曹仁后路，曹仁听说我这样做，一定会退走的。”这番话表明，刘备是听命于周瑜的。周瑜认可了刘备的建议，给刘备加兵两千。草鞋摊主出身的刘备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用一千人做本钱，赚了周瑜的两千人。
　　周瑜的江陵攻克战打得很艰难，这在《三国那些人那些事·魏卷》里已有详细叙述，为避免重复，此处不再赘述。赤壁之战之后第二年的下半年开始，曹、孙的主战场转移到东线的合肥，曹操下令曹仁从江陵撤到襄阳。
　　曹仁撤走后，东吴人迅速占领江陵及其以东长江沿线的许多战略要地，柴桑到夷陵一线的军事要地全被东吴控制。可是，孙权抬头一看，才发现荆州南四郡已被刘备占领。在周瑜、曹仁相持于江北之际，刘备派人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打仗一贯不在行的刘备，这次打得格外顺手，长沙、桂阳、零陵三郡太守不战而降，武陵太守金旋稍微抵抗了一下，就被刘备攻下城池之后杀了。当然不是刘备在打仗上突然开窍了，而是他表奏刘琦为荆州牧，以刘琦的名义出征南四郡。南四郡的人并不以为自己是受到了攻击，而是认为本来就该归附刘琦，因为刘琦是原荆州牧刘表的长子，他才是合法的荆州牧。刘备对南四郡的人宣布：荆州牧来接管地方各郡，你们快出来迎接！
　　奇怪的是，南四郡归顺后，刘琦的道具作用用毕，恰到好处地病死了。按说，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不该毫无征兆地死去：刘备望着刘琦的尸体，眼里泛着泪光说：“唉！少不得有人说是我做手脚害死的。”接着，刘备被部下推举为荆州牧，成为刘琦之死最大的受益者，这更让人说三道四。
　　孙权认为，荆州应该是他的，因为是他打跑了曹操，那么曹操留下的一切也应该都是他的，而荆州就是曹操留下的，所以，他压根儿也没想到刘备会来这一手，得了那么大的便宜。
　　连曹操也不忌惮的孙权，当然也不怕刘备，只要他一声令下，早就按捺不住的周瑜就会发动进攻，保证一夜之间就将冒牌的荆州牧打成草鞋摊主。
　　可是，有一个比刘备更具有威胁的敌人让孙权腾不出手来对付刘备。这个敌人就是强大的曹操。孙权从合肥撤退，曹操并没有因此放过他，209年七月，曹操率领一支新的水军队伍，由家乡谯县出发，从涡河进入淮水，再进入淝水，上岸后直达合肥城下。曹操坐镇合肥，调整扬州的人事安排，充实防务，主持芍陂等水利工程的修建，发动屯田，一副打算与孙权耗到底的样子。曹操并不是不犯错误，赤壁之战他就犯了急躁冒进的错误，但是曹操的可贵在于能够及时发现并改正自己的错误，现在他就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
　　安排好一切之后，曹操留下7000人镇守合肥，十二月回到谯县，第二年三月才回到大本营邺县。曹操如此威胁合肥一线，孙权自然不敢两面受敌，与刘备翻脸。
　　不但不能与刘备翻脸，甚至还要格外安抚刘备。怎么安抚刘备，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题。刘备不是路人甲路人乙，请一顿酒就能安抚好、而是要送地盘才能安抚他。可是，安抚刘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地盘吗，怎么能送他地盘呢？
　　孙权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刘备的妾甘夫人病逝于南郡，作为刘禅的生母，她早就相当于正室了。
　　有谋士（很可能是鲁肃）议论说：“用母老虎来对付刘备怎么样？”
　　有人探寻：“这一计谋是……”
　　“把主公的妹妹嫁给刘备为妻！”
　　“哈哈哈……那个大耳朵，老头子了，只恐吃不下年轻女人啊！哈哈——这可比杀了他还狠啊！”人们笑出了眼泪，对这个谋士跷起了大拇指。
　　孙权有个妹妹，待字闺中，似乎是专门为刘备准备的。“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史书这样记载孙小妹。“诸兄”指的是孙策和孙权兄弟，他们的英勇无畏天下皆知，一个江南妹子，偏偏和他们一样具有男人气魄！孙权的这个妹子，名字史无记载，三国演义给她取名为“孙夫人”，一些当代影视作品和电脑游戏给她取名为“孙尚香”。孙权一直没把她嫁出去，因为做他妹夫的人会非常可怜。
　　可是，刘备是必须要做孙权妹夫的。以周瑜为首的东吴鹰派人物，一直想解除刘备武装，孙权虽然一直犹豫，但是难保有一天鹰派占了上风。可是，如果做了孙权妹夫，那时谁还敢指手画脚？很多时候，嫁娶解决的不仅仅是婚姻问题，更是生存和发展问题。
　　于是，孙权如愿把妹子嫁给了刘备。孙权的想法是用妹子解决刘备这个大麻烦。
　　作为江东霸主的妹妹，孙小妹带过来的侍女是一百多位，这与其身份是相符的。陪嫁的侍女也都貌若天仙，闹洞房的人本想这样说，可是都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一副怕极了的样子。一百多个侍女，都拿着刀剑，侍立在洞房门口，随时要砍人的样子，谁去闹洞房那就是和生命闹着玩啊。
　　“哈，再凶猛的女人，在洞房里不也是女人吗！”刘备这样为自己加油，但是大家都看到他进洞房的时候，似乎两股战战。史书记载，孙小妹“侍婢百余人，皆亲执刀侍立，刘备每入，心常凛凛”。
　　为了回报孙权的好意，刘备表荐孙权行（代理）车骑将军，领徐州牧。这当然只是一个空头人情，因为徐州在曹操控制之下。刘备控制了荆州南四郡，他要是有诚意，那就让出荆州牧位子，然后表奏孙权为荆州牧。刘备非但不这样做，而且还想让孙权承认他对荆州的实际控制权。
　　只送女人？！刘备奋斗一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停止奋斗吗？何况，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不能驯服的女人。既然你给了我一个妹子，那就再给我更多吧，刘备是这样想的。
　　刘备以亲戚身份去京口，拜见大舅哥孙权。他一见到孙权就索要土地，似乎孙权以前占了他的土地。他的理由找得很冠冕：“刘表的旧部几乎都投奔我了，我得安放他们啊。”
　　乱世的花嫁，并未带来期待的吉祥如意。孙权要是不答应刘备，不但会白白搭上一个妹子，还很可能破坏孙刘联盟，那样孙权就只能孤独地与曹操作战了。孙权又想到，刘备本来已经占领了南四郡，夺回来是不那么容易的，干脆顺水推舟，把荆州“借”给大耳贼吧。对刘备来说，虽然取得了南四郡，但是需要得到孙权的承认。妹夫和大舅哥几番商量，在荆州的划分上达成了默契，孙权取得了沿江诸郡的控制权，而刘备则实际控制了南四郡，再加上南郡分置出的宜都郡。
　　最后，孙权又大方了一把，让周瑜撤出南郡的江北地区，“借”给刘备。其实，孙权这是让刘备直接面对曹操，好在刘备已经习惯了为人作挡箭牌。
　　赤壁之战是曹操和孙权打的，刘备只是跑了一下龙套，但最大的赢家却是刘备，战前他是一个只能在江面上漂泊的败军之将，战后他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
　　直到这时，孙权和周瑜还是没把刘备看成是危险性多么大的敌人，甚至还把刘备看成东吴的客将，可以随意调遣，居然天真地想可以越过刘备的荆州地盘，去夺取益州。
　　他们想不到，刘备早就暗地里把益州看成自己碗里的肉。而曹操是不会让孙权或者刘备得到益州的。
　　接下来，天下霸局的中心转移到益州。
　　四　无耻和无赖
　　诸葛亮一见到刘备，就提出了隆中对，怂恿他夺取益州，说：“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我抢你活该，谁让你“暗弱”呢！诸葛亮无耻的强盗逻辑，刘备非常赞同。周瑜和甘宁这样以武见长的将领，也分别向孙权提出过进取益州的策略。
　　为何大家都惦记着益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益州的土皇帝刘璋确实是个老好人，他的错误在于把益州治理得太好了，被人惦记。益州的范围相当于今天的四川、重庆一带，是汉代十三州刺史部之一。这里十地肥沃、物产丰富，加上特有的盆地地形，使得益州很容易就可以自立王国，所以自古就有“天府之国”之称。灵帝末年，刘焉听人说“益州有天子气”，就请求来这里做州牧。刘焉和后来继承其位的儿子刘璋野心倒不是很大，只想坐稳益州王的宝座。在别人纷纷扰扰争霸的时候，刘氏父子关起益州大门，埋头经营，使得益州成为乱世里难得的世外桃源，诸葛亮评价说“民殷国富”。
　　不过，汉中被张鲁控制，这对益州来说，无异于把北大门的钥匙交在别人手里。张鲁是五斗米道的教主，要加入五斗米，需要缴纳五斗米作为费用，因此被称为“五斗米道”。在对现实社会绝望的时代，能麻痹精神的宗教或者邪教，格外受人拥护，因此五斗米道的势力迅速膨胀，教主张鲁也成了一呼百应的人物，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称他为米贼。其实，贼也罢，霸主也罢，都是窃取了天下的土皇帝而已。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刘璋以为世人都畏惧蜀道之难，不会来打扰他的清净日子。可是，他想不到刘备和孙权早就把夺取益州当作事业规划，曹操暂时还没考虑益州的问题，是因为势力范围还没延伸过来，虎豹骑还找不到通往蜀道的坦途。但是，东吴人认为他们的战船可以逆长江而上，直达益州。
　　210年十二月，周瑜主动请缨，打算与孙权堂兄孙瑜搭档，进取益州，进而吞并张鲁，然后由孙瑜镇守益州，与西凉马超结援，他回军与孙权占据襄阳，与曹操对抗，这样就可以图谋北方了。这是一个统一天下的规划，很给力，很宏大，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完成。孙权不想耽误时间，立即批准了这一计划，可是，计划批准没几天，周瑜就病逝了，这一计划只好暂时冻结。
　　周瑜之死掩盖了一个问题：刘备不会同意东吴军队从他“借”来的荆州经过。东吴伐蜀，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走北路，经今天的湖北房县、上庸，经安康、西取汉中入蜀，这要从曹操的地盘上经过；二是走西路，沿江西上，但是要通过刘备现在占据的地盘，东吴人认为那是“借”给刘备的地盘，刘备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也许周瑜认为根本用不着考虑刘备的态度，也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死这么早，没来得及征询刘备的态度。
　　周瑜死了，事业还得继续。孙权派使者到了公安，对刘备说：“米贼张鲁在巴汉称王，是曹操的耳目，图谋夺取益州。刘璋不算勇武，不能自守。如果曹操得到了蜀地，那么荆州就危险了。现在我们可以先攻取刘璋，然后进讨张鲁，这样首尾相连，一统吴楚，即使有十个曹操，也没什么可愁的。”
　　本来是夺取益州，排挤刘备，却说成为双方在荆州的共同利益着想，多么无耻啊。老辣的刘备岂能被孙权的几句好话糊弄，他直接拒绝了孙权，列出了三条理由：一是胜负难料、二是担心曹操会袭击荆州后方，三是破坏与刘璋的同盟关系会给曹操可趁之机。明明是不想益州落人孙权之手，但是刘备找的这三条理由似乎每一条都是在为孙权着想。天下争霸，有时比的就是谁更无耻。
　　孙权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就无耻变无赖，直接撕下脸，派孙瑜率领水军进驻夏口，蓄势待发。刘备派人对孙权说：“刘备与刘璋是宗亲，希望借先祖英灵，匡扶汉室。现在刘璋得罪了您，刘备非常担心，希望您能原谅刘璋。”刘焉是汉景帝儿子鲁恭王刘余的后人，与刘备是宗亲。面对孙权的无赖，老练的刘备还是没撕下盟友的面具。明明是捍卫一己之利，却故作姿态地为刘璋求情。刘备找到孙瑜，咬牙，瞪眼，攥拳，恶狠狼地说：“你真要攻取蜀地，我就披发入山，从此不再见人，以不失信于天下。”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呢！
　　若论无耻，孙权是比不上刘备的；若论无赖，刘备也不比孙权差。刘备调整布防，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屯南郡，自己屯孱陵，构成了数百里的防线。孙权你有本事就来吧，刘备摆出一副血拼到底的无赖样子。孙权是没有信心同时应付曹操和刘备、刘璋三方之敌的，就让孙瑜撤了回来。
　　消息传到益州，很多人无比感激，说；“刘备真是刘璋的保护神啊！”可是，益州也有人感到害怕，说：“刘备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啊！他和谁站在一个阵营，谁就要被他利用、陷害甚至取代，这是早就证明了的！”这样说绝非无中生有，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孙权这些响当当的天下英雄，不是都曾栽在了刘备手里吗？
　　留得益州在，不怕自己没地盘，这才是刘备真实的内心。可是，他既然堂而皇之地挡住了孙权伐蜀的步伐，那他再公开伐蜀，那时不仅是孙权，整个天下都会攻击他。刘备痛苦地拽着大耳朵，想：“要是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那该多好啊！”
　　在大耳朵要被扯下来的时候，曹操给了刘备一个光明正大进入益州的机会。
　　


第十一章　关河决战
　　◎益亦有道，那就是不能在失主面前使用盗来的东西。曹操从天子那里偷走了权力，知道不能在天子面前做出号令天下的样子。可是，煞费苦心抓到手的权力，又怎能弃之不用呢？那就远离天子吧。
　　◎曹操的不安在于天下尚未统一，他的位置随时会被人取代；曹操的焦灼在于他已经57岁了，又患有经年不愈的头风症，他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该做想做的事情。孙权和刘备都对益州虎视眈眈，这让曹操更加不安和焦灼。
　　◎年老多病的曹操没有资格打持久战了，而年轻的孙权却有足够的时间精心经营自己的事业，早在前年，孙权就把大本营由京口迁到秣陵，然后修建这座天然生成的石壁作城墙的石头城。孙权把这座石头城改名为“建业”，表露出强烈的不臣之心。
　　一　谎话官文的范本
　　应该说说曹操的事儿了。
　　210年三月回到邺县后，曹操本该享受一段暂时没有战事的休闲时光，但是他过得并不轻松。头风的老毛病天天折磨着他，这只是身体上的煎熬，一些人政治上的攻击则让曹操感觉到了生存的危机。赤壁之战的惨败，让很多人找到了攻击曹操的理由，按照吴将周瑜的话说，就是“曹操新败，忧在腹心”。所谓“忧在腹心”就是朝中有人要曹操承担战败责任，本来，战败之将是要负责任甚至要杀头的。
　　甚至，曹操担心有人暗杀他。官渡之战有徐他行刺，赤壁之战他惨败而归，也会有人蠢蠢欲动。那次徐他行刺，幸亏被许褚撞上。白天有许褚守着，尚且安全，可是总不能晚上也让许褚守在床前吧。
　　曹操想了一个办法。他对左右侍从说：“我睡觉的时候，你们不可随便靠近啊，你们一靠近我就要砍人，砍了人我也不知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哈，梦里杀人，鬼才信呢。一天，曹操假装睡觉，一个受宠的侍女为了表达对他的爱，就拿起被子来盖在他身上，刚想弯下身亲他一口，没想他突然跃起，抽出枕头边的刀，几下就把她砍死了，然后又淡定地上床睡觉，任凭侍女的鲜血在床下流淌。醒来时，他看着床下的尸体，惊恐地问：“我果真能梦中杀人吗？”眼看不相信曹操鬼话的人成了鬼，大家就都信了他的鬼话。从此，他睡觉的时候，就连蚊子也不敢靠近。
　　可是，总是有人抓住赤壁之战的战败责任来攻击他，难免会有人这样议论：“曹操啊，一个打败战的人而已！他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朝堂上呢？”
　　“是呀，即使他不败，也该还政了，毕竟，圣上都二十九岁了。”有人提出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曹操把刘协迎接到许县已经有十四年了，现在刘协眼看要到而立之年，儿子都生了四五个，曹操还有什么理由替他主政呢？一直以来，朝廷的一切都是曹操做主，刘协的作用就是把曹操的命令以国家的名义发布出来。以前，曹操可以说他南征北战，清除国贼，掌控天下，可是赤壁之战他失败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还政给天子呢？
　　“我不还政，是形势所需，是天下所需啊！”曹操对人说，一副非要人相信不可的样子。自说自话，总是无法让人相信，最好是有机会能当众表白。可是，要是无缘无故地就跑到人前表白，那也太假了吧。
　　神奇的是，献帝雪中送炭般地给了曹操表白的机会。210年的冬天，献帝下诏增加曹操的食邑，在曹操原有武平县一万户食邑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