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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就考试呗。”夏知许对着玻璃上的一个小黑点，固执地擦着。
　　“哎哟哟哟，不愧是学霸。我可听说，放榜当天就要分班了。”陈放叹口气，“希望我们家雅雅还是留在13班，不过，她要真是去学文了我也跟着去学文。”
　　夏知许白了他一眼，“你也太没有追求了。”
　　陈放不屑地切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要是有的话，一想到很快就要和她分开，你一定会茶饭不思，彻夜无眠，直想着她去哪儿你去就哪儿。”
　　陈放一脸＇我是情圣＇的表情，深沉无比地摇了摇头，“唉，像你这种不懂感情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
　　擦玻璃的手停住了。
　　喜欢的人。
　　很快就要分开。
　　不想分开。
　　夏知许陷入了一种混乱的困惑，可眼前这个二愣子显然不能帮他解开疑惑。
　　大扫除后，同学们一个个离开，陈放有事先走了，夏知许帮着许其琛整理他课桌上的书。
　　“知许，正好你还在，我等会儿还得去学生会一趟，本来该我粘这个考号的，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弄一下？”班长手里拿着一沓印有考号的纸条，脸上满是抱歉，“你要是有事儿我就等会儿自己回来贴。”
　　夏知许笑着摇头，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我现在就有空，贴个考号又费不了多久，你快去学生会吧。”
　　“那谢谢你啦！”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五月末，校园里的栀子花已经开了，花香从刚擦好的玻璃窗里溜进来，和夕阳光线下飞舞的尘埃纠缠在一起，最后隐没在暗处。
　　月考时的座位都是按照成绩来排的，夏知许低头看着手里的考号，翻了几张，都是前五十名的学生，这让他稍稍有了一点欣喜，因为这意味着，这次考试他和许其琛也可以分在这间教室考试了。
　　在他们自己的教室里考试。
　　不过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分班之后，文科理科的排名也就分开了。夏知许默默地按照顺序将考号一一贴好，唯独把自己和许其琛的考号单独留了出来，没有直接贴上。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趴在光溜溜的桌面上，歪着脑袋看着手里捏着的两张单薄的纸条，光线从白色的纸面透了下来，照在他的脸上。
　　夏天快到了，连光都变得锋利了。
　　他伸出两只手，左手握住写着自己名字的考号条，右手握住另一张。
　　＇夏知许　20150913002＇
　　＇许其琛　20150987031＇
　　手指操控着纸条，让他们缓缓地靠近彼此，像是隧道里两条趋于相撞的列车。
　　直到夏知许的“许”字，被许其琛的“许”吞没，融为一体。
　　夏知许其琛。
　　像是某本虐恋情深的小说名字。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对着初夏夕阳的光呆呆地看着，看够了，才将他们俩贴在对应的座位上，关上教室的门离开了。
　　许其琛先是回了趟家拿了手机之后给小姨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小姨已经从医院回来了，他在楼下焦急地等着，等到了慢吞吞走回来的小姨。
　　“发生什么事了。”许其琛扶着她的胳膊。
　　舒滢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中午的时候加班没时间吃饭，好不容易快下班了准备回来，谁知道被那个渣男给缠上了，大马路上的就跟我拉拉扯扯。”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许其琛皱着眉。
　　“你不懂，在渣男的眼里，分手两个字就是屁话。”舒滢叹了口气，“我当时低血糖快犯了，他的力气又大，准备直接把我给拽走，后来也是巧得很，你们张老师出现了，把那个渣男拉开了，然后开车把我送到了医院。”
　　许其琛这下才明白，原来张正心救了小姨。
　　“你以后出门小心点，这两天我偷偷带上手机，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舒滢听了直乐，可脸色还是很差，“叫你干嘛呀，咱们俩一起犯病晕倒在大马路上啊，碰瓷的话倒是可以叫你。”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哎对了，我听你们张老师说，你明天要分班考了，我呢，从来也没关心过你的学习，这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就自己加油吧。”
　　许其琛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钥匙半天也插不进去，舒滢看不下去了，自己把钥匙拿过去开了门。
　　许其琛跟在后面，犹豫了半晌，开口道：“小姨，你说我选文还是选理啊。”
　　舒滢将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种问题的。”
　　“为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许其琛的房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看你的房间，放书的位置比你睡觉的地儿都大。你这么喜欢看书，怎么可能学理科啊。”
　　许其琛无力反驳小姨的话，她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在进入高中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分科的事苦恼，在他的心里，或者说在所有人的心里，他都是注定会学文科的。
　　“怎么啦？”女人的直觉让舒滢忍不住开始观察许其琛脸上的小表情，“该不会是有喜欢的小姑娘要学理科，所以心里边有点动摇了吧。”
　　“怎么可能……”许其琛摇了摇头。
　　“我不会干预你分科的事。”舒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一早就觉得分科什么的实在是教育体系的一个败笔，但是没办法，不分科你们的压力更大。你只需要问问自己，以后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一想你的未来，让他帮你做决定。”
　　未来？
　　“我知道了，小姨。”
　　分班考试就像是打了两天仗，兵荒马乱地结束了。张正心将文理分科表发给了学生，让他们自己回去考虑两天。晚自习结束，夏知许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上许其琛和他一起回家。
　　不知为何，回家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欲言又止，直到马上就要分开，许其琛才小声地开口道别，“我回去了。”
　　“嗯……”夏知许咬咬牙，“等等，等一下。”
　　看见许其琛转过头，夏知许问道，“你……你觉得我选文科怎么样？”
　　街角有一个路灯，灯光是暖黄色的，从许其琛的头顶打下来，把他脸上的困惑和不解暴露无遗。
　　“你为什么要选文科？”
　　夏知许抓了抓自己后脖子的头发茬，“就……想挑战一下自己之类的……”
　　这借口也太蹩脚了。
　　许其琛的眼睛没有看他，轻声开口，“那你觉得我呢，我学理科怎么样？”
　　夏知许脸色忽然一变，神色紧张，“当然不行了！你多喜欢文学啊，又有这方面的天赋，现在像你这样喜欢看书的都不多了，你当然得选自己喜欢的了。”
　　选自己喜欢的。
　　两个都喜欢，怎么办呢。
　　低垂着眼睛的许其琛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也必须选理科。”他看向夏知许的眼睛，“你也得选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
　　夏知许的嘴角扯了扯，心里似乎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落下来，他点了点头，“……好。”
　　“嗯。”许其琛也点点头，“我走了。”
　　分班的那一天是周三，班上的气氛有些伤感，尤其是女孩子，分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做着各种各样的约定。夏知许怕自己的情绪太明显，所以特意保持着笑容，“我帮你搬书吧，你的书那么多。”
　　许其琛摇摇头，“还好，课外书我前几天就陆陆续续地往家里搬了，这些书我背着就可以。”看见和他一样分到文科班的同学都开始往外走，门外也站了不少分配到13班的新同学，许其琛背上了自己的书包，“那我走了。”
　　夏知许点点头，他还是很想送他去五楼，可是这种情绪对于男生来说实在是太矫情了，生怕自己太明显会招人烦。
　　只好寥寥一句，“嗯，加油。”
　　他本来想说的是，去了新的班我们也还是朋友吧，可是这样的话他也觉得矫情，于是就算了。
　　谁知许其琛走了两步又返回来。
　　“我晚自习下课后，在四楼的楼梯口等你。”
　　夏知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意思是，他要等他一起回家？
　　等到许其琛走出13班，陈放才跑到夏知许的身边，“我说你，你以后干脆去学表演好了，你看看你刚才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简直了。”
　　夏知许一巴掌拍开陈放的手，还沉浸在欣喜之中无法自拔。
　　“唉，从今天开始，你的好朋友又只剩下我一个咯。”陈放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新同学往班里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去办公室，不小心看到了文科班的分班表，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要说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陈放啧啧了两声，“小许同学不是去了4班吗，文科班就这么一个重点班，你猜还有谁去了4班？”
　　文科班的事夏知许并不是很关心，看着陈放这么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他更加懒得搭理，“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这可是你说的。”陈放撇了撇嘴，“我还就不说了，你自己有功夫上去看看吧。”
　　怪里怪气的，夏知许皱了皱眉，坐下来翻开了一本奥数书，没继续搭理他。
　　前座换成了一个女生，瘦瘦白白的，梳着长长的马尾，头发尖儿总是扫过夏知许的桌子，让他觉得不开心。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开心的起源根本不是因为新换的前座，而是因为以前的前座，可他觉得＇因为舍不得而心情不佳＇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所以把这份不开心嫁祸给了倒霉的新前座。
　　下课的时候，班上的女生聊天，夏知许的同桌还是没换，依旧是那个爱八卦的女孩，只不过最近的他们换了新的八卦题材——星座。她不知从校门口哪个小摊儿上买了本星座书，一堆女生围在他们的位子上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哎哎白羊座的幸运石是什么？”
　　“黄水晶，赶紧去买一个。”
　　“对了，你是射手座的吧，射手座出渣男哦哈哈哈。”
　　“巨蟹和什么星座最配？”
　　“巨蟹女和……”同桌翻了翻书，“双鱼男！天蝎座也很速配！”
　　一道题做了半天也没做完，夏知许干脆放下了笔，瞟了一眼同桌那边的盛况，忽然想到许其琛的生日是2月21日，应该也是双鱼座。
　　分班这天他特意带了手机，就是害怕联系不上许其琛，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夏知许偷偷摸摸地把手机从掏出来，低着脑袋解了锁，打开了搜索引擎。
　　又瞟了一眼同桌，她们依旧沉浸在热烈的讨论之中。夏知许飞快地在搜索框打了几个字。
　　＇双鱼座和双子座＇
　　点击确定。
　　同桌见夏知许就这么猫着腰，眉头紧锁，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哎，夏小少爷，你怎么了？”
　　夏知许家境不错，这样的外号一个接一个。
　　谁知这家伙气冲冲地将手机扔进抽屉里。
　　什么跟什么啊？
　　＇双鱼座和双子座的配对程度：50％，一句话简评：需要努力维持。＇
　　敏感悲观的双鱼，善变敏锐的双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互不相容的一对。
　　这种极度消极的分析也就罢了，为什么相关搜索全都是“双鱼和双子是互刑星座”、“双鱼为什么能毁掉双子”、“双鱼和双子就是虐心的存在”还有“双子座为什么不能跟双鱼座在一起”？
　　这都是哪些闲得没事干的人搜的啊？
　　“你到底怎么了啊？又跟谁置气啊？”同桌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夏知许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从同桌后面挤了出去，“星座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有这些闲工夫讨论这个还不如多做点题！”
　　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
　　“夏知许今天怎么了……这是被汪主任附身了吗？”
　　跟着几十个新的同桌站在4班门口，许其琛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一个小灰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同学们进来吧。”
　　是张正心。许其琛有些惊讶，原来张正心来4班当班主任了吗？
　　这给了许其琛一点安慰，毕竟张正心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
　　“大家都随便坐吧，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许其琛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教室里还有一部分原来4班的同学，新同学都非常积极地找着自己喜欢的位置，许其琛觉得坐在哪儿都一样，默默地走在后头。
　　只剩下一组靠窗的位置了。这样的位置谁都不喜欢，因为靠着走廊的窗户，做点什么小动作一下子就被走廊上的班主任或是教导主任看见了，属于“高危地带”。
　　没办法，谁让他动作慢呢。许其琛背着书包走过去，靠外的同桌正趴在桌上睡觉，许其琛拍了拍他的肩，对方头都没抬一下，拖着凳子往前挪了挪，让许其琛挤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睡觉的样子让许其琛想到了夏知许。
　　而且……也是这么黑的头发。
　　许其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新书桌，张正心还是老样子，十分亲切地进行了自我介绍，还讲了一大堆话。
　　“那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去行政楼302找我。”
　　张正心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朝许其琛笑了笑，许其琛扯了扯嘴角，回应了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许其琛拿出了一本书，轻手轻脚放在桌子上，身边的同桌忽然直起身子，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哎？人都来了啊……”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被风吹来的声音。
　　刚伸完懒腰，整个人又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许其琛。
　　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盯着自己，许其琛有些不适应。
　　现在是不是应该互相认识一下呢？要主动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许其琛转过脸，看向侧趴在书桌上的同桌。
　　奇怪……
　　他长得还真有点像夏知许。
　　准确的说，眉眼有一点像，都是很漂亮的眼睛，睫毛也很长很密，但是比他看起来清秀，没有夏知许那种立体感，气质也完全不同，夏知许热情开朗，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
　　“你盯着我干嘛？”同桌笑起来，许其琛这才发现他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同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过没有小虎牙，“你该不会是觉得我长得好看，被我迷住了吧？”
　　啊，性格不像。
　　“不是。”许其琛淡淡地回答。
　　同桌一下子直起身子，一脸兴致勃勃地开口，“你太有意思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其琛。”
　　“好名字啊。”他将自己的手伸到许其琛的面前，“同桌你好，我叫夏习清。”
　　许其琛有些惊讶，“你也姓夏？”
　　“也？”夏习清手撑着下巴，墨黑的瞳仁转了转，“还有谁姓夏吗？”
　　许其琛有些慌，摇了摇头，“没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是别院深深夏席清那句诗吗？”
　　夏习清也有些吃惊，“你可是头一个说出我名字出处的人，厉害。不过不是那个席，是学习的习。”他笑着说，“我爸姓夏，我妈姓习，他们俩想继续相亲相爱，所以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这样啊，很好的寓意啊。”许其琛礼貌地笑道。
　　夏习清摇了摇头，“并没有，我的名字就是个flag，他们最后离婚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刚见面不到五分钟就把自己家底全掀了的人，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别紧张，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离婚的那天我差点儿放礼炮了，终于结束这种相互折磨的日子了。”
　　许其琛笑了笑，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不过，你名字的这首诗我很喜欢，我觉得是所有写夏天的诗里最清爽的一首。”
　　两人正说着话，许其琛的桌子上忽然出现影子，他回头看向窗外，竟然是夏知许。
　　“你来了啊。”
　　跟着夏知许一起的还有陈放，两个人站在窗户边。不知道为什么，许其琛觉得夏知许的表情怪怪的。
　　“你说的‘也’姓夏，就是说他啊。”夏习清的手一下子揽住了许其琛的胳膊，然后笑眼弯弯地对着一脸阴沉的夏知许打招呼，“嗨，好久不见啊小知许，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夏知许看见他这样，直接伸手进去把夏习清的手臂弄开，“你怎么会在4班？！”
　　“怎么，美术生不能学文啊？”
　　一边的陈放将夏知许的半个身子从窗户那儿拽出来，“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还爱听不听的，嘁。”
　　夏习清一看见陈放接话，立刻笑眯眯地喊道：“小放放，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人家吗？”
　　陈放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松开了夏知许的手，“你们自己解决吧……”
　　“不行，许其琛你不能跟他坐同桌，你赶紧换个位置。”夏知许抓着许其琛的手腕，“现在就换。”
　　“为什么啊？”许其琛一脸懵懂。
　　夏知许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许其琛就是个不谙世事的