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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还没有动静，众人不以为然。
　　但是，很快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破空的声音。
　　庞煌陡然眯起眼，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天际。
　　这时候，一大片暗色如“黑云”般飞快袭来，遮住了头顶大片的天空。
　　是鹰群！
　　有人惊呼道。
　　而这时候，“黑云”已经飞低朝他们呼啸而来。
　　“射箭射箭！”有人大声呼喊道。
　　为首的小海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愚蠢的人类，命令鹰群分出两部分，一部分用巨大的身躯挡住了南苍的士兵。
　　而另一部分则是伸出爪子抓住了上百名士兵手中的篓筐，然后在其他巨鹰的掩护下，“咻”的一声就重新飞上了天际。
　　楚倾颜看着头顶上小海的鸣叫，示意她放心，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彰宁郡的方向飞去。
　　南苍的箭，根本就射不到已经高空飞行的鹰群。
　　待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徒留一地鹰毛，以及南苍士兵东倒西歪的狼狈模样。
　　一切均已达成。
　　楚倾颜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庞煌，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此时沾了一身鹰毛的模样给噎住了，这种想要笑又不能笑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庞煌黑着脸抖落身上的鹰毛，果然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动物，人讨厌，连跟宠也令人讨厌！
　　待清理干净后，庞煌抬头看向楚倾颜一方时，便见几百只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他忽然无奈一笑，对楚倾颜道，“楚言，我果然看轻你了。”
　　“你还是别把我看太重，我这人怕胖！”楚倾颜语气轻松地回道。
　　对于她的调侃，他没有接下去，孤傲漆黑的眼眸闪过一层犀利，“之前听说你身边跟着一群巨鹰，我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承让承让。”
　　在这个话题上，她不想做太多的谈论，普天之下，能够驯养狐族，拥有鹰兵，除了她，找不到第二个人，无形中让人压力巨大，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因为这世上有一种醉，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不想成为以后别人掠夺的目标。
　　楚倾颜绕回正题，“那对于这个赌约结果，太子殿下有什么异议吗？”
　　庞煌定定看着她，他从出生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或者被别人算计，但是往往最后都是他掌控全局，赢得胜利。
　　可是从没有一次，别人的算计光明正大，自己也有所提防的情况下，自己输得一败涂地，而且还不能有任何的异议。
　　这个人，让人看透，又让人看不透。
　　就像是在雾里看花一般，看她是花，又不像花。
　　“楚言，你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对手。这一次，我愿赌服输！”
　　庞煌在感慨之后，坦荡荡地承认。
　　“太子殿下——”
　　身后众位将士此时从鹰群袭击中回过神，纷纷抗议道。
　　庞煌抬手，语气平静道，“我庞煌说到做到，从不反悔，你们无需多言。”
　　南苍将士不由颓然叹气。
　　而西轩这边则是欢呼雀跃地庆祝着。
　　虽然之前楚倾颜一直坚信着他会认输，但等他亲口承认的时候，她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庞煌看着与同伴欢喜庆祝的楚倾颜，眼底浮过淡淡的不知名情绪。
　　这个人年纪轻轻，却有着常人少有的勇敢，细腻，缜密，聪慧，在局面僵硬化，进入死局的时候，她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构思破局之法，还能勾起他打赌的兴致，在这样并非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开辟了自己的另一条道路。
　　若非心思缜密，擅长计算，对人性的弱点极其掌握，根本就不可能在这种环境，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少之又少。
　　这样的人，不枉他一开始对她便有了兴趣，然而经过这场殊死搏斗，以及智慧上的较量，他更加肯定，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他只能毁掉，也绝不能留在萧绪的身边。
　　因为这人，就是一支军队！
　　“楚言，在你走之前，我有个疑惑想问。”庞煌很是诚恳地道。
　　在知道对方愿意践诺后，而且小海已经带着救命药草飞走了，心事一桩了了，于是楚倾颜很是爽快地应道，“你问吧。”
　　庞煌笑问道，“这次萧绪也中了毒？”
　　楚倾颜收起笑意，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庞煌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若非是萧绪中毒，恐怕她也不会如此火急火燎，差点失了方寸。
　　“很多人说过，不过从你的口中得到赞赏，我觉得很荣幸。”
　　这话一出，就不用在拘泥于答案了。
　　“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若非我们两人在战场上相见，说不定会成为朋友。”楚倾颜语气惋惜地道。
　　“若你愿意放弃萧绪，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庞煌笑意然然地道。
　　楚倾颜对于他时不时冒出来诱人的话，表示很无语。


第930章　英雄间惺惺相惜

　　此时，程烟萝在一旁警惕着彷徨等人，同时小声催促着楚倾颜，生怕这些人临时变卦，到时候她们想走都走不了。
　　看着日头已经到了正午，楚倾颜拱手对庞煌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想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也许是胜负已分，她没有什么牵挂，神色语态十分的随意，落在庞煌的眼里，难免留意几眼。
　　“这话我很赞同，虽然我很想和你多聊几句，不过看你归心似箭，我也就不强求，我愿赌服输，请！”
　　说实话，他有私心想要留下她，但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掌控，他必须回去从长计议。
　　楚倾颜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带着人准备离去。
　　“楚言。”
　　在经过庞煌面前的时候，楚倾颜听到他的叫唤，不由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第一个赢我，或者说敢赢我的人，我不希望与你为敌。”
　　在此时，他还不放弃劝说她进入他的阵营。
　　楚倾颜回身看他，“不想和我为敌，很简单，你们退兵回国，并且签订合约，不再进犯西轩，那么我很乐意扫雪烹茶，青梅煮酒，与你天南地北乱侃。”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知道不可能。
　　庞煌轻笑，不再言语，而是挥手命人让出一条道，让她们离去。
　　楚倾颜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楚倾颜一行人消失在山谷入口时，其中一个将士建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追杀这些人？这样也不算是违反了赌约。”
　　庞煌摆手，“不必了，穷寇莫追。”
　　那些将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冒着风险问道，“太子殿下，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答应对方的，我们人多势众，无需冒这个风险。”
　　“平日打打杀杀够无聊的，偶尔调剂下，也不错！”庞煌转身往回走，“回去吧！准备下一个计划。”
　　他走出山口的时候，目光所及的正好看到骑着马准备离去的一行人，他看着马背上红衣如焰，青丝如墨的少年，眼前忽然闪过她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画面。
　　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招，那一瞬，他犹豫了。
　　到底要用尽全力去接下她的招式，然后看她内力冲破筋脉气绝而亡？还是退让，虽然输了，但是仍然可以听到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他犹豫了，最后选择化解了剑上的浑厚内力，没有与她硬碰硬。
　　虽然输了，但是他不后悔。
　　其实，想想当初的场面，若是，他没有收手，与她正面相对，说不定会两败俱伤。
　　当时，她应该已经把自己的生死计算在里头了。
　　若是他受了伤，那么她们还有一线生机，鱼死网破。
　　这是个可怕的对手，同时也是个可敬的对手，让他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意。
　　庞煌收回了目光，对身侧的人下令，“走吧。”
　　身份决定了立场，若是不能够收服她，那来日，只能是拔刀相见了。
　　楚倾颜等人牵回了自己的马，不敢耽搁，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小丫头，你真的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在感觉不到后面有人追踪的时候，程烟萝终于敢喘口气，然后侧头摸着下巴，对她打趣着。
　　楚倾颜轻笑一声道，“运气而已。”
　　“你就别谦虚了，哪有人能够运气好到这个地步？”程烟萝摇头。
　　她笑了笑，“其实人在高度紧张，而且毫无退路的时候，就会摒除一切杂念，脑子里就会出现很多自己以前听过看过却没有留意的事情。就好比如，我突然想起了小海在进山谷前，跑去了别处休息，想起了大冰块曾经跟我说过，庞煌这人喜欢与人打赌。”
　　“于是我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成了一个局，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提出条件，不过这也正常，他是个多疑又不喜欢被动的人，所以我就顺从他的意思，让他放松警惕。”
　　她说完耸了耸肩，不像是刚打完一场艰难仗的样子。
　　程烟萝看了她好一会，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笨，不然我们怎么差距这么多？”
　　楚倾颜噙着笑意，“你可以认为是我聪明，你太笨。”
　　此话一落，立刻得来程烟萝的一枚白眼，她笑得不可抑止。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会真的放我们走？”当听到庞煌点头放人的时候，她内心是震惊的，还未从之前的跋扈嚣张中回过神来。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让人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楚倾颜沉默了半刻，随后才道，“虽然庞煌这人，心狠手辣，心思难测，但是他有一点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便是愿赌服输，他做事可以不光明磊落，但是他亲口应下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所以才敢跟他赌。”
　　其实在一开始，她还心有怀疑，担心传言不实，可是她若是不尝试，结局定然是她们一败涂地，但她选择尝试，就算是对方不认账，她也认了，若是对方愿意服输，那就是她们的生机。
　　所幸，她赌了一把，赌赢了。庞煌真的愿意守诺放人。
　　在楚倾颜说完后，程烟萝忽然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语气却不复之前的松快。
　　“小丫头，我在此刻，忽然明白了慕容珏当初的想法。”
　　她不想烟萝会突然将话题引到他们两人身上，认真倾听着，因为她知道此刻的烟萝需要的是一个听她倾吐的树洞。
　　“这段时日，当身上承担来了责任，便是任何重要的人或事情，都只能被放在一旁。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上了战场，生死难测，谁也不敢保证，能活着走下来，若是换了我，也不敢轻易给人承诺余生。”
　　程烟萝语气带着淡淡的惆怅，以及豁然。
　　“恭喜你想通了。”楚倾颜弯眼一笑。
　　“恭喜就恭喜了，你干嘛一直用手捂着嘴？恶心想吐吗？”程烟萝刚调侃说完，便看到她指缝中透出来的血红。
　　“你，你受伤了？”程烟萝惊讶失声。


第931章　鬼门关前送药来

　　在程烟萝惊慌失措中，楚倾颜伸出另外一只手制止住她的慌乱，“烟萝，你别慌张，我没事。”
　　“什么叫做你没事？你看看你说话都在抖了，你快下来，我给你诊脉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程烟萝勒住马，不由分说想要下去。
　　“烟萝，你听我说，我刚才与庞煌交手的时候，受了点内伤，但不是非常严重，你就先不要张扬，庞煌虽然没有派人来追，但是我们仍旧得小心谨慎，说不定会遇上敌军，我必须得稳住军心。”楚倾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道。
　　程烟萝被她话语里的恳求打动了，“可是你这样能撑得住吗？”
　　“当然，我又不是没受过伤，你放心，我能行的。”楚倾颜抹了抹嘴角的猩红，然后放下手，朝她安抚一笑。
　　在看到她苍白无色的脸色时，程烟萝心里一阵揪疼，但是她说得对，她们此刻要先回到彰宁郡，才是最要紧的。
　　这样顾全大局的小丫头，让她感到心疼。
　　“小丫头，我想，若是当年，我是慕容珏，萧绪是你的话，我估计也会抛下慕容珏，跟着你一起上战场，我终于明白当初他的心情了。”
　　程烟萝抿着唇，露出一抹涩意。
　　这样令人由衷钦佩又心疼的领导人，怎么可能眼睁睁放任她独自去面对那些凶猛残暴的敌手？
　　“我想，其实空灵这么多年来，都心存负疚感，他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你。”楚倾颜柔和一笑。
　　程烟萝默然。
　　楚倾颜握着缰绳，在怪石林立的道上走着，声音轻然，却带着厚重的质感，“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存在误会，是因为一方不说原因，另一方不听解释，为什么两个人的感情会越来越淡，是因为彼此不曾设身处地，换位为对方思考过。”
　　“所有一日，我们站在对方的角度，或者深陷他的境地，也许就能够明白，当初所不能明白的事情。”
　　听完这些话，程烟萝神情有了变化，像是想开了很多东西，“照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有些不通情达理？”
　　听到这威胁的话语，楚倾颜笑着否认，“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烟萝轻笑一声，释然道，“当初他抛下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计较，那就是他再这么自以为是，我没有他可以也可以过得很好。这一点，不可原谅！”
　　楚倾颜闻声笑而不语。
　　希望有一日，能吃到这两冤家的喜糖。
　　此时她勉强支撑着，抬头远望着来时的方向，大冰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等着我！
　　一行人，急急忙忙不敢耽搁地往回赶。
　　彰宁郡。
　　火灵，方留等萧绪的心腹，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打转。
　　空灵将手搭在床榻之人的手腕上，眉头紧紧皱起，不曾松开，就算最后他收回手，也仍旧是幅一筹莫展的样子。
　　“空灵，主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晕倒了？”火灵在一旁等得不耐，一见他起身，立即抓住他问道。
　　空灵双目涣散，嘴唇蠕动着，“毒入内腑，蔓延速度极快，已经无法控制。”
　　在对上空灵无神的神色，火灵就已经感觉到不妙了，此时听到这话，他松开了空灵的肩膀，双手抓着头发，急躁地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主子喝了药，至少可以维持一日时间不毒发吗？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
　　“我也不清楚，我刚离开一会回来，就发现主子昏厥了，药汤洒了一地，早知道我就不离开了，公子交代我要寸步不离的，我不应该留主子一个人！”空灵靠在房柱上，陷入了沉痛的自责中。
　　方留连忙问道，“那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空灵单手捂住脸，痛苦又颓然地道，“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毒发。”
　　方留几乎僵硬在原地，“怎么会这样？殿下可以出事！”
　　在一旁的火灵狠狠一捶打在柱子上，声音悲痛，“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好主子，若是公子在的话就好了，说不定她能有办法。”
　　空灵摇头，“除了解药，别无他法，可是这时候，公子她们不可能这么快赶来，这一来一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
　　火灵看向躺在榻上一点生息都没有的人，眼睛再次变红，“主子现在最希望的，应该是公子能陪着他。早知道，我就领下这护送采药的任务，这样公子就不会离开主子身边。”
　　“可是说这些都太晚了！”方留神色悲伤。
　　火灵走到空灵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道，“空灵，无论如何，用任何办法，都一定要保住主子的命，撑到解药回来！”
　　空灵摇头，眼底绝望，“该用的办法我都用了！”
　　“难道真的已经到穷途末路了吗？”火灵松开他的肩膀，连连后退几步，直到撞上了桌子，才颓丧垂下头。
　　在场的人，无一不悲痛，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一点一点消逝着生命，仿佛在那他们的心架在火上烤。
　　这时，一道鹰鸣突兀传来。
　　其他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唯有火灵听到了。
　　“这声音，是不是小海回来了？”火灵眼睛一亮，拔腿就朝门外跑去。
　　到了院子，他仰头便看到了盘旋在空中的鹰群，以及一看到他就快速飞落的小海。
　　只见它的爪子抓着一个篓筐，接近他的时候，爪子一松，篓筐就砸了他一个满怀。
　　这时候空灵等人也闻声出来，待空灵的目光一落在火灵的手上，他立即狂奔了过去，拿出那篓筐里的药草，顿时欣喜若狂，“这是蒲尾，主子有救了。”
　　说着，空灵就抢过了火灵手上的篓筐，一路狂奔朝厨房去。
　　而这时候，跟在小海身后飞落下来的巨鹰，纷纷将篓筐送了下来。
　　火灵看着眨眼就堆满院子的篓筐，喃喃道，“主子有救了，彰宁郡的百姓有救了，士兵们也有救了！”
　　自语后，火灵立即回神，“方留，还愣着干嘛，快点让人将这些药草送下去，让空灵处理！”
　　“好好好！”方留立即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