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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说，王妃陪着秦王从军太久，秦王似乎也不忌讳王妃了解相关事宜，王妃这水平，做个代不识字的将军写些东西的幕僚，绝对够用了。
　　沉默了半晌，屈突通用了个不得罪人的回答方式：“王妃这手法，很像末将，却比末将快了太多。”
　　“这样就好。”无容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袖，随后笑，“将军此时，可能与我好好斗一斗兵？”
　　屈突通跟随在李世民身边多时，薛举之战时，秦王病倒，王妃约束三军；宋金刚对峙之时，王妃与诸将斗兵；他都在场，也知道王妃是个心有七窍之人，虽然确实是个女流没有真正面对过战争，但在兵法上的造诣也是极为高深，颇让诸将佩服，更是在军中掀起了一股好好读兵法的潮流。
　　而此次王妃前来，却再也没有和诸将斗兵的爱好。
　　他还以为王妃找到了什么新的兴趣点，如今王妃这么一招——
　　恕他愚钝，并不知道为何。
　　但还是回了一句“好”。
　　无容自己淡淡的坐到了沙盘前面，他本来要在沙盘对面坐下。
　　又听到无容开口：“将军站我身后吧。”
　　他更是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站道了无容身后。
　　无容拿着阵旗落阵，然后在给他展示阵法的各种变化，各种衍生，穿插着成体系的兵法介绍。
　　并且无容给他演示的阵法都是攻势。
　　屈突通从军多年，自己也清楚自己——
　　他擅长守城，当年守着河东，李渊亲率大军攻打都一时之间打不下来，只能另寻出路，这样的守城战绩已经算是当世战将之中排的上号的人物。
　　但是他不擅长攻击，各个方面的攻击都不擅长，除了听从主将的命令之外，在攻城掠阵这方面，他的能力其实很弱。
　　无容如今，是在给他恶补各种攻击理论。
　　毕竟无容还是没有直接在城墙上或者直接在战场上看过或者经历过战争，一身所学全都是理论，虽然真到了战场上可能就不能保持冷静，甚至女子好洁，可能看到血当场就吐了出来，甚至是看到了杀尸盈野血流漂杵的景象当场就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但是无论如何在战阵理论上的造诣有时候让他们这些将军都望尘莫及。
　　无容这么个倾囊相授的状态，不管是什么原因，屈突通都极为感激。
　　这样的给屈突通批完军中杂务之后，就会在沙盘上给屈突通演示各种攻击以及变化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
　　屈突通也在一次无容给他演示过了之后问无容：“王妃这是为何……”
　　无容当时表情略有些怅惘，声音缓慢：“秦王前往阻击窦建德，只是希望围困洛阳多时的辛苦不要白费，我既然为秦王妃，自然也不应该让夫君心血白费。”
　　然后叹息，“奈何我是个柔弱女子，见不得血肉横飞的惨状，不能如平阳公主一般为陛下征战杀敌，真的面对了战场，多半我也毫无主意，不过既然有些兵书的见识，就与将军分享一二。”
　　一个生涩的口气，“将军说我藏私也好，临阵磨枪也罢，哪怕是说什么不信齐王本事，都由得将军。只是此时齐王对攻破洛阳城雄心勃勃，自然听不进去我劝说，更不希望我以秦王妃的身份去教训他应当如何如何。”
　　无容目光深远，眼底似乎有个人，声音有着思念，也有着无奈：“我无力阻拦齐王如何行止，但将军也有统兵之权，齐王能攻下洛阳自然极好，若是出了纰漏，还指望将军把王世充打回城中，才不负围困洛阳多日的辛劳。”
　　屈突通理清楚了前面一番话的逻辑——
　　简单说就是齐王可能会胡闹，秦王妃不希望他胡闹，但是秦王妃不方便直接指挥自己小叔子所以只能任由他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如果齐王能打下洛阳城那自然最好。
　　如果出了毛病，还希望他能收拾残局，把王世充逼回洛阳城。
　　然后王妃为什么要给自己看“攻势的若干种表达方式”，那多半是因为王妃已经知道了自己擅长守城但是在进攻方面有些欠缺，如果王世充在这方面做文章问题就大了。
　　所以哪怕是临阵磨枪都要给自己看看由王妃嚼烂了的兵书给自己演示的各种攻击的方式。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是屈突通还是给无容跪下，严肃认真的行了一礼。
　　口称：“多谢王妃。”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如果没有秦王带领自己用得顺手的将军和军队去堵截窦建德这么一出，王妃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还有一个擅长守城但是在攻击方面极弱的屈突通需要系统性的补一补如何攻击的知识；如果没有齐王对秦王的安排不大满意，想着自己攻破了洛阳城就能有好大功勋，不愿意秦王府的人染指这样的功劳，王妃也会把演示阵法这一出的对象改给齐王——
　　但是，至少王妃最后选择的是给他演示而不是别人，无论动机如何目的如何，演示了各类精绝阵法，让他对兵法的领悟更进一层，那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无容轻侧身，避开这一礼，缓缓道：“我的能力不过限于纸上谈兵，将军不弃已经颇让人欣慰，这么一礼如何使得？将军快些起来吧。”
　　屈突通跪着没动。
　　无容接着道：“我对兵法的所有理解，兵书而外，有来自我兄长长孙无忌，更有好一部分来自秦王，说起来我做的不过是个传达之人，作用有限，将军要谢，也应谢谢历代贤人，哪怕是谢我兄长或是夫君，对我这么一拜，长孙不敢受。”
　　屈突通听了这话，也只能起身。
　　“既然将军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长孙也便请求将军应我一求。”
　　屈突通忙拱手道：“王妃请说。”
　　“此间之事，不过是我一妇人不知好歹谈论军事，将军听了便罢，切莫告知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
　　无容在军事上干的所有事情也到此为止了。
　　虽然产生了“我知道了，唐朝的江山就是长孙皇后一手打下来”的误会，但是我还是要不知死活的解释一下：
　　我觉得无容在整个打天下的过程中都在纸上谈兵啊怎么就出现了这个矛盾呢？
　　雁门之围的环节中，无容和李世民合了主意，一个是让义成公主“围魏救赵”，一个是“空城计”，合起来才救了隋炀帝，但是话说回来，空城计这个是二郎可以操作的，但是围魏救赵这个没有隋炀帝的命令难道义成公主傻？——说到底，无容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
　　劝李渊造反的时候，“狠辣”一章中除了李渊眼睛都不眨的搞死了高君雅之外，应该还很明确的指出了造反这件事，其实李渊早就有心思做了，不过是等着被劝以及找个好时机而已，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都只是一个“劝说”的地位。——说到底，无容还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长安之战的时候，无容除了给李世民穿了一会盔甲之外，有什么别的功勋吗？
　　打薛举的时候，无容弹压诸将，用的全都是李世民的判断，她有什么“打江山”的具体行为吗？或者李世民病了照顾他算是那个神秘的打江山中的一环？薛举最后挂了，也是李世民下令弄死的和她有半毛钱关系？
　　打薛仁杲的时候，无容养胎，啥事没有啊？
　　打宋金刚的时候，去看个宋金刚的营帐看了看，李世民的反应还比无容快，拿下尉迟恭的时候都是李世民在拿主意还要李世民提醒无容才能明白整个计划，无容在李世民带兵不好离开的时候代他向尉迟恭表达了一下“大唐欢迎你”（以及这个时候不过是有自己的少许发挥，如果只是说一句“大唐欢迎你”然后就撤了……这不是长孙无容，这应该是个“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的玛丽苏——好吧我觉得这篇文里面无容也挺……苏），我不理解基本上李世民反应都比无容快，谋略基本上是自己动手，怎么说起来就成了长孙打天下了？
　　打王世充的时候，无容也就是在李元吉有历史记载的和王世充正面对上的两场战役之中输了的那一场保证了王世充不能突围而已（至少我没有苏到把李元吉赢了的那一场也苏成了无容的战绩），再说了不能突围的主角不是屈突通？即便没有无容教的两招攻击的技巧（还只能纸上谈兵），能守住地方哪怕是多死几个人屈突通总是守得住的。
　　就这种翻翻嘴皮子纸上谈兵都能算是打下了大唐江山……
　　我都好想穿越去翻翻嘴皮子搞一片土地自己做女皇了……

☆、重逢

　　自李元吉屈突通略有小败但是依旧把王世充打回了洛阳城之后，王世充再也没有试图大面积的突围。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李世民俘虏了窦建德的消息传来。
　　李世民急匆匆的从虎牢关回来之后，已经是武德四年的四月份月末了。
　　无容本在帐中打瞌睡，忽然听到无比沉重的脚步声，便猛然醒过来。
　　睁眼——
　　看到的是风尘仆仆，略有憔悴的李世民。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站起来，露出一个懵懵懂懂的微笑：“二郎回来了。”
　　李世民本想听到无容说个什么什么让人心碎的情话，如今却看到她是个这么蠢蠢的模样，略有些乱了的头发，和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以及，蠢的让人心生怜爱心神不定的长孙无容。
　　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无容，又不敢用力。
　　“我好想你。”无容靠在他的怀里，带有尘土与血腥以及他本身特有的男子气息迅速萦绕了她，耳边传来李世民的一句情话——
　　那情话说的声音轻浅，似乎怕吓到了她。
　　无容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也是”——带有软软糯糯的甜味，却不至于甜得发腻。
　　李世民感觉无容的小腹似乎有些凸起，急急忙忙的把无容松开，不可思议的看着无容的肚子，脸色有些惊喜：“又……”
　　无容抚摸着小腹，对他无奈的笑：“对，又。”
　　“多大了？”李世民慢慢扶着无容坐下，脱口而出。
　　“军医说了有四个月。”无容随着李世民坐下，笑道，“此次，夫君可不能和宋金刚那次一般，非要让我回去了。”
　　李世民点头，喜道：“如今正好，每一次你都不能陪着我等着接受别人投降，如今王世充败亡不过旦夕，我也有了那个护着你的能力。”然后又突然想起来，“青雀才生下来不久，这么紧锣密鼓的……你的身体……”
　　无容挑挑眉：“若是我的身体受不住，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夫君又待如何？”
　　“倒也是……”李世民愁眉苦脸道，“现在想要让你好好养着多吃点，又怕回头和青雀一个德行，你又要受一番罪。”
　　无容苦笑：“不过既然夫君说起身体……”
　　李世民神经瞬间就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无容懒懒靠在他怀里：“此次有了孩子，也格外让人心烦些，怀着承乾的时候是三个月了我才有反应，怀着青雀的时候虽偶有呕吐，但还是在可以接受，但是怀着这孩子，日日呕吐不思饮食也还罢了，偏生连个觉都不能睡的安稳，阿沅也劝过我要不索性回长安算了，我又怕回长安路上不太平，白白的经受那颠簸之苦也就罢了，如今我这个不能自保的身体，加上带不了太多护卫的局面，这孩子又不安生，若是一不小心把孩子弄掉了岂不是……”
　　李世民触到她的身体，看起来不知道，摸到了才感觉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无奈道：“青雀真是个混小子，这么折腾他娘亲，还要接着折腾他阿弟阿妹。”
　　“本来不想告诉夫君……”无容声音多了几分怯怯，“难免分了夫君在王世充固守洛阳的心，若不是夫君说了如今他败亡不过旦夕，妾也不至于如此不识大体，让夫君担心。”然后又是一个无奈却有担当的声音，“所谓夫妻一体，无论何事我受不愿欺瞒夫君，与其之后夫君听太医说如何如何，还不如我自己开口，也知道个轻重。”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不若……把这个孩子拿掉……如何？”
　　无容急急忙忙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坚决道：“不。”
　　李世民搂着无容好生哄着：“养好了身体，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不。”无容只是坚定的摇头。
　　“四个月，目前拿掉这孩子还有些可能，若是以后真的不行了，再想拿掉……”李世民搂着她，自己说着自己都觉得好怕人，“可就来不及了……”
　　“不。”无容依旧坚定，“若是与夫君说了有些疲倦便如此，下次无论如何，再也不与夫君直言。”
　　李世民只得急劝道：“这又是何苦来……”
　　无容对着李世民从来都是柔和温婉，涉及孩子却是难得的坚持：“孩子已经都会在腹中折腾人了……我不忍心……”
　　“罢罢罢……”李世民看无容这么难得的倔强，也不愿意惹她生气再生变故，只能先顺着她的话来，“我再也不提便是。”
　　无容这才舒展愁容，笑：“是我不对，如今郎君得胜而归，风尘仆仆，当让郎君好好休息才是，还拉着郎君说东说西，实在不该。”
　　“什么话。”李世民笑骂一声，搂着她不想言语。
　　无容也淡淡靠在李世民怀中，没再说什么扰人兴致的话。
　　半晌，李世民终于没忍住：“你就不问问，窦建德我是如何擒下的？”
　　无容闭着眼睛，声音懒懒，恍惚春睡未醒：“赢都赢了，王世充也不过就在这几日便会作出是降是战的决定，降自然无话可说，即便是战……”无容声音里面全是对李世民的信任和骄傲，以及那种“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什么都不管了”的无赖感，“若是妾对上宋金刚也只能拼尽一生所学，还要在不要求反应速度的条件下才能抵挡一二，夫君却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宋金刚，如今不过是已经弹尽粮绝，估摸着城中百姓都在想着如何给唐军开城门的局面，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世民听着她懒懒的语气，略有紧张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谑笑开口：“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在拍马屁，但是听起来确实挺舒坦，比别人夸的什么用兵如神战功赫赫深谋远虑有实在感多了。”
　　无容撇撇嘴，懒得言语。
　　李世民不死心，接着道：“我问的是窦建德，你为何回我的是王世充？”
　　无容在李世民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声音愈加轻柔慵懒：“夫君在战场上是什么习惯，与妾身斗兵多年妾身如何都应该有所了解，计策不过就是那些计策，怎么结合怎么用兵是不可复制的真本事，我虽然能按照夫君的风格想到是怎么排兵布阵，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妾这个反应速度多半也是给夫君丢人。”
　　“说重点。”
　　“夫君作战就那么个风格，别人猜不到，我与你夫妻多年，还能不知道么。”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也是。
　　“再者，妾没打算给夫君讲生产青雀时候的凶险，是因为觉得都过去了，虽然当时凶险但既然挺过来了，就不应该再被作为妾给夫君邀宠的工具。”无容口气温和，说的却是让李世民面红心跳无比怜爱的话语，“何况，夫君对我，难道还算不上宠？”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说算不算？”
　　无容没有搭理他的打情骂俏，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体可经不住他的强行索取，接的无比合情理且淡定：“一样的道理，夫君既然都已经回来了，窦建德也带了回来，自然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夫君还要那么问……”无容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道是夫君嫌弃妾身对夫君……还不够宠？”
　　李世民摩挲着下巴，坏笑道：“也许？”
　　无容一时没忍住，咳了两声，笑骂道：“夫君没个正形！”
　　李世民哈哈一笑，撤了扶着无容的手，让无容转了个身，变成两人正对，再正经道：“正形是用来给臣属陛下太子看的，对下算是本王沉稳有担当，对上是本王孝顺恭敬，至于对你……”李世民长叹一声，“你都说了夫妻一体，我一直都认为你我并非对上对下的关系，所以不用摆那个正形。”
　　无容认认真真看着他那双从嫁过来开始就一直为之着迷的眼睛，“对啊……”无容的声音带有无限的怅惘和感动，“夫妻一体。”
　　李世民被无容眼中的深情搞的略有些情动，往前一蹭，便亲上了无容的桃色唇瓣。
　　无容依旧有些保留，挣扎道：“孩子……”
　　李世民无比熟练的攻城略地，感觉着来自她的轻柔和香味，百忙之中还能勉勉强强吐出几个字：“我有分寸。”
　　无容迷醉的闭上眼睛，小别胜新婚，即便如今他们不能行欢好之事，但是那样彻骨的相思，也需要一个宣泄口。
　　——
　　武德四年五月
　　王世充看到了被唐军俘虏的窦建德，知道强援已失，窦建德如此强大都抵挡不住李世民兵锋之利，如今的洛阳城缺兵少粮，人人思变，大势已去。
　　索性开门，投降。
　　至此，天下由李渊，窦建德，王世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