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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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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只是初尝禁果,没想到一次就成功又成「人」了。
    任宁远过了一会儿表情才有所变化,轻微拧起眉头,问:「这么不小心?」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此之前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的人,哪还能谈什么小心不小心。
    「找我是要我帮你什么?找医院?堕胎费?」
    曲同秋吓了一跳:「不能把孩子打掉!」
    任宁远望着他:「那不然,难道还要她生下来?单亲妈妈很辛苦的。」
    「我知道……」曲同秋有些紧张,对着任宁远,就像当时对着杨妙一样,咽了咽口水,才说:「我、我想结婚。」
    话说出口,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好像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战战兢兢和任宁远对视,那场景像极了他父亲发现了他藏起来的不及格考卷,下手抽他之前的短暂平静。
    幸好任宁远不像他那脾气暴躁的父亲,掉开眼光之后,口气反而平和:「那你的学业呢?」
    曲同秋有些犹豫,更多的是做错事情的心虚:「那,也没有办法。我、我会跟家里说……」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人要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必然是要舍弃一些东西。他喜欢杨妙,愿意当父亲,更该对一个怀孕的女人,对一个未成形的婴儿负责。
    「老大……那我以后,就不在学校里了。」说「结婚」的时候,是紧张又欣喜,而说出这句话,就是满心的难受。
    曲同秋一想到日后再也不能如从前,心脏就像被人捏着似的,呼吸都不太顺畅:「老大,我会努力在这里找个工作。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没有回应。
    看见任宁远漠然的神色,他才想到任宁远并不在意能否见面的问题。伤心难过什么的,都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不舍而已,便改口说:「我还是能像以前那样,老大有什么要我办的,吩咐一声。」
    任宁远「嗯」了一声:「行了,你回去吧。」
    见他转身就要进门,曲同秋想拉他,终究又不敢碰他哪里,只抓了他的袖子:「老大……」
    任宁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又看看他:「怎么?」
    「老大……」
    曲同秋只觉得胸口有一大堆东西堵着,可想来想去也只是「舍不得」三个字而已。对他而言,任宁远只有一个;而对任宁远来说,他这样的追随者则有太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一转头也就模糊在茫茫时间里了。
    他这种小人物难舍的心情,任宁远是无法理解。眼巴巴望了任宁远好一会儿,才鼻子酸酸地挤了一句:「你、你保重……」
    任宁远把袖子抽了回来,笑道:「你也是。」就进屋,关了门。
    曲同秋难过了一阵子,他也知道现实的难处,一旦开始打工,成了忙碌的丈夫和父亲,努力去支撑一个小家庭,那就是全新的另外一种人生。
    而大学生活的舞台,他匆匆露了个脸,就要先一步退场了。
    只要主角们还在,中途少了一个小角色,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对他来说,这最后的戏分很是珍贵,趁着还未正式退学分别,他还是想着多去看任宁远几次。
    幸而如果能在同一个城市,隔得倒也不算太远,总算令他多了些希望和安慰。
    这天在蛋糕店里抢到买一送一的特惠核桃蛋糕,曲同秋留了一个给杨妙,另一个拿去送给任宁远吃。
    按了门铃之后照旧是无人答应,再伸手敲门,一敲之下发现门是虚掩的,曲同秋有些高兴于任宁远难得的疏忽,提着纸袋子便推门而入。
    才刚一脚踏进,脑门上就挨了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
    曲同秋对这种暴力袭击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立刻扔了东西护住头。还好对方只为制服他,倒没打算揍到过瘾,曲同秋一意识到实力悬殊,几乎是马上就放弃挣扎了,束手就擒,少吃了许多苦头。
    打他的壮汉把他拎起来,看他如此孬种,鄙夷不已,扯了烂布条过来把他双手捆在身后,三两下绑完了事,就将他丢在一边地上不再管他。
    曲同秋吓得不轻,这一番折腾,虽然鼻青脸肿,但没伤到要害,也已看清屋内还有几名大手模样的大汉。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而他对面坐着的任宁远,竟然也是被绑着的。
    曲同秋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血就往上涌,顿时憋得脸上发紫:「老大,老大!」
    他一出声旁边的人就一耳光甩过来,要他闭嘴,听他还失控地叫个不停,干脆拿团抹布把他嘴巴堵住了。
    任宁远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但没有更多反应。
    男人也没有被他分神,只当刚才是屋子里飞进来一只苍蝇,继续专心致志地对着任宁远说话。
    「我乔四也是惜才的人,可惜你太不懂规矩。打伤我那么多人,砸我场子,坏我生意,」男人将一手放在另一手掌心里轻轻敲打,「初生牛犊啊。」
    任宁远没有吭声,只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你说我该不该给你点教训呢?」
    措辞颇客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曲同秋「呜呜」叫着,惊恐万分地看着他把手指伸出来,指甲养得很圆润,缓缓就朝着任宁远的眼珠探去。
    任宁远眼睛眨也不眨,只一直保持微微皱眉的神情。乔四手指几乎要戳上他的眼珠了,停了一会儿,又放下来,而后冲着任宁远笑了。
    「真是一双好眼。」
    曲同秋出了一背的冷汗,身上都软了,心脏还在怦怦跳,拼命转着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任宁远从这地方救出去。
    「挺俊秀一个年轻人,就这么瞎了,未免可惜了。」
    乔四又笑了两声,五指分开,摸了摸任宁远的脸颊,「长得真是好啊,我玩过那么多,倒真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曲同秋差点没跳起来,连任宁远的表情也有些动摇,眉头皱得更紧:「你做什么?」
    乔四笑得更暧昧,挥挥手,几个大汉就自觉退到门外,还关上门。
    曲同秋被绑着丢在角落,看他手已经摸到任宁远衣服里,顿时惊得满头汗,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不管乔四又在夸些什么,任宁远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便不再开口。
    曲同秋心里乱成一团,奋力想挣掉手腕上的布条。被绑的时候他有心将手撑开了点,他这么孬种的人,一般人都不会太警惕,也没留意他那一点不明显的花招。
    捆绑已松出一丝缝隙,他拼了命地要把手抽出来,边在背后能碰得到的硬物上反复磨,磨得手腕破皮也没觉得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挣脱了。
    乔四正背对着他,像是要对任宁远做那些勾当。曲同秋憋着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扯掉嘴里抹布,摇摇晃晃过去。
    乔四听到动静也立即回过头来,在他出手之前,曲同秋不知哪来的力气和速度,抡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头上。
    乔四一声也来不及出,就面朝下扑摔在地板上,一时没了动静。
    曲同秋盯着那失去知觉的躯体,全身僵硬,梦游一般,怔了几秒钟才蓦然清醒,手忙脚乱给任宁远松了绑。之前那种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指都打着颤。
    「老大……」
    任宁远示意他小声,而后蹲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对着面色青白的曲同秋道:「别怕,你没杀人,他还活着。」
    曲同秋还在战栗,两腿发抖。
    任宁远站起来,微微俯身,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楚漠马上就会带人来,我们不会有事。你听着,你等下离开这里,就立刻退学,尽快收拾东西,带杨妙回老家去。」
    曲同秋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就照任宁远安排的,浑浑噩噩,逃一般离开了S城。
    退学手续是任宁远后来替他办的,杨妙辞职之后林林总总的善后,也是任宁远帮忙打理。
    他不确定乔四伤得如何,不知道事情最后到底变成什么样,甚至没来得及和任宁远说声再见。
    他仓促得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也没有。
                  第十章
    回到老家的日子从最初的震惊混乱,家人怒斥反对,双方僵持拉锯,到最后勉强又无奈的接受,终于也渐渐上了轨道。
    对要早早升级为祖父母这一事实认命之后,双方家长便开始正式见面,筹备婚礼,为各种细节讨价还价,争论不休。
    无论是愉快的规划还是不愉快的协商,生活终究是充实地忙碌起来。虽然不甚华丽,像只残旧的南瓜车,但还是载着他和她,轰隆隆地朝着成人世界的家庭生活缓缓而去。
    曲同秋自从离开S城,就没收到任何来自任宁远的消息。任宁远让他不要主动联络,等着就好,他便老老实实地等着。但是日复一日,越发忐忑,等到婚期定下来,他还是忍不住,请杨妙打通电话,告诉任宁远婚礼预定的事,顺便问最近可好。
    然而任宁远简短地回了个「好」之后,就又音讯全无。即使曲同秋一有空就守着家里的电话机,等到的电话也没有一个是任宁远打来的。
    无论多擅长等待的人,逐渐也觉得失去希望,他甚至连楚漠都开始怀念,更不用说想念任宁远。
    想到原本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和任宁远相处,好好告别,却意外提早退学,就觉得伤心又惋惜。
    可是也追不回那珍贵的几天,只希望任宁远百般繁忙中有一天能想得起他,来这乡下看他一眼。
    这天曲同秋照例早起,拿着扫帚去清门前大路上的树叶。扫了一通,淡淡的雾气里远远看得有个人影从路的另一头走来,曲同秋握着扫帚看了一会儿,连轮廓也瞧不清楚,但心跳慢慢便快了起来。
    「老大!」
    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他觉得这一定就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丢了扫帚,拼命跑上前去迎接。
    终于跑近那人跟前,那人沾了一点晨雾湿气的眉眼都清晰分明起来,曲同秋只觉得心脏怦怦跳,说不出的惊喜和想念,喉咙哽着,脸都烫了。
    任宁远收住脚步,他也险险停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两人面对面站了几秒,他满心的欢喜,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想放到任宁远身上,但那样又不对,只得两手贴在身侧,眼巴巴望着任宁远,说不出话。
    任宁远也没出声,两人眼睛对着眼睛,互相看了好一会儿。
    「老大。」
    「嗯。」
    「老、老大……」
    「嗯。」
    曲同秋只觉得高兴得几乎要哽咽起来了,头顶上有些温暖的触感,是任宁远摸了摸他的头。
    地也顾不得扫了,曲同秋欢欢喜喜领着任宁远回到家,忙着介绍了一通,而后拉椅子给任宁远坐,找出些吃食来款待。
    父母对儿子虽严厉,但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淳朴的客气热情。任宁远沉默有礼,坐着喝茶水,还是不多话,只抬眼四处看了一圈,便把这房子这些人都看完看透了一般。
    「什么时候办婚礼?」
    「再过七天,是黄历上看的好日子。」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是啊……」曲同秋有些快成为大男人的害羞。
    母亲在一边热心地催促:「阿秋,带你同学去看看新房,看布置得好不好。」
    任宁远也真的放下杯子,跟他上了楼。其实婚房就是曲同秋以前的卧室,重新粉刷布置过罢了。
    这么仓促说要结婚,确实弄不出什么花样来,至少没法像父母以前规划的那样,若干年后在大城市里买新房子,或者在自家楼房上加盖一层新的以备结婚用。幸而杨妙对此很体谅。
    曲同秋给任宁远看了房间里新添的梳妆台和衣柜,还有双人床。家具的颜色和样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喜气,上边贴了红双喜字,天花板下也挂着彩带,看起来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房。
    「样子还好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抬眼四处看看,又看看床。上面的被褥也是新的,整齐迭着。
    「我这几天先不睡这里,」曲同秋解释着,「这得留着婚礼晚上用,现在我睡楼下的房间。」
    而后,他坐到床沿:「这新买的垫子真的很软呢,老大要不要坐坐看?」
    任宁远看了他一眼,也坐下去,曲同秋还故意颠了颠,让任宁远也感受一下垫子的弹力。
    两人肩并肩,坐在新房的大床上,虽然不怎么交谈,这样曲同秋却也就觉得安宁喜乐。
    「老大,你会在这里住上几天的吧?」
    「嗯,参加你婚礼。」
    曲同秋快高兴坏了:「那等下我去给你收拾收拾,晚上这里睡觉都很凉快。」小城镇里家家都不缺留宿客人的床铺。
    「不用,我住饭店。」
    「啊……」曲同秋微微的有些失落,「住我家挺好的,不必费那个钱……」
    任宁远笑了笑:「婚宴准备得怎么样?饭店订好了吗?」
    「我们打算就在家里办喜筵的。」
    小城镇的住房都宽敞,有的是地方,到时候借用左邻右舍的院子,租十来套桌椅,几十套碗筷碟盘,请村里的大厨来掌勺,远近亲戚来采购,打下手,帮忙跑堂,喜酒也就热热闹闹地办好了。
    任宁远微微皱眉听他解释完,道:「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这么寒酸。隆重点吧。」
    「呃,可是……」
    在饭店举办固然体面又方便,但是花费太大。双方家长对这婚事都不甚乐意,自然也不肯耗过多的财力,徒增负担,只要样样都过得去,办得稳稳当当就行。
    说实话父母只为他准备好学费,远远还未到连娶妻生子的费用都积攒好的地步,而他在前几天还只是个学生,目前仍没有经济能力可言。虽然对杨妙有些抱歉,但也只能量力而行。
    「费用你别担心,不够的部分,我会帮你。」
    曲同秋对这样的慷慨大为吃惊,转头看向他,任宁远一如既往地口气平淡:「这是应该的。我不能让你白叫我这么久老大。」
    事情有些难以置信,但任宁远开口是带了魔力的,不自觉地,大家都跟着他的思路走,长辈们也催眠似的被他说服。
    于是原先未定的东西,很快就都一一定下来了,开始预定饭店桌位,进一步安排婚礼流程。但凡要做个什么决定,大家都会想问问这个陌生大男孩的意见,因为他有眼光,有见识,设想周到,一举一动都很有魄力。
    不知不觉变成任宁远才是这场婚礼的主持。
    按照习俗,这段时间新郎新娘都不好见面,新娘待在娘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男方来办,曲同秋便成天紧跟着掌控大局的任宁远。
    而准备婚事的闲暇,他也能带任宁远去尝尝当地小食,买现摘下来的新鲜果子剥给任宁远吃,带任宁远四处看风景,折枝叶编帽子给任宁远遮阳,拿芭蕉叶子替任宁远扇风。
    认识了这么久,虽然任宁远表情不多,曲同秋也已经能分得清那淡淡神色之下的高兴与不高兴,有兴致与不耐烦。
    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任宁远大多时候情绪似乎都是不坏的,感应到这一点,曲同秋也觉得无比幸福满足。
    这样每日朝夕相对,像学校里那样平和融洽地相处,叫任宁远老大,跟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曲同秋之前所梦到一样,就像把那意外缺失了的几天都补上了一样。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似乎只是一眨眼,便到了结婚前夜。曲同秋想到次日成人仪式一般的婚礼,就像所有得婚前症候群的新郎一样,紧张得坐立不安。
    帮忙准备完最后一点细节,任宁远在他家吃过点心,就起身要回饭店去休息。
    曲同秋送着他到了大门口,又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说:「老大,今晚就在我家住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我们这边结婚,今晚是要先暖房。新房的床很干净的,也很大,我们一起睡……」
    任宁远咳了一声,笑着摇摇头:「我不方便。找你堂弟不是更合适吗?」
    曲同秋开口就觉得鼻子发酸:「老大,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任宁远没说话,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暖房的除了新郎之外,没有弟侄辈陪伴,压床的反而是个陌生人,这多少有些不合习俗,但只要跟任宁远在一起,曲同秋就是高兴的。
    两人在宽大的新床上躺着,床垫果然如曲同秋所想象的一般柔软舒服,只是不知怎么的,睁着眼睛就是睡不着。
    原本是希望两人能在分别前的晚上多说说话,可任宁远却没有交谈的意思,背对着他,似乎已经早早入眠了。
    曲同秋借着外面路灯微弱的光线看着他的脊背,舍不得他,心里很是难受,忍不住悄悄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贴到一起了,却又不知该怎样,也不敢怎样,只能翻过身,把自己的背贴在任宁远背上。感觉着那温暖坚实的触感,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迷糊着醒来的时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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