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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倾颜笑了笑，随后交代道，“你们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两人点头。
　　待换下衣裳，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楚倾颜感觉到浑身有些疲倦，但精神力却尚足，未能一下子入睡。
　　在这样清净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受了影响，内心一片平静，脑子里浮现起很多自己想过亦或没有想过的事情。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和东庭相见，是他闯入王府，挟持了她，当初她只觉得这个男子，居然长着一双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眼睛。
　　第二次相遇，还是他挟持了自己，为的是躲过她人的追捕，最先是他认出了自己。
　　再后来，回忆跳到了他帮助自己寻到了药草的消息，然后他的身份曝光，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便与他绝交。
　　再再后来，多年后重逢，她发现自己对他并没有那么深的记恨。
　　也许是因为，对友谊的纯粹执着，在内心里，还是比不过过往美好记忆的腐蚀。
　　双手背在脑后，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禅字，目光忽然悠远了。
　　东庭，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否则，我不敢保证，那些记忆会让我原谅你的背叛。
　　闭上眼睛后，一夜到天明。
　　“主子，今日我们要去殿里听经诵佛。”希宁便帮她整理着衣裳，边汇报着今日的行程。
　　楚倾颜瞬间耷拉下脑袋，“从小到大，听了无数个讲座、会议，原以为已经摆脱了这些，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也不知道这次要听多久。”
　　碧玉回道，“听说至少三日。”
　　楚倾颜在风中凋零了，三、三日？
　　因为在寺庙里有早课，所以众人睡起后没吃早饭就赶到了大殿。
　　“各位女施主早，请坐。”一个眉毛白花花的高僧坐在佛像下，对众人慈祥说道。
　　楚倾颜找了个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四下扫了眼，发现大部分人都到了，连梁皇后也早就坐在高僧下首，身边跟随着她那两个好外甥女。
　　她转头对身后的希宁低声道，“这里碧玉留下就好，允许你自由行动去找你家谨信。”
　　“主子！”希宁脸蛋红红的。
　　“我知道他今日负责大殿四周的安全，快去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倾颜朝她挤了挤眼，连一旁的碧玉也不由笑了。
　　希宁跺了跺脚，然后跑出去了。
　　她摇摇头，“你看，这丫头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看她家谨信。说明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还是很实诚的。”
　　碧玉一本正经地道，“属下觉得希宁是被人吓跑的。”
　　楚倾颜眨眼，“碧玉，有时候还是需要适当的幽默，不然会让人下不来台的。”
　　碧玉正经回道，“属下明白，以后不会随便拆主子的台。”
　　三条黑线从额头上滑下，楚倾颜决定今早都不要理她了。
　　此时众人都为了表现自己潜心向佛，目不转睛地听着高僧诵经，无人注意到角落的她，于是她闭上眼睛，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实则已经是和周公下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光芒刺身，手臂被人轻轻摇晃着，她不胜其烦，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有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不解的，鄙夷的，她忽然就清醒了。
　　这时候她转头看向身侧，居然是俞天月。
　　只听她小声道，“楚姐姐，大师在问你话呢！”
　　这时候，蒙诗淑嗤笑道，“楚小姐，大师叫了你这么多声，你连个反应都没有，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话让上位的皇后目露不悦，目光冷厉地扫向了楚倾颜。
　　而一旁的月妃则是以帕掩唇，偷笑着看戏。
　　楚倾颜立即精神抖擞进入作战状态，没有理会蒙诗淑的嘲讽，转而对坐在上首的高僧自责道，“大师，不好意思，方才听您讲经太过于入神，以至于没有听到您叫我，还望您海涵。”
　　“楚施主不必客气，能够让楚施主进入忘我的境界，可见是与我们佛门有缘。”高僧法号叫申空，申空笑眯着眼看着她，不急不缓地道。
　　楚倾颜一听有些汗颜，连忙笑着。
　　而这时，她小声问道，“天月，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皇后娘娘与大师探讨佛法，大师问了一个问题，大家都回答不上来，于是月妃娘娘就推荐了你，说你很聪明，当初虚见大师还想让你剃度出家入佛门，所以这问题你一定能够答得上来。”
　　俞天月目光直视着前方，只有嘴唇一动一动地，短短几句话就快速交代清楚了缘由。
　　楚倾颜抽了抽眼角，怎么到哪里都有人想设套让她砖。
　　不得不承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别是这些后宫佳丽达官贵人出身的人，有她们的地方，就可以活出一场宫斗。
　　“施主准备好了吗？”申空笑着问道。
　　楚倾颜笑得言不由衷，“大师请问。”


第1097章　看她扮猪吃老虎

　　申空点头，抬手指向身后的地方，然后缓缓开口道，“楚施主请看。”
　　楚倾颜抬头，先是看到了周围一圈人几乎都是带着看她笑话的神情，她定了定心，最后才转向申空所指的方向，一根蜡烛。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来，烛火在左右摇摆。
　　“楚施主觉得是风在动，还是烛火在动？”申空笑眯着眼问道。
　　这个问题？
　　楚倾颜动了动耳朵，她没听错吧？
　　这不就是以前在高中试卷里做的阅读理解题里就见过的吗？
　　她在心里欣喜若狂，满脸宽面泪流，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个问题，方才没有人回答出来，如果楚小姐答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荆明珠语气温柔如水，但是眼神里带着暗讽之意。
　　一旁的蒙诗淑抬眼看去，“荆小姐这是在质疑月妃娘娘的话吗？”
　　荆明珠一愣，差点忘了楚倾颜是月妃推荐的，她刚才就不应该嘴快说了那句话，她恼恨地看了蒙诗淑一眼，明明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她却生生将自己曲解了，也不知道月妃娘娘听了这话，会怎么看待她！
　　而且蒙诗淑居然借由自己，给楚倾颜施加压力，真是太可气了！
　　荆明珠恨恨地扯着帕子。
　　楚倾颜在心里冷笑着，这两人窝里斗她不介意，扯上她就是不能算了，回头再来收拾她们。
　　她没有理会两人的言语相激，思索了片刻，才抬头对申空大师有礼回道。
　　“大师，倾颜觉得，其实风没有动，烛火也没有动。是我们的心动了。因为我们的心动了，才觉得眼前的景物动了。”
　　申空大师闻言笑眯眯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哈哈一笑，“楚施主果然与我们佛法有缘，确实是我们的心动了。”
　　还打算看楚倾颜笑话的人，闻言惊讶，她居然回答出来了！
　　虽然梁皇后不喜楚倾颜，但是她能够让自己长脸，让月妃计划落空吃瘪，心情好了不少，难得对楚倾颜投去一满意的神色。
　　楚倾颜感觉到四面八方神色不一的注视，她淡淡一笑，坦然受之。
　　想要给她下套，看她笑话，门都没有。
　　月妃本想看她出丑，不想她居然能够化解，皱了皱眉，恢复了神色，微微笑着，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这时候申空大师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人，一般是“心随境转”，意思是容易受外界干扰，但佛法中讲究的是“境随心转”，便是不因外界而悲喜，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不强求，不攀比，不计较得失成败，做一个淡看红尘的人。”
　　楚倾颜松了口气，感觉到申空大师不再注意自己，便知道自己已经顺利过关，只是她还不能大意，要提高警惕，哪里知道这些人又会不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又给她挖坑。
　　这时，有人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回头，便看到一脸孺慕的俞天月。
　　“楚姐姐，你简直是太厉害了，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楚倾颜眨了眨眼，“我觉得是瞎猫碰死耗子，你别乱动，不然待会就是你被点名了。”
　　俞天月立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楚倾颜忍不住一笑，收回目光时看到了俞天月一旁的祁灵仪，只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楚倾颜也回以一笑，然后认真听讲。
　　祁灵仪此时只看到楚倾颜的侧颜，虽然未能看到全脸，但是就单单这一个侧姿，就足够让男子神魂颠倒，女子心生自卑。
　　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所达到的高度，岂是她能企及的？
　　她十分的落寞，听经也心不在焉了。
　　而此时，卧躺在正对大殿窗户的高树上的人，神情悠哉地注视着殿内的人，准确地说，他关注的只有楚倾颜。
　　东庭望玉欣赏着她虽然百无聊赖却不得不认真听讲的样子，真是少见她如此为难自己。
　　回头可要好好笑话她一顿！
　　不过——
　　他手肘撑着树干，手心托着下巴，目光变得深邃。
　　小丫头看起来真是越来越赏心悦目了，他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还真的很少见这样将精灵的灵动、百花的娇媚和松柏的强韧融合在一起的女子。
　　他忍不住勾起眼角，美波横媚，这样的小丫头，等到那些上位者看清她的实力，恐怕会后悔怎么会将她许给萧绪吧！
　　看着她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十分的有趣。
　　笑到一半，他忽然止住了笑意。
　　只是在不久的将来，他和她恐怕要执剑相对了。
　　他仰头，透过树叶的缝隙，与日光相对，最后抬手慢慢覆上了眼睛。
　　听完早课，便是早饭时间，大家纷纷回了自己的厢房用饭。
　　楚倾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了朝她缓步走来的申空大师，她立即收起了动作，双手合十行礼，“大师。”
　　“楚施主不必多礼，”申空大师笑得十分的亲和，“贫僧也没有其他事，就是觉得楚施主是个与佛门有缘的人，便想和楚施主说说话，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施主添麻烦？”
　　“不会不会，能够得到大师的青睐，是倾颜的荣幸。”楚倾颜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不明白为何大师会找自己，但她还是连忙回道。
　　“楚施主，你不用紧张，请随贫僧这边走。”申空大师微笑点头，然后伸手往一旁请。
　　楚倾颜点头，带着碧玉跟着他往庭院竹林走去。
　　“贫僧最近一直在琢磨因果循环这四个字，不知楚施主对这有什么看法？”
　　因果循环？
　　楚倾颜静静想了片刻，随后不确定地道，“对于佛法，倾颜甚少研究过，如果说有什么见解的话，恐怕大师看不进眼。”
　　“楚施主但说无妨，佛法是没有界限的。”申空大师道。
　　楚倾颜点头，“在倾颜看来，因果循环，不过是恩和怨，冤和仇的循环，种善因得善果，你给予了生活什么，生活就会回赠于你什么，就如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许你不能一下子就得到回应，但是时间久了，它总会以着任何一种方式出现在你眼前。”
　　申空大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第1098章　便能够求仁得仁

　　申空大师带着她走到一个石桌旁，请她坐下。
　　“楚施主切入的点很独特，但是与我们佛法中所讲的，三世因果还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皆因轮回六道。”
　　待两人坐下后，他才笑着道。
　　“倾颜也不过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让大师见笑了。”在高僧面前，特别是这样慈眉善目的老者，楚倾颜言语带着尊重。
　　“楚施主客气了，贫僧听闻你是五年前来到京都，如今重回故地，可有什么想法？”
　　这话问得让她有些莫名，但是在对上申空大师和蔼的目光，她没有感觉到恶意，相反，仿佛从他通透的眼睛肿，看到了慈悲为怀的怜悯，她心念一动。
　　“五年前初到京都，我很惶恐，对未知的人和事充满了忐忑，如今重回故地，心态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也许是有了倚仗或者是自己的能力足够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只是——”
　　楚倾颜看向大师，目露无奈，“我觉得我并不属于这样权利倾扎的地方，这里就像是一个牢笼，不想争的，不想理会的，都会有一把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大师，您觉得，我们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处境？”
　　申空大师颔首，声音沧桑却不失厚重感，“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就存在了定数，楚施主未出现前，上天就有了安排，你的出现，打破了某些平衡。就像是楚施主方才所说的，也许你不能一下子就得到回应，但是时间久了，它总会以着任何一种方式出现在你眼前，所以逃避不是一个办法，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楚倾颜听着他的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但是在他的话里行间中，她仿佛嗅到了一点东西。
　　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影响了一些秩序，天平倾斜，导致一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虚见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她有些着急开口问道，“大师，您有何想要指点倾颜的？”
　　申空大师拨动着手中佛珠，浅浅一笑，“施主是个惠达通透之人，无需贫僧指点，只需遵循本心，心怀善念，便能够求仁得仁。”
　　这时候，申空大师已经离开了庭院行走在林间，身边跟随的和尚有些不解地问道，“师叔，那位楚施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何您要亲自出马去指点她？而且她能听懂您所说的吗？”
　　“不论听懂与否，贫僧均已经尽到了职责，至于原因，天机不可泄露。”申空大师合眼诵了句阿弥陀佛。
　　待申空大师离开后，楚倾颜仍旧坐在原地，凝神想着他方才所说的意思。
　　什么是遵循本心，心怀善念才能求仁得仁？
　　她像是碰触到了一些头绪，但是往深一想，又仿佛什么都不懂，不免有些郁闷。
　　忽然，风吹叶动，凉凉的微风带走了空气中的酷热，紧接着还伴随着幽幽的莲花香气。
　　她微扬眉，这个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树叶沙沙，像是在弹奏着清亮的乐曲，听到耳里十分的舒心。
　　她像是有所感应，抬眼看向右手边的竹林，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在竹叶掩映下，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好像是踏在了莲花之上，一步一生莲，莲香悠悠，来者琢琢。
　　白色为底，条纹交错，素衣衬淡泊眉眼，如行走的清透玉石，偏偏双眼带着无喜无悲的神色，仿佛世间万物，都没有一样能够动他情，乱他心。
　　楚倾颜慢慢弯起眼，重逢欣喜荡漾在心间。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白衣僧人在她不远处站定，眉眼淡墨如画，嘴角牵起，“楚施主，贫僧有礼了。”
　　楚倾颜轻笑道，“这么久才见，你怎么还那么多礼？我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也算是熟人了，看你这样子，倒还是把我当成是普通信徒般。”
　　虚见淡淡一笑，有些意外，“说的也是，只是楚施主怎么会在这里？”
　　“是这样的，皇后要为百姓祈求上天降雨，我们便随她一同来护国寺，这件事动静那么大，你不知道吗？”楚倾颜有些惊讶。
　　虚见了然，“这些事情都是方丈师叔他们负责，我一般都不管这些。”
　　“那真是可惜，我可听说不少女子是冲着你来的。”她摊手，表示遗憾。
　　虚见微皱眉，“楚施主，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我说的是，她们是冲着你讲经厉害，是你想多了吧？”楚倾颜抿唇轻笑。
　　虚见对她的古灵精鬼无奈。
　　“言归正传，上次在姜国你帮我了我一个大忙，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等这次祈福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如何？”楚倾颜挺直了背，诚挚邀请道。
　　虚见这才想起她指的是什么事，丝毫不在意地道，“不用这么客气，当初贫僧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英王殿下命不该绝。”
　　“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就是重如山的恩情，这答谢你可不能推脱，否则我一辈子难安，你们佛门子弟不都是慈悲为怀，忍心我这么记挂终生得不到解脱吗？”楚倾颜十分苦恼，眼巴巴地看着他。
　　虚见听她如此歪曲道理，又不能找到道理反驳，不得不再次佩服她的口齿伶俐。
　　“既然如此，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
　　他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楚倾颜抬手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荤腥不沾，酒水不喝，放心，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清规戒律，保证都是素菜好茶。”
　　虚见闻言浅浅笑着。
　　楚倾颜转了转眼珠子，对他道，“坐坐坐，咱们好久没聊过天了。”
　　虚见狐疑看了她一眼，以往看到她的时候，他想多和她说一句话，她不耐烦得好似他是在妖言惑众，如今却主动邀请他，他嗅到了不寻常意味。
　　不过他也不是十分在意，坐了下来，目光清澈地看向她。
　　“楚施主，有什么想问去的，尽管开口。”
　　她没有想到他会看穿她的想法，既然他开门见山了，那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虚见，当初你会出现在姜国，是因为公事还是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