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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大宫女-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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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忽然,柔止笑容敛去,轻轻侧过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明瑟恍惚一阵,这才撩衫一跪,微笑道:“‘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微臣…恭请圣安。”
  “果儿,你怎么不下了?”
  刘子毓顺着柔止目光,淡淡瞄了一眼旁边跪着的明瑟,接着,又好似他不存在似的,只将一双黑瞳动也不动地盯着柔止,良久,才微微一笑,将指间白子轻轻落于一角:“瞧,你输了。”
  
  ☆、第93章 醋意
  
  柔止久久注视着跪在旁边的明瑟,搁在桌上的手肘微微抖了抖,指间的白玉棋子“咚”地一下掉在棋盘,骨碌转了几下,便静止不动了。
  刘子毓当然没忽略她的表情,将那白子拈在指尖,一笑:“……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果儿,明爱卿的这一句,你可算明白为什么这柳絮会是红的?”
  见柔止没有吭声,依旧将视线凝结在明瑟身上一动不动,他又放下棋子,从桌旁拣起一把乌骨折扇,嘲讽似地展开笑了笑:“明爱卿,你独自一人来此,想必也是劝朕回宫的?若真是这样,不妨回去带个话给你老子,你说,那亡了国的刘阿斗尚且会说‘乐不思蜀’四个字,朕呆在这大狱里也是一样舒舒服服好不惬意,你叫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并告诉他,朝廷没有了万岁爷,不是还有他九千岁撑着么?”
  “臣此番前来,非为圣尊移驾而来。”明瑟恭敬回答道。
  “哦?”刘子毓这才将狐疑的目光在明瑟脸上扫了扫,淡淡做了个手势:“平身吧,爱卿有事起来回话。”
  “谢陛下。”明瑟恭敬有礼站了起来,温润的目光先是在柔止脸上游离片刻,随后微笑着转向刘子毓:“禀陛下,说起来,微臣与您身边的这位薛尚宫也算故交旧友一场了,所以,微臣此番前来,除了向陛下您道声安之外,有些话,可否允许微臣与薛尚宫单独聊聊?”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真挚坦诚的双目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涌动。话音方落,刘子毓不禁眼一眯,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而旁边的柔止却是听得一惊,愣怔当场。
  ※※※
  穿过重重台阶和夹道,从牢房走出来的时候,暮色已经垂落下来。
  柔止交握着两手,药玉色的环佩和丝绦在裙摆间轻轻晃动,明瑟静静走在她前面,到一株槐树下的时候,他轻轻回转身,停了下来:“柔止,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清清的,浅浅的,依旧澄澈像山谷间流淌的泉水,然而,对于柔止来说,这声音似乎已经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柔止先是一怔,随后也朗声笑道:“是啊,大人,没想到一晃就是三四年了,这么久没见,你还好么?”
  明瑟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背转过身,将手撑在臂粗的槐树老杆上,好像在思索什么。柔止静静站在他身后,只见他身姿修挺,玉青色的衣袂和袍袖飘拂在微风中,人依旧未变,但却给她一种陌生而遥远的感觉。
  柔止垂了垂睫毛,正想着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忽然,明瑟笑了起来:“是啊,真没想到,这一晃就是三四年了……柔止,回忆这么些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变了心,失了约,没有守住曾经对你的承诺和誓言啊。”
  柔止一听,急忙要去打断他:“不是,大人,你别这么说,是我……”
  “不,柔止。”明瑟转过身,微笑着说:“可是柔止,当我看见这个世间还有男子肯如此待你,而你的眼睛在看着他时,会露出以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所以,我的一颗心最后也放下来了。”
  柔止心中委实一惊,目光盈盈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明瑟摇了摇头,继续道:“柔止,你知道么?这几年来,我身边也发生好多好多的事。对了,三四年前,我在皇宫一座凉亭为你弹了一曲《凤求凰》,柔止,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么?”
  柔止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正想着如何向他说明自己和刘子毓的关系时,忽然,明瑟将手离开了树杆,拍了拍,很是轻松笑道:“如果你还记得当时情景的话,那么亭上还有一位让我帮他调琴音的公子你也应该有点印象吧?对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他姓李,又名玉络……”
  “李……李玉络?”听到这里,柔止不禁大感意外:“大人,这、这不是您夫人的闺名吗?”
  “是啊,她就是我的夫人。”说到这里,明瑟忽然抬起头,就像勾起一段痛苦的往事和回忆,手掌紧靠着树杆,一向温润的瞳仁忽然变得血红而凄楚:“柔止,或许你还不知道,就因为嫁给了我,玉络她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我……我对不起她,我这一身之中,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柔止震颤了!
  她何曾听过这样的语气?何曾见过这样的明瑟?分明不说一个“爱”字,但那极力隐忍厚重、却又铺天盖地的情愫,像是聚集了一个丈夫对妻子毕生的关怀和爱恋,早已深深、深深埋进了他的瞳仁和眼底。
  柔止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这时,明瑟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望着远方,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眸底闪烁涌淌。柔止顺着他的视线,却见一弯新月印在淡青的天幕上,乌云一点点遮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像要极力吞噬那一缕清明而皎洁的微光。
  柔止心中有些疑惑,这么几年没见,明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她的夫人又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开口询问,明瑟已经调整好情绪,转过脸目含微笑说:“柔止,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我还是想请你帮一次忙,我的妻子玉络现在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大着个肚子,身子骨也很弱,如果陛下一日不移驾出狱,那么她便要和我们一日跪在那儿,瞧,这都跪了两天两夜了,我实在担心,实在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了,柔止却是对着天空长长吁了口气,原来,他和她都是一样的人,原来,有些东西非关谁负了谁,谁背叛了谁,而是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的一切……
  “大人,您还记得多年前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吗?”
  柔止忽然露齿一笑,清清朗朗问了一句,明瑟怔了怔,似还没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柔止一瞬不瞬看着他:“大人,您当时说,如果咱俩注定没有夫妻上的缘分,那么,做一对朋友应该没问题的吧?大人,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明瑟心一颤:“柔止……”
  柔止微微一笑,又点头说:“所以,既是朋友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既是朋友的事,既是朋友的事……明瑟仔细咀嚼着柔止口里的这句话,忽然,清澈的瞳仁像洁白的云絮掠过他的眸波里,明瑟轻轻抬起头,向柔止会心一笑:“是的,朋友,咱们永远都是…”
  夜渐渐深了,安静的牢房内,烛火一摇一晃,映在刘子毓的脸上明明灭灭。
  眉宇依旧清清朗朗,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但那握着茶盏的手却用力得指甲近乎泛白。刘子毓低垂着羽睫,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棋盘上纠缠不清的黑子和白子,神情恍恍惚惚地,正要将茶盏慢慢送至唇边,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皇上。”绿色的罗裙映在淡淡的烛光中,柔止朝刘子毓莞尔一笑,清澈的目光里,看不出丝毫相关的情绪。
  刘子毓的手隐隐抖了一下,轻轻抬起头,很是温柔地问:“说完了?”
  柔止一步步走了进来,走到刘子毓面前时,她点了点头,朝对方微笑着轻“嗯”一声,然后轻撩裙角,与刘子毓面对面坐了下来。
  刘子毓并没问她什么,只故作轻松一笑:“瞧,这盘棋还没下完呢,咱们继续?”
  柔止转瞬看向棋盘,又看看刘子毓,想了想,纤指拈起一颗白子落于西角,笑着说:“皇上,咱们成天呆在这里,不是下棋,就是猜谜,想想,还真是有些乏味呢。”
  “是么?”刘子毓一动不动看着她,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可你之前不是还劝朕说,只要和朕呆在一起,你做什么都很开心,都很满足,不是么?”
  柔止摇头一笑,若有所指道:“话是没错,可是就像这弈棋一样,老是呆在这又窄又暗的地方,人的思路就会打不开,思路打不开咱们下着也没意思,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回到宫里,或者换一个环境,不是更好么……”
  笑容一下在刘子毓脸上消失不见,他紧绷着唇角,半垂着睫毛,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夹起棋盒中的一颗黑子,拈至棋盘一角,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划着。柔止见他像是在思索,只道他是听进了自己的劝,又柔声说:“皇上,要不咱们这就回宫去吧?而且,论起居住宿,这个地方哪里比得上宫里半分的好?”
  刘子毓依旧没有吭声,突然,台上烛花一个爆跃,两人映在壁上的身影扑地一闪,摇摇晃晃,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
  刘子毓这才抬起头,扬了扬眉,涩滞的笑容重新盈回他的嘴角:“瞧,这才不到二十手,你的白子就已经被朕的黑子封锁包围了,果儿,你得好好想想走哪一步才能冲出去?嗯?”
  “皇上……!”柔止再也不想和他转弯抹角了,干脆站起身,至他面前有板有眼一跪,目光严肃而认真地望着他说:“堂堂天子只为一时之气而久蹲大狱,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如果传扬出去,或者今后书之与史册,传世于后人,陛下您的圣明何在?颜面何在?天威又该何处放?”说着,她又往地上郑重磕了一个头:“皇上,请听听奴婢的劝……请速速移驾回宫吧!”
  刘子毓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良久,他才弯着唇,干干一笑:“想不到你的口才比朕的那帮谏臣还要好。”
  柔止没有吭声,他又将指间的黑子往棋盘一扔,拍了拍手,淡淡地问:“朕问你,是他……教你这么说的?”
  柔止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时,她赶紧目光盈盈凝视着他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皇上,你看,你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了这么久,我也是为了皇上您的龙体着……”
  “哐当——!!”
  话音未落,金丝楠木做成的棋盘瞬间被掀翻在地,叮叮当当,七零八落的黑子白子散落一地,在耳边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利的脆响。
  柔止心猛地一颤,看着洒了一地的棋子,错愕地抬起头,还没回过神,刘子毓已经面色铁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人,摆驾回宫!”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刺人心扉,是柔止从未听过的那种痛心和悲凉,柔止愣愣地跪在那儿,待回过头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暗红的铁门之外了。
  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柔止闭上眼,擦了擦眼角的湿痕,这才俯下身,又往地上轻轻磕了一个头:“谢皇上…”
  
  ☆、第94章 冷战
  
  久蹲牢狱而不出的皇帝陛下终于移驾回宫,这让每日提心吊胆的官员大臣们大大松了口气。尤其是明钰,想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他的手下关押入狱,按理说,他所受的惩处就是不死也得脱成皮,现在可好了,就因为一名宫女的话,皇帝忽然放弃了和明钰下狠手的对峙,而是重返朝堂,只处理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小吏,对于明钰的惩处,倒只字不提。
  当然,谁都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往往暗藏的是涌动的冰川,这种情况,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波澜不惊,皇帝和明相的争斗就越是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皇上,您料的没错,这几年来,明钰的手脚可以说是相当不干净呐……”
  养心殿的南书房内,刘子毓面无表情地靠坐在龙椅上。下方的几名亲信大臣接二连三上递密折,所奏之事全是内阁首相明钰近年来的所行罪状。
  刘子毓一封一封将密折启了开来,弯唇冷笑道:“纳赃行贿、要挟大臣挪用库银、私建朝廷机密档案、勾结两广漕运总督、干涉海上丝绸贸易……呵,明钰啊明钰,这么条的罪状在状在手,结果……结果朕还是治不了你!”说完,他将手中的大摞密折愤怒地往桌案重重一甩,手揉着凸凸直跳的太阳穴,闭着眼疲惫地问道:“还有什么?几大藩王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禀陛下,就目前来说,臣等暂时还没挖掘出明相与几大藩王有什么密切联络,不过,微臣倒是听说,这两年来,东王世子与他家的明公子倒是颇有些瓜葛……”
  “哦?东王世子?”
  “这两人说来也怪,臣听说去年腊月的时候,东王世子与明侍郎当街争执了一番,甚至后来两个人还为什么事大打出手。”
  “是吗?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刘子毓心中疑惑,这个风度翩翩,品性纯良的工部侍郎明瑟,居然也有和人当街殴打的时候?不过,只要一想起这个人,浓黑的剑眉立即皱成一团,刘子毓沉默半晌,重又抚着下颔道:“记住了,明钰这个老狐狸,表面一向温俭恭良,乖滑得很,你们要查他可不容易,千万要给朕抽丝剥茧暗暗地来,包括和他亲密来往的那些官员,一个都不能疏漏,下去吧。”
  “是,微臣谨遵谕旨,微臣告退。”
  几位亲信大臣躬身退下了,刘子毓手指敲点桌面,目光幽幽地盯着台上的烛火。
  既然这次挖空心思都没换回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看来除了这一大摞的行述罪状外,要想将老狐狸从内阁拉下来,他还非得给对方加一点猛料才行,当然,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尽管心中想的这个猛料不够高明,甚至还有些龌龊,但是,他还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冯德誉。”刘子毓摊开一卷诏纸,随即开口唤了一声。不一会儿,首领太监冯公公毕恭毕敬走了进来:“请问陛下,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刘子毓从笔架取出一支狼毫,舔了舔墨,面无表情地问:“上次你说的那个人呢?既然已经进宫了,何不带上来让朕瞧瞧?”
  “人?请问、请问陛下什……什么人?”冯公公一时愣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刘子毓抬起眼皮,一动也不动看着他。冯公公脑袋一拍,这才马上醒悟过来:“哎哟,瞧奴才这记性!是是是,这人早已在大殿外候了多时了,奴才马上去传他,马上去。”说着,赶紧哈着腰躬身退下了。
  天上一线清辉洒照在养心殿的玉阶之上,不到一盏茶功夫,冯公公果然执着拂尘,打着帘子,引着一名姿容绝丽的男子来到了皇帝暖阁最里间。
  男子白衣墨发,唇若朱丹,面如菡萏,不看容貌,单听他一句极短极轻的‘万岁’跪拜声,便可听其嗓音之清媚婉转,水磨圆润,几乎能把一个人的三魂勾去两魂,六魄慑去五魄。
  刘子毓只是埋头书写什么,也不抬头,过了好半晌,才淡淡问了句:“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草民姓赵,名怀悦,胸怀的怀,喜悦的悦,不知、不知皇上召见草民有何吩咐?”
  男子和颜善笑,天生的阴柔妩媚之态,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滴溜溜桃花眼一转,便是人间春、色,充满无限的诱惑和挑逗。
  刘子毓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随手执起桌上的一杯茶盏,笑了笑,这才将背靠在龙椅上慢悠悠地说:“赵怀悦?不错,听起来是个好名字。”
  男子俯首叩谢,刘子毓又道:“……朕听说,你们‘梨园三杰’之中,莲官得袅娜之名,蕊官一片清歌,而那‘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封号,便单属你这享誉京都的当家名旦云官了。”
  云官妩媚一笑:“不敢不敢,陛下实属谬赞了,云官本是微贱之人,今日得面见圣尊一次,瞻仰天子龙颜,这便是云官此生最大的荣誉了。”
  刘子毓但笑不语,良久,方闲闲呷了口茶:“云官,知道朕为什么要私自召见于你么?”
  如此一问,云官这才慌忙抬起眼,偷偷打量起这位年轻的皇帝来。
  白底云纹的九爪金龙袍,乌纱累丝的翼善帝王冠,面如美玉,目如星辰,尤其端端稳稳往那儿一坐,即使什么话也不说,都给人一种天威煊赫不敢直视的压迫恐惧感。
  云官心头一慌,赶紧低垂下头去,心忖,是啊,这位皇帝召他来干什么呢?像他们这种低贱的身份,除了供一些达官贵胄亵、玩之外,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他再次偷眼瞄了瞄这位皇帝,忽然,某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逝,对了,他怎么忘了!都说这位皇帝尽管二十多岁,青春正盛,龙性正旺,但他的私生活清寡如水,至今除了一个皇后,就连一个妃妾都没有……
  云官到底久混风月场所之人,将皇帝心思这么一捉摸,随即心下一哂,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皇帝有龙阳断袖之癖呢!
  他笑了笑,抬起卷翘的睫毛,用一双像羊羔般可怜而无辜地眼睛望着刘子毓:“云、云官愚拙,虽不知圣君有何吩咐,但皇上若有用得着云官的地方,云官肝脑涂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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